赵知府愣怔之后回过神来,打着哈哈说道:“庄驸马,这人册上写得一清二楚,这些人都是从街上捡来的,是无主的孤儿。”

“为什么长的好,那自然是看到好看的才捡了回来,丑得没有人要嘛。”他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猫腻,但程人杰是他的老熟人,这些茶师都在此十来年了,当年的事谁知道。

就算不是程人杰亲自捡回来,那最多也是找人伢子买的人,真要犯罪也应该是这些人伢子才对。

在关泉府自己才是父母官,越过自己问案是什么意思,不把知府当官看了吗?

程人杰这时觉得委屈得要死,明明只是招待京城来的驸马,听赵知府说她哥哥现在在朝中很得皇上圣心。

自己只是想拍个马屁而已,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来找自己的麻烦,还上升到砍脑袋的地步了。

猛然之间,他怀疑这个女驸马,是想从自己手中赚一笔。

真是小看这些官了,男的贪也就算了,女的也要贪,手段更加的下作狠毒。

程人杰这个在关泉府有名的文人,虽然经营着一家茶楼,对外却是不沾染俗世钱财,是个高洁有风骨之人。

现在却因为一个京官的胡搅蛮缠,他被迫弯下了腰,只是为了楼中的茶师不被为难。

这一份主仆之间的大恩,足可以传为了一番美谈了。

登天楼中的人,此时就是这种想法,看向庄柔的目光更加的厌恶。

男人作恶已属不该,女人也跟着一起作恶,那可就是万恶了!

庄柔却不在意众人怎么看她,虽然程人杰和赵知府都极力否认茶师的身份有问题,但她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而是慢悠悠的当起推官来。

“不过是间茶楼,来的客虽然非贵即富,但也不打紧。大家寻欢作乐咏个诗写个词,偶尔说三道四提别人,实在不行还能骂几句朝廷,那都是无所谓的事。”她微微笑道。

“如果只是这些事,为什么登天楼要准备又聋又哑的茶师,怕是因为来客有些话,是不能让别人听见的。”

“所以登天楼就让失聪的茶师来泡茶,大家就安心的聊些见不得人的事,也不怕被人听了去。明明找个没人的地方说就行,却又想享受和保密两不误,这可真是投其所好了。”

这时,赵知府不服的说:“不管谈的是什么事,就算聊的是吃喝玩乐,本官也不愿意被人听了去,程老板此事办的没毛病。”

庄柔看着还在维护程人杰的赵知府,摇摇头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赵知府,你是不是蠢?”

“庄驸马,你何故骂人!”赵知府气得质问道,现在的女人真是反天了。

“要不是看你年龄大的份上,我都想几耳光子抽上来了。你竟然说没毛病?”庄柔白了他一大眼,“什么没毛病,这里面毛病可大了!”

赵知府指着她喝道:“今天你说不出个理由来,本官和你没完!”

庄柔哼笑了一声,“正因为程老板选来的茶师都听不见,所以有些你本可以不说的话,因为绝对的保秘,你就在这茶楼中放心的说了出来。”

“你难道不知道,这些茶师会唇语吗?”

“怎么可能,每次有事吩咐,都要用玉杆去碰他们才行…”赵知府话都没说完,突然就愣住了。

他回过神来,目光死盯着程人杰。

程人杰一见此景,急忙摆手道:“赵大人,这些茶师并不会唇语,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没有这回事!”

“而且我也没什么理由,去听大人说话啊,我要知道那些事干什么?”他有口难言,赵知府已经怀疑他了,可不能让这条路子给断了。

他极力的争辩着,那七名茶师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仿佛几根木头似的。

突然,程人杰指向了他们,“反正人就在这里,大人要是不信,可以问问他们来历,到底是骗还是好心收留,还有他们懂不懂唇语,当场就可以验证。”

赵知府一想对啊,立马又转移了态度,对庄柔说道:“我看这件事一定是冤枉程老板了,要真会唇语又有冤情,他们早就喊冤了。”

“庄驸马你瞧瞧,现在哪里有人说话,大家都是来历清白的人。”

庄柔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充满了嫌弃,“此事很好验证,如果大家都是孤儿,是路边捡回来的小孩,那就表示本驸马在这事上错了。”

“大昊国唯一的女驸马,怎么可以犯错,如果是我错,那就要想办法把错盖过去。这七名茶师既然没有冤情,来历清白,那就全部杀了吧。”

她轻描淡写的一摆手,好像说的是捏死七只蚂蚁般轻松。

“只要他们死个干净,就没人知道本驸马说他们有冤,又可以让程老板脱身,还能不污了本驸马的名声。”

登天楼七楼瞬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盯着庄柔,这么恶毒的官员可真是难得一见,趁她还没有被打死,赶快多看几眼。

这样的疯子,少看一眼都是人生的损失。

终于,那七名茶师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动,显然非常的吃惊,竟然为了这种小事,就要把他们全部杀了。

其中一人捏了捏手心,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她嘴唇动了动,却硬是没敢动和比手势,她确实说不出话来,就是靠读唇语来看懂意思。

官官相护,今天的事说不定是他们联手,只是想知道之前透露他们情报的人是谁,杀鸡儆猴而已。

心中这样一想,他们便都绝望的把心稳下来,此时不可以被这些小事干扰,不然小命不保。

庄柔却微微一笑,伸手就指向了她,“就你了,出来。”

那茶师睁大眼睛,看着伸手指向自己的庄柔,她能看懂话的意思,但现在应该装不知道吧。

她看向了程人杰,现在要怎么办?

程人杰抬手比划起来,想要这个办法提醒茶师们怎么做,他就不信这些京官还能知道手语。

庄柔却一把抓住那名茶师,猛的把她拉得坐下,背对着程人杰,这下就完全看不到他了。

程人杰和那师茶的心都沉了下来,茶师更是身体抖了抖,心中下了决心,干脆装傻混过去吧。

这时,庄柔开口了,“我问你话,不同意的你就摇头,同意你就点头。”

“你是不是不会唇语?”她漫不经心的说道。

茶师看着她的嘴唇,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庄柔顿时笑了。

赵知府张大嘴看着茶师,而程人杰则一个恍惚,不由自主的往后一退,便撞到了身后站着的侍者,差点就没站稳。

他几乎想要吼出来,看不懂的话你点什么头!

正文 第579章 好大的规矩

女茶师脸色大变,如同泥偶般跌坐在地上,双眼失神好似瞎了一般。

她身体在微微颤抖,不听话的下场是什么,她可是非常清楚,把唇语的事泄露出去,坏了主人的大事,那就全完了。

“瞧瞧,这是多坏的人,竟然把她吓成了这样。”庄柔在旁边趁热打铁的说道。

程人杰沉默下来,脸上死气沉沉的看着庄柔,拱手道:“驸马大人,此事是在下的错,不知可有挽回的机会,在下愿意倾其所有换来大事化小。”

“赵大人这边在下也会去请罪,程某敢对天发誓,赵知府在这里说过的每句话,在下都没有向外人透露过一个字。”

“这其中有不少情报,程某也给了赵大人,就算有私心,也对赵大人没有恶意。此事我会和赵大人解释,只求驸马大人给一线生路。”

赵知府惊讶的看着他,程人杰是出了名的心高气傲,要让他低头可不容易。就算我自己相处时,也是一副心怀大志的样子。

能让他这般低头的人,今天还真是第一个。

不过只要自己不计较偷听的事,他便能在关泉府安然无恙。至于要怎么原谅他,那可就得看看,这程人杰能拿得出多少好处来了。

只要条件给的足,赵知府什么事都不会计较。

在这关泉府和江湖人交道打得多了,赵知府的处事风格可都和其它的官员不同,他更加的信奉冤家宜解不宜结,大家和和气气生财才是正经事。

多大的恩怨在他这里,都可以化解,时间久了加上他的身份不同,此处的江湖人便把他称为笑面佛陀。

生死之仇杀来杀去没办法解决,或是有一方想认输,都会到官府找赵知府来调解。

一般在他的主持下,大家都能相谈盛欢,最后都是握手言和。

而赵知府自己也是这样,在他的意识中,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谈不了的,区别只是事情有没有落到他的手上。

“倾其所有?”庄柔嘀咕道,似乎有些心动的样子。

赵知府看了程人杰一眼,心中暗暗琢磨了一下,便开口道:“庄驸马,这程老板确实助官府抓了好几回江洋大盗,本官还嘉奖过他,这也是关泉府百姓人人都知的事。”

“而且他也是有功名的人,平时为人和善,为当地百姓捐钱捐物,做了不少的好事。”

“不过这次的事是有些过分,好在庄驸马刚来此,还没说出什么机密来,也是万幸。”

他的意思很明显,你都还什么也没说,只凭着茶师会读唇言,就要砍人的头,也太无凭无据了。

但赵知府还真的不敢直接这样说庄柔,这位在京城闹得这么大,像他这种坐到知府的人,自然会有京城的眼线告知,就是为了别不小心招惹了这疯子。

有连国舅他们都能扳倒的庄学文做后台,加上她平时的所作所为,不占理也敢打杀人。

连权贵官员都随意打杀的人,弄死一个有功名的书生,就和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当然,赵知府更不愿意得罪她的哥哥,这位可真是比正经的公主还要凶残的女人了。

庄柔一直微笑着听赵知府在说话,半晌之后才笑道:“赵大人,我什么时候说是为了这事找他麻烦了?”

“啊?”赵知府一愣,除了这事有把柄之外,还能有什么事可闹出人命的?

庄柔看向那些此时害怕得不行的茶师,“就他们,一直我说的都是这件事。登天楼拐来少男少女,把他们教会唇语后,强行弄聋搞哑来为他做事。”

“想必他们的家人,到现在应该还在等着他们回家,我怎么能看着他们就这样不得见亲人,一直被恶人这般欺辱。”

赵知府脱口而出,“就为了几个奴仆?”

“驸马大人,在下真的愿意倾其所有换来一线生机,这些茶师真的是在下捡来的。如若大人不信,我可以现在就放他们离去。”程人杰就知道这事没这么简单就算了,这个女人不依不绕到底还想要什么!

那几名茶师惊讶的看着庄柔,怎么还在提他们的事,难道是真的想看着他们死才行吗?

庄柔没理程人杰,而是拉住了面前那名女茶师,对她说道:“张嘴,我知道你看得懂,听话,别让我动粗。”

“让我动粗的话,我能直接捏烂你的嘴,直到达到我的目的过止。”

女茶师身体不由自主的在发抖,她被庄柔盯得全身发凉,好像身处冰水之中。

终于,她张开了嘴。

庄柔举起烛台往里面照着,伸手把量茶匙拿起来,伸进她的嘴中看了看。

茶师被她这番动作弄得想呕,最后实在忍不住,干呕了几下。

庄柔放开她,又朝另一名茶师招招手,不容许他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