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风吹两面倒,谁强听谁的,我一点都不担心‘御风’,而‘云梦’……”我轻叹一声,“怕是要动用武力了。”

看上去最没有关系的‘沧水’,反而是真正我与任绮罗一斗的关键。

“‘云梦’将士都曾经与你出生入死,你不想与他们战场相见,是不是?”沄逸的手贴着我的脸,轻叹着。

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是不会明白那种同生共死的信任,‘云梦’的每一个士兵都曾经视我为心中最崇高的景仰,要我对他们刀兵相向,我做不到。

沄逸知我为难,我却不想再让他操心,‘云梦’是我们两个人的梦魇,摆脱不了的过去。

我笑着,缓缓覆上沄逸的身体,“‘云梦’血印符注定属于任绮罗,我放弃那一块,免一场兵戎相争,但是现在我不认为两个人躺在床上应该讨论国家大事,对不对。”

不管我说什么,沄逸都不会反对,所以……

我直挺挺的僵着腰身,在南宫舞星的笑容中缓步入书房,“皇上大人,召见属下有什么军国重事?”

他打量着我,目光中隐隐的是调侃和明了,“将军为国操劳,让我这当皇上的好生过意不去啊。”

都说我了,又何必口口声声皇上将军的,皇上对将军说话会着重咬着话里的某个字声声笑着?

我丝毫不掩饰自己身体上些微的酸疼,大咧咧的找了张椅子坐下,“家事国事天下事,家事排第一,当然要先安内才能攘外。”

他微微淡笑着,望着我,眼神中神色复杂。

我叹了口气,“你们师徒两个是不是换了性格?一个越发的开朗犹如回到了少年时期,一个就开始变的阴沉,别和我说那是什么稳重的帝王之道,看着你那笑容角度都一模一样的表情,还以为你带了人皮面具呢。”

真怀念当年那个抱着我腿的糖兔子,那笑容,恨不能掏心掏肺,有啥都掏干净。

他忽然就这么笑了,笑的阳光灿烂,笑的万里无云,笑的甜度蜜度一个劲的往上窜,“你还记得我以前什么样子?”

“当然记得。”我抬了下眼皮,“只可惜,现在不能让你抱着我的大腿求我买你了。”

他从黄金刺眼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身边蹲了下来,抬起头望着我笑,“那不买,白送你要吗?”

这个姿势,这个态度,这个无邪的笑容,仿佛又是当年那个少年时光的回影。

我伸手扯了下他的脸蛋,“可惜太白了,要是穿的再破烂点,再黑点,说不定我就一时心软答应了。”

他故作可惜的叹气,“真可惜,差那么一点,终究还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的,无论怎么样,过去的总是过去了,变不回当初了。

他施施然的直了起来,“你前几日说要借几百号人过几日用,现在有决定了?”

我的手在怀里摸着,半晌扯出一个卷起的小小纸条,“有,不过那个待会说,你给我下个诏书,派我出使‘沧水’和‘御风’,给‘沧水’的信顺便提下我有联姻的意思,调给捏着点,端高些。”

金色的衣角在我面前晃过,伴随着他听起来带着几分诡异的笑声,“我知道,保管让‘沧水’赫连恨不能把所有儿子都扒光了送到你的眼前让你挑。”

听似轻松的声音,还有挥毫时的洒脱,眨眼间一卷黄绫布就丢到了我的面前,“这样行吗?”

我懒懒的撇了眼,根本没仔细看就揣到了怀里,“我信你。”

“你是准备去接子衿哥了吧。”笑容浅浅,“一会我吩咐下去准备回礼,既然出使是打着感激他们派人参加我登基的名头,总要表达下我‘九音’的国力吧?”

我把纸卷轻轻的拍在桌子上,“既然是我的人,总不能没名没份的下去,我的丈夫我的孩子,他敢跑我就敢逼他不得不回来,给我风光的回来。”

早上,我就收到了传递回来的消息,果然不出我所料,‘千机堂’在我混迹江湖中时,一直就有神秘的分支失踪注意我的动向,跟随在我的左右,堂主子衿更是亲自出马,我醉酒的‘凝花坊’正是‘千机堂’的分支,而那个时候,堂主子衿正是下榻在这个地方。

子衿啊子衿,你果然够狠,这么辛苦的瞒着我,难道你想把我当成种驴?偷了我的种就想一走了之?

“楚烨姐姐,你笑的很……”南宫舞星看着我的脸,“很算计。”

“有吗?”我的目光投射在桌子的那张纸上,“现在你给我挑四百号人,乔装去‘云梦’,消息不用他们打探,只要给我盯着,任绮罗什么时候出‘云梦’就给我堵着,不一定要死斗,用尽办法给我拖住她的脚步就行。”

“出‘云梦’入‘沧水’和‘御风’之途,要不要我直接炸断桥,方便简洁。”南宫舞星的声音比我柔,主意却比我狠多了。

“那你要不要堵了江?还能顺势截流‘云梦’弄出一场围国之仗。”我半开着玩笑。

“是个不错的主意。”他看着我,表情认真而严肃,“如果为了你要的路,纵使满手鲜血,我也给你铺出来。”

“一个任绮罗,不需要如此。”我摇头,“只要给我时间来回于‘沧水’和‘御风’之间,就行了。”

任绮罗会去‘云梦’在我意料之中,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上官楚璇与我之间的仇恨,她是非常的清楚的,犬云梦’之血印符就象我犬九音’的一般,我们要斗的是‘沧水’和‘御风’的血印符。

我去‘沧水’,任绮罗有可能也同时驾临‘沧水’,当然也有可能弃‘沧水’而先‘御风’,不管她取到了哪一个,我都是输。

南宫舞星敲敲桌子,“‘沧水’转道‘御风’之间是‘宋叶城’,你出使‘沧水’带一车礼品,我会在这里备好另外一车,你直接从这里转去‘御风’,可以减少最少五天行程。”

“嗯!”我不再啰嗦,“我明日启程。”

我还没来得及转身,他的身影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不过我帮你这么大一个忙,你是不是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身为帝王,他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选妻。”他无奈的吐出两个字,“大臣逼我选妻了,而我不想要他们送来的人,希望能自己挑选,不过朝堂之上,我需要一个人替我说话。”

大婚了吗?

南宫舞星,这么快就要选人成亲了?

一时间,竟有些失神了。

美男花中眠

“我都二十了,平常少年只怕儿女都满地了,若不是我的身份,只怕都被押着拜堂了。”看似玩笑的话语,听不到半点身不由己的无奈,他撑着脑袋在我面前,“大婚是逃不掉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挑人选了,我不想要王公贵族送来的人,不想让外戚掌权。”

短暂的失神,我就让自己的思绪不再纠结于他大婚的事实,他说的没错,身为帝王之家的人,是没有权利逃避的,最大的宽容不过是自己挑选而已。

我思索着他话中的意思,“你想要和其他国家联姻?”

不要王公贵族的女儿,那就只有联姻一途了,可是这样的话……

南宫舞星终究是男儿身,如果与其他国家的女子联姻,谁娶了他,也就代表‘九音’皇权被谁分走了一半。

上官楚璇没有姐妹,除非她自己亲自上。

‘御风’‘沧水’倒是有不少皇女,这个风声要是放出去,只怕个个国家都蠢蠢欲动了。

小流星啊小流星,你明明知道自己会引起多大的骚动,怎么还能这么无所谓?笑的这么灿烂?

“我不想让外戚掌权,就更不会让他国有可能掌握我‘九音’的实权,非要嫁说不定我就在民间找一个,既完成了所谓的大婚,权利还是在我的手中,这样不是更好?”他没有形象的半个屁股靠在桌子上,满是无所谓的口气,“我这个选择必然触及很多人的利益,也肯定会有无数人打着门不当户不对,或者天子之躯不能委屈什么的借口来阻止我,那个时候就需要你坚定的站出来帮我了。”

他说的很坚决,坚决到可以明显的听出根本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话,竟让我一时恍惚了。

“你,心中有人了?”这竟然是我第一反应的话,因为他太镇定了,镇定到我只能这么想。

他抿唇一笑,眼神中流光溢彩,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被他这个表情震撼到了,因为那种眼神,欲诉又止的羞涩,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从来无惧无畏有话直说的南宫舞星,竟然也有了情动的面色。

一个敢于对我喊着师徒同嫁的少年,一个对着我要我买走他只为了解放幽飏的男子,一个曾经在我掌心中落泪放肆的男子,所有心思都为我敞开的人,今天终于有了隐瞒,有了不愿意说的故事。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会和我站在一边的?”他的笑容,甜美一如当年,信赖一如当年,就象刚才他说着为了我的路他愿意满手鲜血一样,那是一种信任,一种全然的交付,他要的只是我站在他的身边,成为他的支柱。

从理智上说,他的选择对‘九音’最为有利,从感情上说,这是他人生的幸福,我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是吗?

微微点了下头,他的表情还是那种甜美的笑,却没有看到更灿烂的阳光,或许他早已经知道我不会摇头。

“明天就要走了,你要和他们好好的缠绵下吧。”他抛个你知我知的调皮眼神,“你和师傅可是新婚哟,千万别委屈我的师傅哟。”

我嗔笑着,为他的精灵古怪,“当然,我会委屈他吗?”

站起身,我揉揉依然有些僵硬的腰身,“我现在就去好了吧,省得你说我不珍惜幽飏。”

他笑意盈盈,仿佛一个调皮的坏男孩,露着痞痞的表情挤眉弄眼,目送着我出门。

想起那些爱人,我的心竟然有些急切,迈着脚步踏门而出,在出门后侧身的瞬间,那个金色的人影竟已悄悄的转过身,半仰着头望着殿顶,吐出一口气。

偌大的殿堂,冷冷的摆设,精致却缺少了些人气,那个金色的人影独自站在桌边,头顶上硕大的匾额散发着寒月般的光芒,他就这么站在下方,呆呆的仰头一动不动。

或许对他来说,帝王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不能任意妄为,不能随性,可这是他的路,是他的责任。

安慰不了他,因为安慰改变不了现状,他需要的也不是我的安慰,他需要的是独自一个人冷静。

他们都知道我要走,都表现出了最大的理解,可是事到临头真的要走的时候,我却开不了口,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有些无法面对他们。

站在院子中,有些不想进去,仿佛这样就不用去面对那些分离。

身边的樱花树在刚刚立春时就开出了粉嫩嫩的小小花朵,而一个多月过去了,早已经是满枝头的片片粉白,风吹过的瞬间,半个院子犹如下了花瓣雨,就在这花瓣雨的清香下,一个人正舒舒服服的躺在硕大的躺椅上,享受着阳光的沐浴。

躺椅很大,标准的宫廷摆设,也很软,全是金丝锦绣铺成,看到它我后腰的地方都开始呼唤着我走过去,靠一靠。

躺椅上的人,发丝散在脸侧,挡住了半边的脸庞,胸口盖了本摊开的书,随着他起伏的胸膛慢慢的起落着,腿半蜷着,白皙的脚趾蹭着柔软的榻,一派惬意舒坦。

风带起的樱花瓣,落在他的发间,落在他的额头,调皮的停留。

长长的睫毛被风吹动,像是王子被惊醒的前兆。

可惜我错了,那个美梦正酣的人只是懒懒的抬了下手,无意识的在额头上抓了抓,嘟着他和樱花瓣一样粉嫩嫩的嘴,咕哝着不知道说着什么翻了个身。

“啪嗒……”书从他的胸口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秀气的眉头皱了皱,手斜斜的落在软榻边。

他似乎睡的很舒服,真的很舒服,舒服的让人有一种冲动,把他扯起来然后自己躺上去。

我在他的身边坐下,伸手替他抓去在他额头上捣乱的樱花瓣,他小巧的鼻翼抽了抽,忽然朝我的方向挪了挪,胸膛靠上了我的后腰。

现在才三月啊,这个时候睡在外面他也不怕冻病?

风掀起他的衣袍,丝绸雪白的亵裤下,光裸着的脚踝更加的引人注意,我眉头一皱,摇头。

我说过几次了,他为什么就是不听?

推了推他的身体,“呆子,起来,这里很冷的。”

“唔……”发了个细细的声音,示意他听到了,人却没有半点清醒的意思,细细的呼吸,均匀的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应了声之后就睡着了。

“这里凉,进屋去睡。”我推了推他,奇异的发现手指下的身体其实很清弱,尤其是侧身睡着的时候,衣袍贴着身体,腰身的弧度清晰的体现了他的瘦。

“嗯……”似有若无的声音,他贴着我的腰,呼出的热气打在我的手背上,一下下弄的我痒痒的。

这都不醒?我回来这几天,除了第一天他是窝在这看书以外,几次都似乎昏昏欲睡的表情,让他看上去更呆,今天近距离的观察,我发现那细致的脸庞肌肤上,眼睑下是青黑色的阴影。

他晚上干什么去了?

这么重的颜色,绝不是一天两天的成果,在皇宫中南宫舞星的照拂下,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如此分心疯狂的牺牲睡眠?

而记忆中的他,只要与治病疗伤无关,更喜欢是一个人窝在房间里不理任何人,对于一个领域感和洁癖都超级强的人而言,他能不蜷缩在自己的空间里,我会觉得很开心。

他睡的开心,我忍不住的想要逗逗他,低下头凑上他的耳边,“喂,我想躺一会,你让我睡好不好?”

他哼了声,身体往里挪了挪,整个人贴上了靠背,迷糊中的意思倒是让我懂了,他空个位置给我,大家一起睡!

我的天,呆子,我的意思是你起来我躺会,什么时候让你如此开放了?大家一起睡,还是太阳底下?

阳光正暖,美男花中眠,还邀我共眠?

我这是躺下去啊?还是躺下去啊?还是躺下去啊?

一番挣扎过后,我还是决定放弃,因为这院子人来人往的,咳咳,主要就是我的男人来来往往的,被看到的话……

我揪揪他的衣服,盖住他快要敞开的胸膛,又扯扯他的袍子,挡住他跑出来的脚趾头,东拉西扯就是不挪屁股起来。

脚下一动,那本书被我不小心踢了一脚,滑着就出去了。

想起他宝贝书跟宝贝命似的动作,我赶紧弯腰拣了起来,拍拍灰尘想放到他的脸边,忽然,几个大字映入我的眼帘,顿时惊的我汗毛倒竖,七窍生烟。

《春宫密戏》……

我抽动着嘴角,看着那个睡的正酣的人,脑海中自动想象着某个画面……

阳光正艳,春色正好

漂亮的男子躺在贵妃塌上,悠闲而有惬意的看着手中的书,不,是图谱,一边咬着手指一边翻着书页,脸上露出纯净而呆滞的笑容。

背后一阵寒冷,我看着手中的书。

那上面,全是一男一女,两男一女,几男一女,形式复杂,姿态各异,难度堪比我练功穴位筋脉图的各种画,横竖歪斜,辗转腾挪,从床上到地下,从房间到旷野,凡脑海中能想到的,平日里能见的,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其中某页,夹了片精巧的书签,翻开一看,两名男子正扭的跟两条蛇似的,互相舔咬吮吻着,两柄宝剑狠狠的交击着。

再也顾不了许多,我手一扯,把那个睡梦中的人直接拽了起来,爆发出天崩地裂的吼声,“柳呆子,你跟老娘解释下,这是什么?”

勤奋好学二人组

“什么?”猛的我扯了起来,某人的眼睛里全是晕眩的光泽,还有几分好梦被打断的迷茫,刚说了两个字,就给我一个大大的呵欠,手指揉上眼睛。

一个快二十六的男子了,怎么还能有如此娇憨的一面,一个呵欠都可爱的无法形容,粉嫩嫩的唇,就像在勾引人亲上去一样。

还来不及去想为什么我能把他的年纪记得这么清楚,他已经眯起眼睛凑上我的手,端详着我手中的书,然后恍然大悟般拉长了声音,“哦……”

不等我这个火药桶开炸,他已经瘪了瘪嘴巴,“这个□宫图,也可以叫密图,闺房图,又□画,是指以男女交接为主题的画,汉书中曾经有云……”

“云你个头,老娘要你教这个是什么?”我把手中的图拍的啪啪响,“我做过的比你看的还多,你个老处男和我解释这是什么?”

雾蒙蒙的眼睛狐疑的盯着我,“是你问我这是什么的呀?”

如果说什么叫杀人于无形,他的呆,他的啰嗦,他的不知所谓绝对可以让人血溅三尺,气绝身亡。

我压下心头的火,耐着性子,“我是问你,看这个干什么?”

“学啊。”毫不顾忌,绝不隐藏,没有迟疑,干脆决断的回答,两个字!脱离了他一贯的啰嗦风格,反而让我无法适应。

噎的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是啊,人家也是正正常常的男子,就算看的是压箱底的东西,那关我什么事?人家好学,求学,向学,与我有什么关系?

这一下,倒是显得我兴师动众却又师出无名了。

总不能问人家学这个干什么,人家开心人家乐意,人家就是想学着以后讨好妻主不行吗?人家就是喜欢看着图自己玩自己鸟发泄火不行吗?

可我为什么气?

为什么有股火苗在胸腔里簇簇的烧着,想喷又喷不出来?

为什么看到柳呆子的眼神,所有的怀疑竟然会在一瞬间消失,就算他被我抓奸在床,只要用这么干净的目光看我,我都会觉得他是在研究人体经络学。

“那……”有一点下不来台,我的手指翻到那被书签夹着的书页上,指着上面两个男人的姿势问,“那你在这里做记号干什么?难道这个你也要学?”

这世界上有一个莫沧溟就够了,再来一个柳梦枫,我都要无语问苍天了。

脑袋蹭在我的肩膀边,他咬着手指看着我指着的图,“这个我开始看不懂,多研究了下,看懂了以后发现没有太大用处,不适合教别人,所以特别夹个书签做记号。”

没来由的透了口气,发现他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我居然非常的轻松,还带着几分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