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个伺人,居然还知道风情?

我嗤笑了声,花何生怕我不信般,急切地手舞足蹈比划着,“皇家,要的是杀伐决断,审时度势,凤后才是完美的,最适合您的。”

我笑声更大。这家伙,到底是怕我向凤衣告状,还是怕我移情别恋?

笑声未歇,我已开口,“你以为凤衣于我的重要,只是因为他在朝政上的协助?因为他为我坐镇‘泽兰’?”

花何尴尬地望着我,因为我揭穿了她的心事。

“凤衣于我的重要,不是因为他的地位和身份,也不是因为他的能力。”我的手轻轻拍了拍胸口,“知心,人生得一知己已是太难,更遑论能为夫,凤衣是我此生之幸,与容貌无关。”

花何的脸上的褶子顿时开花,我的答案似乎让她极为满意。

谈及那个名字,我的心底都浮起一丝暖意,“容貌有高下之分吗,我以为只要是心中所爱,怎么看都是最美的。”

这一下,花何笑的连眼睛不看不到了,只看到两排大白牙,口中不断地说着,“那就好,那就好……”

欣慰的神情,分明是怕我看到漂亮的就偷人的护犊子姿态。

“你觉得我是见色忘情的人?”我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下次别再问了。”

“花何知道。”她提声高呼,“吾皇英名。”

英名个屁,平日里也没见她说过我一句英名,得这两个字,居然是因为凤衣。

我的脚边忽然传来轻轻的哼声,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

低头间,只看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朦朦胧胧地抬着,忽闪着不明所以的光,惺忪地眯着。

花何的大嗓门把人吵醒了,该死。

我冲着花何没好气地开口,“知道还不快滚。”

“吾皇圣明。”花何又是一句,快步走向门口,脚都跨了一只出去,想想又缩了回来,补了句,“吾皇一世圣明。”

这混蛋,是在告诉我以后也不能被美色所迷吗?

房间里终于清静了,“狗儿”眼神逐步恢复了清明,似乎彻底醒了,悄悄地松开抓着我裙子的手,丝滑的裙摆上,一团揉皱分外抢眼。

他悄悄地转身,拿背对着我,只留下一个背影,一弯如瀑的长发,曲在地上。

我高他低,目光只需微微放远些,他的动作就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此刻他弯着手指头,努力撑开,脸扭了下,两只手交叠着互相揉着,表情十分……可爱。

抓着久了,手麻了吧。

他倒也没叫,就那么安安静静地揉着手指头,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更象一只小耗子了。

他既然不想人知道,那就由他去了吧。

我将注意力重新投回到奏折中,快速地批阅起来,才不过翻了几页,忽然听到了一声诡异的声音,“咕噜。”

我停下笔,还不等我寻找声音的来源,更大的一声又传了过来,“咕噜噜……”

再低头,某人揉着手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捂着肚子,脑袋耷拉着,发丝散满了整个肩头,整个人都似乎少了几分生气呢。

我这才想起来现在已是夜半时分,他下午就被我拉进了御书房,晚膳时间他已睡着了,这娃从中午一直饿到现在,难怪连肚子也抗议了。

端起面前的点心盘递给他,“饿吗?”

他抬起头,浅浅地笑了笑,雨露初晴,空蒙润净,轻易软了心,恨不能将所有的美好都捧到他的面前般。

额间那枚水晶折射着烛光,不再似白天那般夺目,而是幽幽的光芒,配着那双点墨双眸,魂魄不知不觉就被吸走了。

他继续揉着手,轻轻搓着,食指尖还能看到隐约的红点,以红点为中心,是一圈青紫色。

这是白天我戳的?

我下手很有分寸,寻常人几乎是没多久就可不见的伤痕,在他手上怎么反而有愈大的趋势?

他注意到了我的目光,顺势看着自己的手指头,随意地摇了摇,“姐姐没戳疼我,过几日就好了。”

过几日?这么小的伤需要过几日吗?

他笑的生涩,“自小就这样,撞着磕着总是要几日才好,看着吓人,其实一点也不疼。”

一边说着,一边揉搓着他的手。

“还麻着?”我看出了些许端倪,询问他。

他点点头,“过一会就好了,不打紧。”

寻常人手脚麻木,不过片刻即恢复,他已经揉了许久,怎的还没好?

正当我想要伸手探向他的脉门,耳边却传来大声的咕噜声,我看着他的肚子,而他正用一双垂涎的眼,看着我手里的糕点。

拈起一枚糕点送了过去,他就着我的手咬了口,眼中顿时泛起了快乐的光晕,甜丝丝的,想也不想又是一口咬了下去。

没有作态,也没有矜持,自然而然的动作,让我想起了那日街头他咬着小笼包时的样子,也是这般餍足快乐。

我看他开心,喂的快,他也吃的快,只看到一张小嘴开开阖阖,双颊鼓鼓。

忽然……

他表情僵硬,手握成拳,擂向自己的胸口。

我想也不想,一把端起桌上的茶水,干嘛送了过去。

他双手抱着我的胳膊,喉咙快速地滑动着,我一边惊叹于他的速度,一边庆幸这茶水早已放凉,不然这么猛地灌下去,烫着了我可赔不起。

当茶水见底,他终于放开了我的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粉色的舌尖舔过唇瓣,很是孩子气。

看来喂狗,也是需要技巧的。

这一次我的动作慢了不少,一定要确定他把糕点都咽了,再喂第二口,他显然也没受到任何影响,依然开开心心咬着。

“姐姐。”忽然他抬起头,含含糊糊地叫着我。

“什么?”我又一次把茶水喂到他嘴边,生怕他再度噎到。

他停下动作,嘴巴里还鼓着一块饼,歪着脸看我,“是不是做了皇子,我就再也不能出去玩了?”

做了帝王家的人,何止不能出去玩,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人看着,从此之后,就是金丝笼的鸟,看着风光,实则闷的难受。

我点点头,“不能。”

想来他也可怜,当初被养在深山,向往却不能接近外面的世界,如今终于走出了山,却又要入深宫,那普通尘世的浮华,终究只能想,不可及。

他低着头,沉默。

这沉默很短暂,不过是几个呼吸间,他已再度抬头,认命的表情里又透着一点点的渴求,“姐姐,你明天能带我去街上看看吗?”

我还没回答,那声音已变小,“我只看看。”

从最初的糖人,到如今的只看看,他的要求总是那么小,小的让人不忍心拒绝。

“好。”我轻轻点了点头。

那双眼又瞬息闪亮了起来,若黑珍珠般光泽。

☆、好吃的人叫和欢

好吃的人叫和欢

直到走在街头,我都在暗自责怪自己,为什么我会答应他,为什么我要在这种时刻还选择带他来人多密集处?

是因为不忍心拒绝,还是对自己的保护能力有着信心?

唯一庆幸的是他够乖巧,既没有往人堆里窜,也没有看到什么好奇就扑过去,而是秉承着我出宫前的话,一只手揪着我的袖子,紧紧跟在我的身边。另外一只手则是掀起斗笠上一角丝巾,眼睛好奇地四下观望着。

闹市人多,川流不息,我就看到一个脑袋顶着斗笠,从左挪到右,从右挪到左,一直转来转去挪动不停。

我发现,他的目光每每及处,都是各种小贩的食物。

原来他还是个好吃的主啊,这么瘦弱,倒是一点没看出来。

一名小贩推着独轮车从我们面前行过,他伸长着脖子,从擦身而过的那刻起,眼睛就盯在上面,然后转身,拉长、拉长……“再伸脖子就扭到了。”我拍拍他的肩膀,索性转了身,喊住小贩,抛下两文钱,接过小贩递来的糕点。

快速地塞进他手里,“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一只手捧着,呼哧呼哧吹着热气,觉得有些烫,又换了只手继续吹着,最后变成两只手捧着吹,才吹了两口,发觉没手拉着我的袖子,只好再换成一只手,那糕就在他手中跳来跳去,他居然还有空发问,“姐姐,这叫什么?”

“梅花糕啊。”我回答的简单明了,“你看,梅花形状的,当然是梅花糕。”

“哦”他认真地点点头,“那桃花形状的就是桃花糕,菊花形状的就是菊花糕,牡丹花形状就是牡丹糕,那不知道有没有合欢饼。”

合欢饼,什么意思?算了,他想法独特,又有些孩子气,我何苦追究他在想什么。

“快吃吧。”我推着他的手,“小心里面的馅烫着。”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小心地咬下一口,“呀,好甜好甜。”

随即又变了,“唔,好烫好烫。”

看他一边交换手拿糕,一边咦咦唔唔喊着,还要抽空拉着我,真是忙的不亦乐乎,我索性站在街边,等他吃完。

突然嘴边多了个暖暖的东西,还有他甜丝丝的声音,“姐姐,你吃。”

我眼前的糕饼散发着热腾腾的气,外加一个小小的月牙形缺口,上面晶亮的一圈,似乎是某人残留的口水。

“我”刚想说我不吃,谁知道才开口,那糕已塞进了我的嘴里,只好就着那个缺口咬下。

看到我吃了,他这才收回手,顺着我刚才咬过的地方啃了起来,一边吃着,一边还能听到他赞叹的声音。

眼见着梅花糕一点点的消失,也听到他发出轻巧的一个嗝,那手再度坚定地抓上了我的袖子,我举步前行。

一步,袖子被什么拉扯住了,我拽了拽,没拽动。

回头,某人的目光似乎被什么吸引住了,眼睛粘在上面不肯回来,手还执拗地抓着我的袖子,好不容易走了一步,却是且行且回顾。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我看到他盯着一旁老太婆小炉上的蒸笼,掂着脚使劲往里瞅,那样子真是恨不能看穿了蒸笼,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我失笑,“那是马蹄糯米团。”

他的眼中又闪现了渴望——吃的渴望。

我只好牵着他走到小炉边,两枚铜板落定,他的手中又多了一样热腾腾的食物。

“咦,为什么不是马蹄形状的呢。”他举着圆鼓鼓的糯米图,发出疑问。

“因为这是马蹄做的。”我笑着摇头。

才见他咬了一口,那脑袋又不动了,保持着含一口在嘴里,眼睛四下溜达的状态,盯着我身后。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他看的是什么,从我身后正一阵阵飘来糖炒栗子的香味,这个好吃狗儿,肯定是被这个香味吸引了。

于是,我的手中又多了一包糖炒栗子。

然后,又多了一包山楂果。

接着,是炒货店里的松子、酥糖、梅子,一样样用油纸包了,麻绳捆了被我拎着。

他也不闲着,看到什么就停下脚,用一双渴求的眼睛望着我就行了,左手拿着芝麻小烧饼,右手我的袖子,一边吃一边寻找着新鲜玩意。

我就是他身边的跑腿跟班兼保镖,拿着拎着买着还要随时注意有没有特别的人靠近他,探查这热闹的大街街头有没有杀气。

这种人群杂乱的地方,太容易隐藏气息,即便是我,也要提着十二分的注意力。

七叶身份神秘,手中力量更是神秘,在我看来几是无孔不入,在这样的街头暗算小狗儿,再简单不过。

当然,某只狗是不会知道的,他只会抽着他的小鼻子,热切地望着某个小吃摊或者推车,再回头乞怜看我,那时仿佛能在他身后看到一条剧烈摇动的尾巴。

这不,又来了。

他含着一粒糖,手中拿着半个饼,遥遥指着前方,“唔,那个……”

喊的急,我看到他喉咙一滑,表情诡异地眨巴了眼睛,又眨巴了眼睛,然后默默地咕哝了声,“糖吞下去了。”

“所以说,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我刮了下他的鼻子,“在这好好的站着,我去买。”

他拼命地点着头,口中发出嗯嗯的声音,我又仿佛看到了毛茸茸的大尾巴在甩来甩去。

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急切,因为被一群孩子围堵在中间的,分明是个卖糖人的。

大概这几日渐入秋了,不再那么炙热,糖人的小贩也急着出来了。

他心心念念的糖人呢。

我一个这么老大的姑娘,和一群孩子在糖人面前挤来挤去,真有些为自己叹一口气。

“这个。”我的手指着其中的一个糖人,另外一只手掏着铜板,小贩连连应着,取下一个糖人递给我。

就在我拿过糖人的一瞬间,我的眼神冷了,回首他的位置,就在我刚刚站的地方他的面前,已经多了两道人影。

“狗儿,走开。”我叫了声。

那身影一动不动,仿佛完全没听到我的声音。

“赫连卿,走开。”我又一次叫出了声。

他终于动了动,却只是慢悠悠地抬起头,看向我的方向,露在外面的那双眸子里,有着后知后觉的反应。

我看到,其中一人的手伸了出来,探向他的颈项旁。

想也不想,手中的铜钱弹射而出,飞向两人。

铜钱离手,我就发觉了其中的不对,又是一枚铜钱飞出,快速地击飞之前两枚饱胀着真气的铜钱,三枚铜钱带着去势,划过女子的手腕,叮当落地。

“啊!”耳边传来女子的抽气声,看着自己手背上的三道浅浅血痕,有点莫名。

我抓着小贩的糖人,缓缓踱步而回,女子捧着自己的手,依然有些愣愣,某人斗笠前的丝帕被风吹开,粉嫩嫩的小嘴正咬着烧饼,目光茫然望着眼前的两名女子,期间还不忘蠕动咀嚼下。

“你个小子,我们不过想看看你的脸,你竟然出手伤人。”另外一名女子叫嚷着,“京师重地,寻常人不能带伤人利器于街头,我要带你见官。”

与其说是叫嚷,不如说是威胁,熙熙攘攘的人群流动着,没有人注意这小小角落里的变故。

“你伤了我姐妹,不准走。”女子的眼中,是**裸的惊艳,伸手就抓向小狗儿的手腕,“不知道是谁家的相公,还挺漂亮的。”

“对,带回去。”那手腕上有着血痕的女子低声笑着,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