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不休拿出药粉,洒在伤口上,然后扯了亵裤,裹住伤口。
这才穿上衣物,站起身,对着河水整理了一下长发,点了点头。
在心里逗乐道:不错,依旧是那个千年前难得一见的英俊少年。
勾了勾唇角,将手中捏着一块石子弹入河水中,发出咚地一声轻响。
唐不休转过身,看见清荷捧着已经擦拭干净的鞋子来到面前,跪下,奉上鞋子。
唐不休穿好鞋子,第一次开口道:“走吧。”
清荷抬头,眼睛中流露出惊喜之色,却又立刻垂下头,应道:“诺。”
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系在了脸上,挡住伤疤。
唐不休问:“不问去哪里?”清荷会道:“已是苟延残喘,去哪里对小女子而言,都是一样。”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道:“如此,便送你去一个当去之处。”
清荷不再疑问,微微佝偻着身子,跟在唐不休身后侧,向着她的未知走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深夜里,速度不快,可也不慢。
清荷腿上有伤,这会儿竟一声不吭咬牙跟着,不是有所算计,便是心智极其坚韧之人。
唐不休没有过多考虑清荷出现得突兀与否,因为……他要将包袱丢给秋月白。
二人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秋枫渡,在一处隐蔽位置站定。
周围,寂静无声,看起来并无异样。
唐不休很想直接跳进秋枫渡,去看他的蘑菇,然……直觉告诉他,秋月白敢将人带走,便不会没有布置。
唐不休不动声色,指着不远处的大门,压低声音对清荷道:“去那里找秋月白。”
清荷吓得两腿一软,差点儿没跪地上去。
她忙道:“不不不,不敢……”唐不休义正严辞地道:“有何不敢?你是秋城人,他是秋城城主,你的事,他必须管!”微微挑眉,“还是说,你心虚,不敢告状?”清荷深吸一口气,看向秋枫渡的大门,双手护掐,狠了狠心,道:“恩公觉得小女子应该去,小女子就去!”言罢,抬腿向着秋枫渡走去。
她将背脊挺得笔直,好似在完成一件性命攸关之事。
当她刚出现在秋枫渡的门口,就听有人大喝一声:“呔!”紧接着,只听呼啦一声,原本空无一人之处,竟围上了那么多人。
他们各个儿手持利刃,一副欲杀之而后快的模样。
清荷尖叫一声,吓得跌倒在地。
周围这些武林人士见来者不是唐不休,而是一位双眼美艳多情的女子,纷纷躁动起来。
这个说:“都怪你,呔个毛呔!吓到了人家姑娘。”
那个说:“老子呔怎么了?你们不还是跟着往外跳?”还有人问清荷:“小娘子,你为何在脸上系了块布,可是有不可告人之事?”说这,竟要伸手去扯清荷脸上布。
这时,秋枫渡的大门打开,秋月白和望东等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江湖中人立刻转身抱拳,纷纷恭敬地喊道:“秋城主。”
秋月白也抱了抱拳,问:“诸位守在秋枫渡的门口做甚?”一位干瘦男子回答:“秋城主知道,唐不休就是闻人无声,人人除之而后快。
我等知道,唐不休有个女徒弟,名曰唐佳人。
现如今,她摇身一变,成了秋城主的表妹,住在秋枫渡。”
一位壮汉道:“对对对,我等寻思,守株待兔或可行,便守在这里等闻人无声。”
一位高挑男子道:“若秋城主肯与我等一般,为武林除害,不如交出唐佳人,用她诱出唐不休。”
秋月白转眼看向那高挑男子。
高挑男子继续道:“秋城主可知,为了给武林除害,多少英雄豪杰命丧他手?为了江湖正义,为了众人性命,秋城主也该交出唐佳人。”
江湖人士一想到唐不休的可怕,纷纷点头称是。
若能拿捏住唐佳人的性命,想要抓拿唐不休,便容易得多。
☆、第三百零三章:不休与月白的厮杀
秋月白冷眼看着这些江湖人士,目光所及之处,令那些口称“当如是”的汉子纷纷闭嘴不言。
待众人安静下来,秋月白才开口道:“江湖正义,铲奸除恶,何时沦落到需挟持小女子的性命?佳人自幼被恶人掠走,刚知真相,痛不欲生,尔等自诩江湖名门,便要逼她当饵,捕杀闻人无声?若所谓的正义之士,皆如此行事,又与魔教有何区别?!”鸦雀无声中,江湖中人纷纷低垂下眼睑,避开秋月白的目光。
秋月白暂缓三分,继续道:“秋某知,诸位皆有匡扶正义之心,行得也是侠义之举。
却因闻人无声的手段太过残忍,而心急了些。”
江湖人就好像活了过来,纷纷舔着笑脸称是。
秋月白正色道:“诸位为武林奔波,令人敬佩。
秋某与表妹本有婚约,如今寻到她,自然要照顾她一生无忧。
三日后,秋某与表妹大婚,还请江湖豪杰前来喝杯喜酒。”
江湖中人立刻抱拳道喜。
秋月白的唇角终是含了丝笑意,看向跪在地上的清荷。
清荷仿佛感觉到秋月白的目光,抬起头,飞快地看了秋月白一眼,又忙低下头。
只次一眼,竟让秋月白也愣了愣。
清荷道:“城主大人,小女子情和,求城主大人救命。”
秋月白回神,道:“说。”
清荷掐着自己的手指,道:“小女子是渔娘,却因长相丑陋,被人欺凌。”
江湖中人纷纷开口。
这个说:“不丑啊。
瞧那眼睛,便知是绝世美人儿。”
那个说:“把布扯下来,看看。”
还有人道:“说,谁欺负你,老子打死他!”在众人的哄哄中,清荷伸出颤巍巍的手,扯下覆在脸上的布,露出了那张混合了美艳和丑陋的脸。
周围此起彼伏的倒吸气声,在夜里听起来格外清楚。
清荷立刻低下头,用帕子捂住右脸,缩着肩膀不敢抬头。
秋月白道:“河上确实有一位渔娘,名清荷,据说样貌丑陋,一直以布蒙脸。”
清河惊讶地看了秋月白一眼,又立刻低下头,道:“小女子就是清荷。
若非今天被人踹下河,痛得险些死掉,小女子万万不敢来寻城主做主。”
秋月白问:“你所求何事?”清荷咬了咬唇,没吭声。
秋月白对望东道:“问明是何人所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从今后,不许他进秋城。”
望东应道:“诺。”
清荷抬头,看向秋月白,双眼含泪道:“城主大人,小女子丑陋,经常吓到别人,被人踢打是常事。
小女子不求报仇,只求他人不要再欺凌小女子。”
清荷的双眼初见惊艳,此刻含泪,竟别有风情,令人心生怜惜。
此女若非毁容,整个江湖都会为其疯狂。
即便她已经毁容,此刻梨花带雨的模样,也令诸多江湖人士忘了自己是谁,恨不得替秋月白点头应下此事。
实则,这本就不是多大一个事儿。
秋月白若不帮,倒显得太过无情。
秋月白对望东道:“吩咐下去,但凡在秋城中人,皆不可欺凌渔女清荷,否则……赶出秋城,永不得进。”
望东应道:“诺。”
清荷感激涕零,给秋月白磕了个头,哽咽道:“谢城主大人。”
唐不休将一切看在眼中,莞尔一笑,觉得清荷够机敏。
她见他不肯露面,便隐下他的存在。
行,这救命之恩,算她报答过了。
唐不休一转身,绕过热闹的正门,向后院摸去。
想三日后大婚,也要问过他这个师傅答不答应!当然,他的答案一定是不行。
唐不休在后门处制造了一些乱子,引出不少人。
他没有硬闯,而是趁乱观察一圈后,选择了守卫最薄弱的地方,站定。
果不其然,秋月白的身影出现在墙头,拦住了他的去路。
唐不休冲着秋月白勾了勾手指,掉头走进林子里。
如此随意,饱含挑衅。
秋月白跃下墙头,尾随唐不休而去。
二人来到无人处,停下脚步。
唐不休转身,看向秋月白,眼含揶揄之色,笑道:“三秋不见,小白白想本尊没?”秋月白冷着脸,面无表情地道:“于我而言,只是一日。
于不休门主而言,这一日过得定是赛过三秋,无比漫长。”
唐不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刀口,道:“何止三秋?这些伤,堪比十六年前,令人印象深刻。”
秋月白道:“你若束手就擒,顶多伤一处。”
用手比了下脖子。
唐不休笑道:“哎呦,你讲笑话时,非要这么冷吗?本尊这破衣烂衫,有些驾驭不住啊。”
说着,向秋月白走去。
秋月白冷冷道:“杀掉那么多条鲜活的生命,却依旧能谈笑风生。
闻人无声,你果真是个疯子。”
唐不休在秋月白面前一步之遥站定,道:“你这么说,真是冤枉人呐。
这些江湖人中,都是自己找死。
本尊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却因道听途说来杀本尊。
你说,这不是找死是什么?”伸出食指,点了点秋月白的胸口,“小白白,你心机真深啊!说实话,若非本尊武功了得,真要着了你的道。”
秋月白不语。
唐不休嗤笑一声,收回手,道:“你儿时,一定见过本尊。
本尊不记得你这个小屁孩,你却记得本尊是谁。
从本尊出现,你便怀疑本尊是闻人无声,对不对?你心怀仇恨,却并没有立刻对本尊动手,而是慢慢接近蘑菇,一边挖本尊墙角,一边酝酿复仇。
关键时刻,本尊为了蘑菇,不得不舍弃蘑菇。
你呀你,对本尊的报复,何止是要本尊性命,简直是一场活生生的挖心刑。
你稳扎稳打,一步步将本尊逼到这一步,真是厉害。”
秋月白勾了勾唇角,露出一记浅淡的嘲讽笑意,道:“闻人无声欠下漫天血债,难道换个名字就可以让一切重来?是你的债,你得还。”
这,便是承认是自己布局算计唐不休。
唐不休的眸子隐含利刃,唇角却一直勾着几分懒散的笑意,道:“本尊不想死,所以……你暴露本尊的身份,只是徒增亡灵罢了。
他们的死,有一半,要算在你的头上。
而你,也如那些自诩正义实则不要脸至极的武林人士一般,用蘑菇要挟本尊!”秋月白道:“技不如人,便不能怨天尤人。
你若强大,大可以从秋枫渡带走佳人。
可惜……你不能。
你能保护得了自己,却护不住她。
唯有我,能护她无忧,让她安心喜乐。”
唐不休突然伸手,却掐秋月白的脖子,口中怒声道:“放屁!”秋月白向后一躲,同时抽搐腰间软剑,与唐不休斗在一起。
二人打了三个来回后,秋月白道:“不过如此。”
唐不休道:“连战一天。
不过,杀你绰绰有余。”
二人又打了五个回合,震得树叶如雨下。
一棵树在二人中间砸下,将彼此分开。
两个人隔着树枝,对视着,没有继续厮杀。
秋月白问:“怎会怀疑是我布局?”唐不休道:“本尊一直在想,是何人布局;本尊也一直在等,等那人出现。
结果,你却冒头了。
吴越来得太快了,那些仇家来得太快,就像预谋好了一般。
如此大的阵仗,没有你秋城主暗中放出风声,又悄然放行,他们怎么可能在秋城横行?现在,本尊倒要怀疑,是不是你杀了吴桂,栽赃本尊,只为今日一局。”
秋月白道:“吴桂是我请来,却并非我杀。
十六年前,你造孽太多,得罪之人太多,如今报应来了。
你,逃不掉。”
唐不休哈哈大笑,道:“秋月白,是非对错,岂是你一言而断?本尊所杀之人,定是该死之人。
你不是傻傻的认为,所谓的武林六大门派,都是真正的仁义之士?”秋月白道:“如你所言,是非对错,岂是你一言而断?”唐不休道:“看来,你是非杀本尊不可喽?”秋月白道:“不。”
唐不休挑眉,等下文。
秋月白道:“我是非娶佳人不可。
姨母曾应我,若她生下女儿,便是我娘子。
至于你,该死。”
该死,却不是必死。
只是一个该死,也是不许人活。
唐不休道:“你定下的娘子,早就被野狗啃了!送只鸡,让你结个冥婚!”话音未落,手中暗器已然飞出,划过树枝,直奔秋月白的咽喉。
秋月白急忙躲闪,却还是被划伤了肩膀,鲜血瞬间奔涌而出。
他一抖手,用手中软剑缠住暗器,向唐不休抛去。
唐不休一伸手接住暗器,秋月白的软剑破开样前的树枝,直奔唐不休而去。
唐不休随手折断一根树枝,与秋月白打斗一起。
二人斗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好似要毁天灭地一般。
秋月白的软剑割开了唐不休的胸口,唐不休的树枝刺入了秋月白的胸腔。
二人抽回武器,隔着倒地的树枝,互推一掌。
那翠绿的树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冰。
突然,化为粉墨,飘散于夜空中。
秋月白与唐不休冷冷地对视着彼此,没有人再继续出手。
风起,卷着树的木屑飞舞。
秋月白与唐不休各自分开,没有留下一句多余的话。
本是家仇,如今又添情仇,注定是今生死仇。
秋月白吐了一口血,昏倒在院子里,惊动了一干人等。
唐不休也吐了一口血,却无处可依。
他倚靠在树干上,慢慢滑坐到树下,闭上了眼睛,固执得不肯离开。
☆、第三百零四章:死定了!
这注定是一个无眠夜。
唐佳人一听见有人落地的声音,立刻睁开了眼睛,趿拉着鞋子就跑了出去。
她以为,是休休来接她了。
她就知道,休休不可能丢下她、不要她。
休休那般决定,一定是因为他被困多日,脑子迷糊,很多事情都拎不清。
等他想明白,自然会知道,她才是他最重要的人。
她与他之间,是割舍不下的存在。
这世间,谁比她更爱休休?谁比休休更懂她?秋月白送的癸水带是那般蓬松柔软,就算一片云朵,光摸着就十分舒服。
然,她还是喜欢休休裁了柔软衣裳给她做的癸水带,贴贴补补,夹了多层,用着就安心。
一想到休休半夜翻墙进来寻她,唐佳人那颗心呐,欢快得差点儿扭出一朵花。
她顾不得真理自己,一阵风似的冲到院子里。
院子里,望东等七名随正围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