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见罗文茵闭了眼睛不答话,便和田妈妈对视一眼,不敢再说。
上回罗文茵重病,白御医过来诊治,在床边守了一夜,那一夜自有一些亲密接触。
及至罗文茵病好,却又叮嘱她们,说道以后要和白御医保持距离云云,言词全是准备疏离白御医的。
吴妈妈和田妈妈听着这话,不敢多言,至李宾生病请了白御医过来,吴妈妈还怕罗文茵不肯再让白御医诊治,亏得罗文茵似乎忘记前面这件事了。
房内静下来,帘子一掀,却见宝珠进来道:“老夫人,二姑娘听闻您晚间吃得不多,便亲手做了一碗药膳,送了过来。”
“她倒有心。”罗文茵睁开眼睛道:“让她进来。”
李飞华端着食盒进房,捧出药膳道:“母亲,您今儿在庙里吃斋饭,没吃几口,适才听厨房的人说起,道是晚间几碟子膳食,您只动了几筷子,女儿特意做了药膳,还请母亲尝脸,多少吃一点。”
罗文茵今儿奔波过度,胃口确实不大好,刚刚沐浴完毕,歪着身子闭着眼睛养了一下神,感觉好些了,也有些饿了,听得李飞华的话,便笑道:“端过来罢!”
吴妈妈忙从李飞华手中接过药膳,先嗅了嗅味道,知道是益气补血类的,便问道:“二姑娘,这碗药膳下了什么药材?老夫人早上吃着药膳,就怕药膳跟药膳之间,也有冲突。”
李飞华笑道:“吴妈妈放心哪!这碗药膳是请教了白御医,他给的药补方子熬制的。方御医道是母亲身子弱,做女儿的若有孝心,可时不时做一碗药膳呈上。”
说着又报上药补材料单。
吴妈妈听完,对这碗药膳放心了,但对李飞华没有来禀报罗文茵,私自见白御医要药补食材的事,又犯了嘀咕。
田妈妈则是直接问道:“二姑娘,咱们府里除了老夫人,就是大夫人也未必能请动白御医,你是如何说动他给你药单的?”
罗文茵听着两位妈妈逼问李飞华,瞬间来了兴趣,视线也定在李飞华脸上。
李飞华一抬头,见罗文茵看过来,心头一惊,马上跪下道:“母亲,请听女儿解释!”
“好,你说!”罗文茵见这姑娘动不动下跪,不由微叹。
李飞华先前养在罗文茵跟前时,方方面面其实还算大方,只是自从那一年搬出去自己住,和生母周姨娘经常接触后,慢慢又变得胆小起来。
周姨娘越是强调她也是李家血脉,同李飞凤和李飞灵没什么区别,她越是痛苦认识到,自己是庶出,和嫡出到底有点区别,以至于见到罗文茵时,又时时痛恨自己不是她亲生,更兼怕罗文茵嫌弃她,不复从前情份。
如今做了药膳,非但没有得到罗文茵赞赏,好像又让她添了疑心,心下更是惶然。
李飞华斟酌着言词道:“女儿今儿陪同母亲上香回来,便被周姨娘叫到院子里说话,道是她近来常感体虚,夜不能成眠,想请大夫来给她瞧瞧。女儿便准备过来禀报母亲,请母亲派了林管家给周姨娘请大夫,但周姨娘却又拦住了女儿。”
她顿一顿道:“周姨娘说是看见白御医进了府,想来是给母亲诊病的,因求女儿待白御医出去,请白御医顺道给她瞧一瞧,又道母亲今儿累了,此事不须再来禀报母亲。”
“女儿想着白御医的医术好,若能请动他给周姨娘瞧一瞧,那当然强似去外面请大夫多多了,便厚了脸皮,侯在白御医出府的路上,拦住了他。”
“先前女儿养在母亲跟前,母亲生病时,女儿也整夜侍疾,白御医是认得女儿的,当下温和问了原因,也不拿乔,就随女儿过去给周姨娘瞧了瞧。诊治毕,周姨娘却又代女儿求白御医开药膳单子,说母亲体虚,女儿须得多些来这边侍候,有了药膳单子,也好时不时劝食。”
吴妈妈和田妈妈一听周姨娘代为求药膳单子,齐齐炸了。
吴妈妈:“老夫人要药膳单子,还须她代为求白御医?她以为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她安了什么心?”
田妈妈:“二姑娘,周姨娘虽是你生母,但你也不能事事听她的,须得有自己的主意,拿出主子姑娘的派头来才是,动不动被她指使做事,这可不像话。”
罗文茵见两位妈妈似乎对周姨娘和李飞华偏见极深,大半夜训斥得厉害,便止住她们的话道:“好啦,华儿也是一片孝心。”
说着又喊李飞华,“你且起来说话,别动不动下跪。”
李飞华见罗文茵语气温和,忙站了起来,低声道:“母亲不怪女儿了?”
罗文茵笑一笑,从吴妈妈手里接过药膳,很尝脸的吃了几口,一边跟李飞华道:“非但不怪你,还有一件事要让你帮忙。”
“母亲但请吩咐!”李飞华一下惊喜,母亲这是又信任我了么?
罗文茵道:“飞墨为着方如心之事,跟府里诸多人闹翻了,如今除了你和他关系稍好,其它人全被当了仇人。所以这件事,还得由你去说。”
“你明儿早上,设法传风声到飞墨耳中,说是知道方如心一些事。如此,飞墨定会去找你问话,你便跟他详细描述今儿上香,在桃花坡时,方如心是如何和段玉树视线对视,双双折桃花之事。”
“当然,他听了第一时间定是不信,要喝斥你胡说。你便说若不信,可自己去问方如心。”
李飞华听完,低着头道:“若是二哥真去找方姑娘,岂不是又一番风波?”
罗文茵笑道:“这番么,方如心应该不想闹什么风波了,你二哥呀,见了方如心后,应该也会死心了。”
见李飞华不明白,罗文茵也不解释,只笑了笑。
嗯,方如心今儿得了安王妃青眼,忙着绣荷包,心下定然认为自己和段玉树之事有眉目,这会见飞墨去找她,自然怕飞墨坏了她的好姻缘,少不得尽力撇清,让飞墨绝望而归。
见李飞华准备告退,罗文茵另又叮嘱道:“今晚跟你这些话,你别传到周姨娘耳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李飞华忙应道:“是。”
李飞华回到自己房中,心下却有些发愁,母亲叮嘱今晚之事不要让周姨娘知道,但她下午回来时,却是把桃花坡之事全数说给周姨娘听了。
当时周姨娘惊讶,道是她当年在母亲身边服侍,却知道罗府诸位姑娘中,唯当今贵妃娘娘喜书画琴棋,最不善刺绣,那时节胡乱绣两方帕子也叫苦,哪儿绣过什么荷包?
那么,那只荷包是谁人所绣?
周姨娘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到底要不要告诉母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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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李飞墨一早过去给罗文茵请安,又被吴妈妈拦住了,只好悻悻然回自己住的折桂院。
看到院子上面挂着“折桂院“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李飞墨心里闷闷的。
这块牌匾上的大字,还是母亲请了书院夫子写的,取“蟾宫折桂”之意,希望他读书有成,将来能得到功名,谋得官职。
四个儿子当中,罗文茵当然是偏向自己两个亲生儿子的。
两个亲生儿子当中,她虽器重长子,但私下对次子却颇亲昵。
长子李飞白要做兄弟姐妹们的表率,比较守规矩,也刻板一些,在母亲跟前不敢放肆,母子关系略有些距离感。
次子李飞墨性格张扬,在母亲跟前敢于说话,也敢讨要各种好处,跟母亲相处时,相应就随意些,母子关系也就比较亲密。
凭李飞墨自己的想法,只要他看中的姑娘,母亲定会尽力为他讨到手,万万想不到,母亲会极力反对他跟方如心的事。
他闹腾了这些日子,以为母亲最终会服软,没想到母亲现在连请安也不给他请了。
他很是哀叹,母亲就为了自己跟方家一点说不清楚的旧恩怨,硬要拆散一对有情人。
不过不怕,他已到安王府中求过表舅安王了,想来表舅会帮着他说服母亲的。
李飞墨郁郁展开纸,准备写字,见书僮不在书房内,便喊了一声。
书僮英才听见喊声,忙小跑进去,一边磨墨,一边小声道:“二爷,我早起去打水,听到蝶儿姐姐和人小声讨论,说道昨儿随二姑娘去上香,在桃花坡见了方姑娘,方姑娘得了安王妃青眼什么的。”
李飞墨一听,掷笔“哈哈”笑了。
看来自己上安王府求安王表舅为自己说情之事,已有眉目了。
瞧,安王妃这就对方姑娘青眼了。只要安王妃帮着说一声,母亲应该会放下成见,同意自己跟方姑娘之事。
他心下欢喜,又想再确认一下,便朝书僮道:“不用磨墨了,且晾着,我到蕙兰院找二妹妹去。”
他心下急,步子便跨得大,很快到了蕙兰院,扯着一个婆子道:“二妹妹在院子里么?跟她说一声,我过来找她说话。”
婆子笑道:“二爷稍等,待我进去告诉二姑娘。哟,二爷别跟着,姑娘家的院子,不能说进就进,还得通禀一声,大家收拾一下,才好请二爷进去。”
听得婆子如此说,李飞墨只好停下脚步,且在院外等着。
隔一会,婆子出来,向李飞墨道:“二爷随我进来!”
这会,李飞华和丫头蝶儿嘀咕几句,耳语几句,便整了衣裳,到前面会客厅中坐着。
待得婆子领李飞墨进来,李飞华忙站起来行礼道:“见过二哥!”
李飞墨摆手道:“自家兄妹,不须这样多礼。”
说着已坐到李飞华旁边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道:“听说二妹妹昨儿见到方姑娘了?方姑娘可有托二妹妹捎话给我?”
李飞华脸上有为难之色,“二哥,方姑娘昨儿顾不上跟我说话的,她呀……”
“怎么了,她怎么了?”李飞墨一脸紧张。
李飞华低着头道:“她得了安王妃青眼,安王妃让她绣两只荷包,又许诺会为她保一门好婚事,她一时之间,就顾不上别人了。”
李飞墨右手握成拳,在左手的手心一击道:“那便是了。”
李飞华抬起头道:“二哥,你高兴什么?好事可没落在你身上。”
李飞墨诧异,“二妹妹,你一次性说完不好吗?什么好事没落我身上?”
李飞华轻叹口气,把在桃花坡上的事仔细描述了,因想到罗文茵交代的话,又把方如心和段玉树对视那一瞬间的场景,夸大了一点描绘。
李飞墨听完,第一时间果然不信,沉下脸道:“二妹妹,你背后怎么这样编排人呢?
李飞华委屈道:“二哥,在你心中,我就是爱编排人的么?我不过实话实说而已。且我编排方姑娘,又有什么好处呢?”
李飞墨依然不信,阴着脸道:“反正我不信方姑娘会这般肤浅。”
“二哥不相信就自己去问方姑娘呗!”李飞华见李飞墨果然如罗文茵所料,一心为方如心说话,只不信她这个妹妹,心下也微微郁恼,站起来喊婆子道:“二哥要走了,你帮我送送他。”
见李飞华下遂客令,李飞墨只好转身走了。
李飞墨出了蕙兰院,却撞见周姨娘来找李飞华,他也懒得打招呼,直接擦身而过。
周姨娘倒没说什么,身边的婆子却气恼了,嘀咕道:“二爷真个眼中无人。姨娘好歹是他庶母,竟这般无礼。”
周姨娘幽幽道:“算了,他是主子爷,我不过一个姨娘,还敢强要他问好不成?就连我亲生的女儿,都不敢要她行礼,何况其它人?”
婆子笑道:“姨娘这个倒是冤枉二姑娘了。二姑娘每回见了姨娘,何曾失过礼?”
周姨娘继续幽怨中,“她看着是行礼了,心里未必真个疼我。”
婆子无语。
进了蕙兰院,周姨娘让婆子去院子里找人说话,自己进去看李飞华。
李飞华见周姨娘突然来了,忙忙相迎,又吩咐丫头上茶。
周姨娘止住道:“不用上茶了,让丫头出去,咱们母女且说一会儿话。”
李飞华便让蝶儿领了人出去守在房外,一边问周姨娘道:“姨娘有什么要说的?”
周姨娘半倚在椅子上道:“就昨儿你上香回来,跟我说过的事儿,再说一遍罢!”
李飞华不解,“姨娘,这有什么好再说的?”
“你只管再说一遍,越细越好。”周姨娘伸手去抚李飞华的手,“放心罢,姨娘又不害人,只不过有些事儿要琢磨一下,便想听你再说一遍。”
李飞华本不想再说,经不住周姨娘再三央求,没奈何,只好又说一遍桃花坡上的事。
因她适才跟李飞墨说过一遍,这会再说,又忆起一些细节,便补充了。
周姨娘认真听完,再问了荷包的式样和用料,心下暗道:果然有玄机呢!
从李飞华处出来,周姨娘慢吞吞往自己院子走去,一边走一边思考着荷包的事。
她先前在罗文茵身边服侍,对罗府几个姑娘的品性和特长,最是清楚不过。
贵妃娘娘不擅长刺绣,若为了应节,硬着头皮绣一只荷包奉与父母,那还说得过去,绝不可能绣荷包赠与密友。
且自己清楚记得,罗文茵那么娇纵的姑娘,有一回却熬夜绣了一只荷包,之后那荷包不知所踪。
现听着女儿描述,方侍郎夫人手中的荷包,极可能就是罗文茵当年所绣的荷包。
但罗文茵为什么不肯认,却要栽到贵妃娘娘身上呢?
莫非罗文茵那只荷包不是赠与女子,却是赠与男子了?
所赠的男子是方侍郎?
周姨娘被自己的推测惊着了,一时心口乱跳,想了想,跟婆子道:“走,去张姨娘的院子里。”
婆子应了,虚扶周姨娘一把道:“姨娘小心,昨晚下过雨,地下滑呢!”
两人拐个弯要往张姨娘的院子去,却见几个丫鬟说笑着过来,似乎是往大门外去。
周姨娘喊住一个丫鬟问道:“你们这是去迎什么人?”
丫鬟带笑道:“好教周姨娘得知,是崔将军来了。他带了一马车东西过来,听说还有一只碧绿眼儿、全身雪白的波斯猫,我们是看猫去的。”
丫鬟嘴里的崔将军,原名崔元舟,祖籍江南人氏,因父亲在京为官,一家才移居京城,至长大,便悄悄从了军,后来分到李汝安部下。
八年前李汝安领兵出战,他便升为李汝安身边的副将。
待得打了胜仗,李汝安失踪,崔元舟身为副将,临时拿了李汝安的大印,集了兵马回京向皇帝复命。
皇帝的嘉奖令下来,崔元舟升职为将军。
崔元舟还有一个身份,他是罗文茵的表哥。
崔元舟的母亲和罗文茵的母亲是姐妹。
两人论起来,是嫡亲的姨表兄妹。
崔元舟一来曾是李汝安副将,二来是罗文茵的表哥,于是在李汝安失踪后,他便常常上门看罗文茵,也许诺会派人继续寻找李汝安。
隔一段时间,他便会到罗府,向罗文茵说及寻找李汝安的过程及结果。
当然,至今没有结果。
除此之外,他每回上罗府,还会带礼物给罗文茵。
这一回,带的是一只波斯猫。
那一厢,罗文茵也听婆子来禀报,得知崔元舟上门来了。
她紧急向系统询问崔元舟的身份。
系统简略介绍了。
吴妈妈和田妈妈听闻崔元舟来了,却是喜悦,齐齐道:“希望崔将军有咱们主君的消息。”
罗文茵心里念了一声佛,别,可千万不要有什么消息。我只想安安静静当个没有夫婿的退休老太太,并不希望夫婿突然回家。
待婆子来禀报崔元舟到会客厅了,罗文茵在吴妈妈和田妈妈催促下,只好换了衣裳出去见崔元舟。
崔元舟负着手站在门厅处,听得脚步声,回过身来,一眼见罗文茵在两个婆子搀扶下走进来,一个箭步,便过去扶住吴文茵的手臂,一边道:“表妹别急,慢慢走。”
他这么急走过来,又乍然相近,罗文茵一个不提防,便呛到他一口吸出来的气息,一下脸一烫,身子一软,差点站不稳。
崔元舟快手,半搀半抱,拦腰扶住罗文茵,一脸怜惜道:“表妹又激动了!”
罗文茵:救命啊!系统你快出来,他说的激动,是什么意思?
系统:“你每回见了他,想着极可能会有李汝安消息,便会激动软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