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她又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跟着那器炼宗弟子去往糟器殿。
时隔两万年,又再故地重游,望着依然如故的糟器殿,萧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又见这糟器殿四周十分干净,像是有人常在的样子,心中不由一动便问跟在身侧那名弟子道:“这位小友,不知自天炼前辈仙逝后,此处是由谁来接管?”
这名炼器宗弟子,见萧瑶十分和气,不见半点高阶修士架子,便也消去心中惧意,大方道:“回前辈,自天炼师伯仙逝后,这里便由师伯嫡传弟子负责,如今此处乃是本门俞斌师兄在打理,这俞师兄是师伯他老人家第八代弟子,亦是这么多年了我宗炼器天赋最佳一人。”
听得此言,萧瑶眼神一亮。巧的是那叫俞斌的金丹修士正好从当初萧瑶为装炼器成坯在山壁上挖的大洞内出来。
她不动声色暗暗将此人打量一番,见其五官端正,身高八尺有余,浑身肌肉将道袍绷得紧紧,看上去孔武有力,气势沉稳。
看到自己这鲜少人踏足的糟器殿突然多了两人,俞斌先是一怔,再观一人乃是本门弟子,而那名女修则探不出修为,心知这是来了前辈。忙将手中器物放到一旁,上前恭敬朝萧瑶行了个礼,“小辈俞斌见过前辈,不知前辈到此,有失远迎,还望前辈见谅。”
萧瑶见这俞斌虽然长了个大块头,却并未给人丝毫压迫感,态度也不卑不亢,便含笑道:“在下乃天炼前辈一位故人,只是路经此地,顺便来此看看,小友不必多礼。”
“前辈是师祖故友?”俞斌声音略带讶异抬首看她一眼,接着表情愈发恭敬,“还请前辈到屋中说话,否则让师祖他老人家知道弟子这等待客之道,九泉之下非气得跳起来不可。”
萧瑶本就想进殿内看看,并未拒绝,跟随着俞斌入得糟器殿内,至于那名器炼宗弟子任务完成,便也离开了此地。
糟器殿内堆满了各种器物,正当中处摆放的仍旧还是那鼎炼炉,不少她认识的旧物也都还在,只是地上堆满了许许多多成型或是失败的法宝,显得十分拥挤。
俞斌看到对方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脸一热,很是不好意思从一堆东西中找出张椅子,又沏了杯灵茶给萧瑶,并歉意道:“前辈真对不住,小辈不知会有客人上门,也没怎么收拾屋子,委屈您了。”
见糟器殿还是老样子,并未被荒废,师傅的传承仍在,萧瑶心里只有高兴,无半点嫌弃,只道:“无妨,炼器地方就该如此,若是太干净,反倒是怠慢了功课。不知小友能与在下说说这几百年糟器殿的事么?”
俞斌但见这位前辈乃对炼器之人破为了解,也不端架子,平日自己又是苦炼,甚少有机会与人交谈,一下便打开了话匣子,真把对方当自己长辈一般滔滔不绝起来。
原来自房玄书仙逝以后,虽然糟器殿各代弟子资质都不错,但却无一能够修至元婴。没有足够长的寿命磨研造诣,就算有天资,锻炼不够根本就无法企及房玄书当年的技艺,逐渐的这糟器殿的名声也就落寞,失去了往日辉煌。好在各代弟子挑选继承者都是按着房玄书的遗愿严格挑选,手艺并未曾失传。
萧瑶觉得这器炼宗怎么说也都是师傅的门派,糟器殿亦是师傅的心血,自己虽是个“见不得光”的弟子,但也无理由任糟器殿被埋汰下去。再说先不论手艺,看得出这俞斌的品性极正,是个值得托付之人。
遂也不吝啬将师傅当年留下的玉简全都拿了出来,包括她在灵界得到的那枚玉简。不过她并未透露这些玉简是师傅所留之物,只道:“在下早年得天炼前辈佛照,其对我恩重如山,我亦将他视为家中长辈,如此算来你也算是我师侄。这些便算是我这做师叔给你的见面礼。”
“前辈,这使不得!”俞斌可谓受宠若惊,万万想不到这位前辈竟对自己如此照顾,想来跟师祖关系一定很好,他更是收不得了。
“你先别忙着拒绝,”萧瑶见其如此紧张微微一笑坚持道:“这些玉简都是些炼器心得,对在下而言并无什么用处,但你若能好好传承下去,重振这糟器堂,天炼前辈在天之灵也会欣慰,我不过是报前辈的恩情罢了。”
怎么说呢,就算她能够打响房玄书的名号,许多不知师傅名讳之人肯定不识,但由俞斌来发扬光大就不同了,毕竟他可以名正言顺说自己师祖是天炼道人,此乃双保险。
那俞斌听说这些不过是炼器心得,好学心作祟下也心动不已,遂不再推辞,谢过萧瑶后,便恭敬收下了玉简。
萧瑶见罢,满意的点点头,又提点了他几句道:“希望你能勤加练习,终有一日能够恢复糟器殿的辉煌,当然修行也不可代谢,不修到元婴又怎能有更多时间磨练造诣。”
这些玉简上所载乃是房玄书毕生所学,她早已熟记于心,深知其对锻造者要求也是极高,最终能达到什么程度就看此子自己努力了。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会,萧瑶便告别俞斌,最后再深深看了一眼自己曾呆过百年的地方,毅然飞向自己下一行目的地。
又花了几个时辰功夫,萧瑶来到赵家所在的缙云山脉,刚停下脚桶,便见眼前这座山脉乃是成环形状,山辉川媚,浓郁灵气扑面而来,山前更是立着一座直入云霄的朱红色山门,撼人视觉。顿时感慨难怪传言都说泰古的福山宝地都是被大派大家给瓜分去了,看来果然不假。
欣赏美景的同时,她也不忘自己来意,直接向山脚处的守门弟子说明了来意。
想来该是赵无双已经与族中打过了招呼,那些赵家弟子一听,脸上露出了几分了然,是以最快的速度向族中通报。
不一会便见一名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轻元婴男修迎了出来,此子修为与萧瑶一样乃是元中,身穿一身白底青罩的道袍,看着并非赵家道服,身材修长,容貌平平,整个人并不算十分出彩。
他看到萧瑶,先是不露声色的将她打量一番,随后微微一笑,拱手道:“萧道友幸会,在下丰明,号止静,轻烟乃是在下拙荆,眼下她还在月子中,不易走动,在下便自告奋勇替拙荆迎接道友。”
听他说是轻烟的夫婿,萧瑶不禁一愣,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由轻烟的相公亲自出来迎接。然后她又再以女子评判男子的目光,仔细看了他一遍。轻烟这家伙眼光不是一直很高么,还多次表态说要嫁就嫁最好的。说来这叫丰明的修士样貌说不上难看,但也不俊朗,比起她那份待嫁名单上罗列的青年俊杰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名号也不曾听过,怎么就会嫁了他呢?
她虽是狐疑,但却不是以貌取人之人,主要是轻烟老是嚷嚷要嫁俊杰,结果却挑了这样的,实在是反差过大,一时有些震惊。不过她相信自己姐妹的眼光,所以很快便恢复常态,扬起真诚笑容道:“得丰明道友亲自迎接,实乃荣幸。我与轻烟情同姐妹,丰明道友也不必对我生分。”
丰明始终唇角含笑,颇有感触道:“轻烟的朋友亦是我的朋友,说起来她经常与我提起萧道友,说是她最好三位好友之一,亦是她最佩服欣赏之人。还说若非道友所赠丹药,自己恐怕早就已经坐化,更不可能修至元婴。在此我替拙荆亦替自己由衷的感谢道友慷慨。”说完他对着萧瑶又是一拱手。
萧瑶仔细观他,比方才打量自己时多了一份热络与真诚,眼角带笑,每每说到轻烟时眼角眉梢处总是带着抹淡淡柔情,有疼惜亦满足。
刹那,她只觉心房一紧,那甜蜜又苦涩的记忆毫无防备的涌上了心头。犹记得曾经也有这样一双眼睛比他要更美更深沉亦是如此注视着自己。她打从心底替轻烟感到高兴,因为她并未像以前那般选择了最好一人,却是选择了最对一人。
看她再度愣神,眼角处似有一丝润泽,丰明不由关心道:“萧道友,可是不舒服?”
“没有,我很高兴,”萧瑶忙敛起自己思绪,笑道:“终于可以再见轻烟,曾记得最后离别之时我们四人还相邀以后要常聚一起饮酒作乐,没想这一别就是两万年,心中很是感慨。对了,不知丰明道友可有见过我们另外两位友人,她们亦都是世间难得的女子,也不知如今变作了什么模样。”
没想她这话一出,丰明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阴霾与不自在,但很快他便又用笑容掩饰了过去:“我们先进屋子再聊,不然依轻烟的性子,等不急便要吵闹着亲自迎出来了。”
萧瑶心细,将这抹异样看了个分明,当下心是微沉,面上却还是笑道:“好,有劳丰明道友了。”
二八零、噩耗
两人一路说说聊聊,很快便来到一座风景秀丽的院落前,萧瑶抬首只见门前匾额上龙飞凤舞写着烟雨阁三个大字,想来该是轻烟的闺阁。
未待进门,便瞥见从里屋跑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没等萧瑶看清楚来者面容,便被人抱了个满怀,紧接着脖子处传来一湿热的触感。
不一会,赵轻烟哽咽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呜呜…,萧瑶真的是你么?”
萧瑶只觉心一暖,眼眶微热,亦情不自禁用手环住她,轻拍其背脊道:“不是我还能是谁?快别哭,你刚生产完,身子要紧。”
赵轻烟抹了把眼泪,把头抬起,狠狠剜了她两眼,道:“放心,我没那么娇弱,倒是你这没良心的,还说要请客喝酒,这一走就是近两万年,心里还有没有我们姐妹几人 ?[炫书-3uww]”
萧瑶见她鼻子通红,模样还是以前那般模样,就是多了抹少妇风韵,比以前看上去成熟多了,透露出一股子妩媚,眼中写着浓浓的喜悦与担忧。让萧瑶感动得泛起明亮笑容道,“别哭,这不是回来了么?你这样丰明道友还以为我欺负你呢,欠你们的酒也不会少的,你们想喝什么,想喝多久都行,我请客!不过眼下你是不是该请我进去,让我看看那‘小轻烟’啊?然后再说说你是如何骗到丰明道友的经历详细说与我听,让我看看他是怎样一个‘第一’法。”
听罢,轻烟轻哼一声:“一回来就欺负我”,撇了撇嘴从她身上离开,瞥了眼一旁笑意盈盈望着自己的相公,有些不好意思,“丰明,辛苦了。”
俞斌一笑,“能让娘子开心有何辛苦。”说完轻执起她的手,招呼萧瑶,三人并行入了里院。
轻烟诞下得乃是名男婴,此刻正在乳娘的怀中睡得香甜。轻烟从乳娘手中轻轻接过孩子。小家伙感受到异动,眉头微皱,不安的扭了扭,但吧唧了一下小嘴却是没有醒来。
萧瑶看着这熟睡的小家伙,面色红润,五官与轻烟如出一辙,唯有那薄唇与他父亲相似,完全可以预计这小家伙长大后必会迷倒一大片女子芳心。
随后她又问道:“轻烟,这小家伙可有起名,是何资质?”
“叫丰睿,”轻烟一脸宠溺的看着孩子,“是我与丰明共同起的,寓意聪慧睿智。这孩子资质还算不错,乃是火属性单灵根,虽不够纯正,但总归也算单灵根,以后能走到何种地步便要看他自己的了。”
萧瑶见小家伙又动了动,霎是可爱,亦忍不住用手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话说轻烟成亲也好,生宝宝也好,作为挚友自己都不曾在场,思量了会,她从储物手镯内选出了两件宝物。
一件是一块椭圆状,上边刻画着瑞兽麒麟的玉质法宝,是件防御法器,品阶达六品,乃是师父赠与的三样宝物之一。另一件则是一块天晶熔铁,极品火属性矿材。
将这两件宝物放到桌上后,萧瑶含笑道:“轻烟,你我及晶莹,晓晓四人情同姊妹,你成婚以乃至生孩子,我这做姊妹的都未能到场及时送上贺礼,如今归来自然要补上一份大的。这两件宝物赠与丰睿,若当我是姊妹,你可莫要推辞。”
轻烟美目盈盈,满是动容,但口中却嗔道:“我又不傻,才不会推辞,就该敲你这不受承诺家伙的竹杠。”以她们两人的关系,过分客套实在没有必要,只管大方接受便是。
萧瑶看着她将两件宝物收下,又与两人闲聊了两句,随后话锋一转问道:“对了,晶莹与晓晓如今何在?眼下我已归来,是该找个机会大家一起到聚仙楼聚聚,实践我当年的承诺。”
此话一出,轻烟与丰明两人均是神色一暗,原本欢乐的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特别是轻烟就这么一息功夫,眼中已有了些雾气。
但见丰明微叹口气,将她怀中孩子递回给乳娘,轻声安抚妻子道:“别哭,对身体不好。先让乳娘把孩子带下去吧。”
轻烟点了点头,又责退屋中所有仆役,这才看向萧瑶,惆怅幽幽说道:“萧瑶,晶莹和晓晓都没了,这一切都是我害的!我对不起她们!”
说着眼泪便簌簌落下,看得萧瑶身躯微震,眉峰紧皱,心中虽是一片冰冷,却还是心疼扶住她,“你别哭,也别急着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先将事情经过详细与我道来。”
原来自从萧瑶在暗河堑失踪之后,轻烟、晶莹、晓晓三人变得更为珍惜彼此情谊,经常聚在一起骂萧瑶没良心,什么事都自己承担,不肯告诉她们,还要承其那么大一份人情。后来轻烟认识了丰明,两人在慢慢相处之下相互倾心,轻烟与晶莹、晓晓聚会时也会捎带上丰明,加上四人脾气都颇为相投,很快便成为了好友。之后晶莹、丰明、轻烟相继突破元婴,晓晓亦达到了金丹期大圆满境界,就差那凌门一脚。按照这样发展下去本该一切顺利,没想却在一次秘境历练中出了大意外。
那是在一处叫“风吟秘境”的地方,四人在寻宝途中先是被迫与晶莹被分散,偏在此时遇上了危险的空间扭曲,加上又出现妖兽祸乱,轻烟差点被空间裂缝吞噬,幸得丰明与晓晓相救,这才侥幸逃过。不过经此一役,三人均受到了严重创伤,尤其是晓晓,平素看起来她胆子很小,总是一副羞涩模样,谁能想到她在救轻烟时,眉头都不皱一下,拼劲全力,又因她修为乃两人中最弱,导致内丹识受到重创。要知内丹神识受损要比肉身受损严重得多,像晓晓的情况已经严重到影响突破元婴。
所以在归来之后,丰明与轻烟因伤不得下床,唯一没受伤的晶莹四处奔走替晓晓寻找恢复元婴元神的单方,经多方打听,得知有一种名为“修元子”的果实,若能摘下立刻服食对修复元婴与神识有着十分显着效果。只是自古能够恢复元婴神的灵草,丹药都十分稀少珍贵,此果在凡人界内已经绝迹,只有在被称为上古花园的“碎星谷”曾有人见过。
这“碎星谷”被誉为是泰古大陆第一宝地,里面有着许多上古奇珍异宝,同样也有着堪比假化形期的厉害妖兽,还有各种未知的存在,论凶险同样也是泰古第一,遂唯有元婴修士才有资格进入。要去此地必须通过时空裂痕纽带才可到达,而此裂痕每三万年才会打开一次。当时说起来是幸亦是不幸,正好还有不足一月时间,“碎星谷”便会开启。晶莹知道后带着晓晓独这“碎星谷”,当时丰明与轻烟还正在闭关养伤,根本就不知晓晶莹擅自做了这般草率的决定,直到事后,两人的命牌碎裂,是为时已晚…“萧瑶,是我害了她们,若是当时我能更加小心,更可靠些,晓晓就不会受重伤,晶莹亦不会在担心之下冲昏头脑独自行动。”
这会的轻烟已经是止不住的泪水,抱着萧瑶肩膀抖个不停。这些年来每每想起两位姊妹,内疚自责一直围绕着她,无法忘怀。
“别哭,这不是你的错,我亦恨当时没能在你们身旁,帮你们一把。”萧瑶唇角泛起一丝苦笑,这一日竟接二连三听得噩耗,让她顿觉身心疲惫,难受惆怅充满胸腔。可她还是按捺下心中痛楚,先安抚轻烟,毕竟她才刚生完孩子,不易情绪太激动。
一旁的丰明也眼神黯淡,想来方才他眼中那抹不自在应该是因为此事,可那一丝阴霾又是怎么回事?
待轻烟平静下来,萧瑶怕她太难过伤到身子,便让她到屋里休息,自己也打算先回门派,好好平复下情绪才是。
与来时一样,由丰明将她送至山门外,只是这一路行来,丰明一直沉默不语,心思颇重,眼中那阴霾又再浮现。
终于行至一处较为隐秘偏僻之地,丰明停下了脚步。
萧瑶侧首问道:“丰明道友可是有话要要说?”
二八一、阴谋
丰明看着她,神色颇为凝重,“萧道友,我有一些话也不知当不当讲,是关于当初“风吟秘境”发生之事。”
萧瑶用神识查探了四周一圈,确定并无异样,遂点头道:“但说无妨。”
“我怀疑,当初‘风吟秘境’那场祸事乃是因人陷害。”言罢,丰明有意停下来观察萧瑶的神情。见其只是眉头微拧,面色依旧平静,未有过度反应,便将埋在心中多年的推断托出,“虽然我没有什么证据,可事后仔细一想,从一开始晶莹与我们三人分散,事情便透露着一股蹊跷,按道理我们四人两前,两后走得极近,不应该会发生走散之事。然据事后晶莹说是在经过一片迷雾林时,她被一突然发狂的低阶妖兽袭击,绊住了一息,随后又听到轻烟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她这才走了与我们截然相反的道路。而我分明记得在通过那片迷雾林时我拉着轻烟的手从头到尾谁都不曾开口。待遇上空间扭曲,又出现了大批躲避空间扭曲的妖兽乱,由于妖兽的等阶不算太高,加上那种情况下大家都顾着逃命,妖兽也没有闲心来攻击人,都是各逃各的,我们便也全将注意放在应付空间扭曲上。由于对妖兽的大意,不知什么时候忽然从兽乱中跳出了几只妖兽扑向了轻烟,好巧不巧轻烟那时正全神贯注在躲避一处扭曲,等我与晓晓出声提醒,是为时已晚。我在救轻烟时无意间瞥见那几只妖兽的神情,根本就没有一般妖兽遇到危险时的恐慌,反是视死如归,从扑杀轻烟到被空间扭曲吞没,均无一丝恐惧,就像早知晓自己会死一般,颇为耐人寻味。”
听完丰明的猜测,萧瑶沉下目光,四周只有风过树响的沙沙声,空气中静默得令人压抑。终于她开口道:“事情经过若真如丰明道友所言,恐怕其中必有猫腻,不知事后道友可曾仔细调查过?”
“说来惭愧,”丰明眼中带着丝丝愧疚,“当初从秘境出来,我与轻烟二人因伤势较重,无法下床,足足修养了三余月才可落地,随后又传来了晶莹与晓晓的噩耗,忙碌了一阵,待我发觉其中蹊跷时,已是过去了五六个月。这时在到那‘风吟秘境’去查探,事发处已因空就扭曲而无法涉足,而后我又暗中调查一同进入秘境的几对人马,查下来可以说每人都有嫌疑又或者没嫌疑,真相变得更为不清明。没有证据,我也不敢与轻烟坦言,看她今天这般情绪,道友应该也知道,我怕她会为了替晶莹与晓晓报仇,不顾一切去找当时秘境内所有修士算账,不想她出事,这亦是我的一己私心。”
“不,你做得很对。否则我回来怕是一位姊妹都将见不到了。”萧瑶望着他,拳头紧握,“我想知道当日还有那些修士入了那‘风吟秘境’?”
丰明认真的看着她双眼好一会,见其眼中虽隐隐含有怒意,却未失去理智,方才道:“与道友几番接触下来,我相信道友比拙荆要更理智冷静,也是因如此我才会将此猜测告知道友。待听完之后,希望道友能够答应我小心慎行,莫要一时冲动,万一再让拙荆失去一位好姊妹,我亦无颜面对她。”
“多谢丰明道友提醒,”萧瑶心中那根微绷的弦稍稍放缓,“我不会的。”
得其保证后,丰明遂缓缓道来:“那时我们几人都刚成婴不久,正是踌躇志满之时,正巧钱满楼刚到泰古不久,根基不稳,欲笼络泰古各家各派修士,那‘风吟秘境’便是其像全泰古修士发出邀请,说是在那发现了一处上古修士宝藏。当时的四派三家依旧是仙羽门,秀山派,魔门宗,烟水阁;赵、姬、慕容三家。基本上每派每家都派出一到两位修士,还有一些小家族,和散修人士,约莫估算元婴大概有二十人左右,金丹修士则有四五十人。”
萧瑶皱眉,这加起了足有七八十人,范围也太大了,“那在此期间,你们可曾得罪过什么人,有没有什么较为可疑或者值得怀疑的对象?”
“这个…”丰明低首认真想了想,片刻便摇了摇头,“要怎么说呢,大家都是到秘境内寻求机缘宝物,谁都有出手的理由,可真正与人结仇,至少在我看来并没有。”
既无结仇,又无利益冲突,会有凭白无故下杀手之事?萧瑶不信,她将这些门派家族在脑中过滤了一遍,其中姬家与自己间隙颇大。若是因为自己消失找不到报复对象,而迁怒她师门朋友,可仙羽门似乎并未出任何意外,加上晓晓乃是慕容家修士,晶莹则是魔门宗弟子,就连轻烟亦是大家族子弟。这一得罪便要得罪泰古三大势力,姬颢应该不会做这等没头脑之事。而剩下的门派家族,她还真想不出会有什么动手的理由。
思索一会,脑中乃是一片迷雾不得要领,看来只能一个个修士排除了。接着她又问:“丰明道友可知当初到底是哪些修士入了风吟秘境?”
“当初我亦有详细调查每一人,如今过了两万余年,那近八十修士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只余下九人,均是元婴修士。”说着丰明拿出一枚玉简交予萧瑶,“他们的详细资料都记录在这上面了,我查了那么多年,仍旧毫无头绪。有时也不禁会想,是不是凶手已经陨落,遭了天报。”
“若是如此最好,就怕他还活着,躲在暗处,万一再有机会,便又会出来作乱。”萧瑶眸种一片冷光,眯了眯眼后,重新扬起笑容,对丰明道:“总之这事我会继续跟进,丰明道友便不要再管,眼下你们孩子才刚出生,这事还得继续瞒着轻烟,若有可能待手刃凶手之后再告诉她。这段时间要劳烦你多陪陪轻烟,莫要让她受苦才是。”
“只要有我在的一日,便不会苦到她,我保证。”丰明诚恳又郑重。
这算是他对萧瑶的承诺,说话时他双眸灿若星辰,使得那平凡的容颜亦变得生动起来。男人若是有了担当,心中有了要守护的家,就会变得沉稳可靠,能够给人一种安心的力量。
这一刻,萧瑶正视丰明,犹记方才轻烟有说,原本这门亲事族中并不同意,说是丰明乃散修出生,又不肯入赘赵家。最后乃是轻烟极力坚持,惹得全族几欲与其反目,这才成事。从此她这一脉在族中权力也大不如从前。但她从两人对望的笑容中,却觉轻烟真乃找到了一处好归宿,在这漫长又残酷的仙途上,能够相恋相知相守何其不易,愿他们能一路相守,共同问鼎大道。
萧瑶从赵家出来后,本欲去看看两位好友,但尤记起魔门宗如今已是没落,又与仙羽门有间隙,想去吊念怕是不成,而晓晓陨落时只不过是名金丹修士,怕慕容家祠堂根本就不曾有其排位。
于是归途上,她心事重重,待回到仙羽门中,已是夜幕降临。看着才刚搬入既华丽又陌生的府邸,忽然生出一种道不明的烦躁。
万华山脉上皓月当空,萧瑶在山间随意闲逛,下意识走到灵气稀薄的北山脉,当看到自己那简陋的洞府,石门大开,里面空无一物。有种物是人非的惆怅绕上了心头。
两万年岁月,仙羽门是愈加繁盛,可师父早已飞升,熟悉的师兄师姐都已陨落;糟器殿仍在,可炼器师傅却已仙逝;同样晶莹,晓晓也已遭不测。之所以会想回来,是因为有值得牵挂之人,若是这些人都消失,那泰古也不过是块陌生之地,再也不复当初的牵挂。
人人都说仙道残酷,大道无情,她亦都清楚知晓,只是却从未曾这般彻底领悟,原来那种失落与哀凉会深深刻入骨髓,难以抹平。
就在她空坐着仰望头顶那轮明月时,豹子亦从她丹田内爬出,并一爪子拍到她大腿上,不满道:“你这几日都未曾好好修炼,却有空坐在这里发呆,到底还想不想继续修道?”
“我并不是在发呆,”萧瑶从储物手镯中拿出一瓶烧酒,自己饮了一口后便放到豹子面前,“只是在想:这一路修来看过多少成功失败,身旁之人,一个个慢慢离去,这仙道终究还是孤独。”
“谁要喝你口水!”豹子虽是不满嘀咕了一句,但最终还是皱了皱眉,喝下一大口,顺便鄙夷她道:“这些事还用多想,这不是在一开始踏上大道之时就该考虑清楚的问题?现在再想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烧酒入喉,如同苦涩在口中灼烧,萧瑶苦笑,“话虽如此,但人就是这样,哪怕早有准备,却仍旧止不住自己的思绪。豹子你可曾有过烦恼?”
“烦恼?那是毛?老子就觉得憋屈!”也不知是接着酒劲还是它心里窝火,豹子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一爪子叉腰一爪子指着她鼻子,“你快点给老子好好修炼,飞升真仙界,少在这有的没的发神经!”
一时,萧瑶所有愁思都抛之于脑后,微微一笑,对着它额前轻轻一弹,“你说得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再烦恼再孤独,亦都得走下去,否则之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你放心过了今日事情都已忙得差不多,明日便可恢复正常修行了。”
她这一指不算很重,豹子只是微微前后摇摆了一下,随后挠了挠耳朵,突兀开口,“其实你也不用那么急。那本《宛仁祢修仙传》老子已经看完了,你明日再去给我买本别的回来。”
萧瑶:“…不是说是垃圾么?”
豹子:“那是以前,其实还挺好看…嗷!怎么突然下手那么重!明日不给老子买书,老子就和你没完!”
二八二、店铺
次日,萧瑶一早便来到仙羽门市坊,当然她并非只是为了帮豹子买书,更重要的是她既然准备在仙羽门市坊内开炼器店,正好要盘间铺子,买书不过是顺带,看铺子才是正事。
不过为防豹子呱噪,她先跑了一趟泰古书局。没想到两万多年未来,世面上发行的小说可谓多如牛毛,面对着整整一屋子的玉简,大部分还是合集,她真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正想着随便抽一枚结账了事,便见一旁有名容貌秀丽的筑基期女修迎了上来,十分客气问道:“请问前辈想要买什么书 ?[炫书-3uww]本书局内书籍众多,前辈若有看中的可吩咐小辈去拿。”
看着女修可人的笑容,萧瑶也觉自己胡乱拿一本还不如让书局里的人帮推荐,省得豹子万一不中意,还要来和自己闹,遂道:“麻烦帮我找几本类似《宛仁迷修仙传》的小说。”
“《宛仁迷修仙传》?”女修微微诧异,不过还是微笑着耐心建议道:“这本数已经有好些年数了,虽然是当初的经典之作,不过耐不住类似的书一茬一茬冒出来,时下已经不流行这种了。当然若是前辈喜欢,小辈也可以为前辈推荐几本此类书的代表。”
萧瑶微微考虑了会才道:“恩,先替我找几本类似的吧,另外时下流行的又是哪一种?”
“好的,前辈。”女修手脚飞快的在四周书架上抽取,却不妨碍的介绍道:“眼下乃是时新身藏随身空间,平安走天下一流,俗称随身空间流。近期写得最好的当属风风道人的《一寸天地》,以及书阳子的《一叶一菩提》。”
萧瑶失笑,“这随身空间,乃是修士根本。小到储物袋大到芥子空间,不过是容量问题,也值得花费大笔墨?”
见她不明,女修继续耐心解释道:“前辈有所不知,这书中的随身空间可不是指寻常的储物袋,芥子空间这等死物。而是指活的,能够自动孕育天地灵气,甚至出产灵石,里面可以滋养灵植,生长速度要比外界快上数倍,危难时候可躲入其中避难,有的还可攻防一体,乃是天然的小世界!”
萧瑶见这女修越说眼睛越亮,好似真的见过这么一件至宝般,不由莞尔,“若是真有这么个空间,那倒真的是件妙物,届时只怕神仙都会来抢。”只是天地成型不知花费了多少亿万年岁,其中又蕴含着多少亿万规则,又岂是如此容易创造。
但这句,她终究是没说,亦不想扰了这小女修的兴致,只道:“你手中这些,再加上方才说的两本,我都要了。”
生意做成,女修自是眉开眼笑,笑道:“好的,前辈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包起来。”
付了灵石,萧瑶刚出书局,便见一辆由两只穷奇拉着的兽车从天儿而降,停至她身前。待车帘掀开,便见那褚乾道人坐在其中,含笑对着她道:“重柔道友,好巧,这是要去哪,需不需要在下载道友一程?”
对他会出现在此萧瑶倒不觉意外,毕竟此处有钱满楼的生意,但他忽然下来向自己打招呼,甚至邀请同坐一辆兽车,让萧瑶多少有些意外。
她自觉两人并不算熟悉,招呼过后,便客气拒绝道,“多谢道友好意,不过在下还要在市坊里逛一会,就不劳烦道友了。”
说完,还没走几步,却见那褚乾从兽车上下来,遣退了兽车快步上前与她并肩行道:“正好在下也闲来无事,今日本就是来此闲逛,道友不会介意多个人一起吧?”
既是准备闲逛又怎会坐着兽车来?萧瑶也不点破,他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便有给人难堪的嫌疑,于是含笑点头道,“无妨,在下刚好准备要盘间铺子,道友在仙羽门市坊商铺众多,指不定还能给在下些好建议。”他既然要跟着,那便帮忙出些力吧。
见萧瑶忽然态度一转,一改先前客气,不但爽快答应,还,褚乾短暂一怔,不过很快便挂上抹略带深意的笑容,“荣幸之极。若说其他,在下未必能帮上忙,但选店铺方面,在下还颇有些心得,就不知道友想要开间什么店铺?”
萧瑶言简意赅,“炼器铺。卖些自己锻造的法宝,当然也承接炼器委托。”
“道友精通炼器?”褚乾眼中闪过一抹不着痕迹的精光,随后建议道:“其实道友完全可以考虑找一家声誉不错的商铺寄卖,这样可以省事不少。”
“不是什么都可图省事,有些事情还需亲力亲为才是。”萧瑶也知道若是取财这个方法确实最好,但她要取名便唯有自己辛苦些了。
“确实,自己辛苦些,回报也会大些。”褚乾这般在生意场上打滚之辈,自然能听出她的话中之意,遂切入正题道:“仙羽门市坊的炼器铺几乎都集中在东大街,不过早已形成气候,除非是修仙界有名的炼器师,否则市口若是没选好,则会湮没在众多店铺之中难以出头。”
萧瑶虽然以前在泰古及泰一炼器界小有名气,可已是两万年前之事,都被众修淡忘得差不多。就算现在泰古铺天盖地都是她的符报,也载有她锻造出五品灵器的事迹,但没有亲眼所见大多修士都当成是夸大其词并不真的相信。而且那时也算机缘巧合,现在再让她锻造出一件五品灵器根本就没有可能。如今要打响招牌,也只能靠市口及店铺口碑的积累了。
想着她悉心请教道:“那以褚乾道友的眼光,什么样的店铺比较适合?”
褚乾略做思考,便道:“最好能在街口,可以让人一目了然…,总之我们先过去看看,边看边聊。”
两人在东大街转了半日辰光,发现市口好的地方并没有空余的铺子,能空着的都是一些较为偏僻之地,直到天色渐暗亦未曾找到合适的店铺。
萧瑶心中正琢磨索性先从空店铺中随便盘下一间,待以后有好的再换。这时在旁的褚乾说话了,“重柔道友,这里空余的店铺都不怎么样,就算勉强盘下,生意也可能做不好。今日时间太短,若是道友不急的话,再等三日,届时在下定能替道友找到适合的铺子。”
“褚乾道友身为钱满楼阁主,平素一定很忙,有道友的建议已经足够,剩下的便不劳烦道友了。在下自己可以解决。”萧瑶并不喜欢欠人情,特别是无缘无故自送上门来的,他日要还起来会更难。
“这一点都不麻烦,这事下面的人自会处理,绝不劳你我动手。”说着褚乾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笑容,“其实重柔道友对在下不必如此客气,在下乃是真心想交道友这个朋友,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理应帮忙。要是道友觉得实在不好意思,待有朝一日店铺做大了,想要开分铺时,希望可以考虑我钱满楼的金银市坊或是让我钱满楼代售。”
萧瑶默不作声,眯起眼看着褚乾那双带着笑意的双眼,还有一身招摇的华衣,片刻后释然一笑道:“好,就冲着道友这句真心想交个朋友,在下也就不矫情。店铺最好能大一些,价格不是问题。”
看她承了自己的情,褚乾脸上的笑容不由扩大,“道友爽快,待找到合适的,我会用传音符通知道友。”
事情已经谈妥,两人相互道别后便各自回了。先不管褚乾出于什么目的接近自己,但想到轻烟他们出事的那次“风吟秘境”之行便是由钱满楼牵的线,还是有必要与对方搞好关系的。况且她亦表明要是褚乾真心交自己这个朋友,她自然会承情,可若是饱含了祸心就别怪到时她手下无情。
三日过后,褚乾的传音符如约而至,办事效率极快。当萧瑶看到那间店铺时,却还是忍不住对他心生佩服。这间店铺乃是由两间大店铺打通而成,既宽敞又明亮,而且还是在东大街最好的市口,无论从那条路上看去都能最先入目。记得上次来时,这两家店铺已经有主,看上去生意还不错,也不知这褚乾用了什么方法,竟让两家店都肯让位。所以当褚乾说出价格时,萧瑶是一点都未还价,而这次价格他也没再参水分,两家店铺都是按世面价格收的灵石。
接下来萧瑶索性再麻烦他一次,让其给找几个有经验的店掌柜以及店小二,说到底自己在行的是炼器,做生意什么的还是一窍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