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饵料,更容易些。”我抬头看他,“就像你,愿不愿意下饵只看我开不开心,只要我开心,自然有送上门的。”

他不语,我慢悠悠地把鱼儿放进水桶里,拎起那个桶,“你就是我的鱼,她就是我的饵,我撒了饵你就会来,至于怎么对待这尾鱼……”

我的手一翻,桶忽然倾倒,连水带着刚才上钩的那尾鱼重新倒入了水中,“我想放就放,想吃就吃,容不得你挣扎。”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怒意,却还是强忍下了,眸光闪烁着火焰,盯着我。

这样的蜚零,比死气沉沉的他,有生气多了。

他背对着大门,而我的视线顺着他的肩头望去,恰巧看到大门边闪过的一片衣角,是蜚蒲。

这算是不放心儿子,特地来盯梢的吗?

我闪过一抹灵光,忽然靠近蜚零,手指勾上他的下巴,调戏的意味十足,“我不喜欢你,所以无所谓你使什么性子,但是我也不容我的男人爬在我的头上。你也还算是俊美,今日我心情好,笑一个来看看。”

他想也不想地抬手挥开我的掌,身体飘退。

我的人有意无意地往一旁冲去,在蜚零看来似是因为失去了支撑而踉跄前冲,不过落在旁人眼中,只怕更像是他一巴掌把我打到了一旁。

我撑着一旁的柱子,低声快速地说着,“你知道我与她达成的交易是什么吗?我帮她恢复伤势,助她回到天族,揭穿雅的身份,可惜啊,她不会知道雅此刻正在天族,是不会容她活着踏入天族的。可怜她为了族长身份,急切的什么都忘记了。我根本就没打算让她活着,既然她想死,我就送她一程。可笑你昨日还感激我的行为,你觉得我会容一个抢夺我男人的人活着吗?虽然只是挂名,好歹我也要面子,你是蜚长老的儿子,我不能奈何你,却不会放过她!”

蜚零的脸色顿时变了,想也不想地一手伸出来,粗糙的大掌掐上我的喉咙,几乎是从嗓子里憋出来的声音,“你说什么!?”

“蜚零,你干什么!?”女子的大喝同时响起,衣袂快速地飘过我的面前,一掌打向自己的儿子,另外一只手扣上蜚零的脉门。

蜚零快速飘退,那如铁钳般的手劲即便在克制之下,依然让我觉得颈项肌肤犹如火烧般疼痛。

幸好蜚蒲出手快,不然我这自找死路的做法,可就真的把自己作死了。

“她是你的妻主,你怎么能这样做!”蜚蒲满面怒意,面色紧绷。

蜚零抽了下嘴角,“妻主?我什么时候承认过她是我的妻主?”

“你嫁了,就是妻主!”蜚蒲一巴掌甩上蜚零的脸,清脆响亮中,我的心一抽,疼。

俊美的容颜上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蜚零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冷笑!

“若不是你当年以杀尽我身边的人做威胁,我会嫁?”

我在一旁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有半点心思的泄露。

原来当年蜚零突然的远离,突然的不再坚持自己流浪的生涯,突然的出嫁,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若不是你最初看中她的能力,听信她会夺得那边族长之位,你会那么早定下这门亲事?我根本就是你手中的棋子,谁能让你觉得给族长带来利益,铲除族长的威胁,你就拉拢谁,甚至不惜随意地就把自己的儿子送出去,在你眼中,族长的利益高于一切,你的盲从让你从来没能看清真相。”

蜚蒲又是一巴掌甩上,蜚零不躲不闪,脸颊高高肿起,蜚蒲怒喝道,“真相就是那女人篡族长之位,让天族分散百年,人人得而诛之!”

蜚零眼中尽是不屑,“究竟谁篡位不必讨论,天族宗旨是什么:守护人间,保卫百姓。做到的人就是族长,与篡位有关吗?百年前究竟是谁挑起的战乱,究竟是谁没做到,您敢说吗?”

他抛下话,转身飞纵而去。

我指着他的背影,“蜚长老,拦下他,莫要让他出族。”

以此刻蜚零的激动,我害怕他真的出族之后去天族,一旦让他落入雅的手中,我才真正的要内疚至死。

“他走不了!”蜚蒲冷然地吐出一句,“机关那在族长归来之前,都是重兵把守,他出不去。”

“那就好。”我缓下一口气。

蜚蒲关切地看着我,“七叶姑娘,你没事吧?”

“尚好。”我“苦笑”着,“只可惜蜚零太过倔强,难以亲近,刚才他还想杀了我呢,大概这妻主的身份,让他觉得耻辱吧?”

“我看到了!”蜚蒲冷着脸,“我去废了他的武功,看他还怎么出手!”

“不必!”我摆摆手,“这也算是蜚零的性格,我倒喜欢的紧,只是这两日他脾气不好,只需看管两日便好了。”

蜚蒲无奈地叹了口气,“好,我看管他两日,过两日再送来姑娘身边。”

我微笑着点头,将鱼竿抛入水中,蜚蒲满面歉意地告辞离去。

目送着她离开,再看看钓钩上鱼儿傻乎乎地又咬钩了,慢条斯理的拎起钓竿,蜚蒲啊蜚蒲,你自己咬的钩,可怪不得我哩。

☆、参悟之所

参悟之所

一日的等待,漫长而揪心。

我不知道蜚零口中的那个传说是不是真的,即便是真的,会不会是参悟之所,我也不知道。

直至夜半时分,独活带着我,悄悄地前往“圣泉”,不敢靠的太近,只能远远地看着。

借着月亮的光芒,我发现头一日还哗啦啦喷涌的泉水,已经没有了那种猛烈的态势,而变得温柔了起来。

水流变缓,逐渐的只剩一点点的水流,再到最后终于停止了。

我心头暗喜,抓着独活的手,“看到没,真的停了。”

“现在还不能下去。”独活冷静地回答,“水才退,下面定然十分湿滑,难以行走。”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按捺着性子,“大概,只能明日晚上再来了。”

白天难以靠近,唯有晚上。那这样于我而言,即便找到了参悟之所,能够参悟的时间,也只有短短一日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夹杂着衣袂声,远远地就飘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数十人。

“族长交代,守护‘圣泉’,这三日内,谁也不准离开‘圣泉’半步!”

我的惊喜顿时消失殆尽,化为沉重,不断地跌落、跌落……这么多人的围守,就是个苍蝇靠近都会引起人的警惕,更不要提我和独活两个大活人了,参悟之所,讲究的是静心参悟里面的奥妙,而不是争夺宝藏,抢了就走。纵然能硬闯进去,又有什么用?

参悟不了,一切都是多余的。

数十人齐声高呼,“是!”

火把瞬间燃亮,独活抱着我躲藏在树后,看着那一片灯火通明,将“圣泉”周围照的犹如白昼。

雅果然对这里防范极严,不容任何人靠近半步。

我皱起了眉头,想不出任何主意。

机会就在眼前,奈何不敢伸手。任何贸然的行动,都会将我自己,将独活葬送在这里。

一筹莫展,我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了这几个字的意思。

就在所有人被蜚蒲安排着位置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警戒的钟声和大喊,“蜚零少爷硬闯出谷机关!”

“该死的!”蜚蒲一声怒骂,“他一定是知道我将人都调来这里,想趁着防守松懈的时候偷跑,都给我把他逮回来,绝不允许他出去找那个畜生,抓回来给我捆好,扔在地窖里!”

她一声令下,原本还未站齐的人迅速朝着大门前扑了过去,转眼间从这“圣泉”旁撤的干干净净。

“走!”我对独活说着。

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他们再回来,我就没有任何机会再进去了。

蜚零这闯门,闯的时机太好了,太绝了,太赞了!

希望……他能安然躲过蜚蒲的怒意。

独活显然也明白不能再纠结于井壁湿滑或者其他什么了,双臂抱着我,脚尖一点地,瞬间掠到“圣泉”旁,轻轻一跃,跳入了井中。

月正上中天,月光顺着井壁撒进来,脚下水渍未干,反射着月光,一片清亮亮的。他一落下,我就听到了水声,就连他怀中的我,都感觉到了衣裙瞬间被浸湿。

这地底的水,冰凉异常,我忍不住地哆嗦了下。

水还未退干净。独活尽量地将我举得高些,让我免于被泉水浸泡,而我的目光四处张望着,力求在最快的时间里,寻找到那所谓的暗道。

如果找不到,一旦蜚蒲回来,只需要稍微靠近一点,我们这两只井底的青蛙立时就要无所遁形。

光滑的石壁,闪烁着点点水光,我在抬头想要看的更清楚,可惜视线有限,无法看清那些细节。

“独活”我叫着他,“放下去,上去看看。”

他迟疑了下,摇头。

“必须去!”我命令着他。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手中的我,顿时我的半个身体置于了水中,冰冷的水顺着腿弯一路满意向上,转眼到了腰身。

从最初的冷,到冰寒,再就是麻木。

我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注在了他的身上,视线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移动。

他就像轻灵的狸猫,身体一攀贴上了井壁,手中的独活剑无声无息地插入到了井壁上,把自己挂在那,手指一点一点地摸索着。

知道我在意,他摸的很细,我也始终注意着他,看着他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几乎是以寸的方式摸过了整个井壁。

他朝着我摇摇头,重新落入水中。这个结果让我很失望,视线再度寻找了起来。

经过刚才那段摸索的时间,水又褪去了不少,此刻已经在我的大腿处了。

我低头看着,既然井壁上没有,难道那开启的机关在下面?

我想也不想,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沉了下去,双手在井底摸索着。

湿滑,常年被水流冲刷的井底光溜溜的,入手除了润滑的石头,冰凉沁骨,没有任何的凹槽。

我**地起身,换气,不死心地又一次沉入。

将刚才我所有摸索过的地方又摸了一遍,还是没有,而独活也显然将水退去后的井壁也摸了一遍,当两人视线相对,他朝我摇摇头。

没有,还是什么都没有。

远处,已经传来了隐隐的脚步声,应该是那些人回来了,如果再找不到入口,我和独活都会被抓现行。

急了,动静却小了,现在哪怕是溅起一丝水花的声音,都会让蜚蒲警觉。

可是那剑槽在哪,在哪?

而耳边,却已经听到了蜚蒲的声音,“依照安排的位置,谁也不许动,站好。”

脚步凌乱,是各自在寻找着位置。

而对我来说,几乎是最后的机会了。

我闭上眼睛,在各种纷乱中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这一瞬间整个人彻底清晰了,身边的水流,每一个人的脚步,甚至连水波从小腿处慢慢消褪的感觉,都那么清楚。

我猛地睁开眼,眼睛死死的盯着水面,不、准确地说,是盯着水面下的位置。

暴露的井壁摸过,井底也摸过,可是这最后一截的井壁,没有!

水能从这里退去,证明这里是有通道的,这么快的退散,这通道也绝不可能小!

我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再度吸上一口气,人沉了下去,手掌顺着湿滑的井壁一点点地向下摸去。

向下、没有……

再向下、还是没有……

再再向下,就在我几乎快要怀疑自己的推断时,我的手指摸到了一道缝隙,一指高,三指宽的缝隙。

我从水下抬起头,展露着笑意,急促地喘息着,朝着独活伸出手。

刚才探井壁,独活剑交给了他,一看我这个动作,他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剑立即放入我的掌心。

而头顶上方的脚步已经从最初的凌乱开始变得安静了,伴随着蜚蒲的声音,“大家站定后,我检查‘圣泉’,从此刻起,我们三日不得离开。”

“是!”众人高呼中,我将“独活剑”放入凹槽内,等待着。

脚步靠近,饶是一贯冷静的我,心也开始急速地跳动起来。

石壁慢慢地,慢慢地升起,有着轻微的扎扎声,幸亏那些人脚步未完全安定,将这一点点的声音遮盖了过去。

只升起了半米多,刚刚与水面平齐,就再也不动了。

我想也不想,俯身入水,钻了进去。

在我入水的一瞬间,我回头看去,原本因为月光而有些亮晃晃的水面,突然暗了下,似乎被什么阴影挡住,随后又恢复了明亮。

这一刻我只觉得老天极其优待于我,若我慢一步,就会被蜚蒲发现;若是这石壁再高一点点,蜚蒲也会察觉不对,可一切都那么刚刚好,好到没有任何破绽。

身旁,独活的身影慢慢显现。

我忘记了,若是独活不能化为灵体,刚才那一点时间,是不足以让两个人进来的,结果还是被发现。

所以说,老天终究是眷顾了我。

“大家坐下,互相监督,谁也不准靠近‘圣泉’!”

听到蜚蒲出声,我想也不想地取下“独活剑”,借着众人的回答声,石壁慢慢地落下,恢复原状。

水仍未退去,我不敢乱动,生怕一点水声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独活伸手抱起了我,身体在水面上踏着,没有一丝响动。

黑暗的巷道,宽敞的让我咋舌,难怪会有那么强大的水涌,原来竟藏着这么大的水道,无怪乎泉水如喷射了。

我不知道巷道有多长,我只是由他带领着向前走,而心底隐约感觉到了一种呼唤,在遥遥的前方,召唤着我。

强力的气息,是天族的气息,不、是比天族的灵气更浓郁的气息,让我的心也悸动着,随着这强烈感而猛烈的跳动起来。

莫非,这是传说中属于天界的气息?

☆、玉璧武学

玉璧武学

当我的心跳到达顶点的时候,独活的脚步也终于停了下来,松开手放下我。

我的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我的心告诉我,无论这里是不是所谓的参悟之所,这里都有着天族先人的遗留,因为这种气息,我不可能错认。

人间待的太久,现在的天族人,已经不可能再有这么醇厚的天族之气了,除了先人带来的天界遗物,我找不到任何理由了。

我的手抚摸上石壁,几乎是以虔诚的心态,慢慢地贴上去。

这是灵魂的归依,是对前人的景仰,我轻轻地跪了下来,双手贴扶在地,恭敬地叩首,“天族第十五代族长吟,拜见先人。”

从不流泪的我,忍不住眼角的酸胀。

心灵,仿佛找到了依托。我觉得此刻的知己,就像是一个孩子,回到了母亲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