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亨利八世之所以会对这件事这么重视,因为他实在是对瘟疫心有余悸,而安心的这份草案,虽然在如何改造上没提出什么实质性的建议,但是她却将改造的必要性阐述的十分明确,并且让人觉得,这实在是一件十万火急的事。

第二十五章 伦敦改造工程(五)

“恕臣直言,请问王后陛下,您在这个方案里提到城市的卫生条件和瘟疫有直接关系,这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呢?照您的意思,瘟疫的产生是因为市民将垃圾堆在了家门口?而不是上帝对我们的惩罚?这怎么可能?”

提问的恰好是威尔特公爵托马斯·博林,安心名义上的父亲。

萨福克公爵此时正端起安心为她盛的第二碗馄饨,这种新奇的小食物暂时转移了他对这个方案的注意力,但是听到托马斯·博林这么说,也将手里的碗放了下来。

其实查尔斯·布兰登是站在安心这一边的,如果她说瘟疫和卫生有关系,那应该就是这样,不然就没法解释他用肥皂就阻止了瘟疫这件事,他只是想听听安心怎么说。

其实托马斯·博林也不是故意为难安心,要知道所有的法案和政策都要提交两院通过,上议院的贵族们可是出了名的挑剔,这个草案还要经受更多的考验才能付诸实施,安心如果连他们这几个人都说服不了,那么这个草案没有任何意义。

安心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不动声色地笑着看向了查尔斯·布兰登,“我想,萨福克公爵大人应该对这个最有体会吧?”轻轻巧巧地就将球踢给了查尔斯·布兰登。

“确实,这个已经有过事实验证,卫生条件的确很重要,不仅和瘟疫关系密切,我听玛丽说,和分娩的成功率关系也很大。”就算是为了碗里的这美食,查尔斯·布兰登也不得不替安心说话了,况且他经过玛德烈公主的影响和熏陶,对卫生的重要性深信不疑,玛德烈公主现在可是一个超级合格的妇产医院院长呢。

安心感激地看了查尔斯·布兰登一样,人家已经开始进攻第二碗馄饨了。

“防患于未然,何况有例在先,这个结论不需要怀疑。”亨利八世下了定论,威尔特公爵只好点了点头。

“那么,将木质的房子改成石头建筑这一项,是民众自己承担费用,还是国家承担呢?”威尔特公爵确实是一针见血,安心目前对这一项也没想法,所以在草案中也没怎么提,她自己也知道,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一时间把几个人都问住了。

要是自己掏钱换房子的话,先不说民众愿不愿意这么做,最起码他们得有这个能力,如果国家掏钱,这个,目前连预算都出不来,出来了也没用,国库近两年才有的盈余也被亨利八世用于扩充海军和开拓海外殖民地上了。

钱,什么时候都是个大问题。

这个问题又牵扯出了城市密度过大的问题,只有加快城市化进程,将伦敦城扩大,可是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

国家目前能做的只能是出台一些相关政策鼓励富裕的市民将房子翻新成石头制的,给予一些补贴,来引导市民逐渐意识到石头房子的优越性。

在这个问题不能治本的前提下,加强防火措施就是目前能马上做的事了。

在市政厅增加专门负责防火的职位,每个社区都有专门负责防火检查的人,政府增加用于添置消防设备的投入,将各个地区的火灾事故率纳入地方官业绩考核的指标,加强对市民的防火安全知识教育,印刷那种小册子等。

二十五章 伦敦改造工程(六)

对于那种在一定时间范围内火灾零事故的社区、区或者市,在年终给予奖励等等。

其实这种事,只要足够重视,虽然不能完全杜绝火灾发生,但还是可以大大降低发生概率的。

而对于改善城市的卫生条件,除了原来郊区的垃圾填埋场地,再建立焚烧的场地,其实不管是焚烧还是填埋,因为那个时代没有塑料等不可降解的化学垃圾,处理起来都对环境影响不大,主要还是要改善居民的卫生习惯问题。

这个除了还是用小册子等宣传手段提高卫生意识外,萨福克公爵还从防火措施中想到了举一反三的办法,类似现在的爱国卫生运动,政府设立一些卫生评比奖项,市民自愿报名参加,获胜的家庭除了有物质奖励外,还有可能受邀参加王宫举行的一些活动。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将垃圾及时地运出城外的问题,随着人口的增多,市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垃圾的制造能力倒是越来越大,可是大家都不愿意从事运垃圾的工作,就算是没有英国这么浓厚绅士传统的国家,只要有其他的谋生手段,谁也不愿意去干这个活。

这也是无论是伦敦还是巴黎,到处可以看见垃圾的原因。

安心想到了一个办法,其实这个办法也不是她独创,在17世纪,柏林就实行过相关的法律,那就是每个进城卖东西的农民必须要带着一车的秽物出城。

只是安心的这个办法没那么强制,更容易让人接受一些。

安心的办法是每个进城卖东西的农民,如果肯运输垃圾出城,就根据你运的垃圾的数量,可以退还相应的交易税。

这个相当于物质鼓励了,虽然目前的英格兰,因为亨利八世受安心的影响,想的是怎么挣外国人的钱,本国的各种税收已经很低了,但是即便是很低的税收,对很多农民家庭来说,还是一项负担,这样一来,既改善了伦敦城的环境,又增加了农民收入。

至于在城市里铺设石头路和建立排水系统的问题,这个倒是最简单的,用个几年时间就可以完成了,费用也不是太大问题。

等到把这些议题都成共识之后,天已经不知不觉亮了。

“那么,我亲爱的王后,就由我们请两位公爵大人共进早餐怎么样?”亨利八世极为不顾形象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安心还很自然地保持着笔直的坐姿,对于这个王后,她是越来越胜任了。

早餐之后,另外三个男人直接去处理政事,安心本来可以回去补个觉,可是伊丽莎白一大早是一定要来她房间的,想想算了,还是叫珊妮帮她梳洗吧,再说她也不困,这件事解决了,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的感觉。

虽然,要改造伦敦,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但是她至少尽力了,将来让伊丽莎白接着他们好好的干,反正对于现代伦敦来说,这些都是历史,她只是,想让这些历史中的人过的更好一点而已。

趁着伊丽莎白午睡的时候,安心终于可以休息一下,却接到了一个消息,玛丽公主突然从维也纳回来了。

第二十六章 玛丽的心事(一)

玛丽和卡尔五世是在安心和亨利八世离开法国一周之前离开的,而安心他们回到英格兰也没到一个月,也就是说,除去路上的时间,玛丽在维也纳最多也就呆了三周,然后就打道回府了。

而安心得到玛丽公主回来的消息,并不是她主动来请安或者是侍女通报,而是安心见到了卡尔五世的宝贝儿子——菲利普二世,玛丽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让人将这个小菲利普交给了安心,其他的话什么都没说,自己也没露面。

安心看着风尘仆仆但是仍然强打精神的小菲利普二世,他一本正经地在宽大的天鹅绒椅子里正襟危坐,想要四周张望寻找什么却又不得不保持皇子应有的仪态。

弄得安心一肚子的话不知道从哪里问,只知道她的大脑在见到他的瞬间就当机了,现在也没反应过来。

“王后陛下,我想看伊丽莎白姑姑,您知道她在哪里吗?”还是菲利普先打开了话题,还好这小家伙一张口只是法语,不是西班牙语,德语或者他母亲家的葡萄牙语什么的,安心还能听懂,她正想着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小菲利普可能是忽然想起来这个王后平时是习惯说英语的,于是马上又善解人意地用英语将他自己的话翻译了一遍。

安心不自觉地牵动了嘴角,想起在法国的时候,这个小王子用他所掌握的各种语言和不会说话的伊丽莎白交流时候的样子,如果有他这么个老师,自己女儿恐怕学习各种语言都不成问题了,真是个体贴又聪慧的孩子。

菲利普的父亲是玛丽公主的表哥,也就是伊丽莎白的表哥,所以伊丽莎白在辈分上是菲利普的长辈,平时他和伊丽莎白一起玩的时候并不会这么叫她,但是现在大人面前,他还是很有礼貌的提到了姑姑这个字眼,让安心多少有些别扭。

“菲利普殿下,我想知道您到这里来,卡尔陛下和伊莎贝拉陛下同意了吗?”没见到孩子的家长跟来,这个是关键性问题。

实际上安心纳闷的是,英格兰目前和神圣罗马帝国虽然不是敌对国,但是也不是盟友,除非他的父母疯了,将继承人送到其他国家去,那简直是给英格兰送人质,虽然在法国的时候表面上两国君主都和和气气的,不过谁都知道外交上的和气并不代表亨利八世做不出来扣押他们王子的事。

所以在问这个问题前,安心隐约的已经知道了答案,如果菲利普真的是经过卡尔五世同意才来的,那显然是他们脑袋秀逗了。

果然,这个问题一出,小菲利普就低下了头不说话了,安心觉得这回麻烦可大了。

在卡尔五世不知情的前提下,玛丽将菲利普带回了英格兰,而玛丽还是被邀请去维也纳的,弄不好玛丽会被当成间谍也说不定,这足以成为两国开战的理由了。

想到这里,安心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一整夜没睡带来的困意也没了,她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珊妮,马上去请陛下过来,无论他在做什么。”

珊妮马上就往外跑去找亨利八世。

第二十六章 玛丽的心事(二)

“陛下,我来找伊丽莎白是有很重要的事的。”菲利普这个时候突然抬起了头,很认真的说道。

安心告诉自己要耐心,有什么事等亨利过来商量,“好吧,菲利普殿下,你能告诉我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我要找我妈咪,爹地说她到天堂去了,我问他天堂在哪里,他说天堂就是最快乐的地方,我和伊丽莎白姑姑在一起的时候最快乐,所以找到她就找到天堂了,也就找到我妈咪了…”菲利普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低,眼圈红红的,小嘴抿得紧紧的,努力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又是一个晴天霹雳,难道,伊莎贝拉皇后过世了?这…安心恨不得马上去找玛丽或者亨利八世把这件事弄清楚,但是又不忍心扔下小菲利普,只能等亨利八世过来,她焦急地来回踱步,看到菲利普泫然欲泣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她叹了口气,蹲下身,冲着菲利普张开了双臂。

菲利普犹豫地看着安心,这个时候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了起来,安心忙向房间门口迎出去,怎么会这么快?珊妮才出去不到一分钟,按理说连亨利八世的书房都走不到,而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在议事厅和枢密大臣们开会吗?

果然是亨利八世,后面跟着一群人,还有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亨利脚步的珊妮,他们是在半路上遇到的。

安心注意到亨利身边还有神圣罗马帝国的驻英格兰大使。

“安,菲利普殿下是不是在玛丽那里?”亨利八世远远地就对着安心大声说道。

话音落的时候,一群人已经到了门口。

安心忙低头行屈膝礼,“在我这里,陛下。”再抬头的功夫,亨利已经进了她的房间,剩下门外一群人俯身给她行礼,并零零落落地向安心问候着:“王后陛下日安。”

“日安,诸位大人。”按理安心应该一个个和同她说话的人打招呼,并叫出每个人的名字,奈何人太多了,也就不拘礼节了。

她急着转身进房间,想了想回头看了眼那些大臣,尤其是眼巴巴的大使,因为这是王后的房间,他们是没有权利进来的。

“大使阁下请随我进来吧。珊妮请诸位大人去书房等待陛下。”安心吩咐道。

那个大使在安心身边一进房间就看到了菲利普,然后安心就感到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断地在胸口画着十字,类似自言自语地默念道:“感谢上帝感谢上帝。”之后冲着菲利普行礼:“王子殿下您在这里,皇帝陛下找不到您很担心,请殿下跟臣速速回国。”

方才还眼泪汪汪的菲利普,这会抹了一把眼泪,也不管这个大臣他是否认识,马上直起了脊背,气势十足地用标准的西班牙语说道:“请你转告皇帝陛下,我有要事在身,等我找到皇后陛下就回去,请他放心。”

看着他小小人端着幅大人的架子,安心是既好笑又钦佩,看来贵族气质即便不是天生的,也要从小培养,她对伊丽莎白就太放纵了,等她会走路后也要培养她成为个真正的公主才行。

第二十六章 玛丽的心事(三)

“这…”大使艰难地看了菲利普一眼,又看了看亨利八世和安心,“可是皇后陛下她已经…”

“大使阁下,我们借一步说话可好?”安心打断了他下面要说的话,看了一眼同样瞪着她和大使的两个人,一个是浓眉紧锁的亨利八世,一个是一脸坚持丝毫不准备让步的菲利普王子,脑子里快速地转动了一下。

“珊妮,去看看伊丽莎白醒了没,如果醒了叫奶娘带到园子里。”然后又走到菲利普面前,“殿下,你的事交给我们,你愿意到外面陪伊丽莎白呆一会吗?你看,这会我和亨利陛下都脱不开身…”

菲利普听到了安心派人去领伊丽莎白,所以很痛快就答应了。

等菲利普和女官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亨利八世、安心和那个神圣罗马帝国的大使。

“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亨利八世看安心刚才欲言又止,也就没追问,这会他是彻底弄糊涂了。

因为他正在开着会的时候,大使紧急求见,收到维也纳的急报,就说王子不见了,皇帝很着急,有可能是跟着玛丽公主回了英格兰。

亨利八世这会儿还不知道玛丽回来了,但是事情紧急,忙停下手头的事,想着过来找王后看看,半路就遇到了王后派来请他的珊妮,王子倒是找到了,可是他纳闷和伊莎贝拉皇后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大使也是才知道皇后去世的消息,这会急着找王子,忘了将这个消息同亨利八世讲了。

所以现在的房间里就亨利八世如坠云里雾里了。

安心方才打断大使的话,是不想他引起菲利普的激烈情绪,至少他现在还抱有希望,对于死亡的概念,可以慢慢的教给他,让他试着接受,而不是在这个时候残忍地去打破一个小孩子的所有幻想和希望。

“皇后陛下是什么时候过世的?”安心没有理会亨利,对着大使问道。

“玛丽公主殿下离开维也纳前一天。”大使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什么?伊莎贝拉去世了?”可怜的亨利八世现在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使阁下,我们会修书向贵国皇帝陛下详细解释这件事,也请你转达皇帝陛下,亨利国王陛下一定会保证菲利普王子殿下的安全,并在王子同意的情况下将他送回国,同时也请你代为转达亨利国王陛下和全英格兰人民对于伊莎贝拉皇后去世的哀悼之情,请皇帝陛下节哀顺变。”安心对着亨利八世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然后一番话就打发了大使。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俩了,亨利终于懊恼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心虚弱地坐到了椅子上,摊了摊手:“这个恐怕还得问问玛丽,还有,你的丽兹小公主魅力很大,将人家王子给吸引来了。”后面这句安心纯粹是想让亨利八世放松,因为这件事很难办,虽然是菲利普自己不愿意回去,恐怕对方会认为是英格兰有意扣留王子做人质。

第二十六章 玛丽的心事(四)

亨利八世皱着的眉这会一点也没舒展,反倒拧得更紧了,“我去问问玛丽…”边说边要往外走。

“等等,亨利…”安心忙起身叫住了亨利八世,顿了一下:“还是我去吧,我去比较好。”

亨利八世点了点头,他还有一屋子的大臣在等着他呢,况且他对玛丽还真没辙。

安心本想组织一下语言再去找玛丽,掂量来掂量去还是算了,见机行事吧,肯定是发生什么了,没准比菲利普的事还麻烦。

玛丽躺在窗前的太妃椅上,用一只锦缎手帕盖住了脸,房间内静悄悄的,她的贴身侍女在绣着什么东西。

安心进来的时候,侍女要行礼,被安心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和她自己的侍女一道被打发下去了。

安心想了想,轻轻咳了一声,玛丽没有反应。

难道是睡着了?安心等了几秒钟又轻轻咳了一声,玛丽还是没反应,安心想要过一会再来,目光无意中扫过玛丽放在身侧的在安心这面的一只手,这只手紧紧握着拳头,似乎还在微微颤抖。

安心怔了一下,打定了主意,又往前走了几步,走到玛丽的躺椅前,猝不及防地伸手撩开了她盖在脸上的帕子,“亲爱的,回来了怎么不去看我,我来看你了…”

安心本来想以半玩笑似的开场化解自己莽撞的行为,却被玛丽惊恐的眼神和满脸的泪痕惊到了。

“哦,亲爱的,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玛丽被安心看到这幅狼狈样子也是一惊,她慌乱地用手去抹脸上的泪痕,同时快速地翻身,将后背对准了安心,之后不发一语。

如果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那个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玛丽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吧,想想她已经失去了母亲,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安心心里一软,伸出一只手轻轻抚着玛丽的后背。

“亲爱的,我和你父亲没有怪你的意思,如果菲利普想要跟来,你也没办法拒绝,我和你父亲会处理好这件事,你完全不必担心。”安心以为玛丽是因为菲利普的事担心卡尔五世误会她,所以这么安慰着,她和亨利八世是绝对不会将玛丽推出去对这件事负责的,安心也相信卡尔的为人,他不会对玛丽翻脸,如果真的因为这件事怀疑玛丽是间谍或者翻脸,那正好,玛丽也可以对他死心。

玛丽仍然不出声,安心看着她轻轻抽动的肩膀,叹了口气,将她的手帕搭在椅背上,“那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说完了之后,安心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原地站了一会,确认玛丽是不会搭理她了,这才轻轻地往外走。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安心似乎听到了几个囫囵不清的单词“她死了。”

安心马上站住,回头看玛丽,她确认那声音是她发出来的。

“你是说,伊莎贝拉皇后?”安心明知故问道。

沉默了一会,就在安心以为玛丽不会再出声,再次想要离开的当口,玛丽说了一句话:“都是因为我。”

安心的嘴张了张,她是彻底发不出声音来了。

第二十六章 玛丽的心事(五)

“玛丽亲爱的,那个,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是说伊莎贝拉皇后的死?可是,她、她本来不就是已经生病了吗?”安心边斟酌着边艰难地问道,同时又往玛丽的椅子旁走了几步。

“因为那个吻,她看到了。”玛丽公主突然将脸转向安心,眼睛里那抹绝望伴着泪水再次涌了出来。

安心鼻子也不禁一酸,她紧走几步,坐在了玛丽太妃椅的边缘,拿起她之前搭在椅背上的手帕,不自觉地伸手想要去擦拭玛丽的眼泪。

不料这个动作,让玛丽哭出了声。

安心除了木然地不断地擦眼泪这个动作,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玛丽公主,或者说她不知道应不应该要不要安慰她。

如果伊莎贝拉皇后的死真的和玛丽公主有关,那么她就是第三者,虽然,安·博林也被当成第三者看,但是在安心能接受的道德底线里,第三者是不包括在内的。

“我真的没想那么多,我只是,只是想同他告别,你知道我不能老呆在那里,于是,他吻了我,仅仅是一个吻而已…”玛丽哭着哭着就开始诉说,与其说她是在同安心解释,不如说她只是想让自己好过一些。

“你们,只是,一个吻?”安心突然冷冷地打断了玛丽的哭诉,难道真的没有别的?

“我发誓,不然还能有什么,我至少是个公主!”玛丽激烈地辩解道,觉得安心的这个问题实在是对她的侮辱,尽管她现在自己也看不起自己,也觉得她所做的事配不上她的身份,对不住她那圣洁高贵的母亲,其实,这才是最让她难过的事。

“玛丽,听我说,如果你问心无愧的话,伊莎贝拉皇后是不会怪你的,这事和你没关系,你没有必要自责。”安心出了口气,如果真的还有其他的事,那么,她也不能原谅玛丽。

因为她现在也是一个男人的妻子,她了解那种看到自己丈夫和别的女人亲热时候的感受,虽然目前为止,亨利还没让她看到过这个场景,可是光想象一下就让她浑身不舒服了。

“可是,原本她是不能下床的,可是那天她突然就好起来了,卡尔很开心,我听说皇后好了,就提出想回来,卡尔挽留我,于是,于是就吻了我…”也许是安心的话起到了作用,玛丽多少镇定了一些,开始叙述那天的经过,但也只是个大概,大部分的内容仍然需要安心去猜测。

“就在他吻你的时候正好被伊莎贝拉皇后看到了是吗?”安心接口道。

玛丽点了点头。

“是在卡尔的房间?”安心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是对答案笃定。

“不,是在我的房间,卡尔是来告诉我皇后好了这个消息的,他很开心,然后…”

“这么说皇后是来找你的?”安心听到这里打断了玛丽的话。

玛丽一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自言自语地说:“她是来找我的…是的,可不是?”

“她为什么要找你?”安心忽然觉得事情不像是玛丽想的那样,至少在她这个旁观者看来,是这样的。

第二十六章 玛丽的心事(六)

“为什么要找我?”玛丽迷茫地看向安心,下意识地重复她的话,显然这个问题她也是才意识到。

“你不知道她找你做什么?”安心皱了皱眉。

玛丽继续摇头,不过被安心这么一问,眼泪倒是止住了,她回来的一路上都是在自责,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然后呢,她看到卡尔吻你,之后呢?”安心先放下了那个问题。

“之后,皇后陛下说她等一会再过来,卡尔就说送她回去,再之后,她没来,再之后,她就…”说到这,玛丽又开始抽泣。

“玛丽,就是说皇后陛下看到卡尔吻你,并没有生气对吗?”安心凭直觉这么问,并不是安慰玛丽。“或者说,她并没有表现出生气是不是?”

“可是,她怎么会不生气呢,她当然不会表现出来,至少我是客人,而她是皇后…”玛丽无力地说着,“可是,她连道歉的机会都没给我,我本来还想等她再来的时候给她道歉呢,早知道,早知道我就追过去了…”说到这里玛丽眼中的痛楚和绝望一览无余,安心理解那种感受,她伸过手臂将玛丽拥进怀里。

“安,她是因为我才死的对不对,我是个罪人对不对?”玛丽在安心怀里哭得更大声,她也是第一次这么称呼安心,让安心心里一动。

“不对,不是的,玛丽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如果你问心无愧,为什么要道歉?”

这句话说的玛丽一愣,然后她又魂不守舍地说:“可是,她原本都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