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在场?”

罗特助哭笑不得:“童老师,你就别逗我了,我都快窘死了。”

她从来不欺负老实人的,

是真的糊涂。

罗特助只得硬着头皮道:“那天为叶总送行,车小姐要他陪她去游泳,说是最后一个愿望,他怕把事情弄复杂,于是拉上我。呵,这也不是第一次。叶总犯胃病的时候、在北京的时候、加班的时候……”

“慢着,罗特助,你说犯胃病,是那次新年住院吗?”

罗特助责备地看着她:“这事你也不知道?新年住院,是胃出血,我给你打的电话。这是另一次,你们那时可能在冷战,叶总工作像不要命似的,输完液之后还去公司加班,在办公室里晕倒,我和车小姐一起送他回的荷塘月色。”

她问了个时间。她是小人,和他生气的每一次,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他们为什么吵的?是为车欢欢吧,他气得摔门而去。

餐桌上摆着的泡面碗,搁在门外的植物,植物下面压着车欢欢火辣辣的问候。

她也是骄傲的、倔强的,不愿向他低头,任局面僵持着。站在上帝面前,谁都是罪人。

“我想是因为叶总深爱童老师,所以才有力量拒绝车小姐的示爱。”

“他真拒绝得了吗?”

罗特助严肃起来:“童老师,你说这样的话太对不住叶总了。你可以把我当反面事例,我也爱我的老婆,但在醉酒时,我仍理智失控。车小姐不是普通的女子,她年轻、漂亮、俏皮、可爱,她就如同一团火似的,能有几个男人可以抗拒?她像着了魔样迷恋着叶总

,泰华员工都知道。她也不掩饰,而且屡败屡战。唉,不然也不会发生更衣室中的阴差阳错。她本来的目标应是叶总吧,她在黑暗中把我……当成了叶总。”

童悦瞪大双眼,她终于听明白了,车欢欢和罗特助上床了!!!那么车欢欢怀的那个孩子应该是……天啦!叶少宁应该也知道这件乌龙,他对她说孩子不是他的,那么苍白,那么欲说还休,其实不是心虚,他不只是保护车欢欢的声誉,还有罗特助。罗特助的妻子快要生孩子了,两人相亲相爱。若这事说出来,乐静芬不会放过罗特助,而罗特助那个幸福的家也将瓦解。

“之前,虽然乐董没明说,泰华的人都知叶总是泰华未来的东床快婿,没想到叶总娶了童老师。乐董非常现实,一意识到叶总不会成为家人,立刻架空叶总,把叶总手中的事务挪给车小姐。叶总太温和多礼,念着泰华对他的培养之情,才加班加点地把车小姐带上手。那时你们是新婚吧,叶总常叹息没能给你一个美好的蜜月,但我想,他现在应该已经弥补上了。”

无语。别人跑着跳着,向叶少宁怀里扑去,娇柔、妩媚、风情无限,她却视他如草芥,冷得像块冰,忙不迭地把他往外推。他心中有过苦衷吗?有没有因为她而无力?应该信任他的,但太多的事蒙住了她的眼,她看不清,也累得不愿去看清,也没有

安静地坐下来,好好地听他说话。那些误会就像是她期待已久的,好像被她预料到了,他不值得她珍视,这样她才能自如地转身。大概从一开始,她也没相信他们能白头到老。其实是怕踏上江冰洁的脚印,她想保护好自己。

他说什么了,他说她在努力做一个称职的妻子,而不是努力爱他。她把婚姻当成了一项工作、一项计划。离婚也是她挖的一个坑,他同样看得清,也同样认真地跳。

冯小刚的《非诚勿扰》里,梁笑笑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由爱生恨,却又割舍不了,秦奋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是仇人眼里出西施。秦奋能容许梁笑笑和他在一起时,心里却记挂别人。他爱她爱的正是这份痴傻,这份断不了的缠绵,纵使对象不是他,他也能欣赏,能疼惜。他想,如果有一天她爱上了我,也会这般傻吧!

叶少宁跳坑时是不是也这样想?这是一种傻,其实也是一种浪漫。

12:跃迁

九月八日,桑晨的餐馆开张了,叫外婆小菜。桑二娘是个有本事的人,也是有财运的人。她找了幢日伪时期建在海滨大道上的两层小楼做的餐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面朝大海。就这样一块地方,火了。拍婚纱照的、旅游的、搞摄影的、画画的,经过都要停一停,俨然这儿成了块艺术之地。城里的人更是呼朋引伴地开着车往这边赶。原先计划的四桌,后来改为四个包间,另外辟出一块大厅,十来张原木小方桌,藤编的座椅,四周沿墙放几盆阔叶植株,窗一开,海风满堂。包间需要提前一周预订,方桌看运气。厨子请了两个,一个擅长南菜,一个擅长北菜。张青坐柜台后面收账,二娘前前后后照应。

依张青的性子,通常待不了几天就要往外跑,没想到这回寻到了趣味,倒是认认真真做事,几个月过去,原先晒黑的皮肤变白了。熟悉二娘的人都戏称他是被二娘包养的小白脸。

二娘眼一瞪:“我是他的人,不包他包你?做你的白日梦去。”

二娘脑子灵活,过节送果盘,结婚纪念日送鲜花,回头客打九折。

叶少宁来过三次,二娘按住张青的手:“他,没折扣。”

叶少宁说:“桑老板看客点菜,欺人。”

“我看你不顺眼。”二娘狠起来,不逊男人。叶少宁笑笑,看这样子,童悦没和二娘联系过,不然火气不会

这么大。

晚上沿着海滨大道开车,可真安静,不是说没有声音,实际上,声音很多很杂,风从松林间刮过去的声音,鸟的声音,小动物在枝条间跳来跳去的声音,下面海的声音……可心情是沉静的,异乎寻常的沉静。

开学那天,他去了实中。因为是开学典礼,学生们都穿了校服,老师们也穿得很正式。孟愚和凌玲头挨着头站在后面,旁边是一本正经的赵清。郑治说这届高三强化班的班主任是赵清,人是有点不靠谱,不过心态年轻。就这样凑合着吧,像童老师那样的,太少了。

郑治老奸巨猾,只字没问他和童悦离婚的事。

罗佳英的相亲计划在叶一川的镇压之下,暂时搁浅。叶少宁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荷塘月色,这里本来想对外出租的,广告挂在中介那儿,有几个人跑来问,他只得向人家道歉。

去欧洲出差半个月,裴迪文说趁机休几天假,四处转转。他按时回青台,航班选择的是直飞上海。

他知道童悦在上海,那天童大兵家座机上显示的区号,他看到了。他相信华烨一定知道童悦住在哪儿,在哪所学校教书。飞机到港后,他在机场喝了杯咖啡,转机回青台。

见与不见,都没什么改变了。

外面传来女子的娇笑声,紧接着,轻轻的叩门声。他打开门,进来一位高挑明艳的女子。这是裴迪文为了加强青台的力量,特地从香港调来的

公关部经理,叫陆曼丽。港大毕业,英文娴熟,普通话是正宗的北京腔,对于青台当地的话也听得懂,显然是有备而来。她来,倒真让他省心不少。一些难缠的客户,她一出马,棘手的也变顺利了。

陆曼丽能喝酒,会唱歌,高难度的国标舞也会跳。但是静下来时,又似柔弱的小女人般。这样的女子,追求者甚多,每天都有鲜花送进来。

“陆经理,有事吗?”他问。

她朝他吐吐舌,示意他噤声,随手把门带上。他看着她抽出两张餐巾纸铺在办公桌上,然后从带过来的纸袋中拿出两个保鲜盒:“我只做了两人份,所以不能声张哦,不然我一出这门,就会被扁。”

他还没答话,她就笑个不停。

“公司餐厅的厨师手艺是不错,但天天吃也厌的。我做的是凤梨海鲜饭,还有蔬菜汤,你吃吃看,绝对美味。我很自信的。”

他没有走过去坐下,只是语带惋惜道:“我相信陆经理的厨艺和工作能力一样出色,但我已经吃过了。”

陆曼丽抛了一个媚眼:“叶总撒谎吧,我就没见你下楼去餐厅,傅特助今天又出差。放心吃吧,我不会要求一饭定终身的。”

“谢谢,不用了。你不必端来端去,就在这吃,我去企划部一下。”

陆曼丽顿了两秒,神情和声音都如夜雾般缥缈:“叶总,为什么?”

“因为我与陆经理只是同事,特意为对方做饭是家人

或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

“同事也可以成为家人或情侣。”

“因为没有可能,所以不能让陆经理误会。对不起,我是个古板的人。”

第二天,有客户过来谈合同,出去应酬。“去外婆小菜吧!”他对开车的傅特助说。

傅特助苦着脸:“没预订,现在去往哪儿坐?”

“让桑二娘在外面摆张桌子,现在天气又不冷。还挺有情调的。”

傅特助咧嘴,不敢苟同。

中奖了,今天的包间破天荒空了一间。出来迎接的人是张青,二娘在露台上接电话。有陆曼丽在,气氛绝对的好,菜上来,酒斟上。陆曼丽拽了他一下,他凑过去,陆曼丽耳语道:“三个点。”

几千万的工程,对方肯让三个点,了不得。他端起酒杯,与陆曼丽碰了碰,笑道:“辛苦。”

陆曼丽朝他一伸手:“我可不白辛苦。奖金?假期?”

客户帮腔道:“如果叶总太吝啬,陆经理,你来我这里,奖金有,假期有,我还亲自作陪。”

叶少宁慢悠悠道:“陆经理动心了吗?”

陆曼丽叹道:“我这人是外貌协会的,罢了,没奖金,没假期,我认了,谁让叶总长这么帅呢!”

一桌子的人哈哈大笑。

叶少宁察觉到一道杀气腾腾的视线,他微微抬眼。二娘站在包间外,看到他看过来,硬挤出一丝笑,手里拿着的手机下意识地往后藏了藏。

秋天的阳光,是短的,下午五点过后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