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适应呢?坐在叶哥的位置上,他用过的电脑、浏
览过的文件夹、批阅用的水笔、接听的电话、沉思时靠的窗台……一切都在,就是看不到他俊雅的面容,听不到他温和的嗓音。她很想他。
“我会努力适应。”
“要不要再从我那儿调两个特助给你?罗特助妻子昨天临产,他可能要休个一周左右的假。”
“不用。如果有什么情况,我可以打电话给叶哥。”
乐静芬叹口气:“裴迪文今天从香港过来正式任命他为青台分公司的总经理,商场如战场,你们已不是从前的关系,防人之心要有。”
车欢欢抿嘴一笑:“那我要给他打个电话祝贺下。”
电话是在世纪大厦的工地上打的,仲春下午的阳光非常强烈,明晃晃地斜射过来,车欢欢觉得有些刺眼,把身子背过来。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移动客服小姐甜甜地告知。
空号是什么意思?陪同的施工队长告诉她,空号就是这个号码已被机主注销。那就是她想联系他,只能去恒宇找人了。
叶少宁不仅换了新手机,还换了新车——黑色的奔驰,还有了一个新特助,姓傅,辽宁人,身高一米九,比他年长三岁。裴迪文特地把傅特助从北京分公司调过来给他做助理,才接触了几次,傅特助的细腻、周全就让他非常满意。
新手机的第一个电话,叶少宁打给了童悦。
“请问找谁?”因为是陌生号码,童悦的声音冷冰冰的。
“童老师,你
最喜欢的数字是几?”他笑问着。
“这是谁的手机?”童悦听出是他,语气好了点。
“恒宇新配的工作手机。第一次使用就打给了你,你可是要负责的哦!”
童悦没有应声。
“是你开车过来,还是我去接你?”
这好像是道难题,她考虑了很久才回答:“少宁,我要替孟老师上语文课,大概没办法过去。”
“那你忙,我先去专柜看看,你的尺码我很熟悉,相信我的眼光啦,一定会让你光芒四射的。买好我带着礼服去学校等你。”
“晚上我要坐班。”
“和其他老师调下不行吗?”
“我麻烦别人太多次了。”
“请一个小时假,你去打个招呼就行。”换作平时也就罢了,但今天晚上的宴会对他非常重要,他身边的那个位置,除了她,无人可替代。
“上课铃响了,我挂了。”
童悦没有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但他明白她是拒绝了。叶少宁握着手机,走到窗边,这是他的新办公室,一眼就能看到海。午后,空气里充满了四月的阳光、海风和浪声。
童悦很少孩子气,可以讲是比较顾全大局,昨天她答应得好好的,突然变卦一定有原因的。难道……希尔顿的那个晚上发生的事她知道了?叶少宁摇头,不会的。那个晚上……叶少宁头疼得厉害,像被针戳。
童悦嚼着一粒话梅,酸得整张脸挤成了一团。“受不了就别吃啊!”桑晨看着她的苦样
,翻了个大白眼。
“嚼嚼挺有滋味的。”童悦又塞进一粒,看着桑晨在吧台里面兑酒。
“叶少宁都很久没来我这儿捧场了,是不是你对他禁足了?”桑晨抱怨道。
“他换了个新公司,离你这儿远。”
桑晨朝楼梯上看了一眼:“难怪他那特助今天一个人来了,平时他们都形影不离的。”
童悦看过去,罗特助和一个头发灰白的男人说说笑笑正上台阶,看样子,罗特助是主人,另一个自然是客人了。叶少宁今晚也算是主人吧,他穿什么衣服,喝酒会不会伤胃,面对裴迪文会不会难堪,他的新同事对他有什么看法……她懂得轻重,也不耍性子,只是说服不了自己在这个时候和他做出一副恩爱的样子。
如果她没事人似的出席晚上的宴会,她会觉得自己在意的并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现在的地位、现在的薪资。怎么能当没事呢?胸口闷闷的,胃口也不好,午饭、晚饭都没吃。桑晨很忙,无暇顾及她。她开了半个小时的车过来,仿佛就为在这儿吃几粒话梅。说起来,还是无处可去。桑二娘再粗枝大叶,却知根知底,她要是有一天落难了,桑二娘有一碗饭,肯定愿意给她半碗。
“我回学校了。”几粒话梅吃好,仿佛充了点气,该干吗干吗去。
桑晨把托盘塞给服务生,很义气地陪她走向红色君威,边走边嘀咕街角新开了家撞球馆,抢了“
鱼缸”不少生意。童悦说她现在真是没救了,彻头彻尾的财迷,完全掉进钱眼里了。
红色君威无耻地占据着桑晨的专用泊位,童悦打开门,看到对面走过来一个男人,腿好像不好,走路一瘸一拐,头发及腰,像是好些日子没洗,都打成了结,身上的衣服皱得像缸里新拽出来的咸菜。
“现在的乞丐这么敬业,天黑都不收工。”
童悦看着桑晨突然狰狞起来的神色,推了她一把:“别这样,和气生财,给他点零钱打发走人好了。”
桑晨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张青。”
童悦吓了一跳,连忙瞪大眼睛,真是张青,好久不见,这变化……有点大。她想起网上有帖子,一个富二代骑车去西藏,出发前拍了张照片,挺英俊潇洒的一个小伙子,到达西藏后又拍了一张,扔农民工堆里就找不着了。张青的经历估计差不多,但结局更悲壮。他不会真从泰山走回青台……童悦的目光最后落在张青的腿上,然后一寸一寸地挪向桑晨:“他的腿不会是你的杰作吧?”
桑晨抬起下巴,笑了。
张青呵呵地也朝她笑:“桑晨,我回来了。”他一拐一拐地走到桑晨面前。桑晨突然抬起腿,对着他那条伤腿狠狠地一踹。张青跌倒在地,桑晨接着上去又踹了几脚,张青哇哇地叫起来:“疼,疼……桑晨,快停下,腿又断了。”
“以前真不是我,现在是了。”
桑晨笑容可掬,柔声轻语地对童悦说道,“开车慢点,有空常来玩啊!”
童悦根根汗毛都立起来了:“二娘,他……”她指着疼得就差满地打滚的张青,有点担心。
“他是谁?你认识吗?”
童悦哭笑不得,桑二娘这口气堵太久了,今天终于撞到了个出气的缝隙,怎么能不好好发挥呢?“戏过了,适可而止,他的腿是真受伤了。”
桑晨昂着头,双手叉腰,呵呵两声:“童老师,你太抬举我的武力值了,我没那么高的水准。人家这腿是拍日出摔断的,或许是穷游时不慎跌下山谷的,也许是穿越沙漠时给骆驼咬的……总之,关我屁事。”
张青白着一张脸,吃力地用那条好腿撑着站起,每走一步,童悦都觉得他要再次倒地不起,可他硬是走到了桑晨身边,拉住她的胳膊:“桑晨,这些年,我学雕塑,学画画,学摄影,去穷游……做什么都三心二意、朝秦暮楚……”
桑晨朝他吼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嘛!”
张青嘴唇颤抖着:“我知道这不是什么优点,可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但这些年有件事我很专一。”
“什么?”
“除了你,我没有爱过别人。”
桑晨哭了,张青也红了眼睛。
“你以后要是再不吱声往外跑,我会把你两条腿都打断。”
“嗯,不跑,要是实在忍不住,就带上你一起……亲爱的二娘,你能打个电话给医院吗,我的腿是
真疼……下山时跌断的,没怎么好,着急回青台,真想你了……”
救护车呜啦呜啦过来,张青被抬上救护车,桑晨又是笑又是哭的,握着张青的手,一起上了车。
童悦抬起手,轻轻抹去眼角的泪珠。她替桑二娘开心,虽然她觉得张青真不值得二娘去爱,可是爱情就是这么无章可循,喜欢就是喜欢了,那个人有血有肉,有长有短,讨厌又讨嫌,但和他在一起,就觉得尘埃里也能开出繁花。
下晚自习的时候,童悦是和李想一起下楼的。因为何也是和李想一块去看了电影,李想觉得何也妈妈的事他也有责任,俊脸上罩着愁云,情绪很消沉。他这两天天天去看何也,看完回校就死命地做题。
“何也明天来上课,以后早自习、晚自习都来。”李想说道。
童悦点头,何教授这个决定是正确的,现在让何也再单独和辅导老师待一起,他会更走不出来,学校人多,同学叽叽喳喳,人是会被环境感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