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又不是故意撞的,如果到衙门里面,对我家的名誉不好。我们可是经商的,吃官司这种事传出去,会被人利用。”刘子智也反驳道,他才不要进什么官府呢。

李中新觉得非常奇怪,便不解的说道:“就算是要去衙门,这也是豆湖县的地界,还轮不到别的衙门过问。”

庄柔站起身来,回头看着他便笑道:“你还不知道吧,豆湖县已经有县令了,我就是这里的应捕,所以这件案子我自然管得了。”

“什么时候的事!”李中新上月来豆湖县还没听说这里有县令,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就已经派了人。

“你一个平头老百姓,难道朝廷有什么事,还得先和你说一声不成?”庄柔好笑得说道。

李中新平复下情绪说:“抱歉,刚才有些太激动了,毕竟我的未婚妻亡故了。但我岳丈他们已经受不了更多的折腾,丧事还得去办,并不想报官了。”

“对!”刘子智也附和道。

谁也不愿意进官府,但看到总得有个过程,庄柔抱着手说:“这可是出了人命,怎么样也得到衙门中去说一声,不过县令大人现在不在,典史可以帮你们处理一下。”

见两人还想拒绝,她一收笑容阴冷得说:“不想去也行,那这位刘公子纵马行凶犯了杀人罪,就得让我捉拿回去。至于你们,就等着案情审完之后,再判给你们赔偿吧。”

“不,我们愿意过去把事情说清楚,但民不告官不究,并不想过堂。”李中新赶快说道,还对刘子智使了个眼神,马上便得了他的同意,赶快也说愿意去。

庄柔便笑道:“好吧,那赶快掏银子找几个人,把这马呀车啊,还有人抬到县衙中去。不远,这条街最烂的那宅子便是。”

谁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刘子智只得拿出钱来,找了刚才的那些壮汉,把马抬着扔在马车上拖着就去县衙了。

还有四人抬起放着林玉宝尸体的木板,旁边跟着哭哭啼啼不太情愿的老夫妻,带着两个女儿和李中新一同前去。

“行了,你们别看热闹了,都散了吧。”庄柔冲围观的人摆摆手,便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酒楼,对正从柜台探出头的掌柜喊道,“掌柜,你记着告诉易钱,这回我可又帮了他的忙哦。”

掌柜笑容僵在脸上,干巴巴的笑了几声,只希望她别再来了。

人一走,酒楼中的客人便也散了,童玉扶着花宇楼走到楼下,站在门口赞叹道:“这位姐儿真是厉害,很有应捕风范啊。”

花宇楼看了他一眼,“你春心萌动了,但她是我看上的女人。”

童玉爽朗得笑了起来,“花公子,你还是快养养伤吧,可别想得太多了。”说着便把他给扶到了旁边的马车上,守在路边看热闹的车夫赶快跑了过来,还得送这位病爷回去呢。

看着马车拉着花宇楼离去,童玉皱了皱眉头,小声得嘀咕道:“多好的一个客人,就这么要没了,真是可惜啊。”

遗憾的摇了摇头,他便翻身骑上自己的马,扔给看门的杂役几个铜钱,一夹马肚便向京城而去。

朱典史还坐在后堂的门槛上,却怒火中烧,没好气的骂着面前垂头丧气站着的马德正他们。

“你们几个没用的东西,收个银子都不行,还被人泼水扔鸡蛋给赶出来了!”

马德正衣裳湿了大半,满脸委屈得说:“老大,他们根本不怕我们,这事恐怕还得老大亲自出马才是。”

牛大勇没吭声,他正专心的舔着手指,上面沾了不少的蛋液。那吧唧吧唧舔手指的声音,让朱典史更加的生气,没好气得吼道:“行了,别再吃了,你这个饿死鬼投胎的!”

“朱大人,何事这么生气呀,大堂上可是有案子来了。小郡王不在,这事你可得处理一下。”庄柔出现在后堂,看着朱奉公便和颜悦色的笑道。

朱典史看着她就来气,正要喝斥她,就听到她慢条斯理得说:“京门四店卖布的刘家马车撞死了人,被我带到衙门来了,那个很有钱的刘家哦。”

“走,跟我去大堂。”朱典史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是谁,站起身抖了抖官服,就带着一脸发懵的众应捕往大堂走去。

第56章 林家有女

朱奉公来到大堂,一看果真带了人回来,顿时喜出望外,嘴中习惯的就说道:“欢迎光…”

他面色就是一僵,差点把卖猪肉时招呼客人的话讲出来了,赶快换口道:“黄云光怎么这么慢,让他去办点事半天不回来!”

马德正马上听出他说错话了,这是想给自己找台阶下呢,便顺着他的话就应道:“大人,看这时辰也差不多,想必他很快便回来了。”

“哼,真是个办事不牢的家伙!”朱奉公哼了一声,但面上缓和了不少,心中暗叹这老家伙果然机灵,哪里像后面那几人,一个个木头似的,现在恐怕都还没反应过来。

刁一他们还真是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奇怪,啥时候衙门里面多了个叫黄云光的人?

朱奉公没敢坐小郡王的位置,而是在侧边的椅子上大马金刀的坐下,双手霸气的扶在腿上,开口便问道:“你们有何案情,速速禀来!”

“大人我们无案,只是被那位应捕带来做个登记,说记完便可以走了。”刘子智指着马德正他们那边说道,在应捕人堆里面寻找着庄柔,却发现她竟然不在。

李中新一看不好,那应捕并不在这里,这是被骗到县衙里来了!

朱奉公也看了一眼,发现庄柔没跟着过来,再听他们所说只是记一下,便大声喝斥道:“胡闹!这里是堂堂县衙大堂,哪里是你们乱玩胡闯之地。说没有事情,那板子上为何抬着死人,敢在我这里说谎就板子伺候!”

马德正他们一听急忙抄起破旧的杀威棒,站到了大堂两边,一起喊道:“威…武!”

只是他们身上半湿,还有些蛋液痕迹,加上衣服还没有置办新的,看起来就像一群要饭的在玩似的。

刘子智一阵无语,突然想到一万八千两银子,只要送给这典史二三百两,他应该就会站到自己这边来了。瞧这破地方,太师椅连个靠背都没有,穷得有够厉害,一点点银子就能打发了这种穷官。

于是,他拱手深深行了个礼便说道:“大人,小人乃花绵坊刘家的刘子智,今日在街上想去湖边游玩,不想马突然便惊了,撞死了这两位老者的女儿。小人愿意全力赔偿,只希望以此能让她的双亲以后生活有个依靠。”

“竟然撞死了人,那此案本官就得好好查查了。”朱奉公点点头说道,心中有些感叹庄柔,出去一趟竟然还能拉案子回来。这种意外大多就是私下商议,然后就解决了,像刚出事就拉到官府里面来的实在是太少。

没想到刘子智刚才还说得好好的,到了这里马上就反水报官了,林来财顿时就扑在了地上痛哭起来,“大人,请给我家女儿一个公道啊,她不日便要成亲,却在这里被这纵马的恶徒撞死,实在是苍天无眼啊!”

林氏一看,便也跪在地上哭了起来,公堂之上顿时便充满了此起彼伏的哭声。这声音让朱奉公觉得心情愉悦,好久没听到这种声音了,果然还是当官好。

见两边翻了脸开始撕闹,藏在门口悄悄观看的庄柔便退了出来,这案子恐怕一时半会结束不了,朱奉公可还得在这里面抠钱呢。

她便走出来站在破衙门口,靠着墙歪头看着街上来往的人。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那女孩真的是故意去撞马车,是自杀还是讹钱可就不好说了。

按理来说,她这样一个准新娘子,出来肯定有人陪着。可却三次试图撞马车,家人也没有跟在身边。

却在被撞死时就全部都出现了,但从身家上来看,却瞧不出有什么问题。

想来想去,她便离开衙门直接在街边找了家布店,买了身成衣带回了庄学文给她的那个小院子。

此时院子已经被打扫过,那被撞坏的窗子也修缮好,院中一个人也没有。她上楼到了房中,过了片刻便穿了身淡蓝色裙摆有碎花的衣裳出来,头发也重新梳好,又恢复了原来可爱的样子。

下楼她寻了辆空驴车,付了二百个大钱就租了下来,让驴车接送她去北门县办事。

赶车的是个六十来岁的老人家,他见庄柔是一个人,便边赶驴车边叨唠起来,“那北门县很乱,大多是些商人和脚夫,粗人太多,姑娘连个人也没带,实在是太危险了。”

庄柔笑了笑问道:“老人家贵姓,是哪里人呀,能在此处赶车,难道就是这豆湖县的?”

“小人姓林,我们这种穷人哪里住得起这种地方,其实我也是住在北门县,有些商人在那闲着无聊,会坐车过来湖边看看,也有些寻思着能不能遇到些达官贵人讨好点关系。”老者说道。

“姓林啊,北门县有很多姓林的吧。”庄柔想到好多地方都有大姓族,有些整个村子都姓林,说不定他和林来财还是一处的呢。

林老爹笑道:“是啊,北门县有十几个村子都姓林,是当地的大姓啊。”

庄柔便扬眉笑道:“林老爹,我要去北门县的大池村,你知道路吗?”

“大池村?就在我住的村子必经之路上,姑娘是去串亲戚吗?”林老爹很热情的说道,庄柔买的衣服只是寻常人家所穿,并不是什么绫罗绸缎,所以被误以为是去走亲戚的女孩,他便没有那么多拘束。

“我表兄家境不错,做了点小生意,他娘想给他寻门好亲事。听说大池村有个林家的女儿养得极好,所以想去看一下,但是太忙了没空,又怕去了惊扰到对方显得太无礼。”庄柔张嘴就瞎编起来,说得头头是道好像真的一样。

“所以我打算先去打听打听,要是不错的话就回去告诉大姨,我也算是立功一件了。”

林老爹愣了愣,好奇的问道:“可是林来财家?”

庄柔一下便坐了起来,眼睛闪亮得说:“林老爹听说过林来财家的女儿?是不是真像传说中的那样,个个都是知书达理,温柔敦厚啊?”

“听说他家到是请了不少先生来教导女儿,个个都很优秀,不过好多县上条件不错的人去提亲,也不肯出嫁。”林老爹自然是听说过这家,在当地可算是很有名,女儿优秀选女婿又挑得厉害。

听他这么一说,庄柔皱起眉头犯了愁,“怎么会这样,那我表兄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虽然他家的女儿很优秀,却全是收养的,在我们那边也是个大善人。但家中只有几十亩地,做生意真要娶的话,还是应该娶个商女好些吧。”见她愁眉苦脸起来,林老爹便说道。

庄柔惊讶的看着他,“全部是收养的,他们自己没有小孩吗?”

林老爹甩了一下鞭子说:“不知道,我只是听说这些,他们村子的人才清楚吧。”

“哦,反正都已经来了,那就去看看吧。也许搞不好就同意嫁女儿,分个给我表哥呢。”庄柔抿着嘴说道。

“行啊,反正收了姑娘的钱,也得送你个来回。”林老爹已经收了钱,不在意她想不想去,但如果走的话,等送她回来还能再接点晚归的商人回北门县。

收养的…

庄柔坐在驴车中,嘴角带着笑容,这可真是有意思了。突然想到林来财一家还在衙门里面,她便探头说道:“林老爹,到了北门县找家好点的点心铺子,我要买些糖果点心。”

“没问题,北门县有家红祥庄,那的点心可好吃了,我家那两孙子最喜欢里面的红枣糕。还有千层酥和麻糖条,那可是送礼的好东西,从老人到小孩都爱吃,咬上这么一口,得掉你一身的酥渣…”林老爹讲起了吃的,就口沫横飞的说个没完,那些点心被他说的美味无比。

听得庄柔都哑然了,便决定等会给他也包一份,送给他那两孙子吃吧。

驴车跑得不快,虽然不如马但还是顺利的到了北门县,这里果然人比豆湖县多多了。满大街都是客栈酒楼和仓储,此地除了靠大路之外,还有条不小的河,码头上停满了拉货的船只。

满大街除了商人小贩便是各种脚夫和杂役帮工,非常的杂乱,但还好没看到有人打架生事。

庄柔没在这里停留,只是被林老爹拉到了红祥庄,拿出钱让他去买了两份点心。等拿到车上后,便分了一份给他,这可把林老爹喜得再三感谢,这么大包点心可是得花近百文呢,他可舍不得一次买这么多。

谢过之后,林老爹便拉着庄柔往大池村去,此时已经是下午申时,待不了多久便要用晚饭了,再不快点回去时天便要黑了。

还好大池村并不太远,驴车顺着土路行驶了一会,前方出现一个大池坝,周围有许多的农田,再往远处的那片房屋便是目的地了。

驴车在村口停下,此时大家都忙着去收拾一下,等着做晚饭了,村子的树边没多少人在闲聊。让林老爹等在这里,庄柔便提着点心包走进了村子。

林来财的家一眼便能看到,村中最大的那宅子便是,但她没有往那去,而是顺着路在村中走着。

突然看到路边有群流鼻涕的小孩,她便坐到了离他们不远的石头上,打开点心外面的纸包,拿出块千层酥就咬起来。

那轻脆酥爽的声音传来,顿时就吸引了那些小孩的目光,好几个胆大的马上就凑了过来,吃着脏兮兮的手指盯着她手中的点心。

庄柔笑了笑,捧起点心便说道:“给你们吃,我是来找林来财家的,没想到他们不在家,这点心便送不出去了。”

本来有几个大些的小孩还拉着别人,防止她是拐子,现在一听是来找林来财家的,那不就是好人了。相互对看了一眼,这七八个小孩便冲了过来,一人抓了把糖果就站到边上大吃起来。

这糖果太好吃,吃得他们开心极了,而庄柔也不急,只是看着他们笑眯眯的说:“别急,这里还有呢,大家慢点吃。”

“姐姐你真好了。”一个小胖子吃得满脸的渣子,含糊得说道。

庄柔便笑道:“还好遇到了你们,要是遇到那位大婶,这些点心怕是要被她抢了去。”

这话说出来,大家便对着那小胖子哄笑道:“大桩,这是在说你娘呢,最爱占小便宜了!”

大桩满不在乎的说:“我娘说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哼,你娘再嚼舌,我们就不跟你玩了!”有小孩不服气的说道。

“有糖吃就行,谁要和你们玩!”大桩突然一把抢过庄柔手中的点心纸包,撒腿便往村里跑去。

庄柔站了起来,对其它小孩说道,“呀,点心被他全抢走了,我可得去追回来,这样做可不好。”说完她便快步向大桩跑掉的方向追去。

那些小孩一脸担心和失望的说:“这糖果可要不回来了,大桩的娘怕还要凶这位姐姐呢。”

“对啊,我才拿了四块点心,早知道就多抓一点了。”

“我可是有八块呢,哈哈哈哈。”

“你好狡猾啊,快分点给我!”几个小孩站在路边,为了那几块糖果打闹起来。

第57章 嚼舌

庄柔远远跟着大桩,看着他抱着糖屁颠屁颠的在前面跑,还不断回头看她追来了没有。

只见他拐进了旁边的小路,庄柔便紧走几步也拐了进来,远远的看到大桩的身影闪进了一个破烂的院中。

这周围的房子虽然不华丽,好的最多就是青砖,大部份都是泥砖所搭,但小门小院的还算是过得去。只有大桩闪进去的那院落,连像样的粗布窗纸都没有,用了些看不出来的旧布挂着。

相比别人的瓦顶,这家的房顶都是稻草铺的,院子里面种了些瓜菜,养了二三只母鸡,院中的泥地上被鸡刨出不少的坑,还到处都是鸡屎。

能在村子里面穷成这样,不是懒便是家中有病人,庄柔寻思着就走了过去,站在了破竹条插出来的栅栏前。

“有人吗?”她往那破屋子中喊道,透过关上却还是露着大条缝隙的门,只能看到里面漆黑一片,大白天的连光都透不进去。

没人搭话,她便又喊道:“大桩,我看到你了。”

就在这时,房门一下便打开来,从里面走出个干瘦表情却犀利的女人,那眼角挑着凶巴巴的站在了院中。只见她叉着腰,下巴一抬便想开始骂人。

哗啦。

庄柔脸上带着笑容,什么也没说,却只是从手中滑落了一把铜钱。它们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全掉在了院子的泥地上。

妇人的话全被堵在了嗓子中,一个箭步冲过去,利索的就把地上的铜钱捡了起来,动作太快还抠了一手的泥巴。她把铜钱放在破衣角里包在怀中,凶神恶煞的瞪大了眼睛,“这是我的,掉到我院中就是我的!”

她的声音不好听,有些异常的尖锐,但用来吵架在气势上便能直接占了几分利。

庄柔没说话,只是往怀里一掏,又扔了把铜钱在院中,笑眯眯的看着她。

妇人有心想去把铜钱拾回来,但又觉得此事太诡异,一时之间便站在原地没动。

到是大桩吃着糖,从屋子里面探出头来,看到地上有他碰都不能碰的铜钱,如同恶狼扑食一般就冲过来,连泥带鸡屎的把铜钱抓了起来,急忙向他娘请功,“娘,我捡到钱了!”

“快过来!”大桩娘一把抓住他,把大桩护到了身后,不怀好意的盯着庄柔。

与此同时,庄柔还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次从钱袋中掏出来的不再是铜钱,而是二三两的碎银子。她依旧什么也没说,只是同样扔进了院中。

大桩娘心头的恐惧占胜了贪婪,她死死的抓着大桩,就怕一松手就让这女人把她的宝贝儿子带走了。

“你…你想干什么?孩子他爹马上就会回来,到时候会打断你的腿!”她结结巴巴的吓唬道,突然跑来个女人,站在自家院子外面往里面扔钱,如此古怪的事看着就可怕。

庄柔笑了笑说:“没什么,我只是想打听点事,觉得找你应该最好,所以我就来了。”

大桩娘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因为她爱嚼舌,喜欢背后讲别人事非。但现在遇上这么古怪的事,她都不敢讲了,强撑着嚷道:“你快点走,我什么也不知道!”

“这里有二十两的小钞,加上地上的碎银和铜钱,只要你告诉我想知道的事,全部都归你了。如果不愿意,那也无所谓,我想这村子里面应该还有人想赚这份钱。”庄柔手指上夹着四张小钞,那都是五两面值的银票,直接便可以在店铺中交易。

“小钞?那是银票对不对,二十两!”大桩娘愣住了,那可是整整二十两银子,她嫁到这家里面来,见过最多的便是上次卖地换来的四两碎银子。

这可是二十两,加上那些碎银子,足足能有二十三四两了。花二十两买下四亩薄田还能剩下三四两,足够把家破的地方修缮一下,有了那四亩薄田明年就不会挨饿了!

她飞快的在脑中盘算起来,田有了就不会饿肚子,日子就会一点点好过起来。

庄柔晃了晃小钞说道:“走吧,你家太脏了,没事就打理一下为好。找个没人打扰的河边地头,告诉我你知道的事,这二十两小钞就是你的。”

机不可失,大桩娘从大桩手上抢过铜钱,又捡起地上的碎银子,进了屋没敢放在连锁都没的家中,而是悄悄的贴身藏起来。抓了把桌上的糖,出屋塞给大桩让他玩去,就带着庄柔出去了。

不知道她要问什么事,也不敢去太偏僻的地方,大桩娘想了想就把庄柔领村子后面的山坡上,寻了个斜坡坐了下来。

此处灌木丛多,坐在里面山坡下的村民看不见她俩,但她们能看到下方。说话也不怕人听见,就算有啥意外,只要大喊也会被村民听见。

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细心,但日子能过成那样子,看来也有些原因。但庄柔对这个并不感兴趣,她坐下后看着大桩娘那身补丁裙说道:“我想知道林来财家的事,越详细越好,如果能让我满意的话,我也许还会加银子。”

“林来财家?”大桩娘没想到竟然是问这个,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大事,半天也想不出来,却只是这种她平时背后骂过无数次的来财家。

这真是太好办了,她把手袖一拉就兴奋的讲起来,各种造谣非议张口就来。

庄柔伸手让她停住,“我要听的是真实的,用不着你夸大,你只要照实说就行了,我又不是来寻仇的,用不着添油加醋。”

“那姑娘花这么多银子,就打听点这种事,也太浪费了吧。”大桩娘心直口快的说道,她就没见过这么阔气的人。

“想娶他家的姑娘,所以特意来打听,花点钱问清楚,总比娶个不知根知底的人回去要好。”庄柔笑了笑解释道。

大桩娘一听,顿时就满脸嫌弃的说:“姑娘,这来财家的姑娘都是收养来的,全部都不是亲生,上几个月才抱回来个三四岁的姑娘。这娶回去有啥意思,那些嫁出去的姑娘,连回娘家都没有,都是些白眼狼。”

“他们家难道就没有亲生骨肉,这么喜欢收养小孩子?”庄柔很随意得问道。

“有啊,不过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当时两人都成亲才十七八岁。那时遇到了大旱,啥吃的都没有,很艰难的生了个儿子,这没活多久就死了。”提到这个,大桩娘身为女人语气软了不少。

“听说那时候伤了身子,后来就不能生养了,所以日子好过后,才收养了这么多女孩。”

庄柔拔了根草,咬在嘴里让她继续说下去。大桩娘便把所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这林来财就是村子里的人,祖祖辈辈都在此生活。

而大桩娘也同样是本村的人,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只差要去偷祖谱来给她看着,一个个的指着祖上的人说了。

这讲起来可就久了,大桩娘说得口沫横飞,一直讲到傍晚都没停下,别人家的烟囱里都飘起了炊烟,她还在这里说个不停。

有些事就是重复在说,外夹来了不少中伤和诅咒,看来对林来财家那娇养女儿和四十多亩良田,她的意见很大呢。

“还有什么忘了说的吗?”庄柔打断了兴致勃勃的大桩娘,表情认真的问道。

大桩娘这才发现天色已晚,早就应该回去做饭了,便仔细想了想说:“没有了,知道的全说了。”

庄柔把小钞递给了她,“行了,小钞给你,但不要和别人说起我和你见过面。不然的话…”

“我一定不说,我保证!”大桩娘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女孩,会让她觉得害怕。有时候明明在笑,却只是眼睛看过来,就让她觉得后背发凉。

她接过小钞,看了半天也不能确认是不是真的,以前可没见过这种好东西。分辨不出来也不能给别人知道,想想最少还有几两碎银,就是问个话又没废力气,大桩娘便开心的收起小钞。

而庄柔也让她先走,别让其它人看到两人坐在这里,大桩娘便满脸喜色,如同当年出嫁那般万般开心的回去了。

“听妇人闲聊还真是累啊。”庄柔站起身来,便也往村口走去,到了那一看,林老爹还在等着她呢。

她上车往里一靠,就让驴车回豆湖县去,这时候衙门已经可以放工了,她要回去骑马回家,总不能整天晚上也干活不回去。

小郡王那边就不去了,他可是在重伤养病,这种马车撞人的小事便不用麻烦他了。

庄柔想要回家,就得赶在城门关前入城,所以两人都没在北门县吃饭,只是在街边买了几个饼子,坐在车上边吃边往豆湖县赶。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再晚些便要掌灯连夜赶路了,驴车正卖力的走在官道上,突然后方就传来马匹的急驰声。林老爹探头看了一眼,顿时吓得跳下车,把驴车拉到了路边。

“怎么了?”庄柔不解的探头出来,就见一队人骑着马从后面直奔而来。等人近了她才发现,那是一群宦官,和往日看见的那些都不同,这些腰间都挂着刀。

片刻之间马匹已经来到驴车边,速度半丝未减,从她身边便奔驰而去,在官道上扬起了一阵灰尘。

庄柔用手捂着口鼻,看着他们远走了,便讲道:“林老爹,他们已经走远了,我们也快点回去吧。”

“好。”林老爹重新坐回车上,拿起鞭子便又赶着毛驴车往前走。

第58章 夜深路黑

庄柔回到豆湖县在县衙不远处下车,自己走回到县衙门口,现在这破地方连个杂役都没有,她把马都寄养在了对面的酒楼,不然连口水和草料都吃不上。

她走到对面把马牵了出来,钱已经付过了,正好趁着城门还没关赶快回去。

衙门大堂里还透出光亮来,虽然不够亮,但肯定是还有人在。也不知道是谁在里面,她不想进去,骑上马便想离开。

这时,从衙门里面急冲冲的跑出个人,一下便挡在了马前,拉着缰绳就说道:“姐儿,你跑哪里去了,我们找了你半天。”

庄柔看着拉马的吴仁药,犯愁的说:“什么事呀,我要回家去了。”

“朱典史有事找你,我在门口守了半天你都没回来,刚去出个恭,就差点错过你了!”吴仁药松了口气,差点就没等到人了。

听了他的话,庄柔看着他拉着缰绳的手问道:“你洗过手了?”

吴仁药沉默了一下,便赶快说道:“快,大人还在等着你,我帮你把马栓好,赶快进去吧。”

这家伙八成没洗手,庄柔盯着他瞧了好几眼,在他再三催促下才下了马,随口问道:“吴兄,那撞死人的都散了?”

“没有,寻了客栈去休息了,这尸还在我们后面停着呢。”吴仁药嘀咕道,平时嫌没案子,现在有案子了觉得好烦,都不能早点回家去。

庄柔不解得说:“怎么又停在我们这里,一个下午都没判吗?各罚几千两银子打发走不就行了,这可是我特意从街上拉回来的,不会连这种事都做不到吧。”

吴仁药停下来震惊的看着她,半晌才讲道:“各罚几千两?朱典史在里面折腾了半天,现在谁都没掏出银子来呢。”

“真没用,那叫我来干嘛,守尸啊?”庄柔扁扁嘴往里走去,他们到底是不是鱼肉乡民的坏人啊,怎么半点本事都没有。

两人往大堂走,吴仁药搓了搓手说:“姐儿,我先给你透个口风。其实朱典史找你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把收定安税的事又重新交给你。”

庄柔一下便停住了,看着他说:“你们真收不到啊?”

“是啊,那些人相当的坏,占着有后台根本不理我们。就算没有了陈家武馆,他们一样不怕,有些还拿臭鸡蛋砸我们。”吴仁药愁眉苦脸的说。

“抓呀,干嘛不把人捉回来,不给银子就不放人?”庄柔直截了当的问道,根本不考虑一下能不能这样做。

看她真是直爽得可怕,吴仁药便小声的说:“姐儿,我们虽然只是应捕,但在百姓眼中也是官啊,这样干是不行的。”

叹了口气,庄柔便往里走去,真是怕了这些家伙了,能不能好好的干活。

进入大堂,她一眼就看到林玉宝的尸体还停在大堂的侧边,盖着白布,这会还没烂得臭起来。

朱典史打着哈欠已经想回去了,看到庄柔走进大堂,便马上坐直了身子,屁股下的破椅子发出吱呀的声音,好似要碎了一般。

然后他威严的说道:“庄柔你回来了,本官已经等你多时了,有件事要安排你去做。”

“收定安税银是不是?行啊,你明天给我两人,我一大清早就去收。大人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了。”庄柔都不用他点明,就直接开口说道,没有闲工夫听他扯,还要回家呢。

朱典史的话全被堵在了嘴中,虽然确实是这件事,但是她这样说出来让人感觉非常不爽快。

他哼了声说:“行,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两日之类以不到税金,便唯你是问!”

庄柔笑了笑拱手道:“大人放心,明日我必有办法把税收回来,属下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