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
“亨利…”
亨利·都铎反手拉住了安心的手，起身拉起了她，绕过早餐桌走到她面前，一把拽到怀里，安心微笑着催促他：“陛下，您什么时候去处理公务？”可是身体却并没有拒绝他的亲密。
“哦，甜心，我怎么忍心就这么抛下你，你也怎么能忍心就让我这么离开？”亨利·都铎说着俯下头去，那娇艳的红唇聚焦在他眼里成为最有诱惑力的目标，眼看着那目标越来越近，红唇的主人也羞涩地眯起了眼，低垂了眼眸…
“萨福克公爵大人驾到…”侍卫的声音不识好歹地在门外响起，亨利·都铎一愣，却还是低头将这一吻印了下去，安心本能地想推开他，却是来不及，这样，当她气喘吁吁地从他怀中挣脱的时候，目光瞄到查尔斯·布兰登那似笑非笑促狭的目光，简直是无地自容。
亨利八世看着她娇羞的样子，自言自语道：“你怎么变得像个东方小女人似的。”
安心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她本来就是个地道的东方女人好不好！
第十四章 大航海时代（一）
“看来我来的不那么是时候啊！”查尔斯·布兰登在侍卫刚给他放到早餐桌前的座位坐了下去，眯着眼轻快地对安心说道。
安心羞的不敢看他，顺手拿过两片吐司，借着涂乳酪的动作掩饰她的尴尬。
“很好，看来公爵大人很有自知之明，怎么，我不是答应你的婚事了吗？你自己不急着办，就为了来我们家蹭早餐？”亨利·都铎倒是没羞没臊地抱怨道，不过语气却很轻快，完全没有责怪的意味。
查尔斯·布兰登端起奶壶，在自己面前的空罐子里倒满，却并没有急着喝，而是从宽大的灯笼袖里拿出了一个小纸包，打开后，将纸包里的东西倒入牛奶罐里，然后用银汤匙搅了搅，自己先喝了一口，并端起放到了亨利·都铎的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要以为查尔斯·布兰登先喝一口的举动没有礼貌，他这样做就省去了再找侍女上来试毒这个程序了，他这样做也是请国王放心享用的意思。
在中世纪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餐具都是共用的，包括皇家贵族，共用的餐具甚至包括酒具。
一个酒杯在一次宴会上完全有可能被好几个人共同使用，大家就这么传来传去，所以查尔斯·布兰登将自己使用过的餐具再递给亨利八世这个做法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不要觉得这不可思议，也不要以为现代西方人的分餐制就比中国人卫生多少。
想象一下，当一个桌子上只有一个勺子，每个人都需要使用这个勺子从那几个公共的碗碟中取食物放到自己的盘子里，然后再用手送到嘴里这个过程，你就知道分餐制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了，总不能大家都用手去公共的碗里抓取吧，而这个习俗在欧洲到了18世纪你还会见到。
亨利八世完全没有迟疑地接过来就喝了一口，想来两个人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分享东西，只是在安心看起来怪怪的。
安·博林是坚持每人都要有餐具的，在安心刚穿越到布里克林庄园的时候已经见识过了这一点，好在亨利八世足够富有，让她不用为了吃饭的时候没有餐具发愁。
亨利八世喝完一口后，脸上多少现出了些小诧异，接着又喝了一口。
查尔斯·布兰登微笑着看着他的动作，同时转过头看向安心，安心一下就明白了那个小包里是什么东西，也忘记了方才的羞涩，笑着回望他，为即将到来的伟大的事业而欢欣鼓舞起来。
“不是说到东方的船要等明年春天才会启程吗？这些蔗糖你是哪里弄来的…”说完又喝了一口，“我怎么没想到和牛奶一起喝？”然后就把那一罐牛奶仰头都消灭了。
“陛下，我就是为此事而来。”查尔斯·布兰登边说边看了看安心，因为安心说过不能让亨利八世知道她和这件事的关系，所以他有些迟疑。
“我想起我还有事没做完，陛下，我先告退，你和公爵大人先聊？”安心很知趣地站起身说道。
第十四章 大航海时代（二）
亨利八世像是在思索什么的样子，安心就起身默默地往房间外面走。
“安妮，我生病的时候你给我喝的是什么东西？”眼看着安心已经走到了门口，亨利八世突然回过神来大声问道。
安心一下子停在了原地。
好吧，看来瞒是瞒不住了，安心不想被亨利八世知道自己卷在这里面只是因为这是她给自己在经济上留的后路，是为了防止自己一旦没死而被抛弃的话不至于无法在这个陌生的时代过活，如果被他知道了，这也不叫后路了。
可是…
只能说这个国王真的是太敏锐了。
“甜菜，陛下。”安心转回身恭恭敬敬地说道。
“很好。”亨利八世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对着萨福克公爵：“查尔斯，你不是有事同我说吗？”
“是的，陛下。”萨福克公爵回道。
安心小心地转过身又想往外溜。
“安妮，等一下可以吗？查尔斯，这是我的女人，我想你没什么事情需要瞒着她的吧。”亨利八世看了看安心又看了眼萨福克公爵说道，目光充满了深意。
“当然。”查尔斯·布兰登无奈地答道，却不敢再同安心做眼神交流，没准就是他俩方才的眼神交流才被亨利八世发现什么的，这样安心就必须要牵扯进来了，因为他要说的就是用甜菜制糖的事。
安心想了想，又坦然地走回来坐到她原本的位子上。
“陛下，我们已经发现了用甜菜制成蔗糖的方法。”查尔斯·布兰登本来可以理直气壮地当一个好消息宣布的，但是此刻说出这句话就像做了错事心虚一样。
“哦？是吗，真是个好消息，对吗？安？”亨利八世对着安心，口气却不是很兴奋的样子，目光里更没有，而是不断地在他眼前的这两个人身上探索。
“好吧，陛下，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这件事是我请求萨福克公爵去做的，我只是，只是无意中发现了有可能是制成蔗糖的方法，于是…”还是主动交代吧，看亨利八世的神色，安心想起了坦白从宽。
其实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更谈不上背叛，但是如果让一个男人知道他的女人和他的兄弟商量什么而没告诉他的话，吃点醋也是在所难免的。
亨利八世用手指关节轻轻地敲了敲桌子，“是吗？我还不知道你们两个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公爵大人之前不是还很讨厌安的吗？”
查尔斯·布兰登眼看着汗都要下来了。
“陛下，如果您不喜欢这样子的话，那么以后…”安心也是故作镇定地说道。
“哦，不，不，这样很好，你们这样相处我很满意，那么，查尔斯，你接着说。”亨利八世也意识到他有点小心眼了，忙给自己打了个圆场。
“是这样，陛下，关于这次瘟疫，售卖肥皂净赚了几万磅，我自作主张拿出百分之七十的利润作为您的股份加入到制糖的生意里，不知道您的想法…”查尔斯·布兰登小心翼翼地说道。
第十四章 大航海时代（三）
几万磅！安心暗自咋舌，这几万磅可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几万英镑那么简单，这个磅是重量单位，是黄金的重量单位，那可是真金白银的重量，和纸币是没有可比性的。
而小小的肥皂，因为是国家强制购买，还是垄断生意，竟然可以赚这么多。这不仅仅是资本主义萌芽了，这简直是托拉斯。
萨福克公爵也够聪明，知道不能吞独食，将垄断和国家政权结合起来才是赚钱的根本。
按照历史进程，这个时期应该处于资本主义的原始积累时期，也就是“羊吃人”的圈地运动时期，而萨福克公爵的做法远远超越了时代，如果他懂得什么叫有限公司的话，一定会成为福布斯排行榜上前几名的人物。
安心一开始将肥皂的事告诉公爵，一是想阻止瘟疫，二是想讨好他，没想到能带来这么大的财富，真是一举好几得。
而萨福克公爵的商业头脑让安心越发觉得她没有找错人，如果不是他连“传染”这个词都不懂，她真的怀疑他也是穿越来的了。
“百分之四十吧…”亨利八世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也是你应得的。”
“谢谢陛下。”查尔斯回答道。
“不过，我想以安的名义入股，全算在她的名下好了。”亨利八世继续说道。
“陛下！”安心忍不住惊叫出声，她没有听错吧，那可是好大一笔钱，如果投资制糖的话，市场将会是整个欧洲，远远比卖肥皂有前途啊。
“怎么了，你有意见？”亨利八世不解地看向她。
“陛下的好意我很感激，只是，我已经有技术股在里面了。”安心红着脸说道，到这个地步她和萨福克公爵商量的那点事全都倒出来了。
“还好，查尔斯不会亏待你，只是那是你的，这是我送给你的，安，这些钱我希望你能自由支配，不要拒绝我好吗？”
安心本来想摇头，但是一想到有了这些钱，自己想要做什么事就方便了，不论是帮助穷人还是研发点什么，只要不是自己贪下来还是能够心安理得地收下的。
“谢谢陛下。”安心发自内心。
亨利·都铎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么，查尔斯，接着说吧，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我很有兴趣，看不出你还有威尼斯人甚至是犹太人的天赋。”亨利八世调侃道。
这也就是因为亨利·都铎是国王，要是换做另外一个人，对一个公爵说他有做生意的商人的天赋，这绝对是不折不扣的侮辱，而查尔斯·布兰登一点都不觉得受到了什么侮辱。
“多谢陛下。”公爵接着说道：“我来也是同陛下商量，怎么将我们的产品推销出去。土耳其人控制了到东方的路，我们的船队每次去东方采购都要绕过好望角，这样来去就得一年，路上的丝绸之路又被阿拉伯人控制，如果…”
”如果欧洲人都知道我们自己就可以生产出和东方一样的糖的话，还何必舍近求远呢？”安心接着萨福克公爵的话笑着说道。
第十四章 大航海时代（四）
“问题是我们怎么让他们知道呢？我总不能真的变成威尼斯人或者犹太人或者阿拉伯人什么的吧？”查尔斯·布兰登挠了挠头，好歹他也是个公爵，虽然已经算作很开明的贵族了，但是要他真的站在商人的角度去推销东西还是有难度的。
亨利·都铎也一筹莫展，不是他们脑子变笨了，实在是他们从小到大就没真的去想过钱的问题。
安心想了想，“陛下，马上就要圣诞节了，那么按照传统我们和其他王室以及贵族是不是要交换礼物？”
“那是当然，陛下去年圣诞节送我的那杆猎枪是我最喜欢的。”萨福克公爵像小孩子一样的献宝道。
安心微笑着不再说话。
然后两个男人的脸上全部都现出了了然的神色。
“为了让大家都知道这是我们自己生产出来的，而不是来自东方，我们需要为我们的好东西取个名字才好。”安心想到了现代的商标和专利，又补充了一句。
萨福克公爵的眼睛开始变亮。
“甜蜜的英格兰…”安心皱着眉自言自语道。
“什么？”其他的另外两个男人异口同声道。
“或者…甜蜜的…”安心继续自言自语，给什么东西取名字她比较不擅长，所以自己说过了什么也马上被否定掉了，也没当真。
“等下，什么…什么英格兰？”亨利八世比较感兴趣，追问道。
“甜蜜的英格兰？”安心不明所以地又重复了一遍。
“对，这是什么？”继续追问。
“哦，给我们的好东西取的名字，或者…”安心没有理会亨利八世继续进行她比较不擅长的取名字的工作。
“这样一来，大家只要一提起这个东西就知道是产自我们英格兰，对不对？”萨福克公爵兴奋地对亨利八世说道。
“没错，而且，甜蜜的，这个词一定会受到全欧洲淑女们的欢迎。”亨利八世也赞成道。
安心看到这两个人满脸开花的表情，暂时停止了她自己的脑力风暴，“你们在说什么？”
“安，你真伟大，查尔斯，我们现在生产出了多少——甜蜜的英格兰？”亨利八世也不顾及安心的问题，自顾自对萨福克公爵说道。
“等等，你们，这样就，就定下了名字？”安心开始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两个人比她还不挑剔。
“当然！”两位绅士异口同声。
“还有比这更伟大的名字吗？”这是萨福克公爵的话。
“哦，好吧，那我们要不要做个标志，就用，用米尔达的肖像？”安心随口胡诌道，好歹这也是具有时代意义的发明，这也太随便了吧。
“太好了，托尼，马上宣荷尔拜因来给米尔达画像。”亨利八世对着侍卫吩咐道，荷尔拜因是亨利八世的御用画师，我们现在看到的亨利八世的肖像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安心暗地皱眉，不明白荷尔拜因为什么会让我们现代看到的亨利八世那么丑，不过也有可能是那个时代的审美观和现代不同，此时她也没有时间计较这个了，既然这样，何不？
安心突然又冒出了个想法，打铁需趁热才好。
而萨福克公爵则在那喃喃自语：“米尔达是谁？我认识吗？”
第十四章 大航海时代（五）
“陛下，萨福克公爵大人，请你们等我一会，我要失陪一下，我有东西给你们看，可以吗？”安心为自己的那个想法激动不已，看亨利八世现在正高兴，赶紧将这件事推进才好。
亨利八世做出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安心端着架子退到门外之后，一路小跑回自己的房间，“珊妮，快，帮我个忙…”还没进房间就对珊妮大声喊道，一点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
几十分钟之后，珊妮端着托盘跟在安心身后进入了亨利八世书房，因为侍卫报告安心国王和公爵已经从餐厅转移到了这里。
看到安心再次进来，亨利八世和萨福克停止了对国事的讨论，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珊妮手上的托盘，不仅是因为那上面摆放的是精美的瓷器杯子，更因为那杯子里飘出的令人无法忽视的香气。
安心终于知道安·博林那两个宝贝瓷器杯子的用处了。
细瓷，描金，最开始安心整理安·博林的物品时就喜欢得不得了，问珊妮，说是她从法国宫廷回英格兰的时候法国王后陛下赠予她的。
是来自明朝的专门为欧洲人设计的，因为和中国古代的盖碗茶的造型不同，而是更接近现在的咖啡杯，看来那个时候中国人就有出口意识了。
安心平时舍不得用，但是今天不一样。
安心亲自将两个杯子端出来分别摆在了国王和公爵的面前。
两个大男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杯子，现在，四只眼睛都齐刷刷地掉进了杯子里，然后两个人对视了一下，却谁都没有动。
“请用吧。”安心笑眯眯地提醒道。
却见亨利八世露出了一脸为难之色，公爵的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查尔斯？”亨利·都铎求助似的看向萨福克公爵，示意他先喝。
而萨福克公爵也只是慢吞吞地将手放在杯子的柄上，迟迟不肯端起来，就像面对的是毒药一样。
看到他们的反应，安心先是诧异，接下来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陛下，公爵大人，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安心问道。
“是不是那个很苦的东西，叫什么来着，陛下，法王陛下还请我们喝过，很苦很苦…”萨福克公爵边说边流露出痛苦的表情，看来这个东西留给他的印象太深了。
“叫咖啡，对吧？”亨利·都铎也皱着眉对着安心问道。
“没错，但是我请你们两位绅士将它们喝掉，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吧。”安心看着这两个大男人的表情就像小孩子被逼着吃药一样，心里觉得好笑，但是又不好表现出来。
确实，纯粹的黑咖啡不是正常人能消受的了的。
安心这样一说，他们两个也没办法拒绝了。
两个人互相比着慢吞吞地举起了杯，用眼神作为鼓励，然后同时闭上了眼睛，准备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可是他们也只是喝了一口，就同时停了下来，诧异地对望下，又极为默契地喝下第二口，这次便齐齐将脸转过来对着安心了。
第十四章 大航海时代（六）
“这是什么东西？”亨利·都铎问。
“难道不是咖啡？”查尔斯·布兰登又对着杯子仔细瞧了瞧。
“是咖啡又不是咖啡，只是我加了点东西…”安心终于掩饰不住她的得意，宣布道。
两个男人又去品尝他们杯子里的东西，这次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完了还一脸的意犹未尽。
“安，你一定是加了，加了糖？”亨利·都铎兴奋地说道。
萨福克公爵还在呈思索状：“不错，不过好像不只是糖…”
“还有牛奶。”安心实在是不忍心拿这个现代人都知道的小常识再折磨他们了，“怎么样？”
“还有吗？”亨利·都铎问道。
“我还要一杯。”萨福克公爵也不肯落下。
安心摊开双手做了一个“地主家也没有余粮”的动作，其实王后送她的咖啡豆还有很多，不过那都是她舍不得喝省下来的，哪里经得住这两个人的牛饮，她要把这些当成种子换取更多，不然喝完了不就没了吗？
两个人失望的表情挂在了脸上，安心觉得是时候提她的那个想法了。
“这是从土耳其那些东方商人那里买的？”安心还没等说话，萨福克公爵就提出了问题。
“土耳其？”安心诧异道，其实是因为她不懂咖啡的历史，认为咖啡只是产自美洲，就以为欧洲人是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之后才知道这个玩意。
事实上，咖啡最开始是在非洲被发现的，古阿拉伯人和中东人早就用咖啡做饮料了，只是传播到欧洲时间比较晚。
还是欧洲人将咖啡拿到美洲等殖民地去种植，我们现在包括安心就以为咖啡的产地是美洲了，其实欧洲人最开始接触咖啡还是从土耳其等东方人那里，而凯瑟琳王后家里给她的咖啡，也不见得都是从殖民地带回来的。
“那会不会贵？”安心这么问着，心里还纳闷怎么土耳其人还卖这个东西，就随口一问。
萨福克公爵耸了耸肩：“当然，和蔗糖差不多，只是这个东西没有蔗糖那么受欢迎，你知道因为它很苦…”
“有了这个喝法应该更贵了…”亨利八世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