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好像在告诉舒畅,她与宁致的婚礼已进入倒计时了。

可是,她真的就没办法进入状况,她整个人都象在游离着,找不到一个着落点。

宁致在求婚后的第二日,和舒祖康的主治医生谈过话后,便去了北京。他每天都会和舒畅通电话,说他在北京的日程安排,北京的天气如何,应酬时不知不觉又喝高了。通话时间动不动就长达一小时.但他只字不提求婚的事。

他真的是给了她考虑的空间和时间,一点都不催促。反到这样,舒畅更感到了自己真的应该早点表明态度了。

yes or no?

我愿意?我不愿意?

舒畅闭上眼,一个人在阳台上喃喃自语。

“唱唱,那不是你们报社的总编吗?”单人病房的设施很好,有电视,有空调,还有独立的卫生间。晚饭后,于芬会看一会电视,舒祖康则是躺着听电视。

舒畅扭过头,是滨江电视台乔桥主持的《BOSS访谈》,这期的嘉宾是恒宇集团的总经理裴迪文。

裴迪文终于把胆量练大了,乔桥也如愿了。舒畅想起乔桥亲自到《华东报社》邀请裴迪文时的情景,浅浅一笑。

乔桥穿了一身紫色的职业装,头发不知上了多少发胶,服帖得有些呆板。裴迪文则如同坐在咖啡馆里一样,神情闲雅,举手投足间,贵族气质自然流露。

节目开始,先放了一段恒宇集团滨江分公司的开张剪彩的录像,镜头不时闪过一张张电视上常出现的面孔,最后落在裴迪文的身上,他身穿黑色的西服,胸前佩着礼花,头发往后梳理,露出光洁而又饱满的额头,俊美轩昂得让到场的媒体都发了狂,闪光灯响成一片。在他的身后,雍容华贵的储爱琳骄傲地看着他。

“呃,他怎么现在是房产公司的总经理了?”画面定格,乔桥向观众介绍裴迪文。于芬纳闷了。

“哦,他换工作了。”舒畅轻描淡写地说道。

“到底是做干部的料,到哪都带着个总。”

舒畅笑笑,没有接话。

“那是?”乔桥指着储爱琳问裴迪文。储爱讲是开张仪式上唯一一个女人。

“家母,特地从香港过来道贺的。”

“你的父亲没有来吗?”

“父亲身体不太好。”

乔桥点点头,“你和你母亲感情很好。”

“她是我生命里重要的女人之一。”

乔挤扬扬眉,“裴总的口气,应该有之二、之三?”

裴迪文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很快了吧!”

他没有深谈,乔桥识趣,也没追问,这个节目毕竟不是娱乐频道的。“裴总,自从恒宇集团转战大陆市场.在北京、上海、广州、青岛都设立了分公司.业绩一直稳居中国房地产之首。滨江只能算中小型城市,恒宇破例在这边设立分公司.是对你曾在此生活三年的回馈吗?”

“回馈是一部分.主要的是我在滨江有一个梦,我想实现它。”

“什么样的梦?”乔桥惊奇地瞪大眼。

“说出来就不灵了。”裴迪文神秘地笑笑。

乔桥耸耸肩,娇嗔道:“裴总还卖关子,不过,我想我们滨江四百万居民会有幸目睹这个梦的实现的。裴总,这次滨江市政府开发北城区.恒宇也是竞标单位之一,你对中标有几份把握?”

“我可不想太快露出手中的底牌。”裴迪文避重就轻。

舒畅惊愣地看看于芬,于芬兴趣盎然地盯着电视。“妈妈.北城区要开发了吗?”

“知道呀,你们报社的报纸上前几天就登出了通知。”

“那我们家会不会拆迁?”

于芬点点头,“拆呀!宁致已经在帮我们找房子了。他说江心阁那边有几套复式住房,一楼二楼连一块的,外面也有个小院,和咱家现在差不多,离他的公寓、老医生诊所也近,走二站路就是大超市,生活很方便的。”

“可。。。。。。可我们家那小楼是爷爷留下来的,院子那么大。。。。。。”舒畅也不知自己想说什么,心里就是有点发堵。

床上的舒祖康说道:“政府都发通知了,难道我们还能抗拒?既然都是被拆,还不如让宁致的公司拆,也算支持下他的工作。”

“致远公司负责拆迁?”舒畅抽了口冷气。

“开发北城,拆迁是个大问题。政府原来拆迁东城时,有老居民吊死在一棵大树下,这事一直闹到中央。这次政府坏了,哪家公司竞标得中,拆迁就是哪家的事。”

舒畅突地站起来。

“你去哪?”于芬问。

“我去买份报纸。”舒畅急匆匆地出了门。

医院隔壁有条小街,有许多小饭馆,也有小旅店,其中有一两间书店和报亭。书店已关门了,报亭里还亮着灯。

舒畅问老板有没有前几天的《华东晚报》。

老板慢悠悠地抬起头,“不谈前几天的,今天的也售完了。舒记者写的那个“躲猫猫”的系列报道,大家每天都等着看呢!你要看《华东晚报》,明天下午早点来。”

舒畅扯了扯嘴角,叹了口气,拖着双腿,默默地往回走。

她也不知自己激动什么、堵什么,北城是老城了,那些个平房挤在滨江的北角落,确实是影响整个城市的协调性,开发是迟早的事。她家那小楼,她

不过住了二十多年.爸爸在那呆了近七十年,他都不心疼,她疼什么?

爸爸说得很对,与其都是被拆,还不如支持下致远公司呢!

宁致为什么没和她提一句呢?忙忘了?

也许是不让她操那个心。

不对,他提过了,说有个大工程,只要竞标上,致远公司五六年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原来就是开发北城区呀!

比起她,宁致有时更象爸妈的儿子。明明也是个大忙人,却还腾出时间关心爸妈。细细地回想,应该她做的事.他都抢着做了。这次要不是他.怕是她从昆明回来,就只能和于芬抱头痛哭了。

十年前的好感,到现在,己消失得干干净净。

爸妈是她心头最重的人,把她爸妈视作亲人,带给他们快乐,就这一条,就足够让她很感动很感动了。

舒畅低着头走着,看着自己的身影被路灯拉得长长的.肩很窄.腰纤细,头发有些散乱,背稍稍有些佝。

她想起晨晨病着的时候,一边在等着肾源,一边忙着筹钱,杨帆这时提出分手,她抱着晨晨流泪,晨晨拍着她,轻哄道:“唱唱别怕.晨晨会保护你的。”

那个时候,她真的需要一幅那样宽阔的肩让她依着。

现在,这幅宽阔的肩已经为她打开了,她真的可以让自己做个不需要假装坚强的小女孩了。

有人可依的感觉真好!

一阵夜风吹来,带着初秋簿簿的凉意,舒畅环抱住双肩,深呼吸。

别想那么多,不要太精明,傻点,痴点,单纯点,就这样吧,做别人掌心里的宝,不要独自撑起一块天。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舒舒?”只要接到她主动打过来的电话,宁致总是惊喜万分,“在家还是在医院?伯伯今天怎样?我和思远还在外面应酬呢!”

她淡婉地笑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你什么时候回滨江?”

他一愣,“后天。”

“北京冷了吧?”

“嗯。”

“上飞机前给我发短信,我去机场接你。”她说。

“舒舒。。。。。。”宁致的声音带着质疑,以为他听错了。

“我。。。。。。有点想你了。”她笑着挂上电话。

不一会,手机很快响了起来。

反应过来的宁致,声音都发抖了,“舒舒,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如果是开玩笑呢?”她反问。

“我要把这玩笑当真。”

“快进去吧,别让客人们久等。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