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悲歌》上市了,销售效果非常不错,主要是长江出版社的宣传做得非常好。公众内心里对明星、高官的隐私都有一种八卦的欲望.这书书写了二十个高官从天堂到地狱的整个过程,文笔犀利,情节曲折,有事实感,有戏剧性。又满足了公众窥伺隐私的欲望,又让人觉得坏人有恶报的畅快之感。刚上市不到一月,各大书店便要求补货,长江出版社趁热打铁,在第二版时.让舒畅到省城的新华书店进行签名售书。

舒畅一开始不肯答应,向裴迪文抱怨,说那样自己象只大猩猩似的,被人围观。她只是个记者,又不是明星,不做抛头露面的事。裴迪文劝慰她,要站在长江出版社的角度想一想,其实,这也不是坏事,为以后做一个名记者打好群众基础。他提出陪舒畅一同过来。舒畅拒绝了,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那幅不自在的样子。

那天,新华书店在门口摆了几张桌子,挂了个“名记者舒畅签名售书”的横幅。天气灰灰的,没有太阳,横幅太大,一个字就顶了舒畅整个身体的面积,让她看起来,应了鲁迅先生著名的那句:要榨出身体里的一个“小”来。不仅小,还极其不平衡。

舒畅坐在桌后,买书的读者很有秩序地排着队等待。每签一个名,舒畅会伸出手来,和读者握一握、笑一笑。有的读者会质疑地问一句:这里面写的真是事实吗?

舒畅点点头。

半天下来,舒畅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笑得都僵硬了,嘴唇发干。趁着眼前暂时没读者,她拧开一瓶水,刚凑到嘴边。

“啪!”桌上突然多了两摞书,目测下足有一百本。

舒畅扭头看向陪同自己的书店工作人员,店员和她一样,一脸震惊。

“为什么买这么多?”舒畅挑挑眉毛,问买书的一个二十刚出头的长了一脸粉刺的小伙子。

“我们总经理让买的。”小伙子扭头,指了下停在几米远的一辆黑色宾士说。

舒畅咬了下唇,清澈的眸子不禁带了怒气。

车门一开,宁致走了过来。

舒畅又问道:“为什么买这么多?”

宁致认认真真地回道:“买回去发给员工,人手一本。”

舒畅冷冷地笑了,说:“你当这书是党建教材还是劳保用品?”

“我觉得这书有教首意义。”

“可是对你的员工不适用,他们没机会从这里面吸取到任何教训。一个房产公司的员工有机会卖官敛财?有机会行贿鱼色?宁总,你真有这份体贴之意,这快到新年了,你不如进去买份挂历给他们更实用。”舒畅一点也不迂回地咄咄逼人。

宁致盯着舒畅,沉冷了一分钟,太阳就突然出来了。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在大家身上,很公平,也很贴心。他眯了下眼,问道:“是不是舒记者认为我的员工不配看你的书?”

“我觉得没这个必要浪费。”舒畅生硬地回答。

宁致倾倾嘴角,抬眼扫了下有几个拿着书准备过来签名的读者,“舒记者,我的员工和他们有多大区别呢?卖给我们是浪费品,卖给他们就成精神食粮了?”

“他们是真心喜欢我的书而买书,而你。。。。。。”

“我怎么了?”宁致挑了下眉。

“我早就说过,宁总,该打住了,没有用的。”

说完,舒畅不再看他,把头转向等待的读者,一一为他们签好名,微笑地目送他们离开。

宁致板着个脸,立在桌前,笔直地看着她,有点不折不扣的样子。

“你还是认为我在打你

家小院的主意?”宁致咬牙切齿地问。

“你就那么单纯,没有任何目的吗?”舒畅意兴阑珊,把桌上的纸笔收收,准备结束售书活动。

宁致破天荒地笑了笑,“今天,你是不打算给我签名了?”

“我只给每次买一本书的读者签名。”

“行,那我把这书全退了,再一次买一本过来,”宁致抬头问店员,“这不违反你们的规定吧?”

店员看出两人是认识的,却象不太融洽,也不知说什么好,呵呵陪着笑。

“宁总,不要欺人太甚。”舒畅来火了,把笔往桌上一甩。

宁致突然脱去外面的西装,解开衬衫袖扣,一点点地把袖子往上挽。

“你要干吗?”舒畅瞪大眼,以为他要打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他不回答,把扫子挽到肩肘处,胳膊上露出一个月牙型的伤疤,他指着那伤疤,看着舒畅,“欺人太甚的人是你吧!记得吗,八针,是个实习医生缝的,忘了打麻药,我疼得差点背过气去,你就站在我旁边。”

“天,”舒畅惊愣地捂着嘴,象见了鬼一般拼命地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卷四 第一章

“这是怎么弄的?”

实习医生第一次值班,未免有点手忙脚乱。刚吃过午饭,想坐下来歇会儿,外面进来三个孩子。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男孩.右胳膊上一片腥红.英俊的面容已没了血色。医生挽起衣袖一看,一道整齐的牙印.硬生生把皮肉咬得分了家。

“我。。。。。。咬的。”跟着进来的一个小女孩同样雪白着一张脸,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就是不敢落下来。

最后面的一个男孩,或者叫男人才对,块头大大的,胆怯地揪着女孩的衣服,躲

在她的肩后探头探脑地往前看着。

“医生,他。。。。。。要不要紧?”女孩吓得不轻,恐惧地一直看着男孩的胳膊。

“当然要紧了.你这孩子真是太淘了。不知道人的牙齿有毒吗?”医生慌乱地找消毒水、棉球,钳子把药盘弄得咣当直响。

女孩咬着唇,眼中的泪再也止不住,扑扑地往上直掉。

“唱唱,别哭,别哭。。。。。。”大块头男孩突地像生出无穷的勇气,冲上前把女孩抱住,“晨晨保护你。”

“少嚎了,我没那么好死。”受伤的男孩朝女孩瞪了一眼。

女孩难得没有回嘴。

她从见到他第一眼时,就不喜欢他,可是她又是条狗,不喜欢就上前咬一口。她是被逼的。

他不仅长着一幅欠扁的样子,还有着一幅欠扁的德性。

他不是滨江人,去年秋学期开始时才搬到他们巷子里。他家里只有两个人,他和他妈妈。他妈妈整天闷在家里,很少出门。

她每天看着他背着个大大的书包.头昂得高高的.一边走一边咬着煎饼果子,从她家院门前走过。没几天,身边就多了几个打粉很新潮的女生。

她哼了一声,极瞧不起这样的男生。

他注意到她,是因为晨晨。只要看到晨晨站在院门前,他就爱和几个女生围着晨晨,让晨晨学青蛙跳,学狗叫。这时,她就会象个小斗士一样.凶悍地抓起一把沙子对着他们扬去,和他们对骂。

有次,她甚至和其中一个女生打了一架,把女生的裙子撕下半面.女生捂着裸露的小屁屁,嘤嘤直哭,他把外衣脱下来给女生穿,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奚落。

这学期,他竟然考了全年级第一,站在讲台上发言。她站在初中部的操场上,听着广播,那一天,她才知道,他叫刘洋。

放学回家,他罕见的没和一帮女生同行,路上遇到她.得意洋洋地对她挤挤眼,

“小舒舒,哥哥我厉害吧?一来就坐了你们校的第一把交椅。要知道俺和一帮兄弟在梁山,宋江都没现在的我爬得快呢!

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当他如隐形人一般。

“小舒舒,你千万不要暗恋哥哥我哦!”他在后面怪声怪气地笑。

她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瞪他,转过身时,脸却红了。

不知怎么地,他把逗晨晨的兴趣转移到她的身上。他爱和班上的男生在初中部门口等她放学,跟在她后面,故意地对她的身材、发型、衣服,高声评价,每一次都能把她说得脸红脖子粗,握着拳头,有想揍他的冲动。可是她不敢,他越来越高,都超过晨晨了,而且那肩都宽呀!

有一天周六,晨晨又站在院门外,被他哄着跟他去街上玩,她发觉后,追过去,

看到晨晨握着话筒站在一个公用电话亭边,他两手交插,晃着两条腿,站在一边似笑非笑。

“晨晨,你给谁打电话?”她抢过话筒,刚想搁下。

那边脸严肃地问:“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她纳闷地说道:“没有呀!”

那人又接着问:“那你有什么事儿?”

“没有啊!”

片刻后,那人喘了口气,说了一大串批评的话语,还斥责她妨碍司法公正。舒畅怒气冲冲地和那个吵了半天,说电话是别人拨的。

“你知道这是什么电话吗?”那人冷哼一声,“这里是0报警专线。”

她头嗡地一下,生怕那人查出她所在的位置,拉着晨晨拼了命地往人群里跑。

他在后面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出来了。

她回过头,突然觉得他脸上的笑容很刺眼,刺得她心中升起一团的火,想都没想,松开晨晨,回过身,冲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