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没有贸然走向马车,而是抬起头,看着我的方向,嘴角一丝冷笑,“哟,居然还有救兵。”
脚尖勾起,踢起一柄长枪,抖了抖,内力灌入间杀气奔涌,我面前的人忍不住地后退数步,在窒息的力量间,瑟缩了。
一时间,环贴着马车的人,竟然同时后退了,露出了环形的空间,地上人影扑叠,凌乱不堪。
云麒靠着车门边,大口地喘息着,一双眼睛却停在我这不速之客的身上,“这武功不是‘无影楼’的,你是……”
我抬起脸,冲着人群中的女子冷笑,“端木则心,你果然胆子够大。”
听到我的声音,端木则心的身体晃了下,脸上是不敢置信的表情,“你!!!”
一瞬间,端木则心的面色边的煞白,唇哆嗦了下。而我,冷然的目光盯着他,犹如盯着猎物的豹子,“这是在谋朕的反吗?”
即便我表明身份,也没有人惊讶没有人慌乱,更没有人跪倒喊皇上,眼前的这些人,根本就是端木则心的死士。
端木则心身旁的那道颀长,眼皮抬了抬,露出了漂亮而深邃的眼,慢慢打量着我,嘴角,噙着看好戏的神情。
端木则心的慌乱不过一闪而过,她忽然放声大笑,笑的狂乱,在她嚣张的笑声背后,我听到了恐惧。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她挥挥手,身边更多人围了上去,形成一道人墙,将她护卫在中心,“这里全是我的人,端木凰鸣!”
哗啦啦的巨响间,城墙上冒出一片人影,手中的弓拉起满月弦,锋利的箭头,居高临下地对准了我们。
我保证,只要我动一下,端木则心立即会让我变成箭猪。
苦笑着看向身边的容成凤衣,“看来我们不仅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还有可能是一支箭上的鸳鸯。”
“那你还来?”斜挑的眼角里水波清冽,口吻更像是撒娇。
☆、同命鸳鸯
同命鸳鸯
容成凤衣从被围困到我出现,从被围攻到被威胁,始终都是那淡淡的神情。
被胁,不惊。
我来,不喜。
但是我明白的,两种从容间是有区别的,前者是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性格使然,后者却让是故意的隐藏了。
他的眼睛,从我出现后,就没有从我身上挪开过,再是从容也隐藏不了欢欣,再是淡定也遮挡不了轻松。
“我想你了。”我会给他一个同样的眼神,在无数双目光中朝他微笑,牵上他的手。
他垂首,看着我们交叠着的手,当他低头的一瞬间,风过睫毛,轻颤。
而我的心,也在这颤动间,无声地弥漫开一圈涟漪,随着他眼底的温柔,静静地散开。
“不是说了让你在神殿么,为什么回来?”问话里的轻柔,也是我少有的语调。
他清浅的扬起了嘴角,肃杀的刀剑竟压不下这瞬间的美丽,风中的血气因这个笑容消散,无数人的抽气声汇聚成一片。
倾国倾城,不过一个笑容。
拱手江山,为他值得。
“我也想你了……”
短短几个字,飘荡在耳边,风的呢喃也不如他温柔,月色的清美也比不上他的雍容气韵,而这所有的一切,是他在刀剑丛中对我的低语。
箭雨及身,何惧?
皇位颠覆,何怕?
有他,就拥有了天下。
直到这刻,他才褪去了身上那层始终包裹着的凤后华衣,应该说,直到此刻,我才真正将他当做容成凤衣看,不是凤后,不是国师,只是一个叫做容成凤衣的男人。
有什么比一个男人当着千军万马的面对你表白更令人心动的?如此近的距离,那双融进了月光柔美的眸底,倒映着的是我的身影。
“好一对情真意切的恩爱夫妻呢。”冷笑声穿过人群,直击我们。
端木则心的眼中,是浓浓的妒忌火焰,那咬牙切齿的姿态,只怕恨不得咬在嘴巴里的是我的肉吧。
看着城头上的人,我长叹,“‘诚’王爷手下人马不少啊。”
端木则心不说话,只是冷笑着。
她身前的人向前涌动着,我在最前方看到一道人影,“林清,你果然也是端木则心的人。”
在我凌厉的目光中,林清浑身一颤低下头。
“她一直都是我的人,她的禁卫军统领本就是我扶上去的,端木凰鸣,你想不到吧?”
“所以,当朕派她去神殿的时候,你担心皇宫无人接应,又刚好查到了凤衣的下落,用她将朕骗出宫,这样才方便下手,是吗?”
端木则心脸上的得意越来越浓,计谋得逞的笑容始终挂着,“我原本以为你不会来呢,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风流种。”
相比她的开心,我只是看着与容成凤衣相扣的手,仿佛这才是现在最值得我关注的事情,“朕不来你也会派人送消息进皇宫,告知朕凤衣遇袭,一旦朕派兵出来营救他,你的另外人马只怕就进了皇宫,是不是?”
“是!”在这种情势下,她不需要再隐藏什么,“但是攻进皇宫的快意,怎么也比不上看你眼巴巴的赶来,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男人被别人占有来的让我开心。”
“如果你只是让朕看这个,那朕就算是不来,你也会将凤衣押进宫,让朕看的。”我摇头叹息。
被压制太久,心理失衡,她早就变态了。
“没错。”她的笑声在夜色中格外刺耳,和鸭子叫似的,听的我猛掏耳朵,“一张承情表就让你把我放了出来,还让我留宿宫中,你知道吗,那半个月,我一直在调动‘诚’郡人马,如今我数万大军在手,攻入皇宫轻而易举,现在所有的文臣家院外都是我的人,谁敢反抗,立斩不饶,如今你还有什么,明日她们只怕个个都俯首在我脚边高喊皇上了。”
她身旁的男子,背手而立,仿佛事不关己般。
我抿唇一笑,“怎么,沈将军也是反了吗?”
不见他的盔甲长枪,一袭浅色的衣袍,长发轻拍肩头,诉不尽的风流几许,“我只是想问皇上一句话,您认输吗?”
端木则心狂笑着,“端木凰鸣,你看看,就连‘泽兰’最忠于你的将军都反了,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这天下,原本就该是我母亲的,现在我不过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
她遥指着皇宫的方向,“这皇位是我的,这天下是我的,就连他……”手指转向我身边的容成凤衣,“就连他,也是我的。”
“你的?”我侧首身边的容成凤衣,完美的侧脸在月光下似真似幻,惹人沉溺。
他也正好转过目光,与我的视线纠缠着。
“皇位是不是她的我不知道,天下是不是她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他抬起脸,凛然之姿不容人靠近侵犯,“我只属于一个人,你。”
他说的不是属于端木凰鸣,不是皇上,而是我。
这其中的不同,除了我与他,谁又懂?
究竟是口误,还是刻意,我迷惑了。
“是吗?”端木则心的表情扭曲而狰狞,“容成凤衣,只要你过来,你还是凤后,还是国师,她端木凰鸣能给你的,我也一样能给你。”
容成凤衣站在车上,风卷起他的衣袍,打在我的腿上,弥漫开的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令人沉醉,“我想要的唯有她能给,你给不了。”
“容成凤衣,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成为我的男人,我保你一世荣华富贵,否则……”
“否则就是死吗?”容成凤衣一向雍容华贵的脸上竟也是不屑的冷嗤,“我宁可与她死在一起,也不要你,荣华富贵从来都不是容成凤衣追求的东西,你太贱,配不上容成凤衣。”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说出生下贱,我这老鸨算什么?
容成凤衣剜了我一眼,似怨似嗔,他肯定知道我在笑什么。
端木则心似乎被这句话激怒了,“是吗?”
她的手捏成拳,“既然这样,那你们给我上,把这个男人给我扒光了,我就让所有人看看他到底有多高贵,杀了端木凰鸣。”
眼见着人群向前涌动,我提起掌,看着白皙的手心,口气无比淡定,“刚才的情况大家都看见了,谁想找死,就上来。”
一句话,震慑了人,最前方的人眼中露出犹豫的神色,裹足不前。
“端木凰鸣,没想到你还有些功夫在身,但是……”端木则心笑看着城墙上的人,“你能打得过这里数千人马吗,就算你能,你能杀得过皇宫外围着的数万士兵吗,你能打得过城外十万大军吗?”
“十万大军。”我低低笑着,笑的很是古怪,“沈将军果然会把握时机。”
沈寒莳既不像林清那样在我的威势下低头,也不像端木则心那般疯狂,他只是在我的目光中莞尔一笑,云淡风轻,“皇上,认输了吗?”
我不答反问,“我记得沈将军的人马都在城外呢,如此有把握?”
他抬头看看城楼上属于端木则心的人,那些簇簇的箭光闪烁下,他的脸扬起几分轻狂不羁。
端木则心的声音依旧疯狂着,“别说城内,就是皇宫周围,也有沈将军的人马,你觉得你现在还有机会吗?”
我点点头,“好,很好。”
“你以为就你会许沈将军忠烈祠荣耀吗,我也能给的,我还能许更高的封赏。”端木则心看我的眼神,犹如看着砧上鱼肉,“我是‘诚’王爷,逼宫又如何,天下还是端木家的天下,那些老顽固,依然会供奉着我,只要你死了,我就是唯一尊贵的血统。”
“没错。”我难得地附和了句。
她的手指着容成凤衣,“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跟我,你依然是凤后;要么,我在这里扒光了你,给大家展示下这尊贵的男子是什么样的姿态。”
满是侵占**的眼神锁着容成凤衣,“如果,你脱光了自己走过来,我可以考虑放过她。”
她哈容成凤衣,都哈成傻子了吧。
在如此肃杀的气氛下笑喷是在对不起她,可是我……忍不住啊。
低垂着脸,肩膀不住的抖动,黑暗中,只有凤衣那轻巧的一瞥,看到我咬着唇尽力憋忍的表情。
“既然如此。”他深沉地叹息,手指抚上肩头大氅的盘扣,“换你一命,似乎值得。”
盘扣在他的动作间崩开一颗,我低喝,“你敢!”
话是下意识出口的,即便明知道是玩笑,还是没能忍住。就在这两个字落地的时候,他的眼角扬了起来。
混蛋,在这个时候,还有空算计我。
那手,又缩了回去,“不敢。”
我们的动作让端木则心彻底失去了耐性,“放箭,人死了我一样可以挂在城楼上让人参观。”
将容成凤衣推到身后,我清了清嗓音,在所有弓箭抬起的瞬间开口,“好了,我认输。”
“认输?”端木则心冷笑,“现在认输晚了,端木凰鸣,你以为现在还是由你说话的时候吗?”
我看也不看她,只是盯着她身后的那俊朗人影。
沈寒莳唇角的笑意渐渐拉伸,海棠花在黑夜中无声地绽放,同时绽放的还有他身上那狂放的气势,迸发着。
“认输就好。”他抬起手。
而同时,端木则心的声音也划破夜空宁静,“放箭!”
声落,也只有声落。
没有箭,甚至连弓弦崩响的声音都没有。
有的,只是呼呼的风声。
我头也没抬,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容成凤衣那粒崩开的扣子上,仔细地扣了回去,“你是我的,若是不顾我的意见,就是做鬼我都不放过你。”
容成凤衣抬着下巴,顺从地让我系着衣领扣着扣子,“我怕鬼。”
“那你以后老实点。”半是责怪,半是无奈。
我怪的,是他不听我的话,明明叫他在神殿中待着,为什么要回宫?如果我来迟片刻,让他落入端木则心的手中,以端木则心对他的觊觎,难保不受凌辱。
“可我必须回来。”他的下巴蹭了蹭我停留在他颈项间的手指上,似是服软,“我给你带了份礼物。”
礼物?礼物有他的命重要吗?
“任何礼物,我都不稀罕。”肚子里的火气未消,自然也不会有好的表情。
他低叹,“你会喜欢的,要看吗?”
“不看!”我别开脸,依然怒意未消。
明明是不舍,出口的只有怨怼,气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容成凤衣的性格我怎么会不了解,相处这些日子,他的权衡利弊,他的计算得失都令我佩服。
今日,怎么会选择一个下策中的下策。
忍不住地揪住他的衣衫,“你若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信不信我……”
“你也要和她一样,让我走上十几步参观下吗?”他那无所谓的话,再度让我气结。
明知道我火,他居然还浇油。
我咬牙切齿,低吼,“回去再收拾你。”
他无声的笑着,那眼角的飞扬,像极了狐狸。
刚偷吃完鸡,饱腹得意的狐狸。
那边,端木则心呆若木鸡,望着城楼上一只箭也没放出来的士兵,讷讷着,“这、这是怎么回事?”
☆、平乱
平乱
可怜的人,我是不是要让她先消化一下?不然刺激大了,又疯了可怎么办?
她不敢置信地仰首,又看看我与容成凤衣旁若无人的调笑,嘶哑着嗓音大喊着:“放箭,我说放箭你们听到没有,放箭,放箭!!!”
我皱眉,忍着伸手捂耳朵的冲动,“听到了,放箭。”
弓弦响动,如雨落下。
包围在我身侧和端木则心身边的护卫,无处躲闪,在哀嚎中倒地,空荡荡的长巷,连一处屋檐都没有,箭飞过,强劲的力道穿过人体,带出一蓬血雨,箭尾的羽毛犹自颤抖着。
在尖锐的破空声中,我无声地张开内息,保护着容成凤衣。
但是一切告诉我,我多虑了,那些箭精准地射上包围我的人,却没有一支错漏到我身边,连脚下都没有。
不愧是沈寒莳的精锐之师,光这训练有素就值得人赞叹。
端木则心身边的护卫在不断倒下,而她,却没有受到半分伤害,不是保护得力,而是有人故意留下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