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酒下肚是一种火烧的感觉,我喜欢这该死的感觉,我觉得我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我想抽烟,于是,我接着抽烟。我不知道抽烟会让我吐。我是一个酒品极好极好的人,从来不会吐,可是,我吐了。

我不喜欢吐,吐了就清醒了。不过,我不想看到梅黛关沫言那两张喜庆的脸还要挂上为我担忧的神色,所以,我狼狈的离开。我不想见证她们的幸福,因为,我不幸福。

好吧,我承认,我自私,我虚伪。

把车开到极快。

这要命的倒霉日子还算对得起我,至少,我闯了几盏红灯后,还没有撞上任何人任何公共设施也没有被交警追得满街跑。

一路顺风到迷蓝。

外面很热,迷蓝开了冷气,依然很热。

八月一号,某酒店有两对幸福的情侣结婚摆酒席,迷蓝酒吧却又是另外一番天地。

男男女女,灯红酒绿,看得我眼花。

趴到吧台上,点了一杯科罗娜,还是淡啤得我心,我愿意一点一点磨去自己的意识,一点一点喝这酒。

“美女,一个人?”

有搭讪的男人。

不过,此时此刻,我只想一个人,于是我很礼貌地对他说,“滚你丫的。”我记得,当时我微笑了。

继续喝酒。

我是个美女,从小到大都被人叫美女。我记得小时候,最疼爱我的奶奶说,小妃长得这么好看,将来一定会嫁一个好男人。

所有亲戚朋友都认为我,邵妃,会嫁一个好男人。

我很早熟。因为我爸从来不分场合地点对我进行性教育。他换了三个秘书,也换了三个老婆。他们会在他的办公室、我家客厅、任何地方苟且。

我妈带着我哥走了,是的,我有一个哥哥。只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我爸说,我妈在上海找了个男人,那男人在虹口区有两套很大的房子,积蓄颇丰。我妈在那儿的一家医院当护士。

我爸说,她很幸福。

鸠占鹊巢在我家时刻上演。于是,高中的时候,我爸为了我的前途,把我寄放到姑姑家。

我姑姑很严厉,却也管不住我。我交多少男朋友,在外面干什么事情,她从来都不知道。她知道的只是:我有两个好朋友,两个家境都很干净的好朋友。确实,这两个好朋友没少为我挡风遮雨。

我总是寂寞。

梅黛说我是缺爱。

是的,我是缺爱。可是,为什么没有人爱我。

“一个人喝酒很没劲。”又有个男人出现,不过,这男人我认识——敬理。

我不赶他。

也许,我潜意识里犯贱的希望和这男人出去开房。

他也喝酒,很猛很猛的喝。

我打算走。我是一个放肆的人,却不是荡 妇。不过,下一秒,我看到一个熟悉到骨子里的男人挽着一个女人进来时,我霎时不想动了。

他也看见了我。

他似乎想走过来,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狼狈,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过得很惨。

于是,下一个转身,我一把抱住敬理,一手拉下他的脖子,极力地吻他。

我疯了。

我把他的嘴唇咬出了血,可是,我却很清醒,我在想,这也算是为梅黛报仇了吧。我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却占了完整的主动权,他一手把我的腰拉近,一手扶好我的脑袋,将满口的酒气送了过来。

我第一次有一种被吻得气都喘不过来的感觉。

我们去开了房,当着黎尚的面,我对敬理说,‘我喜欢你上次用的那个牌子。’我笑得邪魅,笑得张狂。我心想:姓黎的,没有谁离不开谁。

认识黎尚之前,我从来没有真心谈过一场恋爱。或许该说,从来没有真正爱上过一个人。他是个富家公子,我爱他却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和皮囊。

只因为他曾对我说,“邵妃,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地方可以摒弃寒冷的话,那你就跟着我吧,这样,你冷的时候可以抱着我取暖。”

结婚以后,我才知道,这句话只是他从网上抄来的。我邵妃纵横情场十几载,可是,我竟然毫无防备的就这样败在这句话上。并且,败得尸骨无存。我后来想,女人这种生物,被蒙被骗与年龄无关,与智商无关,与经验无关。女人天生就是被伤的多,爱的少。

穿好衣服,身边那个只在黑暗中才熟悉的男人睡得很香。走出宾馆的时候,外面又是惹人厌恶的炎热,伸手挡住太阳,我突然就想:要是我能像巧克力一样被晒融了多好。

有一只强有力的手拉过我,我猛地从阳光里抽回视线,望着那个手的主人,一片黑。不过,即使只有一个轮廓,我也知道那是谁。

“黎公子雅兴。”想用力地抽回手,却被拉得更紧。

突然就想骂脏话了,于是毫无顾忌地,“你他妈给我放手。”

他没有放手,亦没有说话,只是大力地把我拉向他的车,拉进去。

我承认:我犯贱。我完全可以反抗完全可以大喊‘非礼’,我却没有。

车里开了冷气,阴森森的,我的意识却没有清醒,但是,我不会哭。我只在爱我的人面前哭,我只在看到我哭会心痛的人面前哭。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听见我的声音,话的内容很凶,声音却很没底气,操。

“我们复婚,好不好?”黎尚的声音,我听出了恳求。

我想狂笑,我想向天狂笑。

我他妈的魅力还真是大啊,竟然让花心少爷回头。

“不好。”我打开车门,要下车。我不是想装潇洒,我不是想装大气,我是怕我会同意他的要求。

黎尚,仍然是我邵妃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唯一爱过的男人。可是,他却是我一辈子不能再碰的男人。

细数过来,他真的对我不顶好,不像阮千致对梅黛那样,捧在心里疼爱着。更多的时候,他只会带我吃喝玩乐。他一直是一个玩乐高手,他会常常教育我:妃,人的一辈子可短暂了。潇洒几秒就几秒,潇洒几时就几时。

下车,甩手把门关上,“咚”的一声。

脑子好疼,仿佛昨天晚上的白酒科罗娜全在这一刻重袭我脆弱的神经。

就在这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我是要死了。

真的。

有一双手接住我,用力地接住我。我以为是黎尚,还想挣脱,却被一把横抱起,我还有意识。我听到有两个男人的声音:

——放开她——

——你放了她吧——

——你他妈——

妈的,狗血三角恋,两男抢一女的镜头在我身上发生。

我却来不及欣赏。

醒在宾馆,手机震得我头疼。

接起。

“妃,你在哪里?”——梅黛。

“在家,睡觉。”不想让她担心。

“那就好,担心死我了。”

“靠,我什么时候要你们担心过了!”我低吼。

沉默了一阵,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肯定觉得我特别特别可怜,肯定特别特别同情我,我他妈……怎么过得这么惨。

“姓梅的,你有话就说,想寒碜人吧?”

“还能骂人就好……是这样……我和关沫言他们要去马尔代夫……”

“去吧,去吧,蜜月这东西,一定要过好。最好都给我带个干儿子回来……”打断她,“哎呀,姓梅的,你烦死了,我要睡觉……”

“啧啧……睡吧睡吧,睡死了才好。再见再见……”

“嘟嘟嘟……”

邵妃,女强人,我,又流泪了。

番外三

邵妃

有个说话挺有味道的人说了一句挺有味道的话:我们总是老得太快,聪明得太迟。这话搁我身上真他妈讽刺得合适。

和敬理的春风一度发展成春风又度、多度……

我这样纵容自己,让自己在无数个很黑很黑的夜里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荡 妇。

这天晚上,我突然想从良,于是,我回别墅。

开着车,市郊的夏风吹得人心里滋滋的爽。有一道道傍晚的云从眼前飘过去,飘得很远,有几只鸟‘嘶嘶’的鸣过,有飞机‘轰轰’的驱过。

风吹过一阵之后便不再了。

即使我把车开得飞快,还是燥热。

我哲学的意识到:这个世界,原本就没有谁是该为谁停留的。所以,吹不到风是一件极其自然的事情。

到了别墅,我惊奇的发现:我家房子的灯亮着,大亮着。

忽然神经的想起:有个男人也有这里的钥匙。

大门敞亮,有一股无名火从我的心底升腾起,冲进一楼大厅,那个悠闲的少爷正躺在大沙发上喝酒。

我又想笑了,于是,我真笑了,走到他面前,“滚。”

黎尚睁眼看了我很久很久,然后,没有任何反应。

我推他,他仍不动,反手把我抱住。

我挣扎,却无果。

他嘴里含着酒,直接就堵上了我的嘴。他以前很爱玩这种游戏,我以前都是和他一起疯的,现在我却很反感,大致对一个人有了恨意便不会再愿意接受他任何的亲近了吧,我邵妃是这样的人,要么爱到永远不离,要么,恨到永远不见。

用尽全部力气推开他。

如果说在他面前我还想保持什么,那就是:可以放弃他的尊严。

他喝醉了,必定不会主动离开。那么,我走。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可以摒弃寒冷,可是,你不在我身边。我怎么取暖?我开着车,挂着两行没用的泪,哭得没气质没素质没骨气。我想哭出声音,于是,我放声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能幸福,我却不能?

我情愿有一个像关沫言爸爸那样严苛的父亲;我情愿有一个像梅黛妈妈那样永远把她孩子的母亲;我情愿自己活得拘谨而缺乏自由……只要,有人愿意爱我。

把车停在一个路边,倚着方向盘,毫无顾忌地哭。

黎尚,我给过你那么多次的机会,我看过你一次一次的身边换伴,可是,我选择相信你。可是,你还是和我爸一样,不停的换,不停的换。

可是,你换这样多的女人,却对着我说爱我,你要我相信你什么?

敬理

王一心在酒吧找到的我,这天晚上,邵妃没出现。

我知道她回来了,我也知道她一定会来找我。

她还是那样有魅力,一如我十四岁时遇见她一样,一点也不符她的年纪。

“Jimmy,喝酒对身体不好。”王一心拿过我的杯子,笑得还是那样美丽,像蒙娜丽莎。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是那样想的,她会是一个好妈妈。

“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点烟,抽上。

“前几天。”

“来找我报仇?”我问,很直接,不想和她卖关子。

“我和你没有仇。”王一心很严肃,似乎是要纠正我的想法。

“我和你有。”我笑言,毫不温柔。是她,是她,毁了我将近一生。

“抱歉。”王一心穿着一身极其有味道的衣服,显得年轻又干练。

我突然邪笑,问,“陪我一晚,我原谅你。”用手指把烟掐熄,不烫。

王一心盯着我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她的表情哀伤起来,这哀伤叫我难堪难受。

拿回西装,我起身,用我自己认为很狠的声音对她说,“一辈子别让我再看见你,我原谅你。”

我的十四岁,我的初吻,我未遂的第一次,全毁在这个女人手里。这十几年来,我换无数的女朋友男朋友,我寻找不同的感觉,却再也找不回那女人带给我的感受。或许该说,除了那个女人,我似乎没有办法再爱上过任何一个人,男人,女人。可是,她是个有夫之妇,她是一个连儿子都有的女人,她说她给我的那些,都只是一不小心……我却再也没有那样的冲动。

爱情,SHIT!

忽然很想邵妃,想那个在夜里会哭的女人,想那个用身体和所有力气来离忧的女人,想那个和我同样有着伤痛的女人。我想她,想得发疯。

我打她电话,她没接。

我直接开车去她的别墅,她和她前夫的别墅,她带我去过一次,却禁止我再去。

在路上,我看到她的蓝色敞篷宝马,她倚在方向盘上,哭得撕心裂肺。

她的哭声,像是一根针管,插进我心里某个地方,一直反复的绞索,绞索着,我也想哭。我下车,走到她的座位旁,趴在车门上望着她。

后来,我发现我的脸上有一些异常。

借着车灯,我在后视镜里看到,我的脸上也有泪。

FUCK。

“人为什么要哭,为什么会哭?”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