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光觉得耳畔还萦绕着昨夜的混乱之声,她有些愣愣的坐在椅子上,

深更半夜,她突然被人叫醒,浑浑噩噩之中被接到正院内,接着家人一个一个的赶来。坐在最中央的正院内,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外面不同寻常的动静,她听见大哥和父亲说,泰平长长公主的人在外头,对方喊话缴械投降不杀。

而长辈们就像早有准备一般,不慌不乱的安抚家眷,父兄带着家兵抵抗,援兵也很及时的赶来。

这一夜镇国公府有惊无险,然而沿着府邸的外围血流成河,便是在屋内也能闻到经久不散的血腥味。

“是不是没事了?”三姑娘紧紧握着姜瑶光的手,心有余悸。

姐妹俩就这么手拉着手坐了一天。

姜瑶光反握了握她,“没事了…”吧?

她抬眼望着从门口进来的姜劭勉,一室人跟着抬头看。

就是回来专门说情况的姜劭勉道,“没事了!”轰轰烈烈决定帝国走向的一夜在他嘴里就成了几句简单的话。

皇帝半夜突然醒了,亲自写了诏书给四大营,命他们勤王平乱。结果就是泰平长公主被生擒,驸马俞赫死了。

乔装改扮后躲在冷宫的皇后和三皇子,早上才被发现,只是已经咽气多时,身边都是保护他们的侍卫尸体。

延熹郡王萧柏也遇难,死时身上还穿着太监服。

太子也死于俞斯时刀下。

瑶光想这就是拉偏架的最高境界吧,己方毫发无伤,对方死伤惨重。突然她的身体一僵,萧家人所剩无几,瑶光的心跳不可自抑的加快起来。

忽的,一声悲鸣直至耳膜。

瑶光悚然一惊,循声抬头便见双眼凹陷的老镇国公似哭非笑的指着姜进,摇摇欲坠。

姜劭勉抢步去扶,被老镇国公一把推开,他抖着手指了指姜进,又指了指齐国公,嘶哑道,“你们,你们…”

他这几年身体不好,连爵位都让给长子了,赋闲在家,可耳朵没聋,眼睛没瞎。如今这局面,若说姜氏没暗地里做些什么不能见人的勾当,他就是死也不信。想到这里,他望了一眼姜瑶光。

瑶光被祖父这一眼看的不甚自在,尤其是除了祖父外,旁人也都若有似无的看她。谁让萧璟是最大的得利者呢。

“你们干的好事,欺君——”这些事可做不可说,齐国公跳起来打断他大哥的话,“大哥伤心的糊涂了。”

大侄子姜进谋划的事他是知道的,赞成的,还将自己的人脉给了他,太子既然不是个好东西,自然要另择良主,何况还能让姜家更上一层楼,何乐而不为呢。这些都是瞒着老镇国公的,叫他知道了,说不得就卖了儿孙。他大哥就是个死脑筋!对他而言,太子就是正统,就是大义。

“我没有糊涂,是你们——” 话说到一半,老镇国公脸色霎时变得青白交加,他捂住了胸口,嘴里发出喝喝的声音。

“大哥!”

“父亲!”

“祖父!”

在众人惊惧的呼声中,后仰的老镇国公被姜劭勉接住。

姜进立时吩咐,“请府医。”

如今最能理解老镇国公心情的应该是武成王,武成王一夜睡到大天亮,王府外惊天动地的动静一点都没能打扰到他的睡眠。

一觉醒来,迎接他的就是这样一个已经天翻地覆的新世界。

武成王坐在位置上愣了半响,一寸一寸的扭过头看向自己面前,难掩兴奋的老属下。

“王爷息怒,事已至此,世子乃天命所归,王爷何不顺势而为。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老王爷再生气还能杀了亲孙子不成,就算不顾骨肉亲情,也得考虑国祚,皇帝奄奄一息,总不能让荣王兄终弟及,亦或者让和皇帝一脉隔了十万八千里的颐郡王子弟继位。

武成王彷佛不认识般的盯着眼前这群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自己的人被孙子拉拢了过去,什么时候他有了这样的手段,又是什么时候他起了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先帝信任他,委以重任,可他的孙子利用这份做了什么!武成王顿生悲凉。百年后,他有何颜面去见先帝。

再是悲哀,武成王也得硬撑着出来主持大局,收拾烂摊子。皇帝又陷入昏迷之中,昨夜的苏醒就像是回光返照。

望着尸山血海的皇城内外,武成王忍不住老泪纵横,通向龙椅的路从来都是由累累白骨堆积而成。

第146章 一百四六

哪怕有德高望重的武成王出面安抚,京城依旧人心惶惶。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从来都不是空话,哪怕这个君只是个吉祥物。可现如今,皇帝昏迷不醒,储君死了。最有可能的新君人选是谁,大家心里都有数,可他不在京城啊!他在西南,而不远处的西北就是泰平长公主的嫡长子俞斯年以及四十万大军。

俞斯年会不会反?俞斯时会不会狙击萧璟?无数人考虑着种种可能改变大势的情况。

京城与西边相隔上千里,便是八百里加急,消息也要四五天才能传到。一来一回至少也要十天。

这十天显然是最难熬的,京城已经戒严,实行严格的宵禁。便是白天,街上的行人都明显减少,豪门勋贵之间的宴饮聚会不约而同的被取消。

而镇国公府开在胡同里的小门接待的访客络绎不绝。

知道姜进非真的病重,姜瑶光自然不会阻止他见客。何况她也管不得这些了,目下她最担心的是在西南的姜劭勋和萧璟,也不知他们那边具体怎么样了,最近一次消息还是十天前,那时候京城还歌舞升平。

“他们应该早有准备?”姜瑶光如此安慰淑阳郡主,显然对京城里发生的事,萧璟和父亲是心中有数的,那么俞斯时那里就不可能不安排后招。

淑阳郡主沉沉一叹,准备?泰平长公主敢对东宫、武成王府动手,难道不是早有准备。太子敢对泰平长公主下手,难道没准备了。二人都遇上了那个万一,以至于功败垂成。谁知道萧璟和姜劭勋会不会也遇上,不到最后一刻,她这心哪里放得下。可这些话她不敢说,怕女儿担心,

淑阳郡主握着瑶光的手道,“想来是的,也许这消息就在路上了。”

“对啊,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瑶光笑着应了一句。说话间听得外面请安动静,瑶光站起来。

姜进从外面进来,面容有些疲惫,然而精神颇好。

淑阳郡主心头一喜,“是有消息了?”

姜进坐下先喝了一口茶才道,“刚得的信,”见妻女巴巴看着他,遂言简意赅,“俞斯年已经伏法,不过他的旧部率领两万人马叛逃,逃入柔然。阿璟派了人去追,他已经班师回朝,劭勋也要回来。”

其中惊险以及萧璟因此受伤的事,姜进不打算细说,反正最后人都没事了,何必说出来让女眷后怕。

淑阳郡主心头大石落地,忍不住双手合十,“谢天谢地,可算是要回来了。”然后才反应过来这这一段话更深刻的含义,慢慢转过头望着女儿,如此,萧璟上位板上钉钉。突然间她想起长生刚出生时,她和姜进带着长生去迦叶寺请了悟大师为女儿相面,大师言‘令爱天下贵人’。万万想不到,竟然真的应验了。她微微抽了一口凉气。

淑阳郡主的神情太过古怪,瑶光不安的叫了一声,“娘!”

淑阳郡主整了整神色,“我是高兴坏了。”

瑶光不信,可她娘不想说她总不能追问,遂向姜进问了自己的疑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十七。”姜进道。

瑶光一算,正是京城大乱的第二天,看这时间差和两地距离,也就是说哪怕京城没有乱,他也会动手,他就不怕泰平长公主没有发起宫变,届时他可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瑶光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

姜进笑道,“他手上有先帝遗诏,先帝在遗诏内历数泰平长公主和俞家罪状。若是没有遗诏,西北那边就算最后解决了,也要流不少血。”

瑶光心下一惊,“先帝早就料到泰平长公主?”

姜进静默了一瞬,泰平的野心在先帝在位时就已露苗头,然而皇帝平庸无能,先帝需要一个与皇帝亲近之人替他压阵,且先帝心里头的确偏爱长女,惜其女儿身。所以先帝没有留下阻止泰平长公主参政的命令,而是叮咛她,不放心之余又留下这样一份遗诏,希望能在关键时刻牵制泰平长公主。

事实上这份遗诏确实发挥了巨大作用,先帝驾崩不过六年,他威望极重,尤其是在军中,军中将领,尤其是常年驻扎在边关的将领,也许会不认当今的圣旨,对先帝的遗诏却不得不多几分估量,这就给了萧璟机会。

先帝想过泰平长公主可能有僭越的一天,但是今天这样的局面怕是怎么也想不到,他的血脉面临断绝的危险。

对先帝,姜进是有愧疚的,先帝待他不薄。只人性啊,永远是自私的。

在姜进的沉默中,瑶光也想到了先帝,先帝一世英明,偏偏他的儿孙里没有一个能继承他的衣钵。

姜进转移话题,“虽然西北那边的麻烦暂时解决了,不过阿璟一日未回来,京里还是不能疏忽大意。这一阵,你们还是待在府里。”

淑阳郡主心里一沉,“还不能太平下来?”

姜进笑了笑,也不隐瞒直接道,“敬国公府有些按捺不住,兄终弟及,也不是没有先例!”荣王妃出自敬国公府。

瑶光眉心一跳,这种事,父亲竟然毫不避讳她,她不由自主的咬住了下唇。

一直分神留意女儿的姜进见状,便知她明白了。私心里他是不愿意女儿入宫的,否则当年他就不会隐瞒了悟大师的批言,以皇帝对了无师徒的推崇,加上姜氏实力,想让萧杞和女儿定亲并不难。

可他隐瞒了,因为他舍不得把好好的女孩送进皇宫那个吃人的地方。看看吧,太子妃,姜瑶惠,尚未出阁时,便是有些任性骄纵,可一入宫了,一个个都变得面目狰狞。

然而时移世易,时势发展到这一步,他只能顺势而为,女儿入宫几不可改,眼下他就后悔将女儿保护的太好。人心易变,尤其帝王心。谁能保证萧璟一辈子都待女儿如珠如宝,若是日后他变了心。萧璟又不是个无能掌不了权控不了势的,他们家想给瑶光撑腰也不容易。

淑阳郡主不可思议,“这般局势,他们家还要掺和?” 皇帝坐在龙椅上好歹还能装装样子,荣王,荣王,淑阳郡主实在无法想象他穿上龙袍的情形。

姜进道,“泼天富贵在眼前,谁能做到无动于衷。何况,他们是陛下母族,太子见了他们也要喊一声表叔,然而和阿璟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要是敬国公府再猜出当年在两家婚事上动手脚的是萧璟,那就更蠢蠢欲动了。

只要萧璟回不了京城,荣王上位的可能性也不小。

“这些,老王爷和父亲都有准备了吧!”瑶光道。

姜进看她一眼,颔首,“他们家掌着西山大营,不过你叔祖在里头经营了几十年,他们家想全盘掌握不容易。加上他们家作风向来求稳为上,所以哪怕有些心思浮动,最后未必会付诸行动,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把各种可能都细细考虑一番做好对策总是不会错的。”

瑶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往后几日,姜进时不时都会有与她说些外面的事。便是淑阳郡主也开始给她讲一些宫廷旧闻。

瑶光认真听着,可有时候会控制不住地冒出恐慌来。

瑶光烦躁地将手上的书倒扣在桌上,又压了一枚青铜镇纸上去。撑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上面的兽面纹路。有些事实在细思恐极。

走到院子里的萧璟隔着窗户便见他的小姑娘蹙着眉苦大仇深的模样。

“姑娘,璟世子来了。”

瑶光愣了下,刷的转头。

半年不见,他身上迸发威势越发逼人,以致于让瑶光慢了半拍才留意到他脸色中几不可见的苍白疲倦。

“你怎么了?”瑶光忙问。

眼中满满的担忧极大的取悦了萧璟,他嘴角的弧度明显加深,抬手抚着她的脸庞,微微笑起来,“长生,我回来了!”

正文结束啦,一些事会用番外补充。

明天我要出门几天,大概5号傍晚能更新番外,如果不行会挂假条 (づ ̄ 3 ̄)づ

第147章 前世番外

萧柏偏着头怔怔地望着头顶上的八角琉璃宫,那上面刻的是福寿延年图,他记得当初是龙凤呈祥,穆贵妃不喜,于是他命人换成了福寿延年。如今再看,只觉得无比讽刺,福寿延年!他吃力的抬起右手,骨瘦如柴,透着不正常的青灰色。他才三十二,可他已时日无多,快要死了!

耳畔响起一片脚步声,萧柏倏尔扭头盯着门口,眼底骤然亮起骇人的光芒,他裸/露在外的手上青筋直暴,“你来了!”一字一咬牙,彷佛从牙齿里蹦出来一般。

回应他的是一抹轻笑,带着无法言喻的嘲弄。

萧柏瞬间握紧了拳头,胸膛一起一伏。他抬眼,死死的盯着来人,他行将就木,而她风华正茂,萧柏目光中的不甘和愤恨越来越浓。都是她,是她姜瑶光害他,否则他怎么会躺在这里形同废物。

姜瑶光缓缓走到龙床前,行动之间纁黑色曳地凤袍如同流水一般荡漾,划出美丽的弧度,繁复的金凤展翅纹和珍珠发出轻微的摩挲声。

萧柏的目光一寸一寸上抬,定格在她脸上,眉目如画,绝代风华,他从来都知道自己这位皇后美冠后宫,也知道这幅绝色的皮囊下包裹着怎样一颗阴险毒辣的心。

瑶光盈盈笑着坐下,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半响不见她开口询问,萧柏终于撑不住开口,声音嘶哑,“只要你答应朕一个条件,朕就告诉你玉玺放在哪。”当初他见势不妙,就令心腹藏起了玉玺。姜瑶光和泰平大长公主想拱七皇子上位,可没有加盖玉玺的圣旨,名不正言不顺。

瑶光饶有兴致的望着他,“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你对天发誓让阿清做一闲散王爷,平安到老。”萧柏仔仔细细的盯着她的脸。姜瑶光和穆贵妃争锋相对多年,让她放了穆贵妃绝无可能,但阿清还是个孩子,而姜瑶光向来对孩子心软。

“陛下还真是个慈父呢!”

这样意味不明的语调让萧柏的脊椎骨上蹿起一股凉意,“阿清还是个孩子,姜瑶光你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吗?”

“孩子!” 瑶光的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煞气,“我的平安也是个孩子。”

萧柏脸色大变,浑身冰凉。

四公主生母不过是个宫婢,又因为难产早早的死了,四公主也因为难产而先天痴傻。照顾的人见她无权无势又不得宠便漫不经心,差点养死了,正巧被姜瑶光遇上,不知怎么的,她提出要抱养四公主。不过是一个女儿,还是个傻的,他乐得做个顺手人情。

可后来,阿清调皮去捉弄四公主,吓得四公主从台阶下滚下去,不到十层的台阶,可四公主却是摔断了脖子,四岁的小姑娘当场殒命。

再是不重视也是自己的亲骨肉,他当然难过,可逝者已逝,难道还要阿清偿命不成,何况阿清也不是故意的。

可姜瑶光不这样想,萧柏想起出事后,姜瑶光切齿痛恨的脸庞,萧柏瞬间觉得彷佛有什么箍着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来,“那是个意外,阿清那时候才七岁,他不是有意的。”

瑶光注视他的眼睛,声音不疾不徐,“你是不是病傻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萧清今年都十四了,他恨我入骨,我怎么可能留他,何况还有平安的仇在里面。陛下不必牵肠挂肚,等你走后,我就会让他们娘儿俩下来继续服侍你。你们一家三口依旧能够团团聚聚,永不分离。”

萧柏的心一沉到底,他忍无可忍的指着姜瑶光,“你个蛇蝎心肠的贱妇!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瑶光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她忍不住笑起来,“当年我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呢!”瑶光向后一仰,靠坐在椅子上,怀念道,“没进宫前,每回去打猎,我连弓不敢开,”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修长纤细,丰润白皙,“可进了宫之后,杀人都不算什么了。我也想做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一辈子都干干净净的,可惜你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不是吗?”

萧柏喉间一堵,举着的手无力的垂落。他想起还没被赐婚给他的姜瑶光,姜家炙手可热,而她作为姜进和淑阳郡主的独生女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又长得国色天香,真正的天之骄女。那时候的她,目光明亮清澄,笑容明媚张扬,让人见之心喜。而眼前这个人,目光深邃凌厉,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带着说不清的讥讽嘲弄。

瑶光唇角上扬,慢悠悠道,“你想让先帝过继你为嗣,联合穆太后哄得先帝稀里糊涂的下旨赐婚,强行把姜氏拉到你这一边。你刚娶我那会儿是怎么说的,你说会敬重我好好待我。我挺想信你的,事已至此,也只能信了。可你是怎么做的?

你喜欢穆婉君(穆贵妃)是你的事,只要不乱了妻妾嫡庶,我也懒得计较。可你也太沉不住气了,做了太子没多久就有宠妾灭妻的苗头,这河还没过呢,就想着拆桥了。你想做晋顺帝,我却是不愿意做俞皇后的,姜氏更不会是俞氏。”说到这里,瑶光啧了一声,“志大才疏,刚愎自用,忘恩负义,你输得不冤!”

萧柏气血上涌,面上浮现异样的潮红,彷佛全身的血液都涌上来,断断续续道,“你不要得意,以为你赢了?老七名不正言不顺,后患无穷,还有你以为你和大姑姑能结一辈子的盟?早晚有一天你们会反目成仇。”

望着他扭曲的脸庞,不甘的眼神,愤恨却无能为力的痛苦,瑶光心情大好,“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在敌人临死之前长篇大论,实在是这种感觉妙不可言。”

萧柏怒目圆睁,忽的张嘴哇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又因为他躺着,部分呛了回去,遂惊天动地的咳起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如同一只虾米。

瑶光面不改色地挑了挑眉,“谁说七皇子名不正言不顺。”

当下便有一名太监排众而出,徐徐展开了手中的圣旨。

闻言心中大惊的萧柏好不容易按捺下咳意,勉强抬眼,猛地瞪大了眼,眼珠子几欲脱眶而出,他不可思议地瞪着左下角的印玺,几眼之后,难以置信的盯着姜瑶光,那目光似乎要择人而噬,“你假造玉玺!?”

“从此以后我手里那块才是真的,至于你当宝贝藏起来那块才是假的!”姜瑶光怜悯的看了他一眼,“难为你把一块破石头当成宝,石头重不重要,要看它在谁手里而不是这块石头本身,这样简单的道理,你竟然都不明白!是了,你这一辈子都是靠别人的,内有静太妃为你张罗,讨好拉拢穆太后一系,外有萧璟替你南征北战,树立威望掌握兵权。没了这二人,你可不就输得一败涂地了。”

一口气堵在胸口,堵得萧柏浑身打摆子,他忍不住又喷出一口血来,面白如纸。

屋子里的血腥气越发浓了,瑶光略有些不适的掩了掩鼻子,望着剧烈咳嗽,好像要把心肝脾肺肾一块咳出来的萧柏,没因没由的觉得意兴阑珊起来。

瑶光站了起来,他要死了,热闹也看够了,自己该走了。

走出十来步,身后响起气若游丝的声音,萧柏竟然撑着上身坐了起来,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我为什么要杀萧璟…因为他竟然爱慕你…我怎么可能留他为你所用!”

萧柏死死地拽着锦被,用尽了全身力气让自己全神贯注地盯着骤然停步的姜瑶光。

萧璟看姜瑶光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可恨他才发现,怪不得之前明明有机会重挫姜氏在军中势力,总是无功而返,合着是他萧璟手下留情。焉不知有一天萧璟会倒戈相向,这样的不安定因素他怎么可能留,等他背叛自己投靠别人吗?

瑶光转过身来,萧柏仔仔细细的打量她的脸,却失望的发现她神情自若,无悲无喜。

瑶光淡淡的望着他,“愚不可及!你这辈子最大的败笔就是杀了萧璟,若是他在,姜氏如何能这么容易就掌握兵权控制京城。便是真如你所说,只要你依旧信任他,他怎么可能背叛你。反而是你信任有加那群人,一个两个都背叛了你,否则你怎么会受制于我。多疑好猜忌,自以为是,识人不明,你不输简直没天理!”

萧柏只觉得哄一下,整个人都有些麻木了,他木愣愣的看着前方,双眼茫然毫无焦距。倏尔喉间一股腥甜喷涌而出,这一口血喷出后,萧柏直挺挺的往后栽,倒在床上,双目圆睁,一动不动。

一旁的宫人骇了一跳,壮着胆子上前伸手在他鼻下一探,身躯突然一抖,蓦地跪下泣声道,“娘娘,陛下驾崩了。”

姜瑶光稍稍一怔,移步上前,垂眼看着死不瞑目的萧柏。静默了一瞬后,瑶光有条不理的开始下令,这一切早在她脑中演练过无数遍。

不一会儿皇室宗亲和三品以上的官员便被宣进宫,望着一步一岗戒备森严的皇城,心想,这天果然变了。

最后能进寝殿的只有少数人,一入内,下意识去找寻姜瑶光的身影。就见她沉默的靠在方椅上,似乎是悲痛的失去了浑身力气,面上一片盈盈水光。

帝后之间关系如何,有眼睛的都知道,但是——娘娘定然是悲痛欲绝,肯定是的!

姜瑶光用帕子拭了拭泪,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喜极而泣。

新文《醉花间》开始连载,请多指教O(∩_∩)O

第148章 番外一

皇帝于睡梦中驾崩,身后无子嗣也没留下传位遗诏。帝位空悬三日后,辅政大臣们议定传弟之子,至于兄终弟及的继承制度,无一人提及,被有志一同的遗忘。

先帝的葬礼和新帝的登基大典首尾相接,让京城文武百官以及内外命妇连轴转了一个月,一番扰攘过后,终于在五月里尘埃落定,众人安安静静的守起了国孝。

萧璟下令为先帝守孝百日,忌婚嫁,禁宴饮。便是没有这条命令,京中世家豪门也没心情作乐。那一场宫变血流成河,卷入其中的文官武将以百计,几乎每家都有或近或远亲眷牵涉其中,何况新旧交替,往往是最容易出乱子的,大家都巴不得闭紧门户,哪里有心情作乐。

便是镇国公府上空也是铅云密布,无它,老镇国公病了,被‘不孝’儿孙气病了。老爷子一生戎马,忠心不二,万万想不弟弟、儿子、孙子竟然胆大包天的欺君罔上,居然还让他们成功了!

老镇国公越想越是痛心疾首,生生把自己气病了,且拒绝服药。无奈,只好请俞氏出面劝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么病死吧。

“太子要老大帮着他宫变,老大应了,难道不是欺君罔上,不应,若是最终太子胜了,等太子继位,姜氏一族在他手里还能落地好下场。”

老镇国公脑袋嗡地一响,他吃力的转过头来,难以置信的看着从门外走来的俞氏。自打金老夫人去世,夫妻二人整整有十年没见过面。开头几年,他根本不知该如何面对俞氏,后来几年他想见俞氏,被她拒之门外。

望着她花白的头发,老镇国公口中发涩。

“你倒是说说,老大怎么做你才能满意?”俞氏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