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凌恒突然想起来,佩佩喝了酒,脸上会过敏长小红疹。

他几个大步迈过去,拽住了她的手。仔细一看,果然脸上有小红点冒出来。他当即扬声叫人。

王德永早就好奇死这陛下心心念念的人了,也不让别人守着,一听声就自己颠颠儿跑过来。

这一看,也不见得如何国色天香。

只不过,她体态娇盈犹如少女,眉眼间又有享受过鱼水之欢的女人,独有的娇媚。这二者结合已是引人眼球,眼下饮了酒,醺醺然欲倒,连腮边的红点都媚态横生,确实是勾人得紧。

索性他是太监稳得住,兹当没看见,领了命去拿药膏。

阖门时他又在门缝里看见,那女人的手被陛下制住不能动,想是脸上发痒,就拿肩膀去蹭,可怜兮兮的。

随后,只见陛下俯身,竟是往她脸上吹了口气,又低头和她说了句话,像是询问。随后那女人点头,陛下就这么轻轻地给她吹起了气,眼神温柔极了。

门一关上,王德永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脏。

这可真是,天子柔情啊!

第19章 谋夺臣妻的皇帝(六)

卫凌恒亲手替闻樱上了药,这在别的宫妃那是想也不敢想的待遇,陛下能多与她们多说两句话就已经很好了,哪儿敢奢求其它。但于闻樱,卫凌恒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或许是在梦里一直充当保护者的角色,哪怕回到现实中,他亦忍不住想对她好。

没过一会儿,红疹渐渐淡下来,他把药膏放到一边。

她酒意没散,人还有些怔愣,眼神发呆地望着窗外,忽而叹了口气。

“怎么?”他走到她跟前,“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好像是嫁了人的…”她像是难以启齿,慢慢地转回头,“我糊涂了,我梦见你,只当还是未出阁的时候。可我想起来了,我已经嫁人了。”

他握住她的手,“佩佩…”

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勉强笑道,“我已经好些年没梦见过你啦,嫁了人之后你就不再来了。我以为你能陪我一辈子…如果你不是我的梦该多好。”

“我当然不是你的梦。”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低声笑道,“梦里的感觉可会这么真实?”

“你不是我的梦?”

“不是,我姓卫名凌恒,字长风,我并非侠客,但…”

“长风真的不是我的梦?”

她喃喃地重复,那放空的眼神仿佛聚了光,一瞬间,她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涌了出来,“长风不是梦里的人,那你为什么不来?”她终于把目光放到了他身上,可眼里的恨意,让他心里一恸。

“佩佩?”

闻樱忍着泪,压抑着情绪的身子轻颤着,“你知不知道我要嫁人了?他们都逼着我嫁给宋峥,嫁给我的姐夫,母亲要我占着那个名分,宋峥要我照顾他和爱妻的儿女。凭什么呢?我凭什么要去当姐姐的影子?”

卫凌恒呼吸一滞,他一直都知道她在那里过的不好,可他从没想过要去找她。她毕竟只是他的一个梦…

她流着泪笑起来:“可我不担心,那时候我想,我还有长风呢,我等长风来救我。他最厉害了,就算抱着我也能飞到围墙外面去,他一定舍不得看我受委屈…可是我的长风没来,他再也没来…”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无力地捶打在他肩膀,“你骗我,如果你不是我的梦,你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不来?”

是他忘了,对他来说一个简单而绮丽的梦,于她,可能是生命里唯一可以抓住的光。他脑海里又浮现起那个抱着死猫的少女,蹲在黑黢的假山洞里,身影压抑而孤单。

卫凌恒人生第一次,不知道拿一个女人怎么办。

其实他即便把梦当真,她也已经嫁人了,他们做梦的时间并不相等,他永远也不可能回到那一天,救她出来。

但当时不能,不代表现在不能。

他脑海里突然被一个念头占满,低下头问她:“你不想留在宋家,那朕现在带你走,好不好?”

她噙着眼泪仰头,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一眨,泪珠滚落下来。

“朕?”

她轻软的舌尖吐出这个字,他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而闻樱在一愣过后,眼神飘忽地他身上流连,从他玄色底的五爪金龙刺绣衣袍,袍底的靴子,再到腰间的玉扣,无不彰显出他的身份。

“…你是皇帝?”

她面容陡然一白,仿佛是酒意被醒了一般,品味着这个字,猛然后退。

没等他反应过来,她的已经跪倒在地上:“我…臣妾见过陛下…”

卫凌恒的眼神沉下来,一言不发倾身去扶她。

她仍顾自道:“臣妾酒后失仪,陛下恕罪…”眼见一个头就要磕下去,他拿手给她挡了额头,她偏了偏脑袋执意要磕,他终于也有些动怒了。

“你非得如此?朕是皇帝,就不能是你的长风了?”

闻樱不答话。

他定定地看着她,“你还想留在宋家?”

在他的气势压迫下,她终还是点了点头。

“臣妾先前不知,以为在梦里…假如陛下也做了这样的梦,就只当它是梦罢。”

*

回去的路上,闻樱和宋汐一同坐着马车,相对无言。好在宋汐看见了她脸上没能全部消褪的红疹,并没有怀疑她的去向。

回到府中后,她听说,宴席上在她走了以后,还很闹了一场。原来是闻家表姐不甘心宋汐抢走三皇子的注意,一同游戏时,诬陷宋汐偷了贵女的首饰。她仓促之间,局做的太糙,宋汐不过三两下就诱哄得她的帮手说了实话,反而大出了一番风头。

在原轨道上,同样有这样一场事端。

原本,皇后还会因为撞衫的缘故不喜宋汐,无形中增加了阻碍,往后就是宋汐和三皇子之间的绊脚石。眼下却因她的帮忙,反而对宋汐很有好感。

她好笑的想,自己这也算是顺手帮了神使大人一个小忙了吧?

回到宋府,宋汐倒是乖觉,当着宋峥的面和她道了谢,指的当然是撞衫的事,算是把表面功夫做足了。

闻樱认为还是上次的警告生了效,如果能一直这样相安无事到任务结束,最好不过。

对于卫凌恒,闻樱有自己的考量,借用梦引香施展出的效果比她想象的还要好,可她不能立刻答应对方。

她只是皇帝梦里的一个角色,在他加深印象前就轻而易举的得到了,他又怎么会珍惜?

这一天她没有再用梦引香编织梦境,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宋峥出门后,闻樱突然发现梳妆匣里多了一张信笺,并一支银蝶白玉映翠的簪子,做工精细,连蝴蝶那一对触角都栩栩如生。

展信一看,她心跳快了两拍,把信簇到心口。

居然是卫凌恒送的!

她倒不吃惊对方的神通广大,据她所知,他手底下有一支不为人知的暗卫,还有一群能人异士,精通各项千奇百怪的技能。

但他的意思,是不想放弃她,还是要与她作别?

梦里的长风曾经失手摔了她一支发簪,与这支很是相像。这就好比分手后要将前任的东西都还给对方一样,他若想拿这个与她道别,也说得过去。

这信笺上又不清不楚,只留了一个落款…

背后忽然传出一声:“夫人…”是秋瑟拿着盥洗的铜盆进来了。

闻樱心尖儿一颤捂住心口,手里还捏着那支簪子,看她道:“你走路怎么没声的?”

“咦?”秋瑟把铜盆放到架子上,替走来洗漱的闻樱挽上袖子,“许是夫人想事想得太认真了,没听见奴婢的声音吧。”

这也说得过去。

闻樱洗了脸,神志清明了许多,看了眼她随口道:“今天搽得什么粉?脖子那儿颜色不一样。”

秋瑟摸了下脖子,“是、是吗?”

“我骗你做什么?”闻樱笑着说,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一闪,她抿了下唇,“对了,我前日穿的那件香橘褙子你放哪了?去找出来我穿。”

她“哎”地应了一声,连忙去架子床后的箱笼里找衣服去了。可半天也没找到闻樱说的那件,有些着急,闻樱那头隔着屏风问起来,她只能回应:“夫人稍后,我记着是放着的…”

“是吗?我看看。”

闻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也没注意,倏尔,她身体一僵,凝住了表情。

原来是一把尖利的剪刀抵在了她脖颈上!

“你不是秋瑟,你是谁?”

“太太说笑了,我怎么能不是…”

“那件褙子勾了线,被秋瑟拿去给绣娘了。你如是秋瑟,怎么会不知道?”

“秋瑟”迟疑了一下,形势如此,她只能无奈单膝下跪,“夫人恕罪,我并非有意隐瞒。我是陛下派来保护夫人的人。”

闻樱神情怔忡,松开了剪刀。

“秋瑟”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陛下的意思是,找机会和夫人袒露身份,叫我任凭夫人差遣。但没想到夫人这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你这是易容术?”闻樱问,“既然你在这,那秋瑟呢?”

“夫人博学多识,竟知道易容术。因我擅长易容术,身量又与秋瑟姑娘相当,陛下才会派我来。夫人放心吧,秋瑟姑娘我已经安置好了。”她有些诧异,毕竟寻常内宅夫人哪儿能知道这些江湖手段?

闻樱又问:“那簪子和信笺也是你放的吧?”

“回夫人的话,是的。”

“你先起来吧。”她叹了口气,神色似有些复杂,重新走回到梳妆台前,将簪子与信笺一并取出,“这两样你替我还给他。”

“这…”她不敢接。

她轻声道,“我和他此生无缘,留着这些做什么?”

一时之间,“秋瑟”显露出犹豫的神色,凭她的身份不知道该怎么劝,可夫人的意思分明就是她不拿,她就要扔了似的,她替陛下办过这么多的事,就没见过这么棘手的。

大总管说得没错,情情爱爱的真是太烦人了!

因她正想辙,不由分散了注意力,连人进来都没听见,直到宋峥低沉的声音响起:“这是在做什么?”

他将一封重要的公函落在了家里,正是要回来拿。可一进卧房,房里的气氛不由得让他产生了疑惑,将目光落在了闻樱手里的那支簪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一万字,累死我了,早上五点多就醒过来,想起文还没修完…!

大声地告诉我,你们吃得开心吗!

(づ ̄3 ̄)づ╭爱心~谢谢小天使们!送上一个甜蜜蜜的吻!然后作者去补眠了≡ ≡

第20章 谋夺臣妻的皇帝(七)

宋峥骤然出现,把屋内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好在闻樱反应快,有意识地缓和了脸部线条,这才弯了弯眉眼,“怎么突然回来了?”

宋峥走进来,“这是在做什么?”

“让秋瑟替我挽发呢,这丫头,非说这支不好看,和我作对。”她嗔道,“你看看好不好看?”

“秋瑟”一颗心吊在嗓子眼,夫人这是疯了吧,平白无故多出支簪子,她不怕宋大人追究?

这窗户纸要是破了,那可真是捅破了天!

但她若上前阻拦必定显得更奇怪,只能眼睁睁看着,闻樱把卫凌恒精挑万选的那支玉簪递到了宋峥眼前。

宋峥倒是细看了一眼,“很衬你。”

闻樱露出惊喜的神色来,两颊的梨涡甜极了。

“秋瑟”在心底大出一口气,又不由得奇怪,夫人这是有把握宋大人不认识这簪子?

闻樱当然知道,就凭原主和宋峥一年也没几次同房的关系,他哪儿能记得她的首饰匣里有些什么?她担心的倒不是玉簪,而是…

“你拿出这信笺,是要给谁送信?”果然,宋峥一边去里头取公函,一边不经意般问起。

簪子和信笺一并捏在她手上,他自然看见了。

要说对这位继妻,他确实十分不了解,但她平常交际往来,他从没见她写过信,因而觉得疑惑。

“我拿来临字的。”闻樱面上不慌不忙,将信笺信手搁放到梳妆台上,自个儿坐到绣墩上,对镜簪发,像是并不把这当回事,“早起吹风来了灵感,忽然就手痒想写字了,可我又不想多写,拿宣纸未免没意思,才叫秋瑟熏了这云纹信笺来。”

“长风?”宋峥走到她身后,凝神一看,淡声:“这字倒不像你的字。”

“秋瑟”站在边上替闻樱捧着头发,闻言手细微地一颤,落下几根头发丝儿来。

闻樱不动声色地从镜子里看她一眼,却是予宋峥一笑,“我没在你跟前写过,你不认得。”她不顾“秋瑟”频频使来的眼色,叫她去替自己取笔墨。

笺上原有的“长风”二字龙飞凤舞、气韵流畅,她一笔蘸饱了墨,在旁边写下“送信”二字,书写下的字虽不同,那筋骨架构,笔画走势,竟是一模一样。

她一气呵成写完,抬头笑问他:“怎么样?”

宋峥凝视半晌,点了头。

可不知为何,这笔迹,总给他一种熟识感。

旁边的“秋瑟”同样狠吃了一惊,不明白夫人怎么能把陛下的字学得这么像?

当然,她懂不懂都无妨,这些事,她如数报给了大总管王德永。

王德永传信,陛下秘密召她入宫。她于夜晚寻了一个合适的机会,脱身出来,进了皇宫,单膝跪在御书房的地砖上。

卫凌恒放下折子,揉了揉额角,下令道:“开始吧。”

“是,晨早夫人起床就看见了陛下赠的簪子,随后…”

她先是叙述,说到闻樱的对话与动作时,表情陡然一变,模仿出闻樱的三分□□来,而那一举一动,一抬手一低眉,俱是原样重现,对话记忆得分毫不差,连语气都很相似。

“秋瑟”没有名字,唯有一代号为十,人皆称她小十。她告诉闻樱自己会易容,其实是骗他的,这副□□是别人帮她做的,她所擅长的技能其实是模仿。

只要有小十跟着,卫凌恒就能得知她所有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