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酉时,顺帝宣苏国舅觐见。
戌时,工部侍郎于大理寺监牢,畏罪自杀。
次日,顺帝的圣旨便送去了国舅府:“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舅苏成朗为臣不礼,于民不义,欺下罔上,罪令罄竹,朕念国舅府护国之忠,免其重责,剥其六部之责,不予参政。”
这告御状的乡野村夫也好,这供认不讳的工部侍郎也好,于苏国舅而言,无疑是飞来横祸防不胜防,如此一来,国舅爷便被架空了权,苏家自此一落千丈。
洪宝德背着手,站在观星台上,睥睨黄昏下的皇城,笑着看身侧的女子:“苏氏一族,近来频频遭祸,莫不是苍天开眼?”
萧景姒轻笑:“兴许。”
苍天开眼?若指着苍天有眼,这世间冤案还不罄竹难书?洪宝德耸耸肩,挑了挑眉:“我怎么得知这工部侍郎畏罪自杀的前夜,大理寺卿见了一个人。”
萧景姒但笑不语。
洪宝德哼了一声:“是常山世子,楚彧。”
至于这贪赃枉法、枉顾人命有没有苏国舅的份,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供认的工部侍郎归天了,这污水苏国舅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苍天开眼?”洪宝德自个笑了,托着下巴直摇头,“老天无眼啊,是只手遮天才对。”
楚彧这手啊,真真是翻云覆雨。
萧景姒不否认:“是韩大人告知你的?”
洪宝德惊讶:“看来你也知道!”
“那鸣冤鼓便是我替那告御状之人敲的。”萧景姒轻描淡写的语气,好似寻常。
洪宝德瞠目结舌:吾擦!这两人什么时候搞一起去了,还一起‘陷害忠良’!
“景姒,还有一件事我想不通。”洪宝德端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瞧萧景姒,“苏家碍着你的眼我知道,他楚彧为什么要帮你对付?”
萧景姒笑而不语。
“啧啧啧!”洪宝德频频点头,有猫腻!有奸情。
关于这个问题,凤朝九也问过楚彧,他是这么回答的:“省得脏了我家阿娆的手。”
夕阳西落,斜晖微凉,观星台下,是蜿蜒小径,曲径通幽处,连接拱桥,拱桥外,是皇宫的御花园,这时节,花开半落,显得有几分清幽荒芜。
假山后,溪水潺潺,越往里,往来人烟甚少,隐隐约约,有模糊不清的声音。
是两个男儿嗓音。
“国舅府事发,皇上顺势削权,任由国师大人暗中动手,皇上此番只怕是对苏家动了罢黜的念头。”男人又道,“只是,倒是没有废太子之心。”
嗓音有些苍老,却不浑厚。
男子闻言轻笑:“太子静观其变,丝毫不插手苏府事变,怕是早便洞察了父皇废黜苏家的心思,明哲保身呢。”
话里,三分笑意,七分玩味,邪肆得很。
男人附和说是,又道:“连日来,皇上宣了几次太医,汤药膳食除了太医院的心腹,从不假手他人之手,且皇上时常呕血昏厥,王爷,”顿了一下,继续道,“圣上大限,应是不远了。”
“莫要随意揣测,你盯紧些便是,尤其是东宫,怎会静观其变。”
“老奴遵旨。”
言罢,那男人张望了一番,见四下无人,行礼告退,转身出了假山莲池。
火红的夕阳,照着那人微微佝偻的背脊,正是顺帝身边的贴身侍奉,方公公。
须臾,有女子清灵的嗓音传过来,微微急促,却十分悦耳。
“杏花。”
“杏花。”
唤了几声也没有回应,女子声音微微提了提:“杏花。”
“杏花是谁?。”
萧景姒转眸,只见晋王凤玉卿从假山后走出来,摇着一把山水画面的羽扇,似笑非笑地看着莲池对面的萧景姒。
她随意回道:“我的猫。”
并无意多做逗留,萧景姒转身欲离开,凤玉卿却揶揄打趣:“皇宫重地,你可要看好你的爱宠,莫叫人当成猎物逮了去。”
萧景姒神色淡然:“彼此。”
何来彼此?
凤玉卿脸色微微一变,莫非叫她听了去?隔着这十几米的距离,即便是内功高手,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耳力,又不是妖!
凤玉卿不作多想:“萧景姒——”
她打断:“晋王殿下不妨唤我一声国师大人。”
她倒担得起这天家王爷的一声大人,只是,凤玉卿偏偏不称她的意:“卿本佳人,奈何要孤身站上星月台,尝那遗世独立的滋味,这国师当得有何乐趣,成日里勾心斗角,倒不如,”他似认真想了想,意味深长地瞧着萧景姒,自顾点头,“嗯,倒不如远离这尔虞我诈,寻个如意郎君,描眉作画,恩爱不相离。”
描眉作画,恩爱不相离,分明这般浪荡不羁之意,倒叫他凤玉卿道出了一股风流韵味。
萧景姒凝眸:“王爷在说笑?”
凤玉卿一本正经:“本王的话很可笑?”
轻转美眸,萧景姒抬眼望去,离着几步距离,眼底却像隔着千山万水,叫人难以捉摸。
这个女子,当真深不可测,叫人深陷其中。
她笑道:“谁人不知晋王府上美人环绕,若是王爷府里的那几十房美人都如是想,恐怕王爷再无心朝政了,便是光描眉,也能描酸了王爷的手。”
凤玉卿愣了一下,随随即爽朗地大笑出声。
这女子,可真是嘴上不饶人。
凤玉卿也不恼,连连点头:“国师大人真知灼见啊,本王断不能让府里女眷动了让本王描眉的心思,以免本王双拳难敌美人眉。”
萧景姒也不故作客气,大大方方地行了一礼:“谢过晋王殿下赞誉。”说完,转身便走,继续寻她的猫儿。
“杏花。”
“杏花。”
“……”
凤玉卿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女子,不禁失笑。
大凉宫里,御花园是依山而见,前后跨步千米,中间以玉屏桥一分为二,南侧,是平日大臣与天家王爷们常聚之地,北侧供帝君宫妃观赏品玩。
这秋日已落,风凉气爽,正是赏花的好时辰,十几个宫人侍女伴驾,东宫苏皇后走在前头,红色宫装曳地,妆容精致,本是风华,独独脸色不善,眼覆阴翳。
忽而,前头花丛里,传来几声猫叫声。
苏皇后脸色一沉:“哪里来的猫儿?”
苏家事变,国舅爷失势,又加上皇后前几日病了,日日疼痛难忍,是以,这脾性越发暴戾乖张,对身边的宫人动辄不是打就是杀,前头领路的小太监脸都吓白了:“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让这猫儿藏进了御花园,扫了娘娘赏花的兴致,奴才这便让人把这小畜生扔出去。”
说着,领路的小太监便上前去捉那落在紫兰枝丫上的白色猫儿,那猫儿,周身通白,一双眸子微微蓝色,乍一看,极是好看。
“慢。”苏皇后宫中的掌事嬷嬷上前,“娘娘,这猫儿,似是星月殿里那位养的。”
苏皇后冷着脸端详了一番,语气极是不屑,带着一股狠意:“哼,与它那主子一样,胆大妄为不知死活。”
话才刚落,不知那猫儿怎么就突然死死盯住皇后,叫唤了一声,随即挥舞着爪子朝皇后扑去。
只闻苏皇后一声惊叫:“啊!”
那猫儿,一爪子便挠花了皇后的脸,随即稳稳落在了紫兰枝干上,便那样蹲坐着,冷冷地睥睨俯视。
这模样,怎地趾高气扬,苏皇后捂着脸,暴怒:“快把这畜生给本宫捉住!”她咬牙,眼底阴沉至极,“本宫要剥了它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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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与杏花的夜游日常(首订)
这模样,怎地趾高气扬,苏皇后捂着脸,暴怒:“快把这畜生给本宫捉住!”她咬牙,眼底阴沉至极,“本宫要剥了它的皮!”
宫人侍女听闻,立马一窝蜂地涌向紫兰枝丫上的猫儿,只见它纹丝不动,冷眼相视。
突然,女子话道:“我倒要看看哪个敢动本国师的猫。”
一语落,众人皆是一愣,随后噤若寒蝉,只听闻苏皇后身边的老嬷嬷行礼道:“国师大人。”
一众人,这才跟着行礼。
苏皇后的脸色,怎叫一个黑,宫人心惊胆战,这皇后不能惹,国师大人也开罪不起啊。
“这以下犯上的小畜生是你的?”苏皇后先发制人。
杏花抬眸,蓝色的瞳孔,冷冷一睃,苏皇后下意识捂住脸,怒骂:“不知死活的东西!”
却见萧景姒不疾不徐地走过去,置若罔闻般,未瞧苏皇后一眼,微微俯身,细语轻言十分温柔:“杏花过来。”
那方才还桀骜不驯的猫儿,瞬间乖顺了,扑进女子怀里,撒娇讨好。
一干宫人目瞪口呆,这猫儿,真真通人性。
萧景姒拂了拂杏花的毛,抱起它瞧瞧它身子是否无恙,拧着眉头问:“与我说说,哪个欺负你了?”
苏皇后先发制人,这国师大人也是偏袒护短得紧!
杏花耷拉耳朵,水汪汪的眸子麋鹿一般无辜:“喵~喵~”
小东西软软的嗓音,奶生生地叫唤,眼里蓄了一汪清澈,好不可怜的样子。
这还是方才那趾高气扬张牙舞爪的小家伙?!
苏皇后气得脸上那道猫挠的红痕越发充血了,凶神恶煞好不狰狞:“萧景姒,你还敢恶人先告状,这皇宫重地,怎是这小畜生可以随意乱闯的,它还竟胆敢伤了本宫,这般不懂礼数的畜生,今日,本宫便替你教训教训它,看它还敢不敢再放肆!”
这一口一个小畜生,真真是刺耳。
萧景姒皱了皱眉,依旧不瘟不火,淡淡而语:“不劳皇后娘娘挂心。”她揉了揉杏花的头,动作十分轻柔,“本国师这便带我的小畜生回去好好教训。”
这般态度,想必国师大人是要护短到底。
苏皇后眉眼一扬,又凌厉阴鸷了几分:“本宫准许你带走它了吗?”
萧景姒抬眼望去:“你不准又如何?”
侍从宫人环绕,全是东宫的人,她一人为营,却不惧半分,一袭白衣,抱着精致的猫儿,淡淡睥睨众人,如此张扬而肆意。
这大凉宫中,敢拂逆对立东宫皇后的,便也只有仅此一人了,这一身不卑不亢的气度,唯有国师萧景姒。
苏皇后气急败坏,当下横指萧景姒:“你——”
她轻声打断:“皇后,”她抱着猫儿,稍稍走近,倾身,轻语,“既被收了凤印,便安分守己地做个不吭声的死人,这个后宫,已经不是您一人的天下了。”
苏皇后大喝:“你放肆!”
“是。”萧景姒轻描淡写,完全没有半分波动,“又如何?”
连帝君都不能震慑她三分,何况是帝后。苏皇后精致的一张脸,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毫无血色,咬着唇发抖:“你敢顶撞恐吓本宫,给……给本宫掌她的嘴!”
掌嘴?谁敢!
这在场皇后宫中几十人,没一个敢上前的。
萧景姒轻笑:“我不是说了吗?后宫,不是您的天下了。”
这后宫?又岂止是后宫,这大凉,何时,她来说了算,何时,她已权势滔天。
“萧景姒,你、你好大的胆子。”声音,微微颤栗,早便没了身为皇后的气势,额头上,已冒出了冷汗。
这御花园里,人人屏息静气,唯独萧景姒,淡雅依旧,不慌不忙:“我能爬上星月台那个高位,有的,可不只是胆子。”她错身走到皇后身侧,压低了声音,“不要来惹我,我还不想苏家那么快玩完。”
苏皇后身子一颤,猛地往后趔趄。
“娘娘!”
“娘娘!”
顿时,御花园里,一片混乱,呼天抢地的杂乱声中,猫儿软软糯糯地叫着:“喵~”
萧景姒摸了摸它的头:“杏花乖。”
“喵~”它用脑袋拱萧景姒的手心,有些痒,惹得她轻笑,“下回记住了,你是我的猫,只有我可以训你,旁的人不准。”
杏花很高兴,舔她的手。
萧景姒挑着它的下巴,四目相对:“谁敢对你不敬,咬他便是,别怕脏了牙,我会给你洗的。”
“喵!”
杏花更高兴了,看它家阿娆多疼爱它!多宠它!就宠它一只!
此事,便告一段落,这几日,因着苏国舅府频频失势,皇后也惹得帝君不喜,朝中众臣和后宫妃嫔人人自危,各个都屏息过活,天家几位野心勃勃的王爷亦是静观其变,不敢大意。
唯独一人,甚是不安生,那便是夏和的凤仪公主,当日梨园求娶一事,虽说不了了之,帝君却也未曾下旨明言,这凤仪公主赵晗,可是对这联姻钦南王府之事,上心得紧。
而后连着三天,凤仪公主日日夜夜去钦南王府下帖子,甚至公然宣称要迎常山世子为驸马,这般大胆求爱之举,在夏和兴许无伤大雅,可在大凉,着实是脸皮够厚。
只是,这大凉第一美人,怎是能轻易肖想的。对于凤仪公主的举止,常山世子一概置之不理视而不见,瞧都不瞧上一眼。市井有言,这夏和的公主是惦记上了大凉的第一美人,然而,流水无意。
今早,刚刚退朝,百官还没走出金銮殿的百步石阶,便有女子高声唤道:“楚世子,楚世子!”
众人不由得投去目光,诶,朗朗白日,拦截男子,这凤仪公主好生大胆。
赵晗站在楚彧正对面,一身红色的短裙,白绒小袄,长发微卷,发间缠着红色的孔雀翎,额间描了朱红,笑盈盈地挡住楚彧的去路:“楚世子留步。”
楚彧敛眸,看都没看一眼,直接绕过去。
赵晗脸皮一红,转身嗔怒:“本公主唤你呢,你没听到吗?”
他抬眼:“滚开。”
两个字,言简意赅,冷若冰霜。
下朝的百官看客,状似无意地频频往那边瞟去,甚是喟叹,常山世子不愧是本朝第一金贵!简直不拿眼看人,偏生那异国公主还不识趣!
“本公主为什么要滚开,你是我将来的驸马,自然你在哪我在哪。”
楚彧显然没了耐心:“你若没有自知之明,我便不会再手下留情。”语气,已染了薄怒。
赵晗丝毫不知进退,仍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气度:“本公主是夏和最尊贵的女子,你为何不愿娶我?”
话音刚落,楚彧一袖子甩过去,分明是不耐烦的轻轻一拂,却见赵晗被甩出去了好几米远,扑通一声撞在了石狮之上。
这俏生生的公主,小脸都白了,屁股着地,花容失色。
再瞧楚世子,似乎嫌恶,掏出了一块布帛,擦了擦袖子:“我说过,我不会再手下留情。”说完,将布帛扔了,一脚踩过去,目下无尘地走下石阶。
得,这是动了手,还嫌手脏。
赵晗坐在地上,突然大笑:“楚彧,你,”她死死盯着那越发远去的轮廓,咬牙切齿,“本公主要定了。”
“啧啧啧!”
突然,有人戏谑轻笑。
赵晗猛地抬头:“你笑什么?!”
这唯一敢笑出声的,正是东宫嫡女竹安公主。
凤观澜耸耸肩:“笑你好生不知羞!”
“你——”
赵晗刚要发作,凤观澜斜了她一眼:“自恋是病,得治。”她笑着,一本正经地指了指赵晗,“妄想也是病,你估计没得治了。”
“凤观澜!”
她掏掏耳朵,不在意地甩甩衣袖,直接走人,气得赵晗在后面直跺脚。
前头,竹安公主的的随行宫女有些担忧自家主子了:“公主,你为何要与那凤仪公主结恶,万一她告到皇上那,公主您又要挨皇后娘娘的训了。”
凤观澜回头横了赵晗一眼:“本公主就看不惯。”她正义凌然,“我大凉的第一美人,大凉的女子还没到嘴,怎么能让赵晗那个外来户给摘了去,她也不照照镜子,白瞎常山世子的盛世美颜!”
好吧,公主就是这么任性刁难。那随行宫女无言以对了!
且说那大凉第一美人,觐见完帝君,方出了永延殿,所到之处,坐辇随行。
菁华侯了多时了:“世子,马车已经备好了。”
“你自己回去。”世子爷心情不差,解释了一句,“我要去陪阿娆用膳。”
得,晚上侍寝暖榻便罢了,白天也离不得一时半会儿,这让菁华有点难办。
思忖了一下,菁华斟酌着游说:“王爷特地吩咐过了,宫里人多眼杂,世子应小心为上,尽量,”往后退了一步,“尽量少逗留于星月殿。”
楚彧不悦了,丝毫不以为然:“若是让人看到了不该看的,我便剜了他们的眼睛。”漂亮勾人的眸子一沉,便是寒气。
我行我素,胆大妄为,世子爷目中无人惯了。
菁华斟酌:“若是让国师大人看到了?”
一说到国师大人,世子爷底气就不足了,无端小心谨慎起来,问菁华:“你说阿娆会不会嫌弃我?”他抿了抿嘴,“我不是人类。”
语气,着实萎靡不振,这是来自一只妖王的殚精竭虑啊!妖王大人真真空有盛世美颜,没有半点自信与安全感。
菁华着重语气强调:“世子爷多虑了,您岂是一般的小妖小兽,您可是最尊贵最美貌最纯种的白灵猫族。”虽然,没了内丹有点体弱。
楚彧听了,心情大好,嘴角一扬:“那是自然。”
菁华无声叹息,这只傲娇又矛盾的猫!
日上三竿,已快晌午了。这秋日将逝,阳光不甚炽烈,倒是暖洋洋的,星月殿里,古树横亘,藤韧盘绕,遮住了阳,露出点点斑驳,在女子脸上跳跃,她闭目,撑着身子侧躺在树下的软榻上,身旁,一把案台,放了几碟杏花糕,还有一壶清茶。
紫湘轻唤了一声:“主子。”
萧景姒睁开眼,眼底清明,并无睡意。
紫湘便道:“早朝后,常山世子去觐见面圣了。”
她起身,理了理垂落在地的裙裾:“所为何事?”
“拒婚。”
萧景姒动作一顿:“理由呢?”
“世子称他已有婚配,只待世子妃过府。”
这话,便也只有常山世子敢说,帝君的圣意,如此明目张胆的忤逆。
萧景姒眸光微微有些沉浮,似有几分担忧,也有几分好奇:“皇上可问了是何人?”
这无端出来个世子妃,这套说辞,帝君自然不信。
紫湘又道:“自然是问了,世子爷对皇帝只说了一言,”紫湘不由得失笑,“他说,干卿底事。”
萧景姒轻笑,眉眼写意,温柔似水。
楚彧啊楚彧,当真随着性子来。
紫湘心有顾及:“常山世子当众拂了圣意,丝毫不给皇帝半分颜面,如此藐视皇威,目无王法,皇帝怎会忍得下这口气,而且钦南王府手握重兵,功高盖主,嵘靖大军对楚家又极其衷心,钦南王楚牧治军有道,手下的兵马各个以一敌百,早便威胁到了凤家的江山,皇帝日后寻到了契机定会对钦南王府动手,这削番收兵只怕是早晚的事。”
凤家的江山,自然容不得一个翻手便能令大凉改朝换代的楚家,紫湘所言,句句切中时弊。
萧景姒抬手,挡住从树枝缝隙中漏出来的光影,微微眯了眯眸子:“恭恭敬敬唯唯诺诺又如何,即便楚家再与世无争唯命是从,钦南王府这根刺,凤旭是如何都会拔的。”
紫湘点头,也是,楚家既然有桀骜张扬的资本,何须拘着,常山世子那般人物,生来便注定要纵意恣狂。
“喵。”
哦,是杏花寻来了,难得,白日里能瞧见这成日不知归处的小家伙。
“杏花,你又跑去哪了。”萧景姒对它招招手,“过来。”
它欢欢喜喜地朝萧景姒跑过去,也不知它是在哪翻墙趴院去了,爪子上沾染了尘土,将萧景姒白色的裙摆蹭上了一层灰。
紫湘无奈:“主子,我来抱吧,莫让杏花脏了你的衣衫。”
杏花回头,对紫湘叫唤了一声,那炸毛的小模样,讨喜得紧,惹得萧景姒轻笑出声。
“无碍,紫湘你去备些热水过来,我给它洗洗。”吩咐罢,萧景姒将杏花抱起来,放在软榻上,戳了戳它白嫩嫩的肚子,“杏花,要不要和我一起沐浴?”
杏花抬眼,愣住,随即身子一软——咣当!摔到地上去了,滚了三圈。
鸳鸯戏水……
杏花的耳朵一点一点地软了,耳根红了,加紧尾巴,留出一小截,晃荡着。
这羞涩的小模样,简直能萌化了人。
萧景姒言笑晏晏,眼底星子灼灼,甚是清亮:“我家杏花害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