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到她腰身上的彩绘,忍不住交口称赞。
忽然,鼓点嘎然停止,灯光也再次暗下,女郎已经不知去踪。
众人已未尽,许久,有人带头,再次鼓起掌。
很快,舞台下,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当灯光再次亮起是,环佩走上了舞台:“各位老爷,今天我们清姑娘表演的如何呀?”
“清妈妈!让清姑娘来陪爷喝酒!”舞台下,一个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迫不及待的吼到。
“凭什么陪你呀。”旁边桌子上顿时发出唏嘘声,有人笑,“胡子大汉,这里是清楼,是凭银子说话,不是凭蛮力。”
一时间,哄笑声四起。
环佩笑盈盈的劝道:“还是梁家大少爷说得有理。咱们清楼是打开门来做生意的。”
说着,环佩夫人竖起一根手指来:“——只认银子。今晚哪位爷出的价钱高,清姑娘就是属于他。”
莫晓欢站在楼上的暗处,静静的看着台下的一切。
此刻的环佩,倒真是像个青楼里的妈妈桑。
而她自己,则成了插着草标等待买主的头牌姑娘。
锦衣华服的梁家大少爷靠在背椅里得意的忘了一眼胡子大汉。仿佛他是赢定了胡子大汉。
环佩夫人清了清嗓子,娇声笑道:“各位爷,清姑娘今夜陪客的起价是白银一百两…”
好在宣传已说了是一百两,这清楼里一众看客竟然也没有太大的起哄。
一个青年随即应到:“清妈妈,我有一百两,清姑娘今晚就…”
“等一等!”出声的是梁家大少爷,“一百一十两!”
“老子出一百三十两!”胡子大汉不满的喊到。
前台有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两百两。”
众人循声一看,原来是开肉脯的钱老头。钱老头望着环佩,树皮一样的脸上是得逞的笑容,稀疏的几颗黄牙齿都快掉出来了。
“两百三十两!”梁家大少爷横了钱老头一眼,非常鄙夷的说道,“清姑娘今晚若是被你竞去,岂不是糟蹋了。”
众人哄堂大笑。
钱老头气得老年斑都抖起来,阴狠的目光冷冷的瞪着梁家大少爷,报价:“三百两!”
倾国妖姬(3)
笑声渐渐弱下去。
不要说三百两,其实一百两已经是很高的价钱。
在古代,一文钱可以买两个馒头。一千文钱才可以换一吊铜钱。而一百两白银,则可以兑换一千五百文铜钱。
三百两,在古代可以让寻常人家三四代不用劳作。
“四百俩!”角落里忽然有人叫价。
“四百五十两!”梁家大少似乎势在必得。
钱老头涨红了眼,颤颤抖抖的伸出变了形的五个手指头:“五百两!”
一时间,台下吵杂起来。
梁家公子哼了一声坐回椅子上去。看来无人再和钱老头竞争了。
莫晓欢站在楼上,突然觉得台下一道森寒的目光,带着锋利的仇恨,似乎要把她撕碎。
“还有哪位爷要竞价吗?”环佩问道
台下鸦雀无声。
“既然没人再竞价,那今晚清姑娘就…”
“一千两。”
入口处有人报出一个数字。
众人纷纷望过去,竟然是一位风姿高雅的青年男子。这面容生得俊美,整个人又颇有贵气。
男子一身白衣,衣角上染上了尘埃,仿佛是连日赶路来不及换洗。
莫晓欢往门口望去,竟然是大良国王爷林慕宵!
他怎么又回来了!
竟然是来搭救自己的!
环佩似乎也没有料到来人是林慕宵。她自然是认识林慕宵的,可是林慕宵却没有见过她的真实面容。
“这位贵客。”环佩笑着,“如果您能出一千两现钱,那清姑娘就是您的了。”
“当然。”林慕宵淡淡的说着。
紧跟在他背后的人往前一步,往桌上放一个箱子,箱子一打开,一片耀目的银色光辉。
“啊…”
众人纷纷像是吃了鸡蛋一样张开嘴。
这可是真金白银哪!
莫晓欢站在楼上,腹下忽然隐隐作疼。
心中纷扰的情绪太多。她有点不能承受。
“我们公子出黄金一千两。”一个略微细长的声音报道。
听到这个声音,环佩的脸色霎时白了。
莫晓欢也高度集中注意力。望向报价的包间。
这个包间一直很安静,并且垂着帘子。莫晓欢不知道里面竟然还有人。
而此时看来,她所掐算的那个人,终于是要出现了。
因为,这样细长的声音,只能是出自太监。而身边带着太监在外行走的,必然只有皇帝。
林慕宵似乎也发现了问题,看了眼包间这边的人。他的神请里隐隐透出一些遗憾。
当林慕霄望向莫晓欢的时候,歉疚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莫晓欢向着林慕霄的方向摇一摇头,让他不要和东陵的皇帝硬碰硬。
林慕霄千里迢迢的赶过来,就算带着再多的银两,就算去本城的银号里取出再多的银票,也比不过本国的皇帝来得有钱。
环佩到底见过场合,早已恢复迎客的笑脸:“这位客官着实慷慨,不知道怎么称呼?”
包间门口公公瞟了一眼环佩,尖细的嗓子不屑的回答道:“清妈妈不是只认钱不认人吗?不该问的就不要多问。”
倾国妖姬(4)
这气势凌人的话一出,台下立马哄吵起来。有聪明人立马猜出头绪。
竞价的结果再明显不过,莫晓欢缓缓挪步,移下楼来。
然而,没下一级台阶,她胸中的痛就多一分。
原来,她也不过是想诱出皇帝来,遏制御北冥。
然而,出得狼圈,又入户口。
从来无情帝王家。这位新帝若是对莫清欢有恩,又怎么会把她指给御北冥。
且不说如风当初试探的时候问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不是莫清欢的任务。
就是曾经追杀莫清欢的那批人,就是这一连几个月里王府之外的人对莫清欢的不闻不问,哪一件是可以让莫清欢意气平息的。
等到走到舞台边,莫清欢的小腹里有奇怪的异动,仿佛里面还留着一个胎儿,而腹中渐渐牵起疼痛。
奇怪,已经吃过扶风的解药了。为什么还是会赶到毒发般的疼痛。
难道是那个没了的孩子来寻仇了?
宝宝?宝宝?
你实在责怪妈妈不要你吗?
莫晓欢不能再往前迈出一步,心里涌起莫名的难过,身体里的疼让脊背后也冒出冷汗。
“这位客官能出得了千两黄金,清儿无以为报,愿意为客观唱上一曲,以表清儿的谢意。”
莫晓欢在一面古筝前坐下,削葱般的玉指拂过琴弦,清越的琴声如潺潺流水般从舞台上弥漫而下。
舞台下喧嚣的吵嚷声顿时停止,世界一片安静。
前奏已过,旁边的几位乐师很快跟上莫晓欢的节奏,陪着着她的曲调。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
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
…”
莫晓欢本就拥有绝好的嗓音之音,此时清亮纯澈的歌声响起,更是有如天籁。
而这首《凡人歌》的歌词,又非常的高雅脱俗,真正是说中疾苦痛处。
“…
既然不是仙,难免有杂念;
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
多少男子汉,一怒为红颜;
多少同林鸟,已成分飞燕;
唱到这里,天井里的灯光仿佛又灰暗下来。
莫晓欢望着天空,短短数月间间的经历仿佛幻化成若干电影胶片在眼前一帧帧走过。
人生何其短,何必苦苦恋;
爱人不见了,向谁去喊冤。
问你何时曾看见,
这世界为了人们改变,
有了梦寐以求的容颜,
是否就算是拥有春天…”
一个段落唱完,莫晓欢再撑不住,身体软下去。
昏迷前的一刻,她仿佛听到有人喊:“官兵查店!”
官兵差店?
这里是凌王御北冥的封地,只有御北冥能随意调兵,况且这栋清楼还是环佩经营的。
他要来查店——分明是打着旗号来捉皇帝!
莫晓欢小腹中的疼痛更加剧烈:她仍旧是做了御北冥的棋子!
黑暗之中,一双森冷的眼睛盯住莫晓欢。
这种感觉,似曾相似!
莫晓欢豁然睁开眼睛,正对上御北冥漆黑不见底的眼眸。
纵使相逢应不识(1)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御北冥一身戾气,房间似乎修罗场!
“你将孤王的孩子怎么样了?”
御北冥的语气冰冷,一个字一个字仿佛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孩子?哼,呵。”莫晓欢简直想冷笑,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问孩子。
然而下一刻。御北冥的带着粗茧的大手握住了莫晓欢纤柔的脖颈:“说!孤王的孩子呢!”
他眼眸中是万道利剑。
莫晓欢忍住身体的疼痛,冷冷的回答:“你想要孩子吗?如果你真的想要一个孩子,你就不该选择我。”
御北冥的神情一怔。
一念成劫!
最初,他也没有这么在意这个孩子的。
可是为什么现在,反而成了他心里的记挂。
莫晓欢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淡漠,纤长的睫毛情不自禁的颤抖,晶亮的眼眸下有闪动的泪光来回。
张了张唇,她终于说出那残忍的答案:“孩子没有了。”
滑落,大滴的泪水终于从眼眶中滚落下去。
她以为她可以忍住,却没有想到,在说出口的刹那,泪水还是滑了下去。
有多久没有哭过?
不知道。
身体里仿佛越来越疼。
小宝宝也很难过是不是?
御北冥再没有说话,他的唇线紧抿。
缓慢的放开莫晓欢的脖颈,他眼眸里的寒光冷到了极点。
御北冥牵动嘴角,仿佛要说什么。可是最后,他再次紧紧的抿起,面无表情的看着莫晓欢。
孩子没有了。孩子没有了…
莫晓欢的回答清清楚楚。
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唯一的子嗣,没有了。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带着对彼此的仇恨!
忽而,御北冥丢下一句:“你去给孤王的孩子陪葬!”
他扬起手,对着莫晓欢挥下。
莫晓欢仿佛听见狂怒的风声,他没有躲闪,只是漠然的看着御北冥。
终究,御北冥的手没有落到莫晓欢身上。
屋内砰啪一声脆响,御北冥手边的实木桌子应声粉碎。
他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狠狠的瞪着莫晓欢!
“莫清欢,你听着!”御北冥脸上现出倨傲冷冽的神情,一如莫晓欢初识见他那样。
他的眼中再无一丝温情:“孤王给了你资格,你没有珍惜,那你就不要怪孤王不客气!”
冷酷至极的目光锁住莫晓欢的面容。
御北冥的话语仿佛一根刺扎进了她的心头。
她偏过头,安静的闭上眼睛。
从她决定和环佩留下的时候,她就知道,将会有怎样的境遇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