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比较好奇为什么你看起来比我还激动?”他嗤笑抬眸,随手抢过那张正在被指手画脚的报纸。
贾天夏的视线自动过滤了那张以他为主角的照片,飘向左下角,眼瞳越眯越紧,有随时要冒血的趋势。当他是瞎的?拥抱而已,有必要那么忘我吗,是有多深的感情?能深得过青梅竹马、私定终身?好歹是有过那张纸的承诺,她竟然还真说忘就忘了!
“我当然激动,她有新欢就再也不会来纠缠你了,你彻底摆脱那只猪了,我怎么能不激动。不过话说回来,上次那个女主持的确也只能算普通,太小家子气了。”老爷子点燃雪茄,双腿交叠,姿态看起来沉稳内敛,可说出来的话却大相径庭,“小夏夏,乖,告诉爸爸,你还看上谁了,我再去帮你绑架。”
“爸……”他双眸闪闪,很配合地凑上前,紧握住他家老爷子的手,表现出潺潺父子情,“那麻烦帮我去把那只猪绑来吧,顺便把那个野男人做了。”
——嘭!
厚实的大手重重拍落在办公桌上,面对儿子的不争,老爷子气得半晌说不上话来,最后只好把一切化作行动,狠狠地将一叠由牛皮文件袋包着的资料丢在桌上。
“什么东西?”天夏缩回手,若无其事地扫了眼,问道。
“你自己看,无论是做老公还是做情人,人家都比你称职多了,你还争什么?”丢下这句话后,贾老爷子总算是在儿子面前端出商场上雷厉风行的气势了,直接摔门走人。
寂静的办公室里,又一次响起了那段凄惶的歌声,随着老爷子的消失,歌声终于远离,却已经成功地让贾天夏濒临崩溃。欠扁的歌词搭配上那一句“无论做老公还是做情人”,刺得他耳膜阵痛。
眸间含着愠色,他伸手挑开那个文件袋,耐着性子翻看那堆纸。
……随后,他崩了。
满满三十张纸,事无巨细地记录了美满在离婚后的所有生活,就如他所想的那样,那个皮条客果然是有预谋的,几乎是在刚离婚没多久,凌嘉康就“巧合”地出现在了美满的生活中,机场巧遇、借着从前还算认识的身份接近她、扮演知心哥哥开导那只迷途小羔羊……所有的行为,都透着同一个目标,等着美满把他忘记然后顺理成章地取而代之。
重点是……他妈的居然还有照片?那也就是说,丁美满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爸的视线范围内!那个死老头就这样冷眼旁观他为了找个女人而发疯,却从来没告诉他那女人早就跟着野男人出国私奔了!!
第十一章
世间的事情有时候还真就那么巧,就在贾老爷子突然造访天夏办公室的同一天傍晚,美满的办公室里迎来了一个让她极其错愕、错愕到下巴差点都掉到地上的人。
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生她养她的丁妈妈。
从电视台大门一直到丁美满的办公室门口,丁妈妈一路目不斜视、勇往直前,不管不顾那些试图阻拦她的门卫、保安、助理,好像著名的马里奥一样,只用她的拳头沿途冲顶,最终顶开了美满办公室的大门。
“妈……”
丁美满怔愣了许久,带着些许哭腔的叫唤声在喉咙口卡了许久,总算得见天日。
相较之下,丁妈妈则只是转身,冲着身后那群阻拦她的人挑了挑,甚是得意,“怎么样,看见了没有?满意了没有?相信我是丁美满她妈了没有?”
相信了相信了,虽然这个做妈的气势有点不太对劲,可再仔细看她的打扮。染成浅棕色的削薄短发,米色雪纺短袖衬衫搭配着黑色裙裤,刻意强调出来的干练气质倒是和丁美满很好像。
另一边好不容易缓过神的美满强压住激动的情绪,冲着一干人等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都退下。
等到办公室门阖上落了锁,丁妈妈立即就咆哮开了:“你个不孝女!什么时候死回来的,居然也不知道回家看看,身为你妈,竟然看了报纸才知道你的行踪,你对得起我们丁家的列祖列宗吗?!”
“我我我我我、我可以回来了吗?”美满带着一脸傻笑,连话都讲不清了。
“不、可、以!”丁妈妈声嘶力竭地吼。
才刚燃起的激情瞬间被无情地浇灭,美满委屈地扁了扁唇,咕哝道:“可是我好像家啊,想你拌的黄瓜,还想爸煮的红烧肉,唔唔……”
“给你,黄瓜、红烧肉。”似乎像是早料到她的说辞般,丁妈妈从随身的包包里掏出两个塑料盒子,重重地摔在办公桌上。伴着那股醉人的菜香,她继续道,“不准撒娇!要回来可以,把你乱七八糟的感情生活先给我捋顺了。”
“……我的感情生活不用捋了哇,已经一片空白了呀。”没有爱情不可怜,要是在失去爱情的同时连亲情都失去了,那人生未免也太悲剧了吧。没错,丁美满就是那么悲剧。
“真的?”丁妈妈显然很质疑这话里的真实性。
“真的真的。”尽管明知她妈看不到,美满还是头如捣蒜。
“放屁,你当我不识字吗?就算不识字,我也看得懂图片!这个叫凌嘉康的是什么东西。”说着,丁妈妈又从包里掏出报纸,拍到了美满面前,指着那张很暧昧的照片质问。
“妈……”她无奈地拖长尾音,百口莫辩。
“你现在住哪?”丁妈妈转换话题的速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快。
“呃,租的哇。”
“要死,那谁煮饭给你吃,你不要又天天吃冷冻食品,一定还熬夜是不是?等你三十岁的时候,小心皮肤都垂到地板上,难看也就算了,走路的时候还得在地上拖,磨破了多疼啊。”
“……”感动之余,美满实在很佩服她家母亲大人的想象能力。
“把天夏找来一块住。”很快,她想到了个很好的提议。
“开什么玩笑?!你不是看得懂图片吗,难道只看了我和凌嘉康,就选择性无视掉了贾天夏和他的新欢?”这种不公平待遇,麻烦能不能不要表现的那么明显!
“你懂个屁,人家那是故意气你的。那我打电话给天夏,让他来照顾你,他要是不肯,这男人从此列入黑名单,你就给我住回来,我还保证以后不管你的感情生活了。嗯,就这样,他要是肯的话,我天天给你们送黄瓜和红烧肉,你们工作忙要吃的好点,别等到了三十岁的时候,皮肤都已经垂……”
“妈!”生怕她又要把刚才那番逻辑奇怪的话重复一遍,美满迅速打断了她,“好啦好啦,我自己跟他讲,你别打电话哦。”
“乖,我就知道我家女儿最乖最贴心了,还有哇,天凉了嘛,记得要加衣服了。那些夏天的衣服嘛可以整理到衣柜里面去了,席子也不要睡了,女孩子太贪凉对身体不好。唔……还有什么呢,你等等,我写了纸条,列了几点注意事项,等我找出来念给你听……”
说着,她又把手伸向包里。美满错愕地瞪着她妈,很怀疑那个包包是不是哆啦A梦的袋子,为什么里面什么东西都有?以前很烦很想逃开的唠叨,现在听来很暖很暖,美满咬着唇,默不作声也不打扰,眼眶一点点开始发烫泛红,眼泪就快要满溢出来时,手机响了。
她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那窜陌生的号码,再看向自己母亲大人。
“接!”女儿是她生的,她当然懂,那种心虚的眼神,难逃她的法眼。
美满暗吞了下口水,暗自先在心底咒骂了遍这个打扰她享受天伦的人,等到接通电话后,声音自然是难以控制地粗暴,“喂!谁啊?”
“咦,你怎么这么跟我说话呀,我好歹是你的长辈啊。”
一个稚气十足听起来不过八岁才有的声音,却号称是她的长辈?美满皱了皱鼻子,背脊开始发凉,不详的预感随之滋生,凌人的盛气迅速瓦解,连声音都跟着颤抖,“贾……贾贾……贾旺宝?!”
一听到这个名字从美满的嘴里蹦出,丁妈妈的眼睛倏地放光,立刻把耳朵凑了上去。
“胡闹,叫十四表叔。”电话那头的小鬼一本正经地提醒道。
一表三千里,更别说贾旺宝这种表到无迹可寻的叔叔了,何况还是她那位前夫的表叔。思来想去美满都觉得她已经没理由跟着攀亲戚,可又不敢得罪这个怪物,于是选择了扯开话题:“你怎么会打来?”
“我听天夏侄子说你回来啦。”
“嗯,所以呢?”
“所以你快来救我,我请人吃饭没钱给……”
听起来很离谱?这话如果换成其他8岁的孩子说,美满会当做笑话听过就忘,可他是贾旺宝,已经不止有过一次这种先例的贾旺宝!每次他闯这种死要面子祸,都不敢找他的天夏侄子来收拾残局,所以她这位侄媳妇就活该倒霉。
按理说离婚了就犯不着再当这种冤大头。
可是她家母亲大人似乎完全不懂这个道理,二话不说、甚至还没等美满把电话掐断,她就自作主张地帮忙整理起东西。
等到美满反映过来时,已经被她妈推出办公室了。
“妈……别闹了好不好,他的十四叔关我什么事哇?”
面对女儿的抗议,丁妈妈直接用行动表明自己的立场,抓起桌上那两只装着凉拌黄瓜和红烧肉的塑料盒,作势要往包里塞。
“好好好,我去我去。”如她所料,美满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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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准了美满很有可能做出阳奉阴违的事,丁妈妈防得很彻底,甚至直接开车把她送到了目的的。可当美满硬着头皮来到贾旺宝所说的地点,冲进便条上所写的包间号后,眼前的场面,让她只能傻乎乎地眨着眼睛无辜摄取眼前其乐融融的画面,把自己丢在尴尬里翻来覆去。
餐桌主位上的男人,她还算认识。
还是从前的打扮,剪裁合身的西装,衬衫纽扣一直扣到顶端,系着质地上好的领带,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略微发福的身材搭配上精致的五官,反倒构成了一种别样的沉稳气质,乍一看就是商场成功人士。
但!万万不能忽略他的坐姿,单腿曲起踩在椅子上,夹着雪茄的手搁在膝盖上,随着腿的抖动手也跟着抖,典型的吃路边摊时才会有的坐姿。这不是重点,至少可以称之为真性情!重点是,他喜欢抽一口雪茄,冲着对面的人喷气,也不管那气味有多熏人,他照旧能自顾自地说话。
“喂,女人,你是不是想做我的儿媳妇?摇什么头?不想?!不想你整个人往我儿子身上贴算什么意思。哎哟,又点头了,谁他妈允许你点头的,我儿子还没说话你急着表什么态?女人凡事都要以自己男人马首是瞻懂不懂……旺宝,是马首是瞻吗?我这成语用的对不对?”
贾旺宝面露欣慰地点头,他像是获得了首长批示,继续说:“要做我儿媳妇不是简单的事,你懂怎么在外面给足男人面子吗?懂怎么在厨房里抓足男人的胃吗?懂怎么在床……呃,不对,是怎么在卧室里给足男人享受吗?别他妈一个劲地点头,就算你都懂,我也不会让我儿子娶你,因为你、太、丑!”
话音落下,视线始终落在满桌美食上的丁美满暗暗吞了口口水,总算舍得扯回视线。经过一番审视,她才意识到这话不是冲着她喊的。然而这席和从前如出一辙的话,还是让她内心无比复杂,就连语气都承袭了当年的蛮横。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美满很想鼓掌喝彩,终于有人替她承受这种莫名其妙的指责了。只是当在座所有人目光都齐刷刷地聚向她时,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还怎么喝彩?
“你怎么在这?!”最先反映过来的是刚才吼得很连贯江湖味很弥漫的大叔。
“……”美满张了张嘴,尴尬的目光下意识飘向贾天夏,他低眉垂眸食指搭在鼻尖,看似淡漠,实则却是置身事外地偷笑。坐在他身边的女人……很没新鲜感,是莫蔷,何止是整个人贴在他身上,简直是恨不得能把自己揉进他怀里,对上她的视线时,莫蔷眼眸一柔,充分表现出女人该有的味道。
求助无门,美满想起了罪魁祸首——贾旺宝!
他正悠然自得地晃着脚,享受西瓜汁的美味,一副恍然不知情的无赖相。
“想要暗杀我?嘁,那也得问问我的兄弟答不答应。”大叔嘴角一撇,用自己的方式来解读美满的意图。
盘踞在圆桌周围的黑衣兄弟们立刻用行动来给予答案,一个个全像如临大敌般挡在大叔身前。
“我……”美满有些语塞,视线不自觉地移啊移,又粘到了桌上,喉头一滚,她堆起谄媚笑容,“贾叔,我不杀你,那、那……那盆鱼翅你们都没吃耶,好浪费,我打包带走帮你们吃吧。”
“……”诚如当年一样,只要他的前任媳妇一开口,他必定会无言以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掐死她。
“美满,天夏侄子带女朋友来见公公了,你是因为妒忌赶来阻止的吗?”这个女人在意的焦点太非主流了,以至于原本觉得已经功成可以身退的贾旺宝忍不住说话。
“怎么可能。”丁美满想也不想地拔尖声音否认,目光仍旧胶着在鱼翅上。
“哦,那就是来给你的接班人传授意见的?”贾旺宝不遗余力继续自说自话,目的很单纯,就是搞砸这个荒唐的饭局。
“开玩笑,我都快饿死了,哪有空传授经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干脆自作主张跑去一旁的柜子翻出打包盒,开始装鱼翅。
从那一连串熟练的动作中可以判断出,丁美满早就习惯了吃不完兜着走。
“不会啊,我一直都很敬重美满姐,就算是失败的经验,我也很知道。”黏在贾天夏怀里的莫蔷温婉微笑,瞳间流露出几分鄙夷打量着美满的举动,那一副寒酸相让她的优越感油然而生,再加之女人恃宠而骄的秉性,既然贾天夏完全不想搭理丁美满,那她也没必要太过客气。
闻声后,贾天夏稍稍一震,仍旧沉默,自顾自地喝茶,偶尔含笑轻瞪幸灾乐祸的贾旺宝。神情看起来漫不经心,有放牛吃草的散漫之姿,实则听觉神经崩得死紧。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属于发贱的范畴,竟然很期望丁美满能说些什么,哪怕是冗长的抱怨或泼妇式的呛骂,那至少证明她还惦念。
“因为我太漂亮了吧,不过你那么丑,不用担心。反正就算是下堂了,当不成贾天夏的女人,就当他后妈呀。贾家父子无论绑住哪一个,都够你在主持台上平步青云了,再不然你要是对粉嫩正太有兴趣的话,贾旺宝也可以哇。”
尖酸刻薄的话从丁美满那张漂亮的唇畔里溜出,夹着一丝事不关己的讪笑,打包工作完成,她带着战利品瞬间恢复成高傲的姿态,昂首阔步走出房间,重重摔上包厢门,算是一种泄愤的表现。
“哈哈哈,你女人要做你后妈啊。”好半晌贾大叔缓过神,不放过嘲笑儿子的机会。
天夏没理会他,暗咒了声起身,轻拍了下贾旺宝的头,瞳孔间流露出来的情绪很复杂,有赞赏又有警告,“十四叔,干得不错。不过,她没消气前,你最好别在我面前出现。”
闻言,贾旺宝悔恨至极。早知道不管天夏怎么求,他都不应该帮忙。真是天地良心,想要搞砸这个没必要存在的见面会,有什么比找来丁美满更有效的方法吗?
另一边,看着双双消失在房间里的前任儿媳和永不卸任的儿子,贾大叔隐约感悟了“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的真谛。想当年他一时冲动离婚,至今都没把天夏他妈哄回来,眼看追妻就要成为了终生奋斗的职业了,没想到竟然子承父业?那怎么行,他绝对不能让唯一的儿子那么没出息!
第十二章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屋漏偏逢连夜雨。
丁美满现在遭遇的就是这种状况,她的气势也只维持到走出那间包厢,等到跨出饭店大门后,就连怀里那碗鱼翅都让她笑不出声了。
下雨了!刚才还好端端的天气,竟然突然就下雨了,并且雨势还不小!
“小姐,需要帮你把车开来吗?”
门边的泊车小弟很贴心地迎上来询问,她哭丧着脸,“……如果我没有车钥匙,你能帮我开辆车来吗?”
“……”
没错,她在讨骂、在找人吵架,或许歇斯底里地骂一场会舒服很多。可惜,人家泊车小弟很有职业教养,嗤出一声讪笑后,就懒得搭理她了。美满这才意识到,自己看起来的确很像一场笑话。
那么久了,居然还会被他的吻左右,甚至脑中还会时不时地蹦出他说过的那句“明天去复婚”。
以为一年多的时间足够忘了,原来只是记得太清楚,刻意不让自己去想起而已。
咬了咬唇,也顾不得外头还下着雨,她就这么走了出去。与其待在这里避雨,等下说不定还要面对他们一家人父慈子孝地走出来,还不如冒雨冲出去拦车。
这条路已经不是第一次走了。
和贾天夏刚领完证的那天晚上,也是这里和贾爸爸一块吃饭,结局当然是不欢而散,差点就没上演全武行。他爸说她不够漂亮、不识大体、不懂尊老,人家想要的儿媳妇是挂在嘴边会招来羡慕的,要会应酬会交际会在事业上帮贾天夏功成名就。
想着,美满驻足,回望了眼身后雨帘映衬下的华灯夜色。
上一次,她有资格耍性格,因为身边有个宠她的男人在,即使她和他爸爸闹僵,他还是会不顾一切地开车追出来,甚至哄她安慰她,让她确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让他父母改变看法。
那现在呢,她拽什么啊?
“上车。”
一声低吼参杂在淅沥雨声中震回了美满的神,她歪过头,惊愕地看着停在面前的那辆车。
“聋了是不是,上车。”车里的人明显在压抑怒火。
“……”他有什么资格不爽?
“丁美满,给你三秒钟,我不介意把你抱上车。”贾天夏探出头,眯眼看着眼前这个还在发愣的女人,把所剩不多的耐心全都贡献给了她。
她不屑撇嘴,丝毫没把他的警告当回事,充分体现出事过境迁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被随便恐吓两句就会颤抖的笨蛋了。只可惜,想要玩倔强也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她漫不经心地一转眸,刚打算不加理会转身走人,视线捕捉到的画面就让美满意识到,她现在就处在不够天时不够地利更不够人和的情况。
“他他他他他……他们……要要要要、要做什么?”她颤抖着声音,伸手指向不远处那群凶神恶煞,正冲着她走来的黑衣人。
“嗯,你是想要被我的仇家带走,羞辱一番再撕票呢?还是打算上车?”他很气定神闲,第一次发现他爸养着的那群保镖还是有些用处的。
话音还落尽,丁美满就迅速拉开车门,钻了进来,“快,开车啊!”
“我看起来很像司机先生?”他皱眉,透过后视镜,目不转睛地瞪着她。是有多想保持距离,就连坐在他身边的副驾驶座上都不行?在打发好心负责雨中接送的司机?
“那我下车去被羞辱一番再撕票算了……”美满的语气里透出笃定,她想过如果这个男人真能冷眼旁观她去涉险,那死了倒也省心。
果然,他妥协了。
尽管这一路上咒骂不断,但她可以闭眼假寐,不听不看不心烦。
如果不爱了,那么离婚之后也可以坦然面对,再见亦是朋友。
如果还爱着,那么即使离婚了又怎样?有没有那张纸和那两个禁锢住彼此的铂金钻石圈圈,有什么区别?
至少贾天夏是这么认为的,并且以他和美满现在的行为举止来看,也的确是那么回事。
她盘坐在沙发上擦着刚洗完还滴着水的长发,眼神死锁着他□上身布满着的青紫伤痕,像个正埋怨老公不懂照顾自己的娇妻般,不停地碎念着,“你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啊,知不知道最近记者很爱盯你,把自己弄得一身伤,是又想上报纸还是怎样啊?真是够了,多大的人了,还一天到晚走街窜巷的打架。多有乐趣啊?那你不如去做消防队啊,他们天天都要提着工具窜巷子,适合你。”
闻言,厨房里正打算屈尊降贵卷袖煮姜汤的贾天夏抬了抬眸,视线饶过一切障碍物,准确无误地扣住沙发上的女人。最诱人的性感不是刻意为之的,而是不经意间从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所以,只需一眼,他就很不争气地喉头轻颤,充分表现出男人用下半身思考的那一面。
不能怪他太没定力,说的通俗点,所谓出水芙蓉大概就是眼下美满的样子。红润饱满的唇一张一合,在说些什么,他没兴致去细听;乌黑的湿发在她粗鲁地擦拭下沾粘在肩侧,把皮肤衬得愈发白皙;那双水眸虽然不大,但很会勾魂。他一直知道自家老婆很神奇,属于不化妆反而更漂亮的那一类,不艳俗,美得很恬静,会让人莫名其妙地觉得安心。就因为这样,贾天夏才认定她是最适合娶回家的女人。可是显然他错了,丁美满诱惑人的功力完全不比那些搔首弄姿的女人差!要不然怎么可能勾搭上那个阅尽千帆的皮条客!!
“喂,我在跟你说话,有没有在听啊?给点反映好不好?”她唠叨了半天,却只对上他灼热的眼神,有些尴尬之余更觉得是不被尊重。
“嗯?不错哦,连我小时候的理想都记得。”如她所愿,贾天夏立刻回神,继续着玩世不恭。
“你理想那么多,就算不认识你也能蒙对。”美满横了他眼,没好气地开口。从小,他就是个很善变的人,基本一年一个理想,从卖票员到天文学家跨度极其大,就是没想过制片人。
“……你冰箱里为什么只有柚子皮?”原来姜汤也不是那么容易煮的,就算他想做个体贴的男人,也得需要道具配合。
“你怎么那么没有生活常识啊,柚子皮去味道啊。”
“……”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冰箱,需要去味道?贾天夏撇嘴嗤笑,用力关上冰箱门,转眸看她,“那些是我爸的人,只是想带我回去而已。”
美满一点都不怀疑他的说法,那位老头子的确不会纵容他儿子出来追她,甚至恨不得立刻把他绑回去,逼他辞职,乖乖打理公司。也正因为她这个前任儿媳非但不懂帮公公分担烦恼,还成了他儿子留恋电视台工作的最大诱因,所以死老头才会特别不喜欢她。但是,这一次关她什么事?!
片刻的沉默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一改方才的平静,甩开手里的浴巾大叫,“贾天夏!你又骗我!你们父子俩的事做什么要把我扯进去?害我以为你是在被人追杀……”
“我有这么说过吗?”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就把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仔细回想,他的确没说过是被追杀,一切只是她的想象而已。
“就跟你说少看些电影,法制社会,哪有那么多刀光剑影。”他微笑走向她,若无其事地打算在她身边坐下。
“什么啦,这根本不是重点。你快滚,要不要跟你爸的人回去是你的事,别赖在我家。你家老头是黑道出身啊!他本来就看我很不爽,一定会以为是我故意勾引你……”美满很激动,想到那群无时无刻跟随在贾老爷子身边的黑衣人,她就更加按捺不住。索性直接抓起贾天夏的外套硬塞进他怀里,用力把他往门外推。
“让我在你家躲一阵子,我帮你付房租。”贾天夏紧抿的唇线微微动了动,飘出口中的话轻而易举地让美满冷静了下来。
听起来好像很诱人,这样也算是靠自己劳动所得吧,她就可以不用每天厚着脸皮说服台长提前预支工资给她了,大不了等拿到工资之后死不认账地把他踢出去。但是很快,美满就从这巨大的诱惑中清醒了,“我不要,万一又被抓去开百人批斗大会怎么办?”
她实在很难忘记那段堪称刻骨铭心的往事,由贾老爷子率领着近百人,在大黑屋里集体捧着肯德基早餐轮番质问她嫁给贾天夏的企图,她还必须给出不重复的答案。
“放心,我那么疼你,怎么舍得连累你。就算被抓到了,我也会一个人扛下来。”
“真的?只是借住在这而已?”她狐疑地问。
“其实你如果开口问我要钱,多少我都给你,不过你既然非要桥归桥路归路,那我只能说……做梦吧,你以为我的钱那么好赚?拨间房间给我睡,就想我承担所有房租?老头最近很热衷于绑架,没事就绑个女人回来硬塞给我,就比如那个莫蔷……”
“你不会要我假装给你爸绑架吧。”原来莫蔷是老头子硬塞过去的啊,说不清为什么,美满心底闪过一丝暗喜。为了伪装这不该有的情绪,她开始胡言乱语。
“是假装我们旧情复燃帮我去挡掉那些烂桃花!”他没好气地瞪了她眼,极其佩服美满那种路线诡异的思维。
“这样啊,那你要住多久哇?”她犹豫了会,明显有所软化。基本上,除了急需钱交房租外,她也的确想要他帮忙应付她爸妈。
“不知道。”具体得看她什么时候愿意跟他去复婚,“我会给你一万,至少够你付半年的房租。”
“开玩笑,你把我当什么人?”打发叫花子吧!他有那么多烂桃花,她又不是没挡过,绝对的体力活啊。
“两万?”
“我不是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