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天青感慨道:“你当初,就应该将我扔山上去,没准儿,唐不休溜溜达达的,就把我也捡回去了。

这样,我就能陪着佳人一同长大。”

孟水蓝道:“对。

等你长大后,嫁给唐不休,给佳人当师娘。”

孟天青道:“哥,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孟水蓝呵呵一笑,道:“求之不得。”

端木焱道:“都闭嘴!老子耳边好像飞着两只蚊子,不停嗡嗡,甚烦。

想一巴掌拍死!”秋月白道:“诸位,回吧。”

孟水蓝道:“夜来无事,陪你说说话,免得你寂寞。”

孟天青道:“我从不睡那么早。”

公羊刁刁道:“佳人今天有异,我我……我留下来,看护她。”

端木焱道:“你给老子看看眼睛。”

公羊刁刁:“我我……我不行,你你……你找别人看吧。”

端木焱扬声道:“你不行?!你不行被人称为神医?你不行要留下来看护佳人?你不行?你是不想给老子看病!”公羊刁刁磕巴道:“我我我……我被人称为神医,那那那……那是他们愿意叫,我还不喜欢听呢!我我我……我看护佳人怎么了?解酒药,还是会调的。

你你你……你找我看病,给我客气点儿!心情不好,不看!”端木焱磨牙道:“有没有人说过,想打死你?”公羊刁刁道:“有。

反正,你你你……你不是第一个。”

秋月白干脆伸手去抱佳人,不再和这些人废话。

几只抓子同时伸出,扯住唐佳人的衣裙。

若秋月白执意将人抱走,其后果,着实难看。

看看、看看,这些男子的心,多黑啊!秋月白微微皱眉,道:“放手。”

孟天青道:“又不是扯你衣裙,你说放手,不管用。”

秋月白道:“天已黑,风渐冷,你们想让佳人生病?”孟水蓝道:“今晚,不醉不归如何?”端木焱道:“好!喝个痛快!”公羊刁刁道:“我我我……我不会喝酒,不过,我可以看你们喝。”

众人一同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点头。

几只爪子松开。

秋月白将佳人抱起。

孟水蓝扬声道:“秋城主,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你做了哪样?若真心待佳人,还请等她酒醒后,以君子之礼待之。

依某看,这新房,就不要让她住了。

平白坏了她的名声,不美。”

如芒在背,秋月白的脚步微顿,终是将唐佳人送回到她曾住过的房间。

唐不休已经不是问题,他需等佳人醒来,让她亲口道一声无悔。

此生无悔,嫁君无悔。

已经赢得如此漂亮,理当名正言顺。

☆、第三百四十一章:清荷的秘密

皎皎明月,镶嵌在黑漆漆的天上,明明与寒星点点相映生辉,却好似封闭空间里的一副假画,明明美艳的惊心动魄,却又压抑的人无法呼吸。

唐不休坐在一处小山坡上,手中着一坛烈酒,一口接着一口地饮下。

酒水淋湿了他的脸庞,流淌进他的胸膛,滚落到他的衣襟上,晕染出一朵朵饱含醉意的花,既放荡不羁,又活色生香。

原本束起的长发散落开来,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他透过几缕发丝看向远处那轮明月,只觉得今晚的月亮似乎被某位残忍的剑客砍伤成几块,却仍旧假装无所谓,固执地将自己拼成原有的模样,继续笑着,继续疯着,继续照亮着。

他的脚边有两个碎裂的酒坛子,飘散着残余的酒香,吸引来一些贪酒的爬虫,醉生梦死。

不远处,碧波荡漾,欢歌笑语,一片灯红酒路,映红了半边天,勾花出心中的旖旎,却也承载着烟花女子的悲与哀。

天上一轮明月,河上一轮,三片酒坛的碎片上,各漂浮着一轮月亮。

有大有小,有亮有浊,明明不同,却又是同一轮。

唐不休摔了手中酒坛,地上又多了两轮月亮。

他开始天上地上的数月亮:“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

仰头灌入一口烈酒,摇头一笑,“诗人多情望月感伤,混人少思数月无常。”

身子后仰,直接躺在了地上,衣衫展开,如同一只黑蝶。

清荷从树后走出,迈出小脚,想要走向唐不休。

一颗石子打在她的前脚,制止了她的动作。

唐不休道:“走开。”

清荷道:“恩公,你喝多了,此处风硬,易得风寒。”

说着,又迈出一条腿。

唐不休幽幽道:“我醉了。”

清荷道:“清何服侍恩公休息。”

唐不休噗嗤一声,笑了。

他道:“我醉了,你若靠近,我一定会……”慢慢闭上眼,淡淡道,“杀了你。”

最后三个字,并非咬牙切齿,而是轻飘飘得好似一阵清风,却吹得人汗毛直立,不会去质疑这句话的真假。

清荷将探出去的脚尖,又缩了回去。

夜风越来越冷,她冻得直哆嗦,干脆蹲下,抱紧自己的身体,却固执得不肯离开。

时间从指间悄然滑过,河上的灯火一一熄灭,整座秋成如同一只困兽闭上眼睛,周围静得能听见心跳声,唐不休睁开眼,站起身。

清荷听到动静,立刻睁开眼,站起身,抱着胳膊从树后跑出,上下牙齿不停叩击,显然是冻得不轻。

唐不休前脚走,她后脚跟着,哆嗦着道:“恩公,我知道一处宅子,屋主刚离开不久,暂时不会回来,不如去小住一晚?”

唐不休停下脚步,突然回身,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都按到树上。

背脊撞击树干产生的痛,令清荷哼一声。

唐不休眸光凶恶地盯着清荷的眼睛,道:“不想死,离本尊远点儿。”

清荷在惊恐中流下眼泪,湿了覆面的面纱,让脸上的狰狞得以显现。

她想要开口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整个人,就像被扔在岸上暴晒的鱼,只能可怜、徒劳地张着嘴,等着死亡的来临。

唐不休松开手,无情地道:“本尊救你一命,你为本尊挡了灾,本就互不相欠。

你若再跟者不放,唯有一死,是结局。”

清荷捂着脖子,看向唐不休,身子瑟缩,声音却认真无比,道:“恩公救清荷一命,清荷的命,便是恩公的。

恩公若嫌弃清荷的身子脏,不配服侍恩公,清荷也不想苟活于世,任人欺凌。”

言罢,一扭身,直奔山下那条河,纵身一跃。

唐不休眼瞧着清荷沉入河中,眸光微动,终是出手,将人从河中捞起,丢到了岸上。

清荷咳嗽着,吐出一大口的河水,虚弱地道:“生于此,长于此,死于此,亦是清荷所求,恩公不应救清荷。”

唐不休道:“你若真想死,方法千千万万,唯独不用告诉本尊,然后再去死。”

清荷一僵,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道:“你出现的突然,双眼却像极了柳芙笙。

秋月白虽阴损,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对秋城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

你这般容貌,他怎会不知?本尊总觉得,你来到本尊身边不简单。

现在,你给本尊一个理由,让本尊可以允你在身边。”

清荷从地上爬起,白色的衣裙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展露无遗,唐不休却视若无睹。

清荷望着唐不休的眼睛,道:“若恩公想知,清荷便告诉您真相。

清荷本就是渔家女,自小生得好看,被人觊觎。

娘怕我被人抢去,终日用泥巴涂我的脸,对外谎称我是个丑的。

十四岁时,爹爹葬身河腹,娘一病不起。

为了给娘看病,我……我将渔船变成了花船。

娘见有男人蹬船,气得投河自尽。”

眼泪噼啪掉落,串成行。

她咬牙,继续道:“那男子见我颜色好,甜言蜜语,温柔小意,哄得我随他一起出了秋城。

他租了处小宅院,将我养在其中。

我以为,他是真心爱我,却因我出身卑微,所以不敢向父母说明,要明媒正娶我。

不想,他不但妻妾成群,且只当我是个玩物!

一次,他要出行做生意,带我同行。

路遇劫匪,他……他将我送出,供人玩乐,只为换取自己的性命。

所幸,那群劫匪是个心狠手辣的,直接杀了他!我恨他,也恨自己,直接从山上一跃而下。

当时天黑,那些劫匪寻不到我,也就作罢。

我虽没死,却毁了容貌。

几经辗转,侥幸活了下来。

三年后,重新回到秋城,继续当个渔娘。

虽饿不死,却也常常受人欺凌。”

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本,我以为,这伤疤是我的劫难。

可有时候,也正因为这伤疤,才能让我过上清净的日子。

那些觊觎我的男子,看见这疤,无不转身离开。

有那胆小的,还会打骂我,说我吓坏了他。

呵……世人贪财好色,却又唾弃残花败柳。

有人说我的双眼长得极美,像极了江湖第一美女柳芙笙。

恩公,你可知,这对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那些得不到柳芙笙的男人,便会来羞辱我!我有时候会想,老天为何要让我生了这样一双眼睛?!若当初我纵身一跃直接死掉,也好过像现在这般,不人不鬼地活着!”

唐不休伸手扯下清荷的面纱,仔细看了看她的伤疤。

这些伤疤,确实像两三年的样子,而非十多年。

如此,清荷与柳芙笙应该没有关系。

秋风卷着寒流,从身边翩然而过,清荷打了个寒颤,抱紧了身体,低垂着头,不太自然地道:“这脸,我自己看着都害怕。”

半晌,继续道,“这身衣服,也是以前留下的。

知道恩公是闻人无声后,我便想着,要打扮一番,就算赴死,也不能给恩公丢脸。”

唐不休问:“你今年多大?”

清荷回道:“清荷今年十七岁。”

唐不休收回锐利的目光,将面纱还给清荷,道:“寻处位置养伤,本尊三日后有一场恶战。”

清荷面露喜色,激动道:“恩公,您是肯收留清荷了吗?”

唐不休道:“清荷你错了。”

清荷面露不解和惶恐不安,询问道:“恩公何意?”

唐不休回道:“眼下,是你收留本尊。”

清荷微愣,转而开心地一笑,道:“恩公,我们就去那间无人的宅子里休息一下吧。”

重新将面色围在脸上。

唐不休微微颔首,在清荷的指引下,去往民宅。

秋城虽然繁华,却不是人人绫罗绸缎。

清荷说得民宅,位于山上一处僻静之所,较为隐蔽。

若非清荷带路,旁人怕是寻不到这里。

推开房门,屋里的摆设简陋至极。

一张由木头钉成的简单小床,一张乌漆麻黑看不出颜色的桌子,桌子上有两个破碗,也不知是用来吃饭还是喝水的。

墙面是木桩子糊泥巴,夏天闷热,冬天阴冷,虽能挡风遮雨,却绝非好住处。

屋里有一扇窗,特别小,仅能通风。

即便如此,空气中也漂浮着一股子腥臊的味道,就像动物的尸体,被剥下的皮毛。

墙上一张弯弓和几块兔子皮,倒是可以证明原房主的身份,是一位猎户。

如此隐蔽的位置,若非猎户亲自带清荷前来,旁人很难发现。

再者,清荷如此熟悉这里的摆设,便知她不是第一次来此。

一个独居的猎户,一位无依无靠的渔女,其中关系可一目了然。

猎户去了哪里,唐不休无心追问。

他虽信了清荷的部分说辞,却仍旧心存警惕。

这世间,能让他全身心信赖的人,唯有一人,那便是蘑菇。

唐不休打眼环视一周后,直接坐在了床上。

清荷垂眸低语道:“这里着实寒酸了些。”

咬了咬下唇,看向唐不休,“恩公稍作休息,清荷去烧些热水。”

唐不休躺在床上,无视清荷。

清荷转身去了厨房,取下脸上的面纱,熟练地生火熬粥,顺手烤干自己的衣裙。

橘红的火光跳跃在她的脸上,有种诡异的违和感。

左脸美若仙子,右脸丑似恶魔。

☆、第三百四十二章:厉害了我的屁

宿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唐佳人从床上爬起来,洗漱过后,换上新衣,推开房门,迎着太阳撑个懒腰,精神状态看起来十分饱满,既不像为情所伤,也不像宿醉后的萎靡不振,那叫一个神采奕奕、精神抖擞。

与唐佳人的神清气爽相比,院子里那几位横七竖八的男子,却显得十分萎靡不振,形如枯槁、蓬头乱发、醉眼朦胧,一副沧桑至极的模样。

端木焱抱着一个巨大的酒坛子,将脑袋塞在坛子口。

听见唐佳人开门的动静,将脑袋从坛口拔出,看向唐佳人的方向。

眼中一片天旋地转,差点儿将自己搞吐了。

他忙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至于那系在眼睛上的飘带,早已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孟水蓝原本趴在桌子上,听见动静,立刻坐直,手抓一只不知道是谁的鞋子,面带笑意轻轻扇动。

孟天青已经钻到了桌子下面,抱着秋月白的大腿睡得香甜。

嘴角滴落的口水,在秋月白的裤子上流了一小滩。

秋月白冷着脸,面无表情地坐着不动,看不出丝毫醉态。

然,他的后脖子处却插着一把孔雀翎扇。

微风徐来,孔雀翎随风飞舞,颇得几分趣味。

至于公羊刁刁,则是裹着厚厚的被子,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的鼻头通红,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冻的。

听见开门声,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唐佳人,一开口便是:“我要死了。”

唐佳人被他吓了一跳,忙冲过去,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果不其然,公羊刁刁的额头冰凉不说,身体还微微打颤儿。

不用说,一定是染了风寒。

唐佳人急道:“快快快开药,我去给你抓。”

公羊刁刁摇头,闷声道:“医者不自医。”

唐佳人瞪大眼睛,道:“你你你……你怎么不磕巴了?”一拍额头,“烦!”公羊刁刁勾了勾唇角,哼哼唧唧地道:“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