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安便松开罗文茵的袖子,过去跟飞尘子道长说及乌兰咳疾,想求止咳膏的事。

飞尘子道长刚才目睹一场认亲,知道了李汝安的身份,当下摇头道:“将军,这止咳膏么,今日却是没有了,须得明早现制,到时得了,你们再来取。”

听得如此说,李汝安只好过去跟乌兰说了一声道:“明日才有止咳膏,咱们且回府,先请一个大夫给你开药。”

说着话,他又去看罗文茵,问道:“怎么不见周姨娘和张姨娘?”

罗文茵似笑非笑喊过李飞捷和李飞章道:“你父亲问及,因何不见周姨娘和张姨娘?你们且告诉他。”

李汝安一惊,莫非两位姨娘亡了?

李飞捷和李飞章相对看一眼,两人简略道:“两位姨娘惹了事,被母亲发落了。”

李汝安听得没有死,只是被发落了,便不再问,点头道:“且回府再说罢!”

乌兰当即柔柔道:“安哥哥,既见夫人,我便和夫人坐一辆马车罢,车上也可给夫人说话解闷。”

罗文茵:嘿,这小妾真有意思!还给我解闷,不是想引我嫉妒,大发脾气么?

真是一个心机白莲小妾!

李汝安却是道:“兰儿你还在咳,不宜和别人同一辆马车的,还是自己坐一辆罢!”

乌兰抬起眼,仰慕地看着李汝安道:“好,我听安哥哥的!”

罗文茵抚抚手背,这个小妾说话让人起鸡皮。

稍迟,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府。

李汝安依然充当乌兰的车夫,驾起马车向前。

罗文茵一行人如上来时那般,各各坐了马车,骑了马回程。

杨世浩和崔元舟等人来助阵召魂的,这会全强装了笑脸,护送李汝安一行人回府。

杨世浩:今天的天气很好,哈哈哈!

崔元舟:天很蓝,草很绿,马很快,一切皆好!

方若成:此情此景,让人忍不住想吟一道诗了!

张学哲:今日方知,世事如棋!

董万维:……

站在祭坛上观看罗文茵诸人下山的飞尘子,手指做一个掐算的动作,自语道:“将军带美貌小妾归来,将军府要进行宅斗大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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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李飞白和李飞墨率先拍马到府门口, 大喊道:“开门,快开大门,父亲回来了!”

守门的本来只开着一扇中门, 正坐在门内聊天, 听得喊声,忙忙奔出来, 问道:“大爷, 二爷, 谁回来了?”

“父亲活着回来了!”李飞白激动得嗓音都变了, 指着大门道:“赶紧开门!”

将军府大开中门, 李管家诸人听得动静,跑出来询问。

待听得是李汝安回来了, 先是不敢置信, 接着回过神, 全部狂喜,奔出大门外等候。

李汝安的马车到了将军府大门外, 才跳下马,就见府门口跪了一大片人。

李管家涕泪交加道:“八年了, 将军终于回来了, 不枉主母苦苦等待!”

李汝安先扶起李管家,感叹道:“你老了许多!”

李管家泪眼看李汝安道:“将军却依然壮健!”

一会儿,罗文茵所坐的马车也到了,婆子去撩车帘,准备扶罗文茵下来。

李汝安回头一看, 走了过去,伸出手给罗文茵。

众目睽睽,又是将军府大门外,罗文茵到底还是把手搭在李汝安手臂上,轻巧下了马车。

将军府诸人全部老泪纵横,将军回来了,一如往昔疼爱老夫人。

正在此时,李汝安驾来的那辆马车的车帘一掀,露出一张俏脸,一个娇软的声音喊道:“安哥哥,这便是将军府么?”

众人一愣,心下道:这是谁?

罗文茵嘴角含笑,哟,小妾刷存在感了,将军还不赶紧过去?

李汝安当下答乌兰道:“是的,这便是将军府。”

他说着吩咐管家娘子道:“扶兰儿下来,给她安排厢房,拨两个丫头先侍候着。”

李汝安说着话,已是反手轻轻搀扶住罗文茵,两人并肩跨门进府。

其余诸人,纷纷跟进去。

门口瞬间少了大半人,只余守门的并收拾搬抬马车内诸物的婆子丫头们。

乌兰站在大门外,抬头看看门楣上挂着的牌匾,和跟自己来的乳母孙嬷嬷子道:“将军府好生威风!”

孙嬷嬷压低声音道:“姑娘勿妄自菲薄,该姑娘得的,可要争取,不能奉手让人。”

乌兰轻轻咳了一声,有点泪意,“嗯”一声道:“安哥哥到得府中,眼里就只有夫人了。看,把我抛在这儿,也不理一理。”

孙嬷嬷极为气愤,“适才将军不是交代一个管家娘子,让她接待姑娘么?那个娘子哪儿去了?异日地位安定,倒要收拾她,叫她知道谁是主人。”

乌兰忙做一个噤声的手势,孙婆子想着新来乍到,这儿不是她们的地盘,便赶紧收敛,闭了嘴,做出老实样。

一会儿,管家娘子倒又出来招呼她们了,喊道:“姑娘和嬷嬷随我进来!”

待进了将军府,管家娘子遂一跟她们介绍道:“那边是老夫人所住的正院,叫荣华阁,靠近园子左边,是大爷和大夫人住的院子,右边是几个姑娘住的院子……”

管家娘子一路走一路介绍,又试探问道:“不知道姑娘是何方人氏?跟我们将军是……”

乌兰含笑道:“我是浣月国人。”

管家娘子也是有一点见识的,知道浣月国和南姜国一样,都是赵国的臣属国。

当下笑道:“浣月国的国姓是乌氏,姑娘莫非是王族?”

孙嬷嬷马上代为回答道:“我们姑娘的父亲是浣月国的国舅爷。”

管家娘子肃然起敬道:“这么说,姑娘的姑母是浣月国的王后娘娘了?”

孙嬷嬷骄傲点头道:“王后娘娘最是宠爱我们姑娘,常常召进宫中说话的。”

管家娘子点头,暗道:怪不得将军亲自为她驾马车,呵护备至,一至府门前就先吩咐给她备厢房,原来大有来历。

孙嬷嬷代乌兰表露了身份来历,又道:“我们姑娘在浣月国可是金尊玉贵的,为了将军,甘愿担了风霜,一路跟上京城。只是……”

管家娘子见她说话留一半,便随口问道:“只是什么?”

孙嬷嬷摇摇头,叹息道:“只是怕将军不珍惜我们姑娘。”

管家娘子不作声,心道:怎么珍惜法?抛了老夫人,正式迎娶你们这个姑娘么?既甘愿跟上京,又亲眼见着老夫人诸人,自是甘愿为妾的,自己甘愿,怨得谁来?

好好一个国舅爷家的姑娘,见着将军这样年纪的男子,当知道对方是有妻室的,何必缠上?

自愿下贱,便不必装可怜!

而且,我们将军府,难道是第一次见着权贵家的姑娘么?一听什么国舅爷的姑娘,就要跪下奉请为主子么?

想多了!

孙嬷嬷见管家娘子脸上露出恭敬的神情,说话也恭谨了许多,心下稍感满意。

乌兰听孙嬷嬷代她表露身份,却略有点心虚,只装出云淡风轻的模样。

说起来,她并不是国舅的亲生女儿,只是养女。

这件事,浣月国大部分人都知晓,不过么,到了赵国,只要她自己不说,别人自会把她当成国舅爷的亲生女儿。

也正因为身份之困扰,在浣月国,她没法像国舅爷亲生女儿那般张扬,喜欢谁就去嫁谁。

且她深怕自己会被国舅献进宫中,与姑母一同服侍年老的国王。

八年前,她满了十五岁,正日夜担忧自己的去处,将军出现了。

乌兰回忆到这里,略为心酸。

那时候国舅一行人出去打猎,救了将军回来,国舅府众人眼见得将军虽然失忆,但武艺超群,人才出众,便极尽厚待,一心笼络。

将军既失忆,不知道自己姓名,便随口给自己安了一个姓氏,又起一个名字,叫顾复生。

浣月国的国王年老昏聩,被宠妃牵着鼻子走,在立太子一事上,百般犹豫。

国舅爷深怕国王听信宠妃之言,不立皇后之子为太子,反立了宠妃之子,便做了好几手准备,其中一手准备,便是私蓄兵将,以备必要时,将带兵进宫拥立皇后之子为王。

因此他一见顾复生这等人才,不顾他失忆,一心拉拢。

乌兰眼见顾复生相貌俊美,气度不凡,能力超群,心底便猜测对方来历不凡,因心一横,扮成了府中侍女,时不时端了酒菜过去给顾复生,有意无意用仰慕的眼神看着顾复生。

有一晚顾复生喝多了,乌兰在床边服侍了一晚,至天亮才出房。

顾复生虽忆不起自己是否有妻儿,但想及乌兰不过一个侍女,若他向国舅爷讨要,度着国舅爷也不会推拒。

因至晚上宴席,见得乌兰出现在国舅爷身边,他便借机向国舅爷道:“某身边缺少一个服侍之人,不知道国舅爷可否把身边这个丫头赐给某?”

国舅爷当时愣一愣,随即又笑道:“顾兄弟,你真是好眼力啊,谁也不挑,一挑,却是挑中我的女儿。”

顾复生一惊,忙请罪道:“某却不知道此女是国舅爷的女儿,恕罪恕罪!”

国舅爷大笑道:“你既喜欢我的女儿,我自当给你们办婚事。”

顾复生为难道:“国舅爷见爱,只是某忆不起从前之事,深怕家中还有妻儿,若如此,却是委屈了兰姑娘。”

乌兰当即款款出席,行礼道:“顾大哥,兰儿愿跟随你一辈子,不管是为妻为妾。”

顾复生闻言大为感动,叹道:“若是将来忆得从前之事,再假使有妻儿,姑娘难道不后悔?”

乌兰坚定道:“绝不后悔。”

席间众人见他们似乎早有情意,又这般当众各剖心迹,便起哄道:“好了,国舅爷,你便成全这对有情人罢!”

国舅爷当即道:“如此,顾兄弟和小女成亲之日,各位当赏面来喝喜酒。”

众人轰然答应。

乌兰和顾复生成亲后,夫妻恩爱,十分甜蜜。

这么八年间,顾复生帮着国舅爷练兵,国舅府权势日重。

至去年,国舅爷终是把持了朝政。

如今国王只在后宫和宠妃喝酒作乐,一切政事尽决于国舅爷之手。

也正是去年,顾复生当街格杀两个欲行刺国舅爷的刺客,被其中一个刺客刺中腹部,回府时昏了过去,昏迷两日才醒来。

待得醒来,却是忆起从前之事,知晓自己是赵国大将军李汝安。

也忆起自己八年前策马追敌,坠崖昏迷,被国舅爷一行人相救。

既忆起从前,便跟国舅爷直言相告,准备回国。

国舅爷眼见自己把持了朝政,大权在握,已不须依赖李汝安,便答应放他归国。

乌兰一听夫婿是赵国大将军李汝安,自然誓死追随。

李汝安感动乌兰的情意,便带她回京,一路上且想了许多说服罗文茵接受乌兰的言辞。

这当下,李汝安却是随罗文茵进了房,两人对案坐下。

众儿女也跟进房中,再次请安问好,这才各各回房去换衣。

吴妈妈和田妈妈则是上前拜见李汝安,涕泪交加道:“老夫人终于盼得将军回来了!这些年,老夫人晚晚思想将军,不得安眠,如今苦尽甘来了。”

罗文茵:什么?我晚晚不得安眠,苦苦思想他?我不是事儿太多,晚晚不够睡么?你们怎么说话的?

吴妈妈犹自抹泪道:“当时听得南姜王写了手书,道是寻着将军的骸骨,已运送京中,老夫人差点就……,也是上天保佑,老夫人才得康健,候得将军归来。”

田妈妈补充道:“老夫人也思想着,今日为将军召魂,他日办完丧事,便要开始吃斋念佛,为将军府积福。现将军归来,老夫人总算是……”

罗文茵再也听不下去了,打断田妈妈的话道:“你们起来罢!将军回来了,你们且去厨房处看看,今晚要如何整治酒席为将军接风洗尘?”

吴妈妈和田妈妈眼见也为罗文茵表过功,表过痴心了,便双双站了起来,对视一眼,是该避一避,让老夫人和将军叙叙别后离情。

两人又朝房内丫鬟们使眼色,一时间全退了下去。

房内突然静下来,罗文茵心里很别扭,房中突然坐一个男人,没法马上更衣,也没法上床躺着,到底要怎么不着痕迹翻脸,让他出房呢?

李汝安见罗文茵坐在对面,微微垂眼,睫毛一扇一扇,更衬得肤白如玉,一时间有些失神,忍不住就伸手过去,握住了罗文茵的手,低声道:“茵儿,这八年,苦了你。”

罗文茵一惊,待要夺回手,却被对方紧紧握住,奋力也夺不回,不由蹙眉道:“你捏痛我了。”

李汝安一向知道罗文茵娇皮细肉,稍一用力便会喊痛,当下松手,带笑道:“还和从前一样爱娇。”

罗文茵:你才爱娇,你全家都爱娇!

李汝安有些感慨,八年不见,他的娇妻,容貌胜往昔不说,这表情这眼神,犹若少女时,叫人心痒痒。

罗文茵一抬头,见李汝安凝视她,一下暗暗叫苦,赶紧想话题,问道:“将军这八年,到底去了哪儿?因何一点消息也没有?还有,那兰姑娘,是何来路?”

李汝安本也要告知这八年的去向,听得罗文茵询问,便详细说了起来。

罗文茵听完,吃惊道:“你说,兰姑娘和你正式拜堂成亲的?”

李汝安忙解释道:“虽如此,待我记起一切时,兰儿却说愿跟我回京,只要跟在身边足矣,并不计较名分。”

罗文茵:“……”

李汝安想着乌兰对自己的痴情,再看着眼前的罗文茵,少不得小声求恳道:“茵儿,兰儿父兄对我有恩,兰儿跟了我八年,对我一片真心,我实在不忍负她。她是一个良善的女子,与世无争,你便担待一下她罢!”

罗文茵忍不住呛声道:“我在府中苦苦支撑八年,临了你带来一个美貌女子,还让我担待她?哪谁来担待我?”

她说着,发现自己心头有火气,趁着火气赶紧再喷火道:“李将军,你既和什么兰姑娘那般深情相爱,便只管和她过日子去,何必回来呢?你既回来,还亲自为那个兰姑娘驾马车,那是打我的脸。你想娇妻美妾,两相圆满,若我不答应呢?”

好了,火气喷出来了,李汝安也该发火了罢?只要发火,正好撕破脸,当场提出和离。

李汝安脾气却比当年好了些,见罗文茵闹,并没有当场发火,犹自道:“茵儿,八年不见,咱们何必一见面就闹呢?兰儿的事且容后再说,你跟我说说将军府这些年的事。”

罗文茵一拂袖道:“没什么好说的。”

李汝安看着罗文茵,半晌不说话。

罗文茵:好了,快走罢!老娘想睡一会!

这会儿,房外却有脚步声,管家娘子的声音道:“将军,兰姑娘进了厢房,咳得厉害,让我过来禀一声,让将军莫忘给她请大夫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