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只有三个结局,要么结婚,要么分手,要么同归于尽。我已经为这份感情赌上了我的一生,同样,我也要他家动荡不安。
“我收下了保单,这是他欠我的,如果可以用金钱来估算。
“小悦,如果有朝一日,这份保单到了你手中,别拒绝,那也是妈妈欠你的。
“不要仇恨钱,别管它是怎么来的,只要不犯法。妈妈是深深体会到了,女人没有钱,就没有尊严,也没有爱情。钱不能带给你快乐,但在你孤立无
援时,它可以买到温暖,买到安全……”
泪水模糊了双眼,她已经看不下去了。真是自私自利的人,一辈子仿佛就为了爱情而活,在她十二岁时,江冰洁为爱情弃下了她,现在为了能在那个男人心中永恒,江冰洁又一次弃下了她。
人生跌入低谷,事实证明,低谷下面还有深渊。
彦杰因为不能爱她,给她买了房留下钱安排好了一切,江冰洁的保险金足以让她过得非常奢侈,就连叶少宁,也毫不吝啬地把房和车、存款留给她。
他们为什么会对她这样好?因为他们对不起她,所以才用金钱来弥补。然后她就会幸福地过下去?有了钱的她,仍然在哭;寒冷的时候,仍然只能抱着双肩取暖;无助时,仍然只能咬着牙撑;半夜醒来,床上仍然只有自己。
夜色很深时才回实中,她一眼就看见了停在树荫下的黑色奔驰。她没有避开,以后想见都很难。
刚站住,叶少宁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她嗅到浅浅的酒气,眉头拧了下,朝车里看了看:“傅特助呢?”
“我没那么无能,这点酒没什么。”淡漠的口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找我有事?”她恨自己的多嘴。
“一定要有事才能见你?”
她抿紧了唇。
“如果一定要我找个理由,好啊!我太太的学生考得不错,我带着香槟来找她庆祝一下。知道吗?我们都冷战很久了,这可是和好的好机会。你别
板着脸,这个理由不行,换一个,我脸皮厚,说话总不算话,说好同意放手,手还忍不住又伸过来。十多天没有联系,我气她,却又想她。看上去很聪明的人,宁可相信外人,却不相信自己的老公。我为她做得不够多,还是不够好?”
她以前怎么就没看出这人这么的烦呢,反反复复,有意思吗?“叶少宁,我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很累了。”
“累就依过来,我的肩很宽的。”他拍拍肩头。
妈呀,这是要演韩剧吗,牙都酸掉了。她转身就走。
夜风送来他的叹息:“今晚,我和华烨一块喝酒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彦杰的事?”
叶少宁和华烨去了一个叫“天堂”的酒吧喝酒,老板是蒙古人。店里面草原气息很浓,墙上挂着一幅幅狩猎、游牧的图片,音响里放的歌曲是马头琴主奏的草原风。都不是纵酒的人,各要了一杯低度酒,慢慢地饮。
“这次回来是处理私事还是公干?”
“算是公干。一个朋友委托我帮他的一个店铺进行资产估算,准备转让。店铺遇到了点状况,暂时搁浅。”
叶少宁眉梢一扬:“那个朋友不会是叫苏陌吧?”
华烨沉默。守口如瓶,是律师从业的首要准则。
叶少宁轻笑:“青台现在就电脑城那个店铺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这不是什么秘密。你别紧张,我不问了。你和苏陌是怎么认识的?”
华烨迟疑了下,还是做了
回答:“在上海一起吃过几次饭,后来他又托我办了几件事。”
“听上去你和他的交情挺不错。他的资产到底有多雄厚,以至于一直麻烦到你这位大律师。”
状似说笑,华烨却听出一丝嘲讽:“不是资产,是帮着找个人。”
“找到了吗?”
华烨点头。
“那人对他很重要?”
“是他女友的哥哥。”叶少宁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心突突地跳:“他、他女友叫什么名?”
华烨低头喝酒。
“这个应该不是商业秘密。”
“我答应替人家保密。”
“她叫童悦吗?”
华烨没有抬头。
“我没有说错是不是?多么巧,我太太也叫童悦,她有个继兄在上海工作,名字叫韦彦杰。”
华烨愕然抬首。
叶少宁摊开双臂:“我们一起感叹下吧,这个世界太小了。”
夜色模糊了童悦脸上的表情,她仰起头,数着天上的星星,太多了,一会儿眼就花了,数不过来。她很想对叶少宁吼,他怎么能用这种责备的语气来质问她,她想依赖他的,当她说出华烨的名字,却引来他的雷霆之怒,两个人吵得面红耳赤。从前到现在,她最怕欠苏陌的情分,可是又不得不欠。她只是一只可怜的蝼蚁,力量微弱,她也想清高,也想强悍,行吗?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说,告诉你彦杰也不会有其他的结局。”还是保持缄默吧,即使打他一顿,又能改变什么,光已经熄灭了,
就让这一切随时光流走!
“但是我能不让你锁在自设的牢笼里,不会由着你,放任我们走到今天这个局面。”他扳过她的双肩,或许是心理作用,他觉得此刻童悦的脸好像比之前又瘦了一圈,他都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骨头,但依然人淡如菊,只是眉宇间透着些坚毅。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羞愧,百种滋味全涌上来了。这些日子,别说是她,就是换作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怕是也难不倒下去。她向来都是柔中带刚。
“我们结合得匆忙,婚姻基础薄弱,家人、工作又都不省心,可以好好倾心交谈的时刻一再错过,于是我们都变得敏感而又焦躁,一遇事就着慌,不由自主往坏处想。对不起,童悦,彦杰的事,是我不够关心你,我也不该臆想你与苏陌之间有什么。孩子没有了也不要再纠结,我们又不是高龄,以后还会有的。让我抱抱你!”
他抬脚,向前半步。她急速退后一步。他没有停下,继续向前。
“那些照片,我一张张地看过。童悦,杂志封面上的明星个个光彩照人,但见到真人,难免失望。一是摄影师捕捉的角度精妙,另一个是那个行业有个名词叫PS。不能说那些照片里的人物造假,只是有些拍得不够全面,有些是场景错乱。比如荷塘月色那张,罗特助就在路边停车,为什么没有他呢,他也很帅。你见过教人练车的
人一身正装,手中还拿着厚厚的一沓文件吗?那应该是我在某次会议上发言,注意没,后面的椅背不是汽车的座椅。还要我一张张地讲解吗?”
那些照片,她看过很多遍,在心里面,她不知为他解释了多少次。是的,时代在进步,技术日新月异,很多东西可以作假,但真的还是真的,他凝视车欢欢时的温柔目光,他因她的娇嗔而飞扬的唇角,他对她的呵护,对她的耐心,对她的像海一般宽广的包容……
叶少宁继续说道:“我说我吃不来外面的东西,你会早晨五点起来给我做早餐,晚上会暖着夜宵让我养胃。不管何时上床,我在你耳边嘀咕明天有什么行程,早晨起来,与行程想配的外衣与领带都搭配在沙发上。一切就是这么简单,只要我讲出来,你便会默契地回应。我们的婚姻里,你很努力,你是努力做一个无可挑剔的妻子,却不是努力在爱我。童悦,我也是血肉之躯。”
嗯,她的出发点不对,她也有错,她不推卸,所以报应来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遇到我这样的,一定要躲远点。”这不是讽刺,是她真心希望,以后再遇着他这样的,她同样要躲得远远的。
叶少宁的声音染上了倦意:“你对车欢欢的事仍是不能释怀,她找过你,说她怀孕了,是的,但孩子的父亲不是我。”
他怎么就不明白呢?那不是压倒她的那
根稻草,童悦都快给他气乐了:“你能否认你没有享受过和她相处的快乐时光吗?你能否认你没有喜欢过她吗?你能否认没在心里面偷偷想过如果她比我先出现该如何如何吗?婚姻是必须尊重,是要发自内心的尊重,是心甘情愿的尊重,不是强迫尊重、无奈尊重。人家说爱情不能将就,婚姻何尝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你人在我身边,心却丢了。这样的纠缠有意思吗?你可以委屈自己、逼迫自己,而我不能。我和你说这些,不是在指责你,我只是阐明我的观点。今晚,谢谢你跑来和我说这些,我知道你很关心我。上次我妈妈的事,也非常感谢。你为我做了很多,但是我们实在不适合做夫妻。”
他木然的脑袋像要炸开一样:“你认为我对你,只是在尽一种迫不得已的义务?”
不然呢,还是因为爱!她会笑的。
“律师早就把协议送到了我办公室,只是三个字,却像有千斤重,无论如何都不能落笔,总在想再等等,事情会有转机。对自己说你要高考,情绪紧张,然后你母亲过世,不能再让你伤心,接着发现有心人在作怪,好,找到症结,治愈了就好,又听说彦杰的事,虽然很难受,心中却有点窃喜,原来我是庸人自扰。就这样拖到了现在,童悦,你有没想过,为什么我会拖着?”
她不想知道。
他慢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玉佛
,她向他要过多次,他说不记得塞哪儿了。“我们第一次在荷塘月色过夜,我几乎就没怎么睡。我看见你坐起来,从脖子上解开这枚玉佛,悄悄地塞在枕头下面。在桑晨的酒吧,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来了。我在上面待了多久,你就在下面坐了多久。当我下楼时,你喝下了你一直摆在前面的那杯酒……童悦,你给我挖了一个又一个的坑,每一个我都看得清楚,然后我也跳得认真。你以为我真的傻吗?”
他把玉佛塞进了她的掌心:“我从来不赞成一夜情,甚至是鄙视的。车欢欢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给她靠近我的机会,不该对她心软,让你难过、委屈,对不起。”
童悦死死地握着玉佛,除了无地自容,她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感受。
何也来找童悦去种植园摘草莓,自助式的,现摘现吃。童悦说那是小女生做的事,何也笑嘻嘻地说,老师也是女生。对于她仍住在教师公寓,没人好奇地问一声,青台就这么大,想守个秘密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