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我皱眉,道,“蔷姐姐,你不必担心道清,爱上倒也未必,道清只是有些混乱,曾经一段时间道清不若以往的镇定和无所求,竟也有了些贪心和不甘。道清也是女人,也渴望过自己的夫君能疼爱自己只是混乱过而已,如今已经没事了。”

“唉,妹妹确实是矛盾了。”

蔷姐姐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话题,转眼看向四周的美景,忽然她神色一变,微微惊讶地伸手指向一边,道:“咦,那不是皇上?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呢。”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果然看到皇上一行人正缓缓过来。我连忙拉了蔷姐姐准备离开,她却笑了,说:“皇上恐怕已经见到咱们了,自然要行跪拜礼的。”

“道清见过皇上。”

待他走近,我连忙欠了欠身,作了一个福,身边的蔷姐姐照做。

“不打扰皇上,道清这就退下。”说完,转身准备离开,谁知身后的人突然开口说道:“皇后每次见到朕,都着急离开,是害怕朕,还是不想见到朕?”

“道清是怕扰了皇上的兴致。”我皱眉,有些不解,应该是他厌恶我,不愿见到我才对啊。

“哦?不过这些日子,朕对有些事还是好奇,今日正好碰到,顺便想问问皇后。”他满脸的笑容,随意在亭子里的桌子旁坐下,下面的公公随即奉上香茶。

“皇上、皇后娘娘,奴婢先退下了。”

蔷姐姐见皇上似乎有话要和我说,便先行跪拜离开。

“皇上有什么问题要问道清?”在他面前站定,我微笑着开口。他却向我挥挥手,说:“皇后不必见外,坐着回话就好。”

我也不推脱,在他面前坐下,安静地等待他随之而来的提问。

“朕一直好奇,那些日子你究竟去了哪里?”他忽然眯起双眼开口。初听他的问题,我不免大吃了一惊,他继续说道,“朕的贵妃突然失踪,御林军们到处找不到,朕想起去年你要求朕贬你为庶人,放你出宫。起初以为你是逃了,朕开始佩服你的勇气,倒准备诏告天下,说贵妃突疾离世不想几日后,你却突然回宫,只一句被盗贼所虏。朕很好奇,你究竟被何人所俘?既然逃脱,又为何回来?”

“怦怦怦”,心忽然急速跳动起来,我不曾想过他竟会对那件事好奇,我以为表明清白后,一切已经过去了。盯着他微眯的深眸,我努力想着该如何回答。

他继续说道:“太后让朕不要为难了你,说既仍清白,便不要再深究。呵,太后对你,真是格外恩宠啊。”

心里好乱,该怎么回答?半晌,我终于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没有皇上的亲口命令,道清始终是皇上的后妃,怎敢私自逃离?自然会回来。至于被俘大概,大概是道清衣着华丽,盗贼看我富贵,便想想勒索些银两后来遇到几个衙门侍卫将道清救了下来。”

唉编造得有些牵强。

“哦?”他忽然大笑起来,“看来你果然是大贵之命,即使被俘,那么多日子,仍平安无恙,且尚能轻易获救,哈哈哈哈哈你,下去吧。”

终于松了一口气,我匆忙跪安,生怕他再问些令我不安的问题。

第七章 身世之谜(1)

翠绿色薄纱席帘,自然将我与外界的喧闹隔离。我淡然坐在帘内,看着外面汹涌的人潮微微发愣。

前些日子,太后将我叫到太后宫,说:“这些年,后宫一直疏于清理,如今已经有好些上了年纪的宫女等待出宫。哀家已经老啦,越发不想为这些事情烦心,如今你已被册封为皇后,今后这些事情就由你看着办吧。”

那天,太后身着一身暗红色长裙,头发随意地绾在顶上,隐隐可见一丝丝华发。在暗红色衣裙的衬托下,肤色也略显暗淡,靠近了看,脸上的皱纹也明显地多了起来女人,的确都会老去。想起蔷姐姐的小莹,我忽然有了主意,既然如今有了权势,可以轻易左右她人的命运,何不干脆多为她们着想,为她们都寻得好人家嫁了?而我,自然要亲力亲为。几日前,就在临安城里安排了一处临时别院,让人贴了昭示,说要为宫女招亲。

今日,我带着几个宫女,穿着便服,不像以前要得到太后的特别恩准,更不用打着进香祈佛的招牌,而是大大方方地在临安城内招摇过市,去别院为宫女们招亲。

“小姐,一切都准备妥当,可以开始了吗?”

琉璃忽然撩开席帘,打断我的思绪,轻声问。我随意地点点头,她便又走了出去,让有意招亲的人与我见面。在她的带领下,第一个走进别院小厅的竟是一位年迈老妪,走起路来颤巍巍的。

我连忙出声问:“大娘是想为儿子娶亲吗?”

“是,是”老人说话的声音也不禁颤抖着,“官家夫人,我儿已经二十有六,只是家里太穷,一直不能娶亲,如今听说宫里的小姐们要出来招亲,老太婆我是从昨夜就过来等候我们虽穷,可我儿孝顺肯吃苦,每天天不亮就进城卖菜”

无碍,日子虽艰辛,却有盼头。听完她诚恳的话,我安排下人送了些银两给她,这个,自然是记下了。

“你,是为自己纳妾吗?”

看着第二个走进来的男人,我不禁皱眉,看他的穿着打扮,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年纪也在三十之上,这样的人,家中应该早有妻室。果然他点了点头,回答道:“小人是为自己纳妾,不过小人并不是贪图美色,小人娶妻已久,可无奈至今尚未传宗”

“我明白了。”看他也不似猥亵之人,倒也可以考虑,暂且记下。

“你来,是为子孙求妻,还是”接着,走进一位七老八十的大爷,我不禁为他老态的步履担忧,忙命琉璃给他端上椅子。

“说来惭愧,是为老朽自己。”看他老态龙钟,说话倒还清爽,不过他的回答却让我觉得分外不舒服,这么大的年纪,竟想娶宫中二十出头的姑娘?见我不答话,他便接着说:“老朽一辈子生了十五个女儿,梦想着能有个男丁,无奈”

“我知道了,琉璃,送老人家下去吧。”我打断他的话,让宫女出嫁,我想的是她们的幸福,而不是牺牲自己。

一整天下来,我倒也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也留意了不少,不过最终如何,自然要等到宫女出宫。任她们自己选择,我能为她们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至于小莹,我却有些烦恼,虽然她年纪着实大了些,但我却想给她寻个最好的。

回宫的路上,我径自烦恼着招亲的事。行至热闹的护城河边,我干脆甩开烦恼,仔细地打量起湖中快速穿行的船只,以及两岸吵闹的市民。

不经意的转头之间,似乎有一抹熟悉异常的身影在眼前晃过,定睛再瞧,啊——我大吃一惊,那,那,那刚才在我眼前晃过的熟悉身影,分明是皇上!虽然他与我一样,一身普通百姓便衣打扮,可那挺拔的身姿,威严的气质,我又怎么会看错?我愣愣地呆立在道路中央,无法动弹。怎么想也不明白,今日竟会在临安城的街道上,偶然间撞到绝对不应该出现的人——皇上。

只一眨眼的工夫,他便消失在巷子尽头。

“小姐,你怎么了?怎么忽然停下了?”琉璃不解地上来摇晃我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问。看着她,我问:“琉璃,刚才你可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

第七章 身世之谜(2)

“奇怪的人?”琉璃纳闷地向四周看了看,撅着嘴巴回答,“没有啊!”

算了,不再问她,我继续走路,脑子里却开始思索起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看他的打扮,应该是去拜访什么人,而那人应该就在这条巷子的尽头了,可是,会是什么人呢?值得他亲自去见

本来,对皇上的行踪,我只敢稍稍猜测与揣摩,并不敢真的追究,然而隔天,当我再次经过护城河边,我却忍不住向巷子尽头的方向望去。蒙哥好像说过,我似乎比一般宋人女子更好奇,那倒不假。

“琉璃,你们先去别院,凡是看起来人品相貌不错的男子,暂先记下,我一会儿再去定夺。”实在忍不住,我干脆转身,拔腿向那条巷子深处跑,琉璃不依,连忙追了上来,道:“小姐,你想害死奴婢们吗?你万一再失踪了,奴婢们可都完蛋了。”

“你瞧见没有,我哪也不去,就去巷子尽头的那个小院子。琉璃,你们就在这等我,不得随意走动。”我指了指尽头处一个不大的小院落,那日,他应该就是消失在那院落。

“哦!”琉璃无奈,自然知道我的脾气,一行人只好待在原地,默默地看着我的背影。

这的确是一个不大的院落,比起周围的气派,它似乎是寒酸了点,不过,院内定是种满了各色的鲜花,因为有几枝已经悄悄伸出墙外,散发出阵阵清香。沿着石头台阶,我走到暗红色的木门前。咦,竟然没有上锁,透过门缝,我一眼就看见了满园的绿色,院子里搭建了一排高高的葡萄架,现在正是五月天气,绿色的葡萄藤蔓爬满了架子。架子下,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正坐在藤椅上闭目休息。或许是满园的绿色实在是吸引我,我竟悄悄推开木门,沿着石头小路,走了进去

“是凤丫头回来了?”

藤椅上的老太太忽然开口,吓了我一跳,我原本以为她睡着了的。见我不回答,她忽然皱起眉头,一手抓着藤椅,一手拉住旁边的葡萄藤蔓,似乎是打算起身,可是——她睁开双眼的一刹那,我才发现,那双眼完全是没有亮点的,她竟是位盲人。

“对不起,我只是路过这里,不禁被里面的景色吸引了。”

我连忙跑到她身边,将她扶住。

“只是路过的?”她神色有些防范。我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该告诉她真话。

扶她重新在椅子上坐定,我便开始仔细地打量她。她除了双眸因为失明而略显暗淡之外,面容却仍然秀丽,只是瘦长的脸颊有些松弛了,眼角微扬,鼻翼高挺,薄而丰满的嘴唇,似乎总含着笑。看得出,她年轻时曾是一位佳人,只是双手似乎粗糙了点,似是做惯了活计。

那天难道是我看错了?否则他怎么会拜访这样一位上了年纪的普通妇人?

“姑娘,你还在吗?”她突然再次开口,大概是我半晌没有答话,她以为我已经离开了,我连忙回答:“在,我在看这里的风景。”

“这里真的很美吗?”她幽幽地开口,“也是,我每天都能闻到空气中的青草味,还有那些花香。要是昀儿在,他定会抱着我,靠近了点闻”

昀儿?我忽然惊住,昀儿难道是赵昀

“昀儿是谁?”我下意识地问,心里仍不敢把她口中的昀儿跟当今的皇上扯上任何关系。

“呵呵,当然是我儿你真的是路过的?”刚刚还带笑的面容转眼又冷了下来,她有些怀疑地盯着前方。

“刚才一路走来,不禁被这个院落吸引了。闻着花香,我看见门开了一条缝隙,沿着缝隙,我看到葡萄架下的您,这么恬静的画面,我第一次看到,不禁感动了。”是啊,我临海的家,里面也是种满了鲜花绿草的,尤其初夏,微风一吹,顿时会觉得神清气爽,惬意自如,就像这里。

“哦,这些都是昀儿亲手栽的,比起是是非非复杂的人,比起富丽堂皇的假山假水,他更喜欢这些自然的花草姑娘,你住这附近吗?”听了我的话,她的表情再次缓和了,跟我聊起天来,或许是个寂寞的人吧。

第七章 身世之谜(3)

“离这儿有些远,不过这里,更像我娘家的院子。”我笑着在她身边坐下,任微风吹在脸上。

“哦?已经嫁人了啊!听声音,还以为是位姑娘。”

我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有些贪恋地闭起双眼,享受这难得的如水平静。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不知何时,院里忽然多了一位年轻的女孩,手中提着菜篮,出现在我的面前。迎着阳光看她,我有些晃眼。

“凤丫头回来啦,她只是经过这,就陪我说了会儿话。”藤椅上的老太太在一边解释。

“老夫人,赵公子交代了,不能随便留陌生人。”叫凤丫头的女孩有些戒备地看着我,我笑着起身,道:“我正好该走了,打扰到老夫人了。”

赵公子昀儿

不用再细细斟酌,我已经确定她们口中的人的确说的是皇上——我的夫君,只是我不曾想到,他尚有一个年迈的娘亲。

忽然想起,那日在北宫门,对我的母亲他意外地亲切,是因为看到自己娘亲的身影了吗?他曾说过的:

“朕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你!”

这些天,我看着宫女们一个个背着包裹离开,心中不免有些伤感,好在等待她们的或许是更好的命运。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人——王坚,合洲城的守城侍卫。他的气质不凡,高大英气,一双眼更是炯炯有神如若将小莹嫁给他,定不会委屈了她,而蔷姐姐,我自然会再派她人伺候。只是,小莹的身份

傍晚,我第二次单独走进皇上的寝宫。守门的董公公见到我,分外地客气,不用我开口,便直接进殿向皇后通报,一会儿便出来请我进去。

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坐在案上批阅奏章,而是斜躺在太师椅上,手上随意地翻着一本薄书。

“道清见过皇上。”行过跪拜礼之后,我径自起身,开门见山地说,“皇上可否赏赐道清一道圣旨?”

“圣旨?”他放下手中的薄书,皱着眉头看向我。

“道清想赐封一位宫女更高的身份,以便嫁给更好的人家,望皇上恩准。”我低声解释,希望他能够体谅。

半晌,他保持着沉默,就在我以为我的请求又将泡汤的时候,他突然大笑起来,道:“皇后,如今你掌握着中宫凤印难道皇后不会使用自己的身份吗?”

“呃?”

我愣住,什么意思?不会使用自己的身份?难道他的意思是:赐封宫女,我可以自己做主?

“没别的事的话,你下去吧。”

不再看我,他继续拿起手中的书,随意地翻动起来。

从皇上的寝宫出来,我便直接去了藏书阁,那里有历代皇上的生平记言、历年大事,包括当朝的。不知为何,对他,我更加好奇起来。

“小人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见我忽然出现在藏书阁的殿外,守门侍卫们明显吃了一惊,连忙行大礼,我摆了摆手,招呼他们起身,道:“本宫只是来查点东西,你们在外面候着。”

我小心翼翼地翻看着柜上的目录。藏书阁的书每年都有专门官员清理和记录,除非皇上有特别的命令,否则都会遵照史实,以便后人阅读。本朝的帝王生平尚未完成,被单独放在一边。我轻轻取下仅仅记载了几页的厚本,极其小心地翻开。

“名赵昀,公元1205年出生于宋绍兴府,为太祖十世孙家道早已败落,实为平民,早年,父逝,从小与母、弟相依早早挑起生活重担,养家糊口后来,暂寄居娘舅家”

家道败落父亲早逝他的经历和我竟是惊人的相似啊!先前虽然知道他不是出身王侯,但想至少也是太祖世孙,不会差到哪里去了。可是既然与母亲从小相依为命,为何今日富贵之后,却仍独留母亲在宫外凄凉生活?连正经照顾的人也没有,他,可是当今的一国之君啊!

“每年四季更替,皇上龙体微恙,时而咳嗽,御医诊治,为长期性寒疾”

第七章 身世之谜(4)

我独自静静站立在藏书阁,继续翻看为数不多的记载:“寒疾顽固,若不注重内外兼备的调养,惟恐伤了龙体精气”

寒疾精气看到这,我忽然惊住,不敢置信地瞪着这几个字,什么意思?难道可皇上如今年纪轻轻,体格康壮,怎可能被小小的寒疾所影响?精气什么意思?难道是说若调养不当,皇上有可能一生无嗣不!绝不可能!我有些恼怒地扔下手中厚本,转身向藏书阁外跑,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正在追赶我,是,我害怕了

冲出藏书阁,我情不自禁地再次向皇上的寝宫匆匆而去。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一个人让小人们送您回宫”身后,那几位藏书阁的侍卫连忙跟上来,有些担忧地看着我。我向他们摆摆手,道:“本宫想一个人走走,才特意遣走了宫女,你们不用再跟着我。”

是啊,在他们的眼里,我一定是一位怪异至极的皇后,出自己的德喜宫,竟不带奴婢随同。

“呀,是皇后娘娘,您来啦!”董公公惊讶地看着我,硬生生将那个“又”字给挤了回去。也对,我今晚的确反常,进宫三年来,总共来过三次,没想到今日却一连来了两次,还是我一个人,唉

心情已经渐渐平静,我轻问:“皇上歇了吗?”

“回娘娘,还没,皇上还在看书。”董公公微弓起腰回答。我忍不住皱眉,既然自己有寒疾,应该早点休息的。

“娘娘,要奴才通报吗?”

“不用了。”我摇了摇头,实在有些搞不清自己的情绪,也许是被刚才的记载吓着了吧。心里想着,毕竟,只有自己是与他唯一大婚过的结发。

“这么晚了,娘娘该有宫女们伺候着才是。”见我转身欲走,董公公关心地说,“让老奴送您回”

“不用了,”我打断他的话,说,“公公留着伺候皇上吧,一会儿该提醒皇上歇了。”

回到我的德喜宫,匆匆沐浴完毕,躺回罗纱帐内。忽然有些伤感,脑中不断闪过这几年在宫中与他的点点滴滴。

再次出宫,像上次一样,我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裙,命宫女们远远地在护城河边候着,而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走向那世外桃源般的小庭院。

这一次,厚重的木门紧紧地关闭着。我抬手轻轻叩响了门,一会儿,凤丫头的脸便出现在面前,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我,问:“你怎么又来了?”

我笑道:“忽然有些想念这里恬静的景色,便又来看看。”透过门与她的间隙,我看到老太太像上次一样,安静地坐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而院里的花草长得更加茂盛。

“是上次那位少夫人吗?我听得出声音。”老夫人一下子就听出了门外我的声音,只是这次她不再称呼我为姑娘,而改为少夫人。

慢慢走进庭院,像上次一样,我安静地在她身边坐下。

“想娘家了吗?”她忽然轻问,我随意地“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吹着初夏的凉风。

半晌,我终于开口:“您的昀儿常来看您吗?”

她微笑着点点头。

“能跟我讲讲他的事吗?”我看似随意地说。谈到自己的儿子,她笑得更盛了,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远方,缓缓开口道:

“小时候,我这个为娘的实在是对不起昀儿,从来舍不得给他做衣裳,总是到亲戚家里去要,别人总是笑他,整天穿着不合身的小衣服,紧紧包在身上。有一年,舅舅送来一件不穿了的衣服,还很新,他高兴得不行,可是我却舍不得立即让他穿,就说,明年冬天过年时穿。可谁知道,等到了来年,我再翻出来套在他身上,却又变成了不合身的小衣服。那孩子啊,个头长得太快。他倒无所谓,说,正好留给弟弟新年穿”

我默默听着。

“还有一回,他拉着弟弟经过集市,弟弟盯着人家店里的包子,怎么也挪不开脚步了,店里小二就开玩笑说:小子,你若是让我重重踢三脚,我就给你一个包子,如何?弟弟吓得不说话,眼睛一直不曾离开过笼里的包子。昀儿却在一边仔细地问小二:‘你说话可当真?’那孩子,一直这个脾气,那次,被人重重踢了三下,连吭都没吭一声。到头来,别人却笑我的昀儿定是个傻子了。”

第七章 身世之谜(5)

说着,说着,老太太的眼里不知不觉噙满了泪水。

我无语,心却跟着沉重。

“他弟弟呢?”

半晌,我再次开口,她的表情却忽然全变,神情痛苦,紧紧地闭上双眼,许久,才又平静下来,轻轻回答:“离开了,被那个女人赐死。那个女人,为我昀儿带来了富贵,同时却也带来了仇恨。”

那个女人?

“不只是他,当日是连同我一起,一起被赐死了的。昀儿来得及时,我尚留了一条老命,否则怕是也要阴阳相隔。”

她叹了口气,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赐死?是了!终于明白,他对我莫名的厌恶从何而来,那是源于对太后的恨吧!我可是太后一手安排给他的结发。太后啊!为了弄权夺势,你牺牲了多少无辜的人?

赐她们死,你是害怕有朝一日,母凭子贵,从此夺了你的位、你的权,又或是害怕将来皇上娘家崛起,干涉了你赵家的政权?

“少夫人”忽然,她将头微微转向我的方向,双目茫然地注视着前方,似是无限感慨地说:

“你应该是位极其年轻的女子,可是听你的声音,为何失了朝气?你不该有这种淡定的。活着,就应该在这个世界上留下活过的痕迹,按自己原本的性子活。我昀儿也是,实在不该那样沉重地去活。”说完,她又叹了口气。

而我,却蓦地惊呆。我,真的失了朝气?活着,就应该在这个世界上留下活过的痕迹么?

第八章 御驾散关(1)

六月末,正是黄梅季节,空气潮湿异常,暗沉沉的天空,泛着热烘烘的黄光,太阳整日躲在密密的云层中,瞧不见半个脸。随着轰隆隆的几声响雷,大雨即将来临。

这几日,宫中不断见到朝臣进进出出,压抑的气氛有如这潮湿阴郁的空气。据董公公说,皇上已经几日未曾合眼,只因大金完颜宁甲速再次骚扰我边境大散关,向我宋国宣战,守城元帅蒙将军已经悲壮地战死沙场,金人笑我朝中无将,而与大蒙的联盟又迟迟未能最终商定。

我有些不安地在德喜宫里踱着步,焦躁地等待着先前派去打听情况的公公回话。一会儿,一个小小的身影终于飞速地向我这儿跑过来,等他走近,我迫不及待地问:

“怎样?皇上那里商议得如何?为何忽然召集了所有的御林军?”

“禀禀娘娘”小太监努力吸了一口气,气喘吁吁地说道,“奴才打听到,皇上是准备御驾亲征,将国事暂时交给史丞相,即刻即刻就起驾”

御驾亲征!我蓦地愣住,不曾预料到他竟破斧沉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