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知道徐鸣的意思,当下拉了拉王贵华,不让他再问了。
何语汇已经气傻了,手指头乱抖,抖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忍不住问那徐鸣,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干什么的?”
“我媳妇说的。”徐鸣道:“我媳妇见过她!”
“你媳妇?”我惊诧地看着他道:“你媳妇见过十四五岁的何语汇?”
“不是。”徐鸣目光闪烁道:“我媳妇跟她一块儿,她的事情,都是她亲口告诉我媳妇的。”
“你媳妇跟她一块儿?”我越发惊诧,道:“你,你,那你的媳妇不也是,也是那啥……”
“我媳妇以前是,现在从良了!”徐鸣昂首挺胸道:“我也不怕说出来,谁还没有个过去?知错就改,那就是好人!可是宝元是我兄弟,她以前做过什么,我兄弟都不知道,我要是不说,该多对不起我兄弟?”
“你胡说!”
何语汇终于出声了:“你不要脸!是你想勾引我,我没有答应,你就诬陷我!你以为这世界上的人都跟你家的那位一样,去干不要脸的事儿吗?”
“你,你你胡说!”徐鸣涨红了脸,道:“我勾引你?你是我兄弟的媳妇,我能干这事儿吗?”
余宝元看着徐鸣,却已经有些怀疑了。
我一直盯着徐鸣看,但看他的眉毛,就知道他不是吉相,再看双目鱼尾,奸门深陷晦暗,又有斜纹丛生,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徐鸣瞪眼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面相不好,在家克父母,出门克朋友。”我道:“又笑你夫妻宫不好,奸门深陷,鱼尾暗淡,细纹丛生,感情不隽,主你妻子水性杨花,你头上大冒绿光!可笑,你还在这里说人家的家事。”
徐鸣怔住了。
余宝元也怔住了。
“哎呀!”余宝元的母亲忽然一拍大腿,叫了一声,倒吓了我一跳,只见她上前拉住我道:“这位小先生看的真准啊!真准!老头子,是不是?”
余宝元的父亲点了点头,道:“准!”
“准吗?”我笑道:“哪里准?”
“他就是克父母,一到家就跟父母吵闹。”余宝元的母亲也不顾自己儿子在旁边使眼色,自顾自说道:“他爹跟他就像是仇家一样,这孩子也邪性,你说娶什么媳妇不好,他偏偏看上了按摩店里的女人,你说那里面能有好人吗?可不是水性杨花!”
听见余母的这番话,我再看看徐鸣,突然间又是心中一动。
徐举人,徐秀才,徐鸣,续命……
难道此人也是昔年玉珠公案中人?
“婶子!”徐鸣在一旁却实在是忍不住了,上前拉住余宝元的母亲,道:“我是来给你家帮忙的,你怎么光说我!”
“人家看得准嘛!”余母却拽住我的手不丢,道:“你帮我儿子看看,看看,看看他是什么命?好不好?”
“不用看了。”邵薇突然站起身子,走过来道:“你儿子前世有仇,今世报怨,且已经找到仇人,报过了。以后的日子平平安安,舒舒坦坦,只是这何语汇不能再跟他过了。”
我看邵薇捏着那沾血的蓍草,道:“算出来了?”
“算出来了。”邵薇拿着那蓍草,在余宝元额上一戳,喝道:“浮生如梦能几多,无人与你长生术,昔年宿怨今已偿,此时不醒更待何?”
余宝元一呆,眼珠子瞪得极大,定格了似的,一动不动,整个人,也木雕石塑似的,站直了,绷紧了,看上去分外吓人。
余母、余父都是一惊,待要上前喝问,邵薇却一挥手,笑道:“你们也该想起来了!”
邵薇这一挥手,就恍若清风拂山岗,余母、余父一起定住,也一动不动。
何语汇和徐鸣都看呆了。
王贵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拼命抓挠自己的头发,道:“这到底是咋回事?咋回事?”
德叔淡淡道:“余宝元在玉珠那一世,是玉珠的父亲,余宝元的父母,是玉珠那一世的祖父、祖母。”
“啊?”
王贵华惊呼一声,何语汇也是瞪大了眼睛。
我虽然已经猜到如此,但还是不胜惊讶。
“何语汇。”邵薇看着何语汇,笑道:“现如今,你知道为什么会嫁到这么一个人家里,受尽屈辱折磨了吗?”
“我知道了。”何语汇整个人仿佛是泄了气似的,再无怨言,道:“玉珠那一世,玉珠受尽冤枉,玉珠父亲被气得吐血身亡,玉珠的祖父、祖母不久也忧愤而死,这是他们来报仇的。我是活该。”
那徐鸣悄然转过身,就要离开,德叔早一把抓住他,道:“徐秀才,哪里去?”
“什么徐秀才?”徐鸣勉强一笑,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你也是这公案中人,昔年,玉珠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怎么,到了现在,你还想不认吗?”邵薇冷冷看着他,道:“玉珠当年下的诅咒,要你和你父亲,生生世世仍为父子,却父不慈,子不孝,父子世世反目!你们不相信玉珠的清白,玉珠便要你每一世都娶不贞之女为妻,这不全都应验了吗?你现在可知当年的事,是冤枉玉珠了?”
“我,我知道了,知道了……”徐鸣面如死灰,嘴里喃喃说着话,额头上的汗水已涔涔而下。
“好哇!”王贵华拍手笑道:“人快找齐了!”
邵薇朝着余宝元一家三口一挥手,本来定格不动的三人,如梦方醒般回过神来,互相看看,余宝元诧异道:“爹,妈,你们怎么跑到这里了?”
余母道:“吃了饭,出来走走,不知不觉就到这里了。哎,这是个看相的摊子,咱们一家也看看?”
余父道:“走吧,走吧,有什么好看的。”
一家三口淡淡地看了我们一眼,像看陌生人一样,然后相携相伴,一起远去了。
何语汇看着他们的背影,两行泪水又已经淌了下来。
邵薇道:“从今以后,你跟他们的缘分便都没有了,他们不会再想起来,这世上有个你。”
“唉……”我叹了一口气,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唉……”王贵华也学着我叹了一口气,道:“我现在也想知道我的前世都干了啥。”
我道:“现在去自杀,临死前有可能会想起来。”
“真的?”王贵华兴奋道。
“别闹了。”邵薇道:“咱们该走了。徐秀才,带我们去见你父亲吧。”
第一零三章 南极仙翁,居心叵测
徐鸣痴痴呆呆地点了点头,德叔急忙收拾摊子,我们一行人正要走,突然被一个年轻人跑到跟前,拦住去路,道:“你们,你们是麻衣陈家的人吗?”
我和德叔面面相觑,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是麻衣陈家的人,只是来者看上去极为陌生,我既不认得,德叔也似不认得,王贵华却心直口快,道:“是,你要干啥?”
那年轻人一把拽住王贵华,道:“我找的好辛苦,求高人搭救!”说着话,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倒吓了我们一跳。
“我不是,我不是。”王贵华连连摆手,道:“你别跪我,折了我的寿,怎么是好?”
那年轻人也不起身,只是愕然道:“那请问哪位是?”
王贵华指着我和德叔道:“这两个才是。”
那年轻人立即踅摸了踅摸身子,朝着我和德叔“咚、咚、咚”连磕三下头,道:“求高人搭救!”
“哎,哎!你别这样!”
我被惊得手足无措,抢上去要拉他起来,德叔却拽住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近前,口中低声说道:“谨防有诈。”
我这才醒悟,随即不再动。
德叔盯着那人道:“你有话好好说,先起来。”
“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那你就别起来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德叔说完,拉着我就要走,那年轻人急了,跳将起来,就要抓德叔的胳膊,德叔是何等样人?哪里会让他近身!
还不等那人靠近,德叔早一脚后踹,径直踢在那人肚子上,那人闷哼一声,倒飞出去一丈多远,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全身都缩了起来,疼的是满地打滚。
这一下,德叔愣住了。
邵薇冷冷道:“他是个普通人。”
王贵华也道:“看上去啥也不懂。”
德叔也知道自己太过于小心了,脸上一阵尴尬,但到底还是顾及脸面,“哼”了一声,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最烦人这样。”
我上前把那人拉起来,那人还捂着肚子,满头是汗。
我道:“你怎么样?”
“没,没事。”那人憋了半天,才说出来一句话。
“真的没事?”我看他的脸色都白的像纸了。
“有事,有事!”过了片刻,他说话渐渐利索起来。
“是肚子?”我道:“要不送你去医院?”
我知道德叔的手段,刚才这一脚是没有下死手,否则眼前这人必死无疑!但饶是如此,德叔那一脚,也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得了。
这年轻人却摇了摇头,道:“肚子没事,我找你们有事。”
德叔走过来道:“让你好好说话,你偏不说,还要动手动脚,我们又不认识你,你这样子,误伤了你,算谁的?”
“算我的,算我的,是我自己不懂事。”那年轻人丝毫没有怨言。
这下不但是我奇怪,德叔也惊奇,邵薇和王贵华也都一脸茫然,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如此低声下气,忍辱委屈是为哪般?
那个徐鸣见我们不走,便也浑浑噩噩地站在一旁,忽而看看狗,忽而看看何语汇,何语汇跟他目光相接,也是一触即溃。
我们这边,德叔也不好再厉声厉色,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他问那年轻人道:“现在,我问你话,你好好说不说?”
“说,说!有问必答!”
“好。”德叔道:“你姓甚名谁,哪里人?”
“我姓万名肖,就是这市里土生土长的人。”
“你和麻衣陈家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哦?”德叔更奇怪,道:“你听谁说的?”
万肖道:“南极仙翁。”
“啊?”王贵华已经讶然出声,德叔、邵薇我们也都吃了一惊,是南星寒告诉他的?
万肖见我们个个错愕,却笑了起来,道:“不是真的南极仙翁,是一个糟老头子的外号,神经兮兮的。”
我心中又是一动,这万肖居然不知道南极仙翁的真实身份,还以为对方就是个普通的老头子,可是南极仙翁却告诉了他麻衣陈家的事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德叔“哦”了一声道:“那个叫南极仙翁的老头子告诉你麻衣陈家干什么?是他让你来找我们的?”
“是!”万肖应了一声,随即又摇了摇头,道:“也不全是,我长话短说吧,我家是这市里的豪富,但是我父亲却身患怪疾,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也不知道跑了多少医院,找了多少名医,上下花了多少钱,总是治不好!但是我父亲却跟那个糟老头子交情很深,我们都说那老头子是神经病,我父亲却十分信任他!就是今天早上,那糟老头子突然跑我家,跟我父亲写了一通字,我父亲就突然来了精神,让我听那老头子的话,出来找一个摆摊看相的麻衣陈家后人,然后务必请你们回去,给我父亲治病!那老头子信誓旦旦说你们能治好,我和家里的人就分头出来找,找了一天,才让我遇着!”
“是这样啊。”德叔看了我一眼,眼中有深意,似乎是问我心中作何想法。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南星寒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和德叔都是相士,哪里会治什么怪病。
邵薇也没有说什么话,她显然也是摸不透南星寒的意图。
只有王贵华傻不愣登地乐呵,还问我道:“铮子,你会看病啊?都会看啥病?给我号号脉吧,我这会儿肚子老响,跟打鼓似的,不信,你听……”王贵华拉着我非要往他肚子上凑。
“你那是饿的了!”我推了他一把,道:“别胡闹了,现在说的是正事!”
邵薇也说了他几句,他才消停。
“万先生,你可能是被骗了。”德叔沉吟片刻,对万肖道:“我们是麻衣陈家的人不假,但是麻衣陈家的人都是相士,不是医生,所以我们不会看病,只会看相,治疗怪病,不是我们本行专攻。对不住了,我们还有要紧事要做,就此别过了,后会有期!”
“别,别啊!”万肖又想拉德叔的胳膊,眼看要拉住了,德叔把眼睛外他身上一扫,他立即又缩了回去,满脸堆笑道:“你们看,我跪了跪了,头也磕了,还让你踹了一脚,到现在肚子里还抽筋似的疼,你们好歹跟我回去一趟吧?甭管能不能治,看看再说。当然,也不让你们白去,你们在这里摆摊,一天能赚多少钱,我给你们十倍!”
“我们摆摊不为赚钱。”德叔冷冷说道:“磕头是你自己磕的,没人逼你,踹了你一脚是我不对,你可以踹回来。”
“不,不,不,不用。”万肖道:“其实磕头也不是我自己要磕的,是那老头子说,只要我磕了头,你们就一定回跟我回去,他敢担保。他还说,只要你们回去,我父亲的病就能好,他也担保,拿自己的老命担保。所以,这事情就是,我如果不按他说的做,那是我不孝顺。”
“那老头子说他作担保?”德叔稍稍有些动容。
“嗯。”万肖点了点头,道:“他还说,南极仙翁的话,还是好使的。不过他有点神经病,谁认识他。”
德叔不吭声了。
我们也都知道,南星寒说出这番话,就是逼着我们要去的。
南星寒作担保我们会去,我们要是不去,还能安然走出这个城市吗?
我们这几个人,加一块,也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这个南星寒,为什么非要我们去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家里,还要给那得了怪疾的人治病?
消遣我们?
还是另有深意?
第一零四章 全来报到,一个不少
我再次打量了一下万肖,只见他两条眉毛又黑又密,势头却相冲,便微微一笑,道:“你是不是还有几个兄弟?”
“嗯,是。”
“你父亲是不是给你们下了死命令?”我笑道:“谁要是请了我们去,谁到时候就继承家业什么的?”
万肖瞪大了眼睛,盯着我,半天一句话也不说,王贵华大声道:“是不是啊?”
“是,是!”万肖朝我说道:“您神了!我现在有点相信那老头子的话了。”
“怪不得你这么肯当孙子。”我道:“你老实说,这下跪的事情,还有担保的事情,真的是那老头子说的,不是你为了请我们去,而使的苦肉计?”
“不是,不是!”万肖摇摇头道:“老实说,我根本不相信那老头子的话!就是为了我父亲……当然,也为了我万家以后会更好,我这才……唉,你们也就可怜可怜我那老爹吧,家财万贯,却一辈子看不见、听不着、说不出来,连个普通人能享受的福分,他都享受不到……”
“你说什么?看不见?那那个南极仙翁怎么给你父亲写字?”我突然间想起来,刚才万肖说南星寒跟他父亲写了一通字,现在再想起来,竟隐隐别有深意,而且似乎还干系着我们这一桩公案!
“那老头是写在我父亲手心里的。”万肖道:“我父亲是盲人,也是聋哑人,是活到二十多岁头上,突然得的怪病。”
“是县令!”我和玉珠异口同声叫了起来!
昔年,冤枉玉珠的县令!
玉珠临死前,曾诅咒那县令,后世之中,家财万贯,却不能享用,诅咒他转世之后,又瞎又聋又哑!
现在想来,不是这万肖的父亲,还会有谁?
那南星寒是在帮我们,不管他是怎么知道我们来此的目的,但是他神通广大,已是不假,只要不害我们,别的,又何必多问?
德叔和王贵华也高兴起来。
因为我们都知道,守株待兔,最后一个兔子,也终于送上门来了!
土狗是纪秀才,何语汇是纪婆婆,徐鸣是徐秀才,徐鸣的父亲是徐举人,万肖的父亲是县令,玉珠要找的昔年仇人,全都要到齐了!
万肖见我们莫名兴奋,诧异了片刻,又要说话,德叔已经止住他的话头,道:“你不用说了,我们去,我们现在就去。”
“真的?”万肖大喜过望,眉开眼笑道:“那太好了!走,走,走,我的车就在那边!你们放心,辛苦费绝不会少!”
“德叔。”我看了一眼何语汇和徐鸣,道:“他们俩怎么办?徐家,还要不要去?”
邵薇道:“要不这样吧,让万肖先跟咱们到徐鸣家中,接了徐鸣的父亲,然后一并在去万肖家里。”
我点点头道:“我看这样可以。”
德叔和王贵华自然也没有话说。
只有万肖看了看神情迷离的何语汇跟徐鸣,又看了看邵薇跟王贵华,问我道:“不是只有您们两位是麻衣陈家的人吗?他们是谁?他们也要跟着去?”
王贵华瞪着眼道:“道爷肚子饿了!我们是一起的!”
万肖道:“这,这人太多,车太小,坐不下啊。”
我笑道:“他们要是不去,我们就也不去了。”
“去,去!”万肖立即大义凛然道:“都得去!谁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一个也不能少!”
“那车……”
“我再雇一辆!”
王贵华道:“我们还有一条狗。”
“狗也去!”万肖道:“我雇两辆!”
万肖真的雇了两辆车,万肖、德叔、徐鸣、我坐一辆,王贵华和狗坐一辆,邵薇还有何语汇坐一辆,由徐鸣引着路,先去徐家。
徐鸣的神情虽然有些呆滞,眼神游离,目光闪烁不止,但是有问必答,说话也还都算正常,只别人不问他话的时候,他便默然。
徐鸣的家很快就到了。
我和德叔、邵薇、王贵华都跟着徐鸣下了车。
只有万肖、何语汇和狗不动。
这是城中村的一处小院。
还未进门,便听见院中一阵叫骂和鸡飞狗跳的动静。
一个尖利的女人声音正在叫嚣:“老东西,老不死!你看我碍眼,我看你还碍眼!你快死了还不忘埋汰我,你老糊涂,你想不清楚,这家迟早是我的!我看你蹬不动腿儿的时候怎么求我!”
徐鸣皱了皱眉头,王贵华道:“谁?在骂谁?”
“我媳妇。”徐鸣呆呆地道:“在骂我父亲。”
王贵华一愣,我们都白了他一眼。
徐鸣已经推门而入,我们也跟着进去。
“谁呀!”
那个尖利的女声喊道,院子里骂人的动静也就停了。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愕然地看着我们,还有一个老头,捂着心口,半坐半躺在院子里摆着的一张竹床上,气息长出短进,竟像是命不久矣之相。
听见脚步声,他也勉强抬起头,诧异地看向我们。
“你,你回来了?”那女人迎着徐鸣,小声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父亲。”徐鸣也不理那女人,行尸走肉般走到那老头床前,喊了一声,道:“咱们走吧。”
“你滚!”那老头子似乎一见到徐鸣,就气不打一处来。
徐鸣又说了一声:“父亲,咱们要走了。”
徐鸣的妻子快速走到徐鸣跟前,摸了摸徐鸣的额头,道:“你咋了?发烧了?眼神怎么怪怪的,看上去吓人!”
徐鸣的父亲也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儿子的不对,总算是正眼看了看徐鸣。
徐鸣又说了一声:“父亲,咱们不吵了,走吧。”
“走,走哪里?”徐鸣的父亲满脸诧异。
“跟着他们走。”徐鸣回头指了指我们,道:“去了结公案。”
那老头茫然地看了看徐鸣,又看了看我们,只听徐鸣继续说道:“玉珠的公案。”
“玉珠……”
那老头喃喃念叨了一声。
“你是举人,儿子是秀才,我们冤枉了玉珠。”徐鸣呓语似的说道:“昨天夜里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了一个女人来讨债,也不知道父亲有没有梦到,和儿子梦的一样不一样……”
那老头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却骤然紧缩,刹那间,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坐直了身子,从竹床上下来,一点也不像个快要离世的老头,嘴里道:“走吧,走吧,是到了要了结的时候。”
我们几人都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我心中已经是万般滋味,莫可名状,德叔曾经说过,人在快死的时候,会想起来前世的事情,这是真的吗?
我是听德叔说的,德叔也是听别的人说的,死人,从来都不会在死了以后,再出来证明。
只是这因果循环,天理昭昭,我们亲眼目睹,又不得不信。
徐鸣和他父亲,不,应该说是徐秀才和徐举人一起走到了我们跟前,道:“走吧,我们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我们一起走了出去,院子里那女人撒泼似的冲了上来,叫道:“你们是谁!你们要把我男人带到哪里去!你们……”
邵薇左手伸出,红线一弹,压鬼钱在那女人额头上一击,那女人便站住不动了,也不跑了,也不叫了,就像是个雕像。
“好好想一想,自己上辈子干了什么,这辈子才成了这样。”邵薇冷冷道:“想清楚了,这辈子就好好过,别作孽了。”
话音落时,我们已经出了院子,我轻轻把院子门掩上,自始至终,那女人再也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