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大更丈二了。
光若惜字如金地扔了句:“鱼发出的猫叫声。”
鱼还会猫叫?还有这种操作?苗大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阅历不够。
虫海水域最深,便是寒冰潭,一池莲池水已乱,几朵睡莲东倒西歪,池水清澈见底,清晰可见池底零零散散地落了几颗黑色的珍珠,圆润光滑,成色极好。
楚梨花俯身,一颗一颗捞起来,握在掌心里攥了攥,低低念了句:“让我抓到你了,一定先吞了你。”
不,还是先造个金鱼缸,将她锁着藏起来!
揉了揉眉心,他把海螺放耳边,海风的声音拂来,夹杂了声声似有若无的叫声,他细听,浅浅笑了。
“喵”
“喵”
“喵”
娇娇软软的声音,与时常出现在梦里的那个声音完完全全重合,是它,他的那条蠢鱼。
“蠢东西,又叫错了。”指腹摩挲着手里额海螺,楚梨花勾了勾唇,“要重教。”
隔了水域千里,是一片幽谷,临近黄昏,格外静谧。
“喵”
“喵”
“喵”
连着三声猫叫,回荡在幽谷里,女人闻之骤然眸色发寒,尖声吼道:“住嘴!不准叫了!”
赤裸的少女躺在光滑的岩石上,生得精致漂亮,瓷白的半边身子还浸在水里,并着腿甩着一双白皙纤细的长腿,就跟摆尾似的,受了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捂着嘴。
好怕呀,这个凶女人。
凶女人是谁呀,会不会吃了我?
少女抱胸,磨着肚子甩着身子,试图往水里钻。
女人走过去就拽住她的手,目光如炬地盯着她:“还记不记得你是谁?”
少女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女人似乎很吃惊的样子,沉默了很久,说:“你叫缇兮,花鲢鱼族缇兮。”
少女一副困顿又迷茫的神情,弱弱地问:“我不是猫吗?”
“”..
少女扯扯嗓子:“喵”
听听,她会猫叫!
“”女人气急败坏了,吼她,“不准再学猫叫!”
少女赶紧捂嘴,好怕好怕哟。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猫叫,只知道刚才水里突然起了大浪,把她和一群小鱼小虾们一起卷起来,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然后就看见水里自己的倒影,从一条胖鱼变成了一个白花花的影子,她吓得喵喵喵直叫,然后就被凶女人拽住了脚拖走了
那个凶女人说她叫定容,她说她是她姑姑。
好吧,她不记得。
凶女人还说,她是两百年前惨遭灭族的花鲢鱼族后裔,她开始是不信的,她始终都坚信自己是一只猫的,好吧,就算她反复对着水面照了照镜子,她的原身也分明是条胖头鲤鱼,可不是什么花鲢鱼。
于是乎,她就质问那个凶女人,说她骗鱼!
凶女人很怒其不争得说:“你个蠢东西,你种族随你那个早死的胖头母亲。”
为什么这么凶吗?
她不想跟凶女人说话了。
凶女人还说,昏君无道,无端灭了他们花鲢鱼一族,还说,当年年仅十六的少年妖王惨无人道地把她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全部都杀了。
她又问了:“姑姑不是说我娘亲早死吗?”
凶女人崩溃:“我说的是你爹的正房!”
哦,原来她还是庶出啊。
凶女人又接着说,那个少年妖王如何如何残暴不仁,说他们花鲢鱼一族如何如何惨绝人寰
她听得好打瞌睡呀。
凶女人最后恨铁不成钢地说:“当年只是想给你醒醒脑子,你倒好,自个儿把自个儿封印了,一睡就是两百年,醒来还变成了傻子”
又是吧啦吧啦一堆。
她不懂为什么她需要醒醒脑子,也不懂什么是封印,只听明白了凶女人一句话,大概是嫌弃她的胖鱼身子才十九年修为,妖法稀巴烂,脑子傻兮兮。
哦,她稀巴烂的身子其实才十九岁,难怪,容易犯困,可能还在长身体好饿好困好困好饿啊
“此次平乱,楚妖王竟阴差阳错地解了你的封印,哼,也算是苍天开眼,他杀了你全家,这个血海深仇你不得不报”
嗯,小胖鱼睡着了。
“缇兮。”
女人喊了一声,躺在石头上的少女埋头趴在双肘上,她走过去,踢了踢:“缇兮。”
还没反应。
“缇兮!”
睡梦中的小胖鱼吧唧吧唧嘴,哼了一声:“喵喵喵”
她姑:“”
这么大个胖头,脑子里却装得全都是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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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小胖鱼的故事不长,这两天就能写完。鉴于写番外的我已经彻底堕落,懒得不行,建议梨花的全部完了再看,也就一两万字吧。
☆、梨花番外2
虫海大乱后,时隔两月,鱼族残党再度作乱,楚妖王领兵亲征,大杀四方所向披靡,乱兵余党沿若水河畔四下逃窜。
若水河畔下游分支四通八达,往西,接壤虫海水域,往东,涓流小河颇多,其中最为山明水秀的,当数明山泉,泉水水域不大,不过占地方圆三里,泉中并无集群的大族,多散居的低等水生兽类。
缇兮很喜欢明山泉,因为有她最近最喜欢的虾米吃,大抵水质好,虾肉十分鲜嫩,姑姑带她来明山泉已经一个月了,不知道是不是她食量太大了,缇兮觉得大点儿的虾米特别难寻觅了。
诶,她好想吃大虾,明火烤大虾,蘸点百味叶的汁水,尤其美味。缇兮吞了吞口水,决定要去觅食,于是乎,她甩起她的鱼尾巴,往水深处钻。
“缇兮。”
“缇兮。”
身后有声音唤她,缇兮回头,看见了花小鱼。花小鱼是明山泉里的一条花鲶鱼,今年七十了,刚开了灵智,会说话,还不会幻形,花小鱼是缇兮到明山泉交到的第一个朋友,缇兮很喜欢花小鱼,因为她总能带她找到大虾米藏身的地方。
缇兮甩甩尾巴,吐了个泡泡喊她。
“小鱼。”
花小鱼冲她摆尾巴:“快回来缇兮。”
缇兮在分支口,水流有点大,她听不大清楚,便游过去问花小鱼怎了。
花小鱼说:“龟爷爷说了,不能去下游。”
“为什么啊?”缇兮很想去。
下游的水好干净,下游的虾米好多好多的,而且特别肥大,烤了吃最棒了。
花小鱼撅着鱼嘴说:“龟爷爷说,下游来了只大猫,专门杀鱼的。”缇兮是鱼,还是很怕猫的,有点怵了,很是犹豫,花小鱼还说,“缇兮,你又肥又嫩,被大猫抓到了,肯定会吃掉你的。”
是的,缇兮幻成人形时,十分窈窕纤细,可她的本体,特别肥嫩,龟爷爷都说看见她白花花的鱼肉,就能让人胃口大开。
可是她还是想吃烤虾米啊。
缇兮再三犹豫,还是让馋虫战胜了胆怯:“没关系的,你别看我胖,我可灵活了,八爪鱼都游不过我,大猫肯定跑不过我的,等我吃饱了我就回来。”
花小鱼想再劝劝。
缇兮已经迫不及待了,跟花小鱼对好口供:“小鱼,你给我放风,要是我姑姑来了你就说我去找龟爷爷家的龟哥哥学妖法去了,不能随便打扰,不然会走火入魔的。”
就缇兮她那点道行,抓抓虾米就罢了,还走火入魔花小鱼都不信嘞。
花小鱼还是很犹豫:“缇兮,我怕,你姑姑好凶的。”
才来明山泉一个月,泉里老老少少都特别怕缇兮的姑姑,嗓门大,而且妖法厉害,只有缇兮不怕她,表面看起来也是怕的,可缇兮还是照样天天不好好修炼,钻到空闲就去找吃的,她姑姑被她气得不行,便饿着缇兮,可越饿,缇兮越溜出去找吃的。
比如现在,缇兮便是趁着她姑姑不在,不老实了。
“别怕,我会抓虾米来给你吃的。”缇兮安慰花小鱼。
花小鱼也想吃虾米了,便答应了。
“那你要快点。”花小鱼吧唧了一下鱼嘴,说,“我想吃长尾虾。”
“嗯啊!”
缇兮甩了甩鱼尾,哼着小调悠哉悠哉地游去下游了。
此时,若水河畔正波涛汹涌,大阳宫的赤练军将鱼族乱兵已经逼到了水域的最下游,这次的余党是虫海叛兵头目填浦的弟弟填占,两兄弟都是赤眼鳟,兄长在上次大乱死在了虫海,弟弟还不老实,一个比一个野心勃勃,仗着禁鱼令后鱼族泛滥的兵将,竟痴心妄想地想要统治水域。
真是自掘坟墓。
苗大上将军上岸禀报:“尊上,赤眼鳟降了。”
楚梨花懒懒地靠着一处礁石,眼微微沉,不曾抬起,语气淡淡,颇冷:“本王的规矩忘了?”
哪敢。
只杀不招降嘛。
就是三十万鱼兵虾将,可惜了。
苗大腹诽了一顿,道:“臣下领旨。”提起手上的剑,正要下绝杀令。
“慢。”
苗大赶紧又折回去听令。
楚梨花抬了抬眸:“雌鲤全部活捉。”
苗大了然了:“是。”
随即,下令三军,所有叛军,除雌鲤,全部杀无赦,王令方下,原本已弃械投降的乱臣贼鱼全部动乱了。
第一个狂躁的,便是此次叛军头目,赤眼鳟填占,
“楚猫妖!”填占大喝了一声,挥着长枪便从包围圈里冲出来,急红了眼咆哮,“你杀老子全族,老子弄死你!”
呵呵,还真不自量力。
苗大刚要去杀杀对方锐气,便听见耳边幽幽一声冷笑。
苗大闻之,立马默默地退到一边,只见他家尊上抱着手,不疾不徐地从礁石笼下的阴影里走出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本王最讨厌被直呼全名。”
懒漫的一句话落,楚梨花抬手,捻了一把剑,挥了几招,动作倒是优雅。
当然,杀伤性可不优雅,剑光劈出的风刃直接便将填占打回了水里,他疯了似的,一股要拼命的架势,吐了一口血便又扑上来。
呵呵,继续找死。
三军退至一旁,看尊上耍着一条肥大的赤眼鳟玩儿。
苗大没什么好担心的,看了一会儿填占的惨状,便移步到光若边上,憨厚的圆脸上摆了一脸的好奇:“光若兄,你再给我讲讲那条小银鲤的事情。”
光若瞟了他一眼。
苗大心急地说:“就是那条差点当上妖后的小鲤鱼啊。”
光若冷眼一睃:“尊上的家事,少打听。”
这光若什么都好,就是性子闷,嘴巴用千斤丝缝了似的,紧得不得了。
苗大嘿嘿一笑:“我好奇啊,想见识见识那条让咱们尊上神魂颠倒的鲤鱼,看看那鲤鱼的鱼鳞鱼尾有几个不同,怎就勾了——”
光若直接打断:“让你来若水河是来平反的,不是来嚼舌,成日像个市井妇人似的长舌,成什么体统!”说完便扭头,严阵以待。
“”
这只无趣狗!
苗大是只大方的狼,不和兄弟一般计较:“那赤眼鳟就算再来十条,也碰不到咱尊上的衣角,你担心个——”屁!
那个不太文雅的字还没来得及吐出嘴,一声巨响便炸进了耳朵里。
“砰!”
巨响刚落,还伴随着一声——
“喵!”
猫叫?
水花四溅,只见巨浪翻涌。
光若大惊失色:“尊上!”
电光火石间,水浪翻天覆地,一眨眼,水面上哪里还有人影,光若顿时急了,立马下令救驾。
苗大呆若木鸡了,方才,填占的长枪刺向尊上,他看见他家妖法无敌的尊上非但不躲,反而往前扑了几步,好像像捞什么,硬生生往那长枪上撞了。
怎么回事?
“那是尊上在叫唤?”苗大问。
“不是。”
光若匆匆丢了两个字便扎进水里了。
苗大挠头不解,可是那叫声,那转承启合,那媚骨天成分明是白灵猫族的调调啊。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跟着光若就扎进了若水河。
风起,东南方向,水浪随风翻涌,将浮萍打上了岸边,葱葱绿绿的浮萍缠绕,顺着藤蔓,缠在一截白皙的手臂上,肌肉紧实,修长有力。
潮起潮落,趴在岸边的人,毫无声息,任河水浸没衣角,他身子微微拱起,一只手横在胸前,无意识的动作,像掩护藏匿了什么。
一阵风刮来,带起一翻浪打下,潮浪退去,一簇水柱从昏睡的男子胸口喷出来,然后,一个鱼脑袋徐徐地钻出来。
又是一口水从鱼嘴里喷溅出来,那鱼儿又钻出来一点儿,似乎是头太大了,卡在了男子手臂里,它抖了抖背鳍。
“喵”
这猫叫的胖头鱼,除了缇兮,还有哪个?
她就觅个食,飞来横祸了,一只大虾米还没抓到,便让风浪卷起来了,眼看大枪就要砍过来,又被一座‘大山’压住了。
缇兮小胖鱼提溜着眼珠子去瞅压在她身上的‘大山’,嗯,是个人形,下巴的轮廓特别立体,然后就看不见了脸了。
“喵”
‘大山’不理她,她换人话:“喂!”
那压在她身上的一团还是纹丝不动,缇兮憋了一口气,很不顺气,用鱼尾巴甩过去:“你别压我啊。”
还压!
还不动!
她快哭了:“我没穿衣服”
所以,就不能变人推开他。
龟哥哥说,厉害的妖可以捻风幻衣裳,原来,凶姑姑说得对,她弱爆了
缇兮小胖鱼四十五度抬头望着天空,忧伤了一会儿,然后东张西望看了一番,最后,捻了妖力,就幻成人了,光溜溜的被压着。
她往压着她的人怀里缩了缩。
“大哥哥。”
没醒。
她又缩了缩:“大哥哥。”
还是没醒。
缇兮深呼吸了一口气,一脚踹过去,她立马抱胸一个鲤鱼打挺,做贼似的,眼珠子溜了一圈。
没人,四周活物都没看见。
缇兮拍了拍微微隆起的胸口,把惴惴的小鱼心肝放回肚子里,这才去打量压着她的‘大山’。
真好看!
她书读得少,人也见得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觉得好看,特别好看,想藏在蚌壳里天天看。
缇兮抱着小胸脯,并着膝盖挪过去,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漂亮哥哥的腮帮子,用又软又细的声音说:“把你衣服借我好不?”
“”没有给回应。
你不说话。
当你答应咯。
数到三。
一二三!
她甜甜地笑:“谢谢大哥哥!”
然后,她就把他扒了,当然,她才没那么坏,她给他留了一条裤子的,扒完衣服,她才看见他右边肋下有一道很长的伤口,深得可以看到骨头,却不流血。
她惊了一下:“呀!”捂嘴,“你受伤了!”
漂亮哥哥紧闭双眼,像死了,脸白得像明山泉底下蚌壳里的白珍珠。
不会真死掉吧。
缇兮纠结思考了好久,觉得还是不能忘恩负义,毕竟不是他压住她,她可能被长枪砍死了,所以,她决定报一下恩,想捻把剑,割点鱼脂给他,可是
她一把剑都幻不出
弱爆了!
咬咬牙,一狠心她不敢,咬破手好痛啊。所以,最后她还是决定先把人拖到洞里去,她去抓虾米给他吃。
才一小会儿,她就抓到了四只,徒手抓的,厉害得不行,好开心,用树叶包着新鲜出水的虾米。
缇兮吞吞口水,盯着白嫩的长尾虾瞧。
“这只最大,”她有点不舍得,“给大哥哥好了,他受伤了。”
“这三只小的,”眼睛都笑眯了,她把包着虾米的荷叶抱进怀里,“都是我的!”小手轻轻地爱抚荷叶,“别怕哦,我不吃生的。”
眼睛弯弯的,满眼星光,小姑娘笑出两排洁白的齿贝:“我会把你们烤得外焦里嫩的。”
虾米一二三四:“”
还不如生吞好吗?
她哼着小调,抱着她的虾米,提着大了一截的男子衣袍,蹦蹦跳跳地回山洞,刚走到洞口——
“小银鲤。”
粗噶的声音,就在她背后。
小姑娘站定,肩膀一抖,怯怯地扭头,目瞪口呆了,是只赤眼鳟!
赤眼鳟好像受伤了,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你的虾给我好不好?”
她飞快地点头:“好。”双手捧过去,睁着一双人畜无害的大眼睛,“要我给你烤熟吗?”
赤眼鳟扯嘴一笑,一双鱼眼凸凸地盯过去:“我吃生的。”
“哦,那我放下了。”
她放下了,然后站起来,朝着洞口相反的方向——拔腿就跑。就是这只赤眼鳟,刚才把她从水里甩出来的!还挥枪砍她!
闷头可劲儿跑,一脑袋就撞肉墙上了,缇兮捂着撞疼了的脑袋,眼泪花出来了。
赤眼鳟一把拽住她的衣领:“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