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终于低头,说了实话,“你会嫌弃我吗?”
“当然……不会!”我小心地不流露出开心的表情,嘴角拉扯着弧度。
看不到才好啊,看不到才不会认出我是谁啊,看不到我才能骗下去啊。
为他扫平面前的细碎残物,小心地牵着他,将他送上那艘画舫,在无数次索吻中,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我。
当我离开时,回首那艘画舫,他伫立船头,执着地“遥望”我的方向,晨雾蒙蒙,寒色笼罩里,清瘦身影一直不肯离去。
我心头无名火起,“端木凰鸣,你个混蛋!”
☆、一夜相候
一夜相候
清晨人少,我遮遮掩掩地回到了驿站,偷偷摸摸地溜向我的房间,心头碎碎念着:寒莳不在,寒莳不在,寒莳不在……我可没忘出门前他说过什么,允我晚归,不是一夜不归,否则亲自掐死我!
虽然我真的什么都没干,但是这一夜不回,太引人遐思了。
我的手放在房门上,先小心地感应了下,确定房内无人,这才轻轻推开了门。
一只脚才踏进门内,耳边突然听到一声低喝,“站住!”
我崩住身体,慢慢转身……
“合欢。”我喊着某人的名字,“你越来越坏了。”
他坐在角落的树下,笑的一脸灿烂,眼中满是揶揄,“怎么,怕是寒哥哥吗?”
“怎么会!”我哼了声,眼光却不由自主私下溜了圈,确定没看到那个醋坛子,才举步朝合欢行了过去。
角落里,树影婆娑,一大片的阴影将他的身影遮挡,难怪我一进门没发现他的存在,我打了个哈哈,“合欢啊,你起的真早。”
他淡笑不语,只拿一双眼睛瞅我,那眼神瞅的我直犯嘀咕。
娃儿越来越有帝王家的丰姿了,那气定神闲的态度,那含笑淡然的神采,都无时无刻不在展露着他吸引人的一面。
相比起来,我居然有些怀念当初那个为了一笼包子就满足无比的清纯少年,不是嫌弃他改变,只因为纯净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他展颜一笑,卓绝无双,额间一点紫色熠熠生辉。
那笑容分明还是当初的单纯,让我恍神,可那身华丽衣衫,又在无情诉说他的转变。
“要不要我帮忙,和寒哥哥说你昨夜被我缠着了?”他手指轻拍着轮椅的扶手,“不过,你要陪我吃早饭。”
单纯个屁,这娃儿都会谈条件了。
我无奈地推上他的轮椅,“好吧,吃早饭。”
秋日叶落,几片凋零,飘于他的肩头,我顺手拂拭去,手指触碰上他的衣衫,清寒中带着薄露。
“你在这等了一夜?”我吃惊地问出口。
这冰凉的衣衫,根本就是被夜露侵染过,他不是早起,而是一直在这里守候。
“嗯。”他倒也不隐瞒,“你知道皇子诏书已下,我的身份昭告大白,本以为还能有数日清净,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我只想再多看你几眼,再让你多陪我几日。”
他口中的她我知道是赫连千笙,许是因为这么多年的生分,他从未在我面前提到过母皇、娘亲的字眼,只以她称呼,但是他们,又是什么意思?
“昨日,‘白蔻’‘悉茗’的使者已到,已有人向她提及联姻。”合欢靠在轮椅上,掌心将我的手按在他的肩头。
这么快?
看来“紫苑”的动静都被人盯着呢,难怪昨日施淮溪那么急切地拉拢我,毕竟与联姻带来的国家后盾相比,她这个将军再有权势,也难以胜出,可如果有了“泽兰”为依仗,那就完全不同了。
“我不知道还能让你陪我多久,所以就在这看看,想象着你我相处过的点滴,不知不觉就一夜过去了。”
他的淡然,已不像那时在“泽兰”的仓皇,总有些看透后的冷漠,唯有在说这样话的时候,能听到一丝无奈感伤。
“真希望那册立之日能晚些到来。”他感慨着。
我知道他的期望什么,这样我就能晚些离开。
“咦。”他的目光落在我的手腕间,“好漂亮的镯子。”
我下意识地垂下手,让袖子掩饰掉那腕间的幽蓝色,这是曲忘忧缠着给我戴上的,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放我离去。
看到我的动作,合欢嗤笑了声,“姐姐,我又不讨你的东西,怕什么。”
我呵呵笑了声,不自在。
“施淮溪送的?”他撇了撇嘴,“讨好你就这么个东西吗?我还以为会更大手笔些呢。”
不等我开口,他又笑了,饱含深意,“说不定人家有贴心的东西送,是不是,姐姐?”
“哪有。”
“没有吗?”那双眼水透黑亮,“那你这满身香气又怎么来的?”
那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嘴巴嘟了起来,“浓的十里外都闻见了,好冶艳的味道。”
传说中“纹叶族”的人以花叶为食,一生都如此,那曲忘忧想必也是,身上才有那么浓烈的花香味。
这冶艳的词用的好,的确与那个人极为符合。
“被我说中了?”他的手戳了戳我,“看你马上就走神了,想昨夜的风流呢。”
这小子,都学会呛人了。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寒哥哥的。”他挤了挤眼睛,率先推上轮椅,吱吱呀呀的声音中,那背影已前行。
枯黄的树叶在他身后飘下,秋风中有一股轻冷的萧瑟。
一觉醒来时,已然是夕阳西斜了,诡异的是我仍然没见到沈寒莳的身影,就连他身边的护卫也说不清他去了哪儿,这让我有些怪异。
而合欢早已在门前等我,看着他苍白的面容,难免责难,“你不同我,下次别熬夜了。”
他打了个呵欠,“有人递帖子给我,把我闹起来了。”
拜帖在他指尖摇晃着,斜阳光线里,那手指半透明,粉白润泽。
熟悉的拜帖制式,我心中明了了。
他歪着脑袋,表情颇为可爱,“你不猜下是谁吗?”
“不用。”我摇了下头。
他叹了口气,“你不猜,是因为她已经与你商量好了吗?”
我脸上的笑容一僵,什么时候开始,合欢变得如此精明了?
“你若不想,便拒绝吧。”我拿过拜帖,看也不看其中的内容,随手抛落在地。
他俯身,将那拜帖拾了起来,语气平静,“我已经答应了。”
“为什么?”
“因为你。”那双眼慢慢抬了起来,“因为你昨日没有拒绝,若你真心不想我答应,你会拒绝,可你没有,既然你觉得不该拒绝,我便不拒绝。”
不知道为什么,被他看穿心思的感觉,让我说不出的不舒服。
我承认,当施淮溪提出要求的时候,我是动心的。合欢的身份不可能不择妻,而与任何国家的联姻,都不如嫁与朝堂中人对我来的有利,施淮溪的权势可保合欢地位,不会再遭人觊觎暗杀,“泽兰”也得到了应有的好处,再则一个心思就是施淮溪潇洒出众,姿容秀丽,未必吸引不了合欢。
我无意招惹情孽,这是最初对凤衣的承诺,也是对寒莳的愧疚,即便对合欢小小的动心,也不足以让我去推翻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就当我做了那什么什么还要立牌坊吧。
我看到一方锦帕从他衣袖中落了下来,雪白的丝巾躺在地上,他却无觉,而是看着手中的拜帖,怔怔出神。
我拾起丝帕递给他递给他,在我的记忆中,他似乎没有这样的习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他随手接过,笑着道谢。
“她约我看灯,你陪我去好吗?”
“嗯。”
疏离的气氛在两人间无形地弥漫,无法言表,只是一种感觉。
正当两人相对无言的时候,小院的门被人推开,一道人影带着凛冽肃杀之气闯了进来。
衣衫飘扬,手握长枪,眉眼间尽是寒意,周身燃烧着火焰般的气息。
他似乎也没想到我和合欢会在院落中,脚下一停,竟然猛转身,朝着院外而去。
“寒莳!”
我不是叫他,而是喝他。
他站定在门前,我脚步快速地靠近他,“你干什么去了?”
“没什么,巡防。”他简单地回答。
“放屁!”我身体一晃,站到了他的面前,视线上下打量着他,“巡防巡得衣衫破裂,杀气四射?”
我清楚地看到,他衣袖上一道破裂的口子,衣衫下摆还少了一块,不仅如此,他的额头上沁着一层汗,呼吸也是深沉粗重。
更重要的是,他的脸颊上,有一道伤口。
很细小的擦伤,从伤口就能判断出,这伤是极快的指风留下的。
“是谁?”
他在“紫苑”与人动手已是稀奇了,能让他功力尽遣更是奇上加奇,最为奇特的是,那人还能伤他。
我只想知道,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
看着那道伤痕,我心头的杀机动了,我自己的男人舍不得碰一下伤一点,居然这么狼狈的回来。
“告诉你有用吗?”他嘴角一掀,表情不屑,“你能给我打回来?”
我被鄙视了,我被自己的男人鄙视了,他分明是不信我。
不等我开口,他又笑了,“放心,我没吃亏。”
“那我也要知道是谁!”敢动我的男人,我绝不轻饶,“你觉得我打不过吗?”
“哼。”又是一声蔑视的嗤笑,他绕开我,继续走。
“寒莳。”我的脸拉了下来,“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容伤了我男人的人活的逍遥自在,与你有没有能力无关。”
“好,你说的,那我替我揍他一顿!”沈寒莳突然笑了,伸手摸了摸脸上的伤痕,“禁欲冰块脸。”
禁欲冰块脸?
这个说法怎么有点熟悉……
青篱!!!
在我呆滞的表情里,沈寒莳大笑离去,显然心情舒爽已极,“记住你说的,给我打。”
我打你个头啊,你小子也阴我!
可是,青篱怎么来了?
☆、青篱的好奇
青篱的好奇
“怎么,打不过回来告状了吗?”白衣如雪,飘渺挺立门前。
我抬头望去,有些恍神。
白衣依旧,清冷依旧,唯有那揶揄的语调,与他一贯的性子不符。
长衫飘渺,如仙临世,黑发披散,拂拍肩头。纤尘不染于身,就连发丝都不见一丝凌乱。
“呵。”沈寒莳发出一声怪异的笑声,“谁输谁赢,你心里清楚。”
从表面上看,青篱清姿秀逸,身上仿佛还带着刚刚沐浴后的净爽之气,哪和沈寒莳一样,又是尘土又是伤痕的,若从表面上判断,是个人都会觉得赢家是青篱。
但我了解青篱,也了解沈寒莳。
青篱爱干净,已经到了极致洁癖的地步,如果有过打斗,他第一件事必然是换下衣衫,以免汗水和灰尘的脏污让他不舒服。沈寒莳则不同,一个在北疆征战连年的人,最是狂妄不羁,那些小作态不是他的喜爱,所以才有这反差极大的情况。
而起青篱清高,说难听点就是要面子,他真有伤,也绝不展露人前,恨不能掩饰的平平静静,不给人看出半分端倪。
以他们的武功,打完之后会这样的两个极端,根本不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青篱换了衣服,可能还洗了个澡,把所有的痕迹都消弭无形了。
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看不出青篱被伤在了哪。
我传声沈寒莳,“你打他哪了?”
沈寒莳冲我挤挤眼,“你猜。”
那声音微微上扬,颇有些坏。
“脸被打的不够疼?”青篱冷眸扫过,反唇相讥。
这太诡异了,一个象冰块一样的男人,三棍子也抽不出一个屁,居然会为了这个与沈寒莳嘴上交锋。
沈寒莳眼波流转,“你屁股不够凉快?”
这……
是我想的那样吗?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吗?
我不自觉地朝着青篱某个部位看过去,那清冷的人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脸色更加冰冷。
我忍不住好奇心,再度传声沈寒莳,“你真打他屁股了?”
“没打着。”沈寒莳回答的干脆,“把腰带刮下来了,谁让他穿的那么宽大,本来想刺他腰的,算他躲的快,不过衣服太大,被我划破了。”
呃,青篱一向喜欢宽大的装束,这腰带被扯了……我几乎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太带感了。
“你一定是故意的。”青篱的这个嗜好,我不信沈寒莳没发现,更不相信他是无意出手。
打赢青篱远不如让他狼狈来得羞辱感重,沈寒莳这一招真缺德,难怪青篱会登门,根本就是气愤难平。
“爷累了,暂时不跟你玩了。”沈寒莳长枪一收,傲娇地抬腿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