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要往前走,谁会一直回头看?”叶少宁温雅倜傥,笑意不减。
“叶总倒是适应得快,欢欢死心眼,被别人利用了,还不肯抽身。”
“乐董言重。除了孩子可以做不顾后果的事,可以说不顾后果的话,其他人都没这样的资格。只要做了或说了,都必须承担起后果,换作是你是我,都是。所谓利用,都是图钱财、权力或美色。这个词用在车小姐身上,不知利用她的人得到了什么?”
“欢欢去了海南度假,你知为什么吗?”
“她已不是我的助理,不需要向我汇报。乐董,傅特助在等,我先走。”他点头,转身。
“叶少宁,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结束。
”
“好!”他微笑点头,心中叹息,这黑与白在不同人的眼中,颜色有可能是颠倒的。他让傅特助先回恒宇,自己打了车去实中。
实中门口静得连一声鸟叫都听得分明,警戒线外,家长们团团围坐在树荫下等候。保安看见他,忙走过来:“叶总,实中学生的考点不在这儿,童老师没告诉你吗?”
“那在哪里?”
“一中。”
一中大门外有一条林荫大道,都是高大挺拔的梧桐,枝叶茂密,阳光漏不进来。童悦看下手机,还有半小时,第一科的考试就要结束了。今早考的是语文,时间比较长。孟愚神情严肃,双臂抱在胸前。有消息从里面送出来,作文题目是《回到原点》。这个题目稍显抽象,他担忧学生会偏离主题。
童悦有一点眩晕,热的。她往里走了走,朝等候的家长们点点头。这不是她的科目,其实她不需要陪着。但是她在这里,家长们看着、学生看着,心情会安定。在最后一次班会上,她说她会陪着大家一起走到最后。
赵清也在,他是为了陪谢语。谢语妈妈坐在不远处,他悄悄地瞥一眼,又迅速地收回目光。
孟愚的手机叮咚响了下,有短信进来。他掏出一看,浓眉蹙起。“又是一页翻过去,祝你春华秋实,硕果累累。”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这语句平淡无奇而又带有公式化,可是他却看得心潮起伏。她有可能以为他不
知这个号,才有勇气发来这条短信。他可以想象当她按出这几字时,手会怎样颤抖。也许删了又打,打了又删,来来回回多次,最后发送时脸通红,闭上眼睛。说不定事后还会自我埋怨,不该发这条短信。可是他已收到了。
交卷铃声响起。童悦长舒一口气:“孟老师,时间到了。”家长们纷纷站起,却没有潮水般拥过去。校门外有学生出来了,个个脸涨得通红,有人沉默,有人欢喜,有人埋头走路。家长也不问,只笑吟吟迎上去。
羊们也出来了,他们没有着急走向家长,而是向孟愚和童悦走来。他们举起手,与孟愚击掌,而对于童悦,不管男生女生,都是扑过去,抱了抱。
谢语似乎考得不错,抱过童悦后,看到一边的赵清,悄悄挤了下眼,没等讲话,就被妈妈拉了过去。
李想是最后一个过来的,他朝孟愚点点头。童悦微笑地看着他,朝他伸出手,他轻轻一拉,手搭在童悦的腰间。“如果回到原点,我仍愿意做童老师的学生。”他在童悦耳边哑声说。然后,他轻轻放开童悦。
童悦轻笑:“听着很有创意,下面继续这样发挥。”
李想微微闭了下眼睛。她可能以为他是在借题发挥,他今天的作文真的是这样写的,不过,文中的“她”不是他的老师,也没有二十八岁。他们在合适的年纪对的时间相遇,那时“她”就没有任何理
由推开他。他写道:不管是回到原点,还是穿越到未来,他永远只想遇到“她”。
这篇文章在这一年的高考中拿了满分,被各大报刊选载,这是后话了。
身后传来两声轻咳,几人回头,苏陌和教育局的几位科长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孟老师现在轻松了。”苏陌拍拍孟愚的肩。孟愚点头。
“小悦,你怎么一头的汗?”苏陌看向童悦。
童悦有点不自然,在同事面前,苏陌一向叫她“童老师”的。可能是怀孕的缘故,这年的初夏,她觉得比哪年都热。“紧张的吧!”她自我解嘲。
“是不是半天都没喝水?”苏陌又问道。
没喝水的不是她一个。“我们都忘了。”她扫了下孟愚和赵清。
“走吧,前面有家饮品店,我陪你去喝点果汁。”
几位科长很有眼力见儿,“苏局,我们进去看看。”他们指指一中的大门。
“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回学校呢!”童悦轻声咕哝。
“喝完送你。走吧,我正好有事和你讲。孟老师、赵老师,我们先走一步。”
“啊,好的。”孟愚和赵清面面相觑。
童悦沉着脸,只得随他过去。
“别对自己太苛刻,想怎样就怎样。走个一年半载,你以为还有几个人会记得你?人是为自己活的。”苏陌走在她的左侧,替她挡着行人。
“走?去哪里?”她没好气地说。
“去我们该去的地方。小悦,到上海后,我们首先布置婴
儿室吧!”
“我的事我会处理。”她要重复多少遍,他才能懂?
“小悦,我知道你心中有阴影,你自幼生活在重组家庭中,很压抑,通常继父继母给人的感觉总有些别扭。我想过了,我们在一起后,这辈子只要一个孩子,就是你腹中的这个。对于我来讲,有你就胜过全部。如果你不肯相信,我去结扎,好吗?”
“不要再看了,尊重下别人。”孟愚推了推赵清。
“不是一次两次了,童老师不是这样的人,到底怎么回事?”赵清质疑地拍拍脑门。
“苏局是童老师的师长,能有什么?”
赵清横眉竖眼,“师生不可以恋爱吗……叶总?”
对街的梧桐树下,叶少宁木然地立着。一手拎着一大袋冰镇汽水,一手拎着一大袋可爱多。
站久了,温度又高,可爱多都融化了,褐色的、粉红的、青绿的汁液从袋子缝隙里漏了出来,地上滴落了一团。
“我只是路过。”他冲孟愚、赵清颔首,僵直着转身,在路边的垃圾桶边停下,将手中的袋子扔进去。
初夏正午的阳光,明亮刺眼。知了在枝头鸣叫,风中花香醉人、催泪。他看着前方,走得飞快。
六月十日这天,童悦被羊群堵在走廊上,班长带的头:“童老师,我们今晚去狂欢,天不亮不准归。”
“老师老了,不能这样折腾。瞧瞧眼袋都出来了。”
“老师,在我们心里,你是永远不老的女神。”
“今晚我已经约了人,明天行不行?”童悦和他们商量。
“明天去岛上吧,游泳戏水、吃海鲜喝冰啤。”李想插话道。
众人欢呼。
“我负责布置场所、准备食物,你负责把童老师押过去。”李想睨着何也。何也拍拍胸膛。
童悦看着羊群,真的有那么点不舍。以后她还会遇到新的学生,但这一届对于她来讲,太特殊了。
晚上和她有约的是江冰洁,八号晚上就给她打过电话。她们见面的次数少,有时是她跑过去,从不预先通知,有几次是江冰洁跑过来,也不知会一声。这是第一次江冰洁很慎重地给她打电话预约。
“没什么事,你试也考好了,过来吃个饭,就我们俩。”江冰洁恳求道。
她去了,带着果篮,还买了件连衣裙。江冰洁双腿修长,穿连衣裙特别漂亮。江冰洁摸着裙子,欢喜不已:“我现在有点胖,不知能不能穿得上?”
“可以的。”童悦目测过她的尺寸。
面馆好像停业了,桌椅归置在一边,厅堂显得宽阔,里外打扫得很干净。饭菜端上来,童悦差点落泪,都是童悦儿时最爱吃的,她握着筷子的手不禁有点抖。江冰洁不住地给她夹菜,一直在笑,仿佛特别开心。
她吃了很多,饭后,江冰洁炒了瓜子让她嗑。两人就坐在外面的场地上,一抬眼,月亮皎洁饱满。
“暑假后我有可能换个学校。”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