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因老爷一发话,果然还是对红夫人起到了一定效果。红夫人的态度顿时软化下来:“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没有办法嘛,除了她,没有更适合的人选了。”
“更合适的人选?”
红夫人看向我,认真地道:“儿媳妇,你可是我们解开家族诅咒的关键啊。”
“啊?”我怎么又成关键了。
原本阴沉着脸走过来的星樊也顿时怔住,一个眨眼便突然瞬移到红夫人身边,伸手拉住她:“你说什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红夫人干脆摊开来讲:“事情是这样的。自从维希七岁那年力量觉醒后,我一直致力于寻找破解的途径,于是查看了诺因他们家的那些族谱,也自己做了一些实验和研究。”
“研究结论就是,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什么能够与之相克或相逆的咒术来破解这个诅咒。不过呢,通过查阅族谱,我到是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
“没错,历代受到诅咒的家主在抹杀旧族的时候似乎都没有成家,即是他们都还没有妻室。诺因,我也是在那之后嫁给你的吧。”
“是,这个似乎到是。”诺因老爷回忆了一番,“再说了,当年知道这个诅咒还愿意嫁给我的,也只有你了啊。”
“咳…”红夫人的脸颊微微泛红,“继续说正题,由于每一代的家主继承人都非常年轻,很多都未到适婚年龄就已经无法控制体内的力量,所以才发生了抹杀亲族的悲剧。诺因,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我们坚信,我们的爱,能够令这场悲剧结束。”
“记是记得,只不过…”
“我到现在任然相信这是破解这个诅咒的唯一方法。如果力量得不到释放,那就延续下去怎么样?”
力量得不到释放,就延续下去…?
似乎,挺符合逻辑。
红夫人见众人并无异议,便继续说下去:“如果在维希的力量到达无法控制的极端之前,他就能够繁衍下后代,那他的力量不是有可能被分走吗?所谓暮隐不过二代,只是族人对这个诅咒的恐惧心理。如果在没有继承家主之前,力量就被分流,以我们自身的战斗力,就可以足以抵御了不是吗?那样,诅咒就有被不攻自破的可能。”
诺因老爷听完红夫人的一席话,眼睛顿时亮了亮。红夫人不愧是暮隐家族的专攻的研究者,这么一说,确实能够解释的通。不过…
“不过为什么非儿媳妇不可呢?”
对啊,为什么非是我不可呢?我在心里纳闷道。
“因为她拥有不死的体质。”红夫人解释道,“没错,如果力量被分流后,确实能够减少对我们家族人的危害性,但是作为离维希最近的那个人,她的危险才是最大的。所以如果她的能力不足够强的话,万一哪次维希不小心把自己的妻子杀了,岂不是会让他背负上一辈子的十字架?难道你忍心看着我们的儿子内疚地过一辈子吗?而如果那个人是笑,就算不小心被杀了也能够复活,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原来如此,这么看来,我的确是最佳人选。”听完红夫人的一大段阐述,我恍然大悟。
红夫人惊喜地看向我:“这么说,儿媳妇你同意了?”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啦…”我刚想摆摆手,哪知手在空中突然被人抓住,回头一看竟是星樊。
“不可以,她是我的。”
浅浅的声调如同碧波湖水。我能听到他语气中的隐忍,没有了刚才冲动下的气愤,转而包含得却是一种不舍的情绪。
“星樊…”我看向他,他的眼睛却直视着红夫人,认真而坚毅。
红夫人良久才叹了口气,架起胳膊撑着脑额:“所以说我才头疼啊。两边都是我亲爱的儿子,让哪个受伤我这个做**都心疼啊。”
“那个…红夫人,七月也是你的儿子来着。”
经过我的提示,红夫人这才想起了她的确还有个被自己忽视了的好色儿子。七月在一旁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了一阵突然露出了豁然开朗的表情。
“mummy,mummy,我有个主意!”
“说来听听。”
“维希生日以后,我们来帮他选老婆吧。”
选老婆…这家伙就没一点有文采的词汇了吗?我弱弱地望了眼七月,补充道:“七月,你是说让维希去相亲?”
相亲…我的这个形容也没高明到哪去。
好吧,我果然和七月是一个级别的生物。
餐厅里的众人都怔住了,诺因老爷在这个时候插话泼了一盆冷水:“呃…不知道这个方法的可行度有多高。维希他,好像还生活不能自理吧。又不浪漫,又没有情调,会有女人缘吗?”
“咳咳咳…”我看到那一排下仆的头猛得低了下去。
这确实是个问题。维希虽然已经十六岁了,虽然在道上是个顶尖杀手,但是在家里的时候基本上就是个贪吃鬼和破坏狂。要找个女的来照顾他,还要找个足以强大到能够保护自己不被他随时秒杀的,确实有点困难。
这时,燕尾服却很淡定地从西装内侧袋内掏出一卷羊皮纸。他清了清嗓子,在我们面前展开了羊皮纸。
“这里所列的名单都是维希少爷的仰慕者,其中有著名的黑手党杰西家族的独生女沙蔓小姐,富勒托狱长的二千金法拉小姐,凤家族的女主人年小姐,威尔逊家族的…”
那卷羊皮纸长到拖地,我如同掉了下巴一般看着燕尾服言简意赅地介绍完上面的几位重量级人物,听上去哪个都不是好惹的。
“另外,这些小姐们送给维希少爷的生日礼物已经挤占了两个房间,夫人,我有必要向您说明一下,现在山庄内人手紧缺,多了两个的东西需要分散和处理,势必会给我们的工作带来麻烦,因此,我恳请夫人能否酌情考虑一下我们的经费开支问题。”
燕尾服,原来你的重点就是这个吗…
红夫人用手合上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大大的,良久才缓过神来,一副喜上眉梢的表情。
“知道了,传我话下去,全体员工,加薪。”
“是的,谢谢夫人。”燕尾服心满意足地撤退了。
红夫人挑了挑眉,仿佛在酝酿着什么注意。过了一会儿,她仿佛决定了什么似的对我们说到:“就这么办,一个月内,我们就给维希挑选合适的妻子。星樊,七月,你们都要来,听到没有。
还有你,儿媳妇,你也要来,如果那些女孩子都不适合的话,我最后还是要把你嫁给维希。”
“听到没有!听到了都给我回答!”
“是。”我们不得不振作精神地说道。
春天的晚风还是有些凉,楼道内的大古钟已经敲过了十一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午夜已临。
倦意袭来,我仰头打了个哈欠。这时,置放于墙角的烤箱发出了“叮叮”的响声,我揉了揉眼睛,咀嚼着无味的舌苔朝烤箱的方位走了过去。
硕大的落地玻璃窗上倒映出我一张惨白的脸,黑色的长发毫无生气地耷拉在背后,足有几分恐怖电影中女鬼的态势。又一个哈欠袭来,我伸了个懒腰,把刚刚出炉的蛋糕从烤箱里拿了出来。
一阵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牛奶、鸡蛋和特色植物油的完美混合让整个厨房充满了香气,我的精神也为之一振。总算不枉我几个小时的辛劳工作,只要在涂上奶油,维希的生日蛋糕就算是完成了。
密不透风的厨房里突然隐隐划过一丝凉意。灯光的反射下,我赫然发现一个人影出现在玻璃的倒映中。
我心头一惊,下意识地面朝着玻璃窗后退了一步。
“啊!”后背撞在什么东西上,从后而来的一双手突然托住了我的肘关节,把那险些因慌张而摔了的蛋糕重新托稳。
我回过头,眼神直直地撞上那近在咫尺金色的碎发和浅绿眼眸。我按捺着小小的惊讶,脱口而出道:“维希,你怎么来了?”
我看到他已经换上了一身蓝色的小熊睡衣,耷拉着脑袋,精神不振的样子,好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
萎靡的小狮子淡淡地瞥了眼我手里的蛋糕,嗅了嗅,默然道:“这是什么?”
“哦。”我下意识道维希大概是被蛋糕的香味吸引来的,于是解释道,“明天是你的生日,我想在那之前给你做个生日蛋糕,也算是生日礼物吧。哎,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的,现在你也看到了,就没什么好隐瞒的啦。”
维希沉默地盯着我看了良久,脸色不太好。
我以为他之前的高烧还没有完全康复,于是抚上他的额头,摸了摸,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被我的手一碰,他绿色的瞳孔中有一圈光晕骤然散开。
他伸手拍掉了我的手,眼睛移向一边,道:“你不怕我吗?”
哦,原来在闹小孩子脾气啊。我笑笑,一边把蛋糕放到柜子上,用一个罩子罩着,并抱起一边的容器开始搅拌奶油。
“嗯…要怎么说呢,说不怕那是骗人的,你们这里的每一个人,真的发起火来还都是很可怕的。”我一边搅拌奶油一边说道。
维希走到我的旁边,双手别扭地放着流理台上,说道:“那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因为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啊。除了这里,我不知道哪里还能做我的栖身之所。”
哐哐哐的搅拌声把我们之间的对话声隔断,我一边看着那粘稠的液体逐渐固化,一边回想起晚餐后我和星樊在走廊上的对话…
“星樊,这是什么?”我指着他怀里的一个小匣子说道。
他从怀里取出匣子,在我面前打开。匣子里整齐地排列着各色石头,五彩斑斓,看起来十分炫目。
“你什么时候买的?”
他关上匣盖,回答道:“这是收藏。”
我一下子感觉被从头到脚泼了盆冷水,差点忘了暮隐家的大少爷是石头控来着。他竟然在我们一边旅行一边被追杀的危险征程中,自己偷偷收集了这么多各色各样的花色石头,真…真不愧是暮隐家的第一怪人。
“那、那个…收藏这些是要用来做什么的?”
“送给维希的礼物。”
我猛然抬起头,大惊道:“生、生日礼物?”
星樊点点头。
大少爷还真是个疼爱弟弟的好哥哥。可、可是,不是你喜欢的东西,你弟弟也喜欢的…我甚至已经想象到明天维希看到这一堆石头的木然样。不过这个时候更让我值得关注的问题却是…
“星、星樊,是不是宴会上有送礼物的惯例啊?”
“诶?笑,你不知道吗?”七月路过我的身后,插话道。
“什么!真的有这个规定啊!那七月你送什么?”
“我嘛…”他微微闭起一只眼,满腹神秘地望着天,“我的礼物可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也是最棒的了!”
“什么!什么啊?”
“我的…kiss咯!”他点着自己微微翘起的嘴唇笑道。
我顿时有种紧张气氛被从身体里瞬间抽空的晕厥感。七月似乎还未察觉到什么异样,得意洋洋地从我身边踱过,拍了拍星樊的肩膀道:“怎么样,我的礼物有特色吧。今年你又要输给我了,哥哥。”
“啊,是吗,你…”星樊看着七月,默默收好自己的匣子,“自己保重就好。”
我尽量地朝远离那两兄弟的地方游移而去。
在角落里,我突然有种想要抱头痛哭的感觉。糟了,完全不知道暮隐家竟然有这套规矩。亏我还想尽早融入他们家,真是失策失策。可是眼看着维希明天就要生日了,我要临时准备什么礼物才好呢?
我一边发愁一边踱步路过厨房,听到里面传来了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一个想法如微光一般闪过我的脑海。于是…
于是我就站在了这里。借用了厨房里的烤箱,想给维希做个蛋糕当做生日礼物。以我和维希的相处看来,那家伙对美食的喜爱程度绝对是超越一切的存在。
“对不起,是不是我这里太吵了,把你弄醒了?”我意识到维希依旧不发声地站在我身边,于是便停下手中的作业向他问道。
维希面无表情,默默地注视着我容器中的那堆奶油半成品。
然后,他就在我的眼皮底下,伸出一根手指,堂堂正正地在那堆奶油里搅了一圈。
“喂!现在还不能吃。”我及时抓住他的爪子斥道。
维希看着我,那双浅绿色的眼睛里仿佛沉淀下什么东西来,问道:“其实,爸爸跟你说过我的事了对吗?”
“我是个怪物…的事。”
“…”我一时无言。
我从来没想过维希竟然会如此介意自己的事。在我的眼里,他不过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年,他不应该露出那样忧伤的表情。那种憎恶着自己的眼神,真的不适合他。
他挣脱开我的手,伸出舌头来默默舔了一口手指上的奶油:“啊,真甜…”
用甜食麻痹自己的神经,用默然掩盖自己的丑陋。我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年似乎隐藏了太多别人看不见的伤疤。看着他低垂着眉眼的样子,我的心里突然一阵酸麻,有一股力量驱使着我伸出手臂,一把抱住了他。
维希毕竟只有不到十六岁,和他的两个哥哥身高差距很大,他的身体如同女孩子般纤细。
棉质的睡衣覆盖着他柔软的骨骼,蓬松的发丝间传来了阵阵肥皂的香味。他的身体很冰冷,和星樊温暖的感觉不一样。
他安静地被我抱着,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断了线的风筝。良久,他才缓缓地开了口。
“啊,弄脏了。”
我的意识一下子重回大脑。飞快地松开手,我转眼便注意到他的睡衣上擦上了奶油。
糟…糟了,我刚刚太过冲动,根本忘记了维希手指上还占着的奶油,我…我竟然胆敢弄脏维希少爷的心爱的小熊睡衣。神呐!我几乎要抱头痛哭。
“如果我以后真的做了那种事,我要怎么办?”
“啊?”刚刚准备接受天罚的我,突然被维希这么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一时间有点恍惚。
“我是说,如果我以后杀了爸爸,妈妈,哥哥,还有你。”他抬起头,将那道浅绿色的光投进我的眸中,“我应该怎么办?”
他是认真的。我的心里传来这样的声音。这个少年到底有多少次在噩梦中想到自己满手鲜血地站在这座毫无生气的山庄中,踩着自己亲人的鲜血,继承他们的意志。
“嗯,我让我想想。”我微微抬头,将目光移向远处,“如果真的发生了的话,首先要做的应该是…”
“应该是?”
“活下去。”
“嗯,对了,要活下去。”我仿佛得出了理想答案似的鼓起劲来,对着维希说道,“即便所有的人都离开了你,你也要活下去。你的爸爸,你的祖先们,都是这样做的,不是吗?”
维希沉默地注视着我,良久我才看到他微微地转过身。
“怎么了?要回去了吗?”我在他的身后问道。
斜射的灯光将他的身影在厨房见拉开成一道长长的影子,他停下脚步,侧着头对我道:“奶油,记得多放点糖。”
“啊?”我回头望了望流理台上那袋被拆开来的白砂糖。
“可是维希,吃太多甜的会生病的。”
“那你弄脏了我的衣服就可以吗?”
这小子,果然记仇。不过这件事和多放糖的事有什么关联吗?
“这件睡衣,是爸爸送给我的。”
“…”天、天哪!赔不起啊!
“还有,没有经过我的同意,随便抱我就可以吗?”
那是安慰你啊混蛋!好吧,我输了,我彻底输了。这一家人强词夺理的本领都不算弱,作为我今后赖以生存的聚居地,我忍…
“我、我会记得多放糖的了。”
哒,哒,哒,维希踢着拖鞋渐渐朝门口走去,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正在这时,走廊里的始终“咔哒”地响了一声,紧接着,当当当当,十二声完整的钟摆撞击声响彻了整个厨房。
“又干什么?”维希回过头来看我。
我站在原地对他笑道:“维希,生日快乐。”
伴着钟声的余音,他霎时扩散于瞳孔中的光晕,渐渐地化作一条虚拟的线。
凌晨一点,终于把维希的蛋糕做好,放入了冰箱里。我已经困到不行,开展四肢,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关好厨房的门准备回房睡觉。
前院的大门还没闭紧,从这个角度望过去,恰好能看到那棵巨大的苦斥乌拉树如同幽灵般地矗立在院子里。我睁着惺忪的睡眼无意识地瞥了眼那棵阴森的大树,却发现树上似乎坐着什么人。
“星樊?”我揉了揉眼睛,朝前院走去。
倦意还是一阵阵地冲刷着我的脑袋,阴冷的风丝毫吹散不了,我走到大树前,接着微弱的月光看清树上的人影。黑色的风衣被风微微地吹起,我抬起头,只看到他伟岸的背影,如同一块黑礁石般凝视着山庄下的土地。
“星樊,这么晚还不睡觉吗?”
听到我的声音,大少爷回过头来。月光倒映在那双明亮的灰眸上,反射出一弯柔美的清澈之色。他用那样深邃的眼神注视着我,让我的心脏都不禁噗噗跳动起来。
“笑,跟我在一起吧。”
他突然而至的告白让我骤然晃神,我感到自己的瞳孔微微收拢,嘴里的牙齿也顿时僵硬起来。虽然那里的人是自己再也向往不过想要到达的彼岸,但一切来的这么突然,让我突然有种徘徊云雾,不知所措的踌躇感。
星樊没有等到我的回答,反而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一副精致的冰山之颜,隔开透明镜片那双如同咒术般魅惑的双眸凝视着我。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一股巨大的压迫感抵在我的面前,一切的一切都仿佛这么不真实。
他用手托住了我的背,将我揽入怀中。
耳畔又传来了他如同空气一般虚无的声音。
“跟我在一起。不是七月,不是维希,是我,星樊?暮隐。”
倦意被冲散。
那种星樊与生俱来特有的暗色调情感,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我无法呼吸。
茫然若失间,我几乎分别不清那是真实还是幻觉。他的力气太大了,我隐约感到那种包裹着我的力量中有一丝隐约的怒意。
“星樊,你在生气吗?”
被他搂紧的腰间力量骤散。一个回神,我已经被他压倒在草坪上。
鼻尖涌上一股湿漉的青草香气,他的发丝扫过我的脸颊,薄荷气息弥漫开来。他的神情是仿佛掩饰被揭穿后的茫然,喉咙间传来干燥的呼吸声。他骨节干净的双手撑在我左右两边的草坪上,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那些小草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