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靖帮联络的暗语。
阮明生讶然:这小姑娘是靖帮中人吗?
不过,人家摆明了身份,阮明生立马照做,回应阿蕙,表明他也是靖帮的。
“阮某是杭州三,敢问赵小姐贵帮头?”阮明生饮了口茶,问阿蕙。
他所说的“杭州三”,是指香火船,后来指帮派分舵。
这些切口,阿蕙能听明白,赵管家却是一头雾水。
只是,阮明生和阿蕙说话,他又不好贸然打断。
“扬州头。”阿蕙笑着道。
师傅告诉过她,她是扬州靖帮分舵的,他们是第一舵。
阮明生心里却飞快转着。扬州头分舵的人,他也认识不少呢,这位姑娘是谁门下的吗?
他正在猜测阿蕙的身份,却听到阿蕙问:“令师尊贵姓上下?”
阮明生见她说得很熟练,知道是自己人,哪里敢敷衍,立马道:“家师姓夏,上礼下通。”
靖帮二十四字辈分中,最后八个字是元明兴礼、大通悟学。
阮明生说他师傅是上礼、下通,就是“大”字辈分的。
那么,阮明生自己,就是“通”字辈的。
他那块玉佩,果然刻着是他在帮派中的辈分。
而阿蕙是“礼”字辈,阮明生要叫她叔爷的。
阿蕙听完阮明生的话,轻轻又笑了笑。
阮明生也问她的师傅和辈分。
阿蕙笑道:“在外不敢言师号。师傅姓陈,上明下礼。”
阮明生心头大震。
上明、下礼,那就是“兴”字辈的。
又是姓陈。
扬州头的陈淮小,是当今最高辈分的靖帮长辈,谁不知道?陈淮小几个月前低调收徒的事情,传遍了靖帮上下。
虽然不知道那位叔爷是什么人,却也是知道有这号人的。
阮明生在杭州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靖帮规矩又严格。倘若冒充靖帮中人,是要受到靖帮暗杀的。况且在阮明生这号人物面前冒充叔爷,借他几个胆子!
阮明生忙站起来,弯腰给阿蕙鞠躬:“原来是叔爷,失敬失敬!”
心里的震撼无疑于一场大风暴:原来陈淮小收的子弟,居然是个女人!还是这么年轻的女人!
怪不得这位师叔神龙见首不见尾呢。
阿蕙道:“不用多礼。”
阮明生再次坐下来,说话就分外恭敬了。
心里暗暗猜测:廖督军的女朋友在靖帮中辈分如此之高,那么廖督军本人呢?他在靖帮里有地位吗?
阮明生自然不敢问,只是把他所求之事告诉了阿蕙:“…倘若廖督军能饶了那小子一命,我愿意每年从公司里抽出三分的收益,孝敬督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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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事关尊严(粉红180+)
倘若阮明生是做走私或者烟土生意,那么只要他够聪明,就算没有这件事,他迟早会拿出一部分的利益,来孝敬廖士尧的。
阿蕙根本不需要答应什么。
就算答应了,也要把利益扩到最大。
所以她不动声色,道:“明生这个要求,是否过分了些?三胖子在官邸藏了鸦片,这是多大的罪?”
她不再叫阮先生,而是直接呼阮明生的名字。
阮明生倒也没感觉不妥。
师徒如父子,这是靖帮的帮规。
“叔爷说的是!”阮明生立马道,“那小子是该死!只是,请叔爷在督军面前美言几句,饶他一条狗命…”
“你开了口,我理应帮忙的。”阿蕙道,“可督军倘若问我,阮明生的小舅子为何到督军府做了厨子,这叫我怎么回答?明生,我听说你在杭州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啊。”
这无疑是这桩案子最大的隐晦了。
阮明生把自己的小舅子安排到廖督军府,难道不是对廖士尧的蔑视?
安插探子就算了,居然安自己的小舅子,这不是欺负人吗?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难道想让廖士尧对阮明生的小舅子敬若上宾?
在廖士尧眼里,这是阮明生的挑衅!
换了谁都不能忍!
他岂会轻易放过三胖子?他若是不接下阮明生的挑衅,那么杭州府地界的人,谁还把廖士尧放在眼里?
阿蕙不是政客,也懂这些把戏,何况廖士尧?
放人是可以的,但是不是一言两语能说妥的事情。
阿蕙就挑明了跟阮明生说,免得阮明生以为阿蕙没有能力、不肯帮忙,从而小瞧她。
她可以帮忙,只要阮明生能把他小舅子为何出现在督军府、还私藏鸦片的问题解释清楚!
也可以不解释,只要他愿意付出更高的代价!
师傅告诉过阿蕙,辈分越高,就需要本事越高,否则旁人不仅仅小瞧阿蕙,还会小瞧阿蕙的师傅!
阿蕙不说给师门增光,断乎不敢给师门抹黑的!
这就是为何她一路上那么辛苦逃到杭州府,却也不敢暴露身份去找靖帮的人。
只要她亮出身份,一路上各地的靖帮自然会保护她。
可是似过街老鼠的赵嘉蕙,把自己的尊严放在哪里?把叔爷这份身份放在何处?又让师傅以后如何在靖帮中自处?
旁人说起陈淮小,只会轻蔑笑着说:孤傲那么久,不肯收徒,好不容易收了徒弟,结果是个女人,还是个没用的女人。没有为靖帮出力,反而需要徒子徒孙的保护!
这就丑大了!
混江湖的,最看重体面!
今日既然问了阮明生的身份,阿蕙就是打算帮忙的。
虽然是件小事情,只要她周旋成功了,也是她卖给阮明生一个人情。
世道太乱了,哪里都需要旁人的相助。
能多撒下关系网,自然要不遗余力。
只是,阿蕙的问题,让阮明生尴尬又难堪。
他是哑口无言。
三胖子是他姨太太的弟弟。他的七姨太从前家里是开酒楼的,三胖子自幼继承家业,学了一手烧菜的功夫。
后来,七姨太的父亲抽鸦片,把酒楼败光了,七姨太沦落戏院。
她才登台第一天,就入了阮明生的眼,把她收在府里,如今也才一年多,正是恩爱的时候。
七姨太一个月前还给阮明生添了个儿子!阮明生很是疼爱他们母子。
而七姨太的弟弟三胖子,因为会些手艺,阮明生帮他开了个酒楼。
结果,没到半年,他的酒楼就成了三教九流聚集地,甚至暗地里勾结流氓枪阮明生的货。
阮明生气的半死。到底是家丑,不肯外扬,阮明生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他关了三胖子的酒楼,让他在阮府里做个小管事。
结果,三胖子调戏阮明生的第三女儿,气的阮明生恨不能打死他。
事情败露之后,三胖子就跑回了乡下躲起来。
直到一个月前,他在乡下的钱都败完了,又偷偷回了杭州府。那时候正好市长替督军府招工。
市长也不是亲力亲为,而是托付给身边的幕僚。
三胖子用阮明生的名头,偷偷混进了督军府。
阮明生前些日子因为货物的问题,去了趟东沪。
他这几天才会杭州府。
回来的第二天,他才听说了三胖子进了督军府的事。
阮明生心里又急又怒:三胖子混到督军府,不管是谁,都以为是阮明生的主意!那么,廖士尧心里会怎么想?
这下就闯了大祸!
现在,又不能公然把三胖子弄出来。
阮明生也打听了,廖士尧还不知道三胖子这个人,只要不声不响把他弄出来,就没事。
阮明生准备动用赵金江这份关系,把三胖子弄出督军府。
不成想,第二天就听说,三胖子让廖士尧抓起来了!
没什么可矫情的,阮明生必须亲自登门,把三胖子要回去,把问题说清楚。
他并不在乎三胖子的性命,却在乎廖士尧怎么看待这件事。
倘若廖士尧误会是阮明生亲自安排的,那么,这就是蔑视廖士尧,给廖士尧一个下马威,廖士尧必定会还击的!
廖士尧的还击,阮明生势力再庞大,也要脱一身皮,甚至倾家荡产。
再说了,阮明生倘若连自己的小舅子都保不住,以后他怎么在道上混!
混他们这饭碗的,最怕旁人看不起!
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了体面!
他必须解释清楚,不能得罪廖士尧;又必须救出三胖子,来维持他的声望。
所以,阮明生亲自登门了。
只是,说三胖子进府,都是三胖子自己的主张,跟阮明生无关,廖督军能相信吗?
换做阮明生自己,都不能相信!
必须用重利,来换取小舅子的性命。
如今的军阀,拼的是军力。他们也需要钱来充盈军队,阮明生才想用重金来赎三胖子的命。
哪里知道,这位赵小姐…不,这位叔爷一口就把阮明生最想避免的问题揪了出来。
阮明生有些头疼。
这女人太精明了!
阮明生轻咳,道:“叔爷,是我错在先,往事就不提了。以后,我自然会对督军忠心的,只求督军能宽容这次。”
阿蕙听出了话语中的几分避重就轻。
“不提的话,明生不过是少了点钱,面子是赚足了。可是督军的面子,明生放在哪里了?”阿蕙轻笑,“难道明生是想让督军为了那点钱,连面子都丢了?”
这话多么犀利!
把阮明生那点小心思照得无处遁形。
这个女人,太咄咄逼人了!
不过,手里拿枪的都有这份逼人的资本!只怕,廖士尧更加霸道吧?
阮明生也看出了为何那么傲气的陈淮小愿意收赵嘉蕙为徒了:这个女人很聪明,也得理不饶人,是个不能吃亏的女人!
这种女人,在道上混的话,会有很多人愿意跟随。因为她把自己人的利益,看得很重,一步不让。跟着她混,利益有保障。
阮明生预感这次的事情,需要付出的成本很高。
只是,不管如何,他都不能让自己的人死在廖士尧手里,让廖士尧拿他阮明生开刀。
大家都是出来混的,靠感情牌是行不通的,利益才是关键。
这也是赵嘉蕙的意思。
阮明生陡然明白这个道理之后,有些无力。
这次的亏,阮明生吃定了!
都是三胖子,等救出来,阮明生也要亲手宰了他!
“我岂敢如此对督军不敬?”阮明生道,“只要督军肯放了三胖子,不管什么条件,我都会接受。还劳烦叔爷,把这句话带给督军。事成之后,我也不敢忘了叔爷的恩情!”
已经是一副完全落败,等待判刑的姿态。
他已经认识到,自己根本没资格和廖士尧谈判?
这很好。
阿蕙道:“三胖子这回犯的是督军的大忌,督军是否愿意接受明生的好意,我却不知道的。不过,明生既然是我辈中人,我岂会袖手旁观?我自然尽力。”
话说的很漂亮。
阮明生连声说多谢。
阿蕙没有留他吃饭,送了他出门。
晚上廖士尧到九点多才回官邸。
小禹已经睡了,兆慎还在等着吃宵夜。
阿蕙安顿好小禹,让佣人照顾他,然后带着兆慎,去了饭厅。
廖士尧正在用餐。
他问阿蕙和兆慎要不要添点。
阿蕙说不用。
佣人就只给兆慎添了一副碗筷。
兆慎吃的很欢。
阿蕙见廖士尧快吃好了,就把今日阮明生所求的事告诉了他。
廖士尧脸色霎时不好看。
“这不是你该管的。”他毫不客气对阿蕙冷语道。
“督军,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俗话还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也是替您着想,才答应说项的。”阿蕙道,“用一个小小的厨子,换来的是每年庞大的资金来充斥军队,不是好事?虽然您的部下都忠心耿耿,可是您不能许愿他们升官发财,衷心能消耗多久?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您一样,有着救国救民的宏愿…”
廖士尧倏然抬眸盯着阿蕙。
他的眼眸里,迸发出刀锋般锋利的芒,劈在阿蕙脸上。
阿蕙微微垂眸,避开了他的眼神。
顿了顿,她又道:“救国救民有很多种手段。敛财用在国防上,并不丢人。”
第119章婚姻是最大的诚意
阿蕙的话说完,廖士尧有片刻的沉默。
过了半晌,他才道:“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目的?你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廖士尧和阿蕙,是报恩和被报恩的关系。
他对于阿蕙而言,是外人。他的事,的确算得上“闲事”。依着阿蕙的性格,她是不会多管的。
这样被一针见血指出阿蕙故意不说的内情,阿蕙暗赞这个男人心思缜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