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深深刺痛徐明楠的心,他嗫嚅着道:“可是凝雪,不是在意这些的人。”陈铭远的眉一挑:“她虽不在意,你也不能缺了半分,不信去问问你姐姐,每回我给她买东西,她都说不缺,可是每回都欢欢喜喜地拿了东西。”作者有话要说:吴凝雪并不是不好,而是她的眼界就是这些,很窄,看不到更远的地方。

、221

风吹过来,吹的桃花花瓣落满整张桌子,徐明楠仿佛看到一匹缎子,也是那样娇嫩的红色,最衬吴凝雪的肤色,这样的缎子,原先的徐明楠连看都不想看一眼,除了颜色可取,别的都太粗劣了,价钱也不贵,五两银子一匹。可是自己都拿不出这五两银子买一匹回来给吴凝雪做嫁衣,她的嫁衣,不过是一件昔日的旧衣重新改过,再上面绣了几朵花罢了。

这样的婚礼绝不是徐明楠之前想过的,看着徐明楠在那沉吟,陈铭远知道自己已经说中他的心事:“你去考试,若能得中,即便是个秀才,也能被人请去坐馆,到时一年也有束脩,还能带得这家小弟跟你一起学。若运气再好些,能得中举人,那时岳父岳母未必不会感激吴姑娘,觉得她督促你读书成名。到那时你再娶她过门,也是风风光光。即便岳父岳母没有回心转意,秀才举人的婚事,难道不比你现在好?你既看重吴姑娘,要珍而重之娶她过门,哪能这样随便做事?”

陈铭远说一句,睐姐儿的头在那点一下,等陈铭远说完了睐姐儿才道:“舅舅你若真考中了举人,那我帮您去给外祖母说。”徐启夫妻都疼爱睐姐儿,徐明楠的眉没有松开,迟疑了下才对陈铭远道:“可女子的青春有限,我哪能让她一直这么等我?”

这事十有八|九能成,陈铭远浅浅一笑:“真情比金坚,别说这么几年,就是十来年都有人等,她今年几岁,十七有没有?女子虽青春有限,可那二十多出嫁的又不是没有。”徐明楠没有说话,陈铭远知道他在想什么,唇边笑容很淡,等着徐明楠点头。

徐明楠终于做了决定,起身往屋里去:“我去问问凝雪愿不愿意。”陈铭远垂下眼帘,不让他看见自己眼中那抹嘲讽,等抬起头时面上笑容依旧如沐春风:“这是自然,两个人的事,当然要两个人一起商量了。”

等徐明楠往屋里去了,睐姐儿才凑到陈铭远面前:“爹爹,为什么娘对着小舅舅,就不像平日的她?”陈铭远伸手弹女儿脑门一下;“那是因为你娘太疼你小舅舅了,反而不会婉转劝说,而你小舅舅也知道你娘疼他,所以一听到不满意就会大发脾气。有时我们对亲人,彼此深知,反而不会跟外人这样有耐心。”

哦,睐姐儿长长点头,接着才说:“以后,若阿弟也这样,我就要像爹爹今日这样。”陈铭远面上笑容还是很淡:“不会的,你两个弟弟都不会这样。别人怜的,是你小舅舅年幼失母,未免有些放纵,不忍让他在别的地方吃些苦头受点委屈。你小舅舅十六岁就是锦衣卫百户,旋迁千户。这个年纪,有多少童生还在那里苦苦熬着?而你小舅舅,已被人称小徐大人。”

太过顺利、没吃过苦。睐姐儿伸出手指掰了算算,才又问陈铭远:“那小舅舅这些日子,吃的不好穿的不好住的很差,他为什么不肯回头?”这个问题很复杂,但陈铭远晓得,不外就是男人说话要算话,还有一股气,要让家人都瞧瞧,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可是他的选择,当真没有错吗?陈铭远往屋里瞧去,贫家的屋子,连门帘都没有,门半遮半掩,似乎能听到徐明楠的声音和一个女子在说话。陈铭远的眼闪过一丝讥讽,这个吴姑娘,未必就不好,可是她的好,只限于市井之中,看不到更远的地方。这才是曼娘反对的理由,而不是因为她的出身低微。

门被推开,徐明楠有些垂头丧气地走出来。陈铭远坐正身子,对徐明楠道:“怎么了?”徐明楠这回没有重新坐下,而是为难地说:“凝雪说了,周围的人都知道了,此时说推后,会不会被人笑话?”

陈铭远微微颌首:“还有半个月,岳父就要到京了,小舅,你不会真的成亲时候连岳父岳母都不告诉?不告诉岳父也就罢了,不告诉岳母,岳母待你如同亲生,你伤谁的心都可以,毕竟他们都是你骨血亲人。可是岳母的心,你不能伤。”

提到新安郡主,徐明楠明显更加迟疑,这些年来,这对继母子和亲生母子一样,绝不是一句空话。伤谁的心都可以,骨血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可是伤了继母的心,要怎么圆回来?

徐明楠有些为难,睐姐儿已经鼓起双腮:“小舅舅,你连外人笑话都放在心里,怎得就不知道我娘的伤心?那岂不是外人都不如我娘了?”徐明楠这些日子只记得姐姐的绝情和她对吴凝雪的不满,听到睐姐儿这句,外人都不如我娘了,下意识想要反驳,可这反驳的话却说不出口。

姐姐她,一直都待自己很好,记得有记忆时候,面前就是姐姐那张微笑的脸,哄自己吃饭,给自己穿衣,即便身边有下人,姐姐也是亲自去做这些事情。那时姐姐几岁?十四岁还是十五岁?还是妙龄少女,就照顾自己。

写下的第一个字,也是姐姐把着手教的,还有许多许多。陈铭远已经对睐姐儿道:“你去和吴姑娘说,说并不是不娶,而是要风风光光地娶过来。这些,总需要时候。”睐姐儿小脑袋一点,就往屋里跑去。

吴凝雪没想到睐姐儿会跑进来,起身不晓得该怎么说,她的妹妹看着睐姐儿这一身,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这么好看,就跟画上下来的仙女一样。

睐姐儿站定,眼在屋里扫了一遍才看向吴凝雪,笑嘻嘻地说:“我爹爹说,并不是不娶,可是呢,这成亲总要风风光光的,哪能随便就娶过来。这些总要些时候,要小舅舅努力考,考到秀才也好,举人也罢。那时就可以娶了。”

说完睐姐儿的头微微点一下:“小舅舅是很聪明的,我从龙岩回来的时候,他还教过我怎么写字。”吴小妹忍不住开口道:“徐大哥去考,那我弟弟。”睐姐儿看着她,一脸奇怪:“好生奇怪,这天下又不是这个人去考了,那个人就不许考?再说小舅舅这么聪明,一考就中。到那时也能多赚些银子养家,你说是不是?”

吴小妹的年纪比睐姐儿虽还大了那么两三岁,可这口齿伶俐处就不如了,不由看看姐姐。吴凝雪深吸一口气才道:“我晓得,徐家是不会让我进门的,我也只是…”睐姐儿的大眼眨啊眨,已经打断吴凝雪的话:“好奇怪,我爹爹从头到尾就没说徐家不许娶你过门,为什么你口口声声说徐家不答应呢?再说婚事本是父母之命,外祖父母都还没说话,为什么你就知道一定不许?”

吴凝雪发现,自己竟然被睐姐儿这么一个小姑娘逼问的说不出话来,唇张了张该为自己辩白的。睐姐儿已经瞧着这四周笑嘻嘻地道:“再说了,我娘说过,做妻子的总希望自己的丈夫出息才是,而不是只晓得吃口安生茶饭,别的什么事都不管。你要真想做我小舅母的话,为什么不想着督促小舅舅好好学,考一个秀才举人出来?”

吴凝雪生长在市井之中,听说过的不出于市井之外,也曾听过某家全力供养女婿读书,谁知女婿考上后就变了脸皮,撕毁婚约扬长而去,这家女儿年纪已被拖的老大,竟上吊自杀。爹娘哭干了眼泪也挽不回女儿的命,以后日子也是苦熬。

还有那和富家少爷你愿娶我愿嫁,结果对方父母不许,于是双双私奔,过得三四年回来,已抱了孩子在手上,看在孙儿们的份上,父母也只有认了。也有嫁入富室为妾的,结果被大婆打、被丈夫冷落,还被娘家人逼勒钱财,嫁过去不到几年,就从花枝般女儿变的枯黄寡瘦,没了性命。

吴母生前也叮嘱过吴凝雪,任谁有都不如自己有,嫁再好的丈夫也不如全力供养自己的弟弟读书成名,这才是正途。毕竟弟弟是你骨血亲人,而丈夫发达了,说不定就嫌弃你人老珠黄,讨几个妾进来淘气。

此时吴凝雪被睐姐儿这话问住,偏偏又不能说出实情,手不自觉握紧。偏偏睐姐儿还又加上一句:“我也曾听妈妈说过,说外面有些人发达了,就撕毁婚约,妈妈千叮咛万嘱咐,等我以后寻夫婿,可不能寻这样的夫婿。不然等遇到什么事,他定不会和你甘苦难当。难道你也怕这个?可小舅舅本就是锦衣卫千户,五品官员。要知道有不少进士都未必能到这个位置,你有什么好怕的。”

睐姐儿眉头紧皱,似乎是在思索,却逼得吴凝雪说不出话。门外已经传来春雨的声音:“大小姐,三爷说不早了,也该走了,不然今晚赶不回京,要在外面驿站睡了。”驿站的床又硬又窄,才不要在外面睡,睐姐儿皱下鼻子,规规矩矩对吴凝雪行个礼就走出去。

徐明楠等在门外,见了他,睐姐儿的鼻子皱了皱:“我和里面的姑娘说了,可是她好像有些不大乐意。小舅舅,这是为什么?”徐明楠此时已经不急于成婚,而是要复习温书,等考中秀才,再娶吴凝雪过门,对睐姐儿笑笑:“没事,我会再和她说。”

睐姐儿对徐明楠又行一礼,也就往陈铭远那边奔去,看着睐姐儿的背影,徐明楠的眉微微皱起,如果,自己以后的儿女过的不如睐姐儿,自己真的半分都不会后悔?

吴凝雪推开门走出来,看着她温柔的脸,徐明楠迟疑一下才道:“我们的婚事,也只有几个邻居知道,推迟些日子,到时也好办的更风光些,你说好不好?”作者有话要说:声明,我没有看不起市井中人的意思,只是婚姻这种事情,是要长期生活的。两个好人在婚姻中,未必是圆满的。

、222

徐明楠语气温和,吴凝雪却已从他眼里读出坚定之意,吴凝雪不由后退一步,声音变的很小:“可我,不要那样的风光,只要嫁给你,能和你在一起,就好。”徐明楠浅浅一笑,上前一步握住吴凝雪的手:“一辈子只有这么一回,总要办的好一些,不然等到以后,你会怪我。”

吴凝雪急急摇头:“不会的,我不会后悔的,只要和你在一起。”果然姐夫说的没错,徐明楠越发肯定要给吴凝雪办一场风光的婚礼,这才不辜负她。吴小妹也走出来,眉皱的很紧:“徐哥哥,你要读书考试,那我阿弟呢,他要怎么读?”

吴凝雪没想到自己妹妹嘴那么快,伸手去拉妹妹但没阻止住,徐明楠松开握住吴凝雪的手:“小妹,你怎能这样说,我读书不也可以一样教阿弟?”吴凝雪拉住吴小妹的手:“你还是去把手帕拿给杂货铺的掌柜娘去。这件事,我和你徐哥哥会商量。”

吴小妹不肯走,嘴都撅的老高:“家里没多少银子,徐哥哥考试考上了,就不会要姐姐了。”吴凝雪像被一桶冰水顶头浇下,喝住吴小妹:“你住口,哪有你说话的份?”吴小妹的眼泪一下流出来:“怎么不是,男人发达了都会抛妻弃子,更何况你们还没成亲,现在徐哥哥分明就是反悔。”

吴小妹说的越多,吴凝雪越急,见小妹还要继续说,伸手就往她脸上打去:“你知道些什么,还不快去忙你的去。”吴小妹哇地大哭起来:“我是帮你说话,你还打我,你难道不怕徐哥哥发达了就不要你?”

徐明楠没想到瞬间就混乱成这样,拉住吴凝雪的手:“凝雪,我只是想给你办风光些,没想不要你。”吴凝雪眼里的泪也往下落:“其实说的没错,我确实配不上你。”徐明楠急忙摇头:“不,你这么好,哪会配不上我。所以,我一定要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凝雪,你相信我。”

吴凝雪只觉得心都快被分成两半,一半告诉自己,相信他,可是另一半在告诉自己,不要答应,答应了他就不属于你了。风吹过院子,吹的桃花花瓣纷纷落地,吴凝雪看着满院子的桃花花瓣,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这桃花花瓣一样碎掉。

听着睐姐儿的长吁短叹,陈铭远拍拍女儿的肩:“没什么可叹息的,睐姐儿,你以后就明白,有些事,有些人,不是他们不好,而是我们和他们不是一路。就像你非要把兰花种到马棚里去,就算精心照顾,这兰花也会死掉。”睐姐儿大人似地皱起眉:“那小舅舅就是兰花?”想到徐明楠那俊美的面容,用兰花来形容,好像也可以,陈铭远不由低低笑起来。

赶在城门关前进了城,等到陈府已经天已擦黑。冬雪接出来,笑着埋怨睐姐儿:“奶奶方才还说,说你一和三爷出去,就跟放风似的,到现在都没回来,原本还交待灶上给你做了你最爱的杏仁豆腐呢。”

睐姐儿笑弯了一双眼:“就晓得娘疼我,那杏仁豆腐定还给我留着。”冬雪故意摇头:“您和三爷没回来,奶奶就赏我了,这会儿,都进我肚子里了。”睐姐儿和冬雪说笑着进屋,曼娘已经躺在床上,绯姐儿手里抱着个不倒翁在玩,看见睐姐儿进来,放下不倒翁要睐姐儿抱。

睐姐儿抱起她走到曼娘床前:“娘这会儿比我走的时候还要好些。今儿我和爹爹去瞧小舅舅了。”曼娘正准备伸手替女儿把垂到眼前的发拢到后面去,听了这话手放在那,过了好久才道:“去瞧他做什么?”

睐姐儿把脚上的鞋子踢掉,掀开被子就钻进被窝,绯姐儿也笑嘻嘻地跟着姐姐爬进去,在姐姐和娘之间躺好。睐姐儿玩着妹妹的小手把今日去见徐明楠的先后都说了。最后还道:“爹爹说,就是因为您太疼小舅舅了,于是越发气的厉害些。可他就不一样,他是局外人,才不会像您一样不往别的地方想。”

门外传来陈铭远的笑声:“就这么一会儿,你就把我说的话全告诉你娘了?”见陈铭远走进来,睐姐儿从被窝里爬出来,鞋也不穿只穿了袜子就跑到陈铭远面前:“这些是要告诉娘啊,这样娘才晓得您惦记着她,病才会好的快些。”

这小丫头,陈铭远见绯姐儿也从被窝里往外爬,都快爬到床沿了,忙上前把小女儿抱在手上才对曼娘道:“这么僵持着总不是事,真成了事,生下一儿半女,难道不认?真不认,岳父母也会伤心,可真认了,这姑娘的见识性子,到时还不晓得会出什么事。索性行个缓兵之计。”

曼娘招手让睐姐儿过来穿好鞋子才对陈铭远道:“我知道你是心疼我。这事,我真是不能细想。”唯因关切,才会乱了分寸。陈铭远怎不知道妻子的心思,握住她的手:“下回开考童生,差不多要十月,现在是三月末,总有半年时候,那时什么法子都想出来了。”

见妻子用手按住头,陈铭远把绯姐儿抱给睐姐儿:“带你妹妹下去睡去,别来打扰你娘。”睐姐儿笑嘻嘻应是抱了绯姐儿下去,陈铭远给曼娘盖好被:“你们就是太疼小舅了,小舅才会以为,做什么事都是应当的。”

曼娘点头,见妻子面色还是有些苍白,陈铭远摸上她的脸:“既病着,就安安生生养,别再想别的,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呢。”曼娘握住丈夫的手:“我知道,谢谢你。”陈铭远也觉得累了,叫来丫鬟让她们把门关好,这才脱鞋躺在妻子身边:“我们是夫妻,你帮我我帮你是应当的,好好地睡。等岳父母到京,再和他们好好商量。我现在瞧着,那姑娘不是不能吃苦,而是知道配不上小舅,所以想拉着小舅一起吃苦。”

曼娘嗯了声,往丈夫身边偎依去,陈铭远握住她的手,什么话都没说,沉入梦乡。

徐启夫妇四月初八到的京,那日是浴佛节,原本陈大太太准备带睐姐儿去慈恩寺拜佛,听到徐启他们到京的消息,放睐姐儿跟曼娘回徐家等候徐启夫妇。

主人要到家,管家们早早就安排人把一年多没住人的上房打扫干净,床帐被褥一概换了新的,那些收起来的摆设也被拿出来摆设好,就等主人进家门。曼娘带着睐姐儿到的时候,管家迎上前请曼娘瞧瞧,可有哪里不妥当?曼娘问过徐启夫妇大概中午时分到,厨房也已备好午饭要的菜,也就在厅里等着他们到来。

丫鬟送上的茶是今年的新茶,曼娘抿了一口,什么味道都没品出来。绯姐儿坐不住,牵了奶娘的手要去花园里瞧花花。睐姐儿见自己的娘失魂落魄的样子,伸手拉住她的手:“娘,您别这样,您这样,外祖父看见了更伤心。”

曼娘垂下眼帘,的确不能这样,拍拍女儿的脸:“娘知道。”睐姐儿笑了:“娘,我以后一定不会惹您生气的。”小孩子家家的,曼娘轻声道:“其实娘已经想清楚了,就算…”丫鬟已经走进来:“郡主和八老爷已经到街口了。”

那是快要到了,曼娘带了女儿起身到大门口相迎,刚到大门口就见车马过来,管家已经带着家里下人跪下,曼娘和睐姐儿走到徐启马车前,帘子掀起,先下来的是徐启,对那些跪着的点点头:“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辛苦了,都起来吧。”

下人们这才各自起身,睐姐儿已经牵着新安郡主的手走过来。徐启见女儿欲言又止的样子,对曼娘道:“这件事,我和你母亲这一路已经商量过了,别担心,我们先进去吧。”曼娘把眼角的泪擦掉,新安郡主已经道:“你做的没有错,怪我,怪我不该好好地和他讲讲人心的事。”

睐姐儿已经抬起头:“外祖母,我和爹爹去看过小舅舅了,还劝小舅舅别忙着成亲,嗯,小舅舅听了。”新安郡主不由笑出声:“我们睐姐儿一年多没见,越发聪明了。你小舅舅糊涂,可是年轻人,总是会有糊涂时候,只要别一辈子这么糊涂就好了。”

徐启转头看老妻一眼:“你都抱怨了一路,不过不管怎么糊涂,现在都碍不到我们了。”曼娘晓得这定是说徐大老爷,弟兄们闹到这个程度,对徐启的打击也不算小。

一行人到了厅上,管家再次行礼,又把日用账都交上,新安郡主接过,说了几句辛苦就让他们下去。奶娘这才抱着绯姐儿来到厅上,见到小外孙女,新安郡主也喜欢的不得了,先赞了几句,抱在手里问过才交给曼娘。

午饭还有一会儿,徐启又问过睐姐儿那日去徐明楠那里的情形,才对曼娘道:“我和你母亲这一路都在商量这事。这姑娘现在瞧来,的确对你弟弟是痴心的。”

曼娘不由吸一口气:“难道爹爹同意她过门?”新安郡主拍拍曼娘的手:“你别太急躁,这自是不会的,我和你爹的意思,只是觉得,现在这种就是最难的情形,只有想法让她知难而退,让你阿弟醒悟,这姑娘再好,也不是个合适的妻子。”

曼娘这才呼出一口气,笑着道:“还是爹爹和母亲想的周到,我也太过急躁了。”新安郡主笑了:“你这不是急躁,任谁听了那样的话会不发火?况且难哥儿又是你从小照顾长大。他为了一个天外飞来的,不知根底,也不知合不合适的姑娘就和你发火,换了我,赶出去都是轻的,总要在赶出去之前,先给他打几板子,才能消了我心中的气。作者有话要说:起章节名比写文还难…

、223登门

曼娘明白新安郡主怎舍得打徐明楠几板子,这明明是安慰自己的话,脸上露出笑容:“母亲待阿弟极好,这件事,实在是我急躁了。”徐启这才开口:“你也不算急躁,赶他出去过些时候苦日子,他才能晓得原先的日子过的怎样。你只是没想到,他会依旧这么过,不肯低头回家。”

做的绝,才能试出对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对方既然做出一片痴心只为徐明楠这个人的样子,那只有让她知难而退,而最要紧的,是要徐明楠自己回来。

新安郡主把和徐启商量的法子说出,接着又道:“这件事后,为免你阿弟心里对不起那姑娘,我已做了安排,让人把他们远远送走,并备了一份嫁妆给那姑娘。到时她拿着这份嫁妆,也能嫁个殷实人家。”

说着新安郡主淡淡一笑:“方才睐姐儿说,一盆名贵兰花,搬到马棚里,活不长。其实你抓只麻雀关在笼子里,就算日日给它喂精美食料,它也不会高兴的。在野外长大的鸟,怎能适应关在笼子里的日子?这些道理,明白的人越来越少了。”

睐姐儿的大眼转了转:“外祖母,您难道说我们家是笼子,可我觉得不是。”新安郡主摸摸她的头:“你在京城的日子,是不是和在龙岩时候不大一样?而你在龙岩,已经被你娘拘着学规矩了。要一个从没学过规矩,只知道市井之事的姑娘进到这院子里做主母,每日面对的都是丫鬟婆子,处理的都是琐碎事情,不能高声说话,有些话说出来就是不合身份。你觉得,她会以为这不是个笼子吗?”

规矩、礼仪,怎样管理丫鬟婆子、怎样应酬往来,怎样才能帮到丈夫、怎样和妯娌公婆相处,这些都是从小宅门闺秀必学的。曼娘看向睐姐儿的眼很温柔,不学会这些,以后出阁,那长长的一辈子要怎样才能过的好?日子是要自己过的。

睐姐儿想起原来在龙岩的日子,不由叹了一声,回京后吃的用的穿的都比在龙岩好太多了,可受到的限制也就更多。两个弟弟还不习惯了一段时间,那要从小在市井长大的,就更不习惯吧?

徐启咳嗽一声:“睐姐儿还小,从小也这么乖,你们也别太拘很了。”新安郡主已经看着睐姐儿:“不小了,都满过十一岁了,两三年前就有人想和我讨近乎,问她的婚事了,只是被我回绝了。我们家这么好的孙女,哪能随便嫁了?”

睐姐儿顿时用手捂住羞红的双颊,曼娘把女儿搂过来:“就是你渐渐大了,你爹爹才说,女儿没有疼够,幸好有了你妹妹。”睐姐儿撒娇地趴在自己娘的腿上,一直乖乖听话的绯姐儿听到妹妹两个字,嘻嘻笑起来,笑的口水都流到睐姐儿手上。

徐启看着面前两个外孙女,果然还是女儿家娇憨些,徐明晋临回任时说孩子还小,再说今年十月他们就任满回京,不但没让徐启带走个孙女回来,连陆哥儿都带走了。徐启不由拍拍膝盖,也只有再等半年了,对新安郡主道:“至于那个姑娘,夫人,我和你说过。”新安郡主笑了:“我知道,这姑娘,若真是能调|教好的,成全了也没关系。”

麻雀飞上枝头成凤凰不是没有,可是要证明给人看,你值得。靠了肚子和徐明楠的情意进徐家,新安郡主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曼娘觉得肩头上的担子越发松了,厨房来回午饭好了,用过午饭林琉玫也带了夫婿儿女前来拜见父母。

睐姐儿姐妹和林琉玫的儿女都去花园玩了,林琉玫才和新安郡主曼娘三人坐下。林琉玫刚坐下打算开口,新安郡主就把商量好了的话说出。

听完新安郡主的话,林琉玫如释重负,顺势靠在新安郡主肩头:“就晓得娘和父亲有主意,哎呀,我这些日子可急坏了。”新安郡主拍拍女儿的手:“你是怕再见不到你阿弟?还是你阿弟就配这么个人?若是真好,真能值得,成全了他们,你也不能心存芥蒂。”

林琉玫抱住新安郡主的肩膀点头:“娘,我晓得,我只是想着,阿弟从来都没吃过苦。”新安郡主捏下女儿的鼻子:“你姐姐有句话说的很对,让你阿弟吃些苦也不是坏事。”林琉玫点头,新安郡主这才对曼娘道:“这件事,还要拜托你五姨母。”

于情于理,陈珍兰都是最合适的人选,曼娘点头应了。这件重要事情有了结果,三人也就开始聊些别的家常。

林琉玫一年多没见自己的娘,叽叽咕咕说了许多事情。听到郎氏被提起,曼娘不由插话:“这位,想来就是姜夫人的堂姐了,我记得她嫁的,该是林家的人。”林琉玫点头:“就是她,嫁了那边阿弟的弟弟,也曾随那边弟媳去过我家,热情的让人有些受不了。我瞧着,那边弟媳,只怕和她之间也是有些不好说的事。”

林家名声清贵,但家里产业不多,又不肯做经商这等俗事,日常除了俸禄就是些田租,未免有些过的紧巴。新安郡主虽不肯认那个嗣子,林琉玫平常也会照顾一二,那位郎氏,想走的只怕是这个门路。

曼娘和新安郡主都是明白人,只浅浅一笑就把这事放下。

此后几日,新安郡主照常去访亲拜友,还进宫了一趟,拜见两宫太后和皇后。这样的不动声色让陈铭远有些奇怪,私下问曼娘:“不是说有了主意,怎么还不做?”曼娘瞧他一眼:“你又去探过阿弟了?”

陈铭远点头:“我瞧着,只怕小舅又要被说服,和她完婚了。不过看在我送去那些书本笔墨纸砚,再加上我给他讲,当初我娶你过门,是如何的风光,他也要奈下性子。”曼娘不由一叹:“辛苦你了。”

陈铭远勾唇一笑:“能为娘子分忧,算什么辛苦?”曼娘瞅他一眼:“贫嘴。”陈铭远不由哈哈一笑,笑声传到门外,睐姐儿的脚步不由停了停,为什么爹和娘在一起,总是这么高兴?上回问表姐,出嫁后会不会像爹和娘那么高兴?表姐只是害羞地笑笑,这是为什么?

冬雪手里抱着东西走过,见睐姐儿站在廊下不进去,笑着问:“大小姐这是怎么了,站在这不动?”曼娘掀起帘子:“廊下虽没太阳,却没有放冰,你不热吗?”看着母亲温柔笑脸,睐姐儿这才走过去,对陈铭远道:“爹爹,为什么你和娘在一起,总这么高兴?”

陈铭远愣了一下,接着才笑道:“我闺女长大了,竟然会问这样的话。爹爹告诉你,因为…”曼娘推丈夫一把:“你好意思不,和女儿说这些。冬雪,你手上拿的是给端午节做的衣衫吧,拿过来给三爷试试。”

冬雪笑吟吟应是,走上前道:“大小姐确实大了,今儿去拿衣衫针线房的人还说,大小姐的身量,比起过年时候,又高了。以后只怕两个月就做一回,不然袖口裤腿紧了。”听着冬雪的话,睐姐儿的眉还是没松开,为什么呢,是不是要再长大一些才会晓得?

端午节过,天气越发热起来,徐明楠坐在桃树下,这已经是最凉快的地方了,可还是那么热。用手扇两下风,好让自己别那么烦躁,可还是忍不住想起这个时候,吃个冰碗是最舒爽不过的了。那冰打的碎碎的,放上切好的桃李西瓜,再浇上蜜水,不用吃就能消暑。

端起旁边的井水一饮而尽,不管怎么说,这井水还是有丝丝甜。徐明楠把脑中的念头给摇掉,继续看着书上的字。

门被从外推开,几个小娃娃跑进来,在院子里大喊:“吴姐姐,你家来了客人,好阔气。”徐明楠被打断思路,眉正皱起吴小妹就已从屋子里跑出来:“什么阔气客人?”徐明楠的眉头皱的更紧,门外已经走进一个人,看她的穿着不过管家娘子之流。

徐明楠心里做着判断并没起身,那人看着这乱纷纷的院子眉微微一皱,还是直接对着徐明楠走过来:“表少爷安好。”表少爷?徐明楠抬头一看,认出这是姨母身边得用的婆子,对她点头:“五姨母可好,我…”

刚说了半句,就听到门口传来陈珍兰的声音:“难哥儿,怎么你都不请我进去坐坐。”是姨母,徐明楠忙把手里的书放下,起身走到门口对陈珍兰恭敬行礼:“外甥见过五姨母,只是这里面有些乱,五姨母还是…”

陈珍兰已经扶着丫鬟的手走进来:“我当初随你姨父在外任的时候,什么没见过?”既然如此,徐明楠也只有把那群看热闹的孩子轰走,想了想从腰里摸出总舍不得花的一小把铜子递给吴小妹:“你去杂货铺里买小把芝麻糖来。”

听到芝麻糖三个字,吴小妹的眼顿时发亮,接过铜子就跑了。徐明楠这才面带赧色地把陈珍兰让到桃树下坐着:“屋里窄,又热,还是这里凉快。”陈珍兰已环顾一下这院子,点头一笑就坐下,两个丫鬟和管家娘子在她身后垂手侍立。

这样常见过的场面出现在这个小院子里,徐明楠不由有些局促。猛地想起要给客人倒茶,急忙到灶下寻,从灶眼旁边坐着的壶里寻到热水,拿出茶杯觉得这杯子太破,寻出茶叶又觉得这茶叶不好。

想了想还是把杯子用热水洗了洗,这才倒了杯热水给陈珍兰端过去:“家里茶叶没了,姨母您先喝口热水。”说着话,吴小妹拿着包芝麻糖进来,徐明楠忙把芝麻糖倒进碟子里给陈珍兰送过去。

陈珍兰见他忙里忙外,心里一叹面上神色没动:“我瞧你这日子,虽然清贫些,可过的还算开心。”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遇到传说中的暑期太热电脑罢工现象,我写好的三千字啊,只找回一千多,于是晚了

、224说服

自从徐明楠来到这里,少有听到这样温柔话语,面上不由露出喜悦笑容:“五姨母果然最明白我了。”陈珍兰端起粗瓷茶杯喝了口水才道:“我弟兄姐妹少,你七舅又是个男人,现在和你七舅母过的好。你哥哥姐姐也都各自嫁娶,我牵挂着的,不就是你。”

这句话说的徐明楠眼里的泪都差点落下,对陈珍兰道:“姨母疼我,也明白我要的是什么,我只求姨母一句,等见了我爹娘,替我带句话给他们,就说父母恩义难报。”陈珍兰神色依旧没动,只淡淡地道:“你这父母恩义难报的话,就该骂几句。”

徐明楠眼里已经有泪,听了陈珍兰这话,顿时泪落下:“爹娘都已不要我了,我自然难报恩情,我更不能负了凝雪,若我负了她,她就真没有活路了。可是爹娘身边还有姐姐和哥哥,还有几个侄儿和外甥,纵没有了我,他们也会过的好好的。”

这孩子,陈珍兰在心里叹了口气,见徐明楠已经落泪,伸手拍拍他的手:“我明白你的意思,一边是爹娘,一边是情深意重的姑娘,两边都舍不得弃下,可两边偏偏都不对…”徐明楠已经擦一把脸上的泪对陈珍兰道:“姨母错了,凝雪也很想随我孝敬爹娘,可是爹娘容不下她。爹娘没了我,日子还照样过,可凝雪没了我,就不一样。”

陈珍兰耐心听着徐明楠反复叙述对吴凝雪的感情,等说完了才道:“这姑娘,既然你一眼看上了,自然是有好处,你也该告诉我,好处是在哪里?”这话让徐明楠开心,讲了吴凝雪不少好处,聪慧、细心、勤快、贤德、待弟弟妹妹好,对自己也好。总之,吴凝雪在徐明楠眼里,就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最好的姑娘。

等徐明楠说完,陈珍兰才点头:“不错,既如此,你让她出来见见我吧。”见五姨母,徐明楠迟疑一下才道:“这不大好吧,我们还没成亲?”陈珍兰双眉高高挑起:“这有什么不好的,我是你的长辈,就算你这会儿要说亲,我帮忙相看也是再平常不过的,更何况你这会儿准定要成亲,那我要见未来的外甥媳妇,有谁说这不合礼法?”

见到陈珍兰,和她说了这么半天话,徐明楠自觉五姨母还是和原来一样慈爱,脑中渐渐有个大胆想法,若能让五姨母去劝说爹娘,让爹娘接受吴凝雪,也不算辜负了吴凝雪对自己的情意。想到此徐明楠点头:“那五姨母宽坐,我进去里面叫她出来。”

说着徐明楠往里面去,陈珍兰环顾着这院子,自己这个外甥,也是从小娇生惯养,能在这样的地方住上这么七八个月,也算他能吃苦。

吴凝雪的眼睁大些,但还是摇头:“阿楠,你我尚未成婚,就见你的家人,这不好。总归要避嫌。”徐明楠若平时也就从了,可今日不同,他伸手去握吴凝雪的手:“五姨母人最好,况且你出去,和她说几句,若得了她的欢喜,到时她在爹娘面前为我们说上几句,你也不用再这样吃苦。看你吃苦,我好心疼。”

方才陈珍兰和徐明楠在外面说话时候,吴凝雪一直在窗缝里偷看。陈珍兰的衣饰一看就不是凡品,气度也非凡,这样的人吴凝雪只偶尔见过一两次,这时要自己上前和她说话?吴凝雪的头低下,徐明楠会错了意,安慰她道:“可是因没有好衣衫,你放心,我五姨母是最慈爱不过的人,她知道我们的事,还没有发火而是和我和颜悦色地说,怎会嫌弃你,快出去。”

吴凝雪心里的紧张越来越深,双手都在抖,徐明楠笑了:“害怕什么呢,丑媳妇总是要出门见公婆的。要知道,娘可是宗室郡主,辈分比当今天子还高。”吴凝雪的手一下从徐明楠手里抽出来,徐明楠感到手空了,转头看吴凝雪,忙安慰道:“不怕不怕,姨母最好了。”

是不能怕,吴凝雪告诉自己,低着头跟在徐明楠身后走出屋,往树下走去。阳光刺目天气又热,陈珍兰依旧坐的脊背挺直,端着粗瓷茶杯的手势都显得极其优雅,身后的丫鬟和婆子也恭敬侍立在那。

原先开点心铺的时候,吴凝雪也曾见过来自己家铺子买点心的丫鬟婆子们,她们的衣着打扮,都远好过其他人,说话时往往也是趾高气扬,给的银子也比别人给的多些。那时自己的爹总是叹息,说没像多认识几个富家管家,不然攀上一家,一年的点心都能卖个三四千两,到时自家就能发财。

而现在,她们就这样恭敬地站在陈珍兰身后,眼皮都不敢抬起来看自己一眼,吴凝雪觉得心都快跳出来,浑浑噩噩走到陈珍兰面前。

徐明楠已经满面欢喜地道:“五姨母,这就是凝雪。”这一声才提醒了吴凝雪,她急忙下拜行礼。吴凝雪从屋里走出时候,陈珍兰就在打量她,生的也算俏丽,但也不算特别出众的美人。小家子气是难免的,这点陈珍兰来之前就明白,所以也不意外。但这个姑娘,为什么会得到自己外甥的垂青,毕竟这样的少女,在京城可以说随便一抓一大把。

心里虽有疑问,陈珍兰却已起身扶起吴凝雪:“快别这样多礼,坐下吧。”吴凝雪应是后坐在对面,徐明楠依旧一脸温柔地看着吴凝雪。陈珍兰略微问了几句,心里大致明了,正准备把来意说出,大门处走进一个八|九岁的男童,见到吴凝雪就上前叫姐姐。

吴凝雪忙对陈珍兰道:“这是舍弟,年纪小,这些日子正在学堂上学呢。”见家里有客人,吴小弟忙给陈珍兰作揖,又和吴凝雪说了几句今日上学的事,就抱起书包往屋里走。

吴凝雪对吴小弟说话时候的神情,再加上他们姐弟相处时样子,陈珍兰就明白了,这种神态,像足当年曼娘对徐明楠,难怪自己的外甥会因此动心,可是有些事,不是动心就能一了百了的。

陈珍兰面上扬起笑容:“令弟很聪明。”提起弟弟,吴凝雪明显放松:“是,我爹娘在世时候,也常说,弟弟很聪明,吴家的希望就在他身上。”那时还开着点心铺,收入虽不高,可也够一家子过下去,也能供弟弟读书。等弟弟再大些,考中秀才举人,那时自己一家,就可以真正扬眉吐气,可惜爹娘没的太快了。

陈珍兰察言观色,轻声道:“令弟在这镇上读书,这镇上先生,纵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况且我看你们住的院子,也很糟糕,供令弟读书的钱,也很吃力。”吴凝雪猛地抬头,徐明楠已经在旁边道:“五姨母,我已经和凝雪商量好了,等我和凝雪成婚后,会努力赚钱供小弟读书的。”

陈珍兰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徐明楠:“你姐夫不是说,你要努力读书考学吗?真成了秀才,坐个馆也比现在强。”

这?徐明楠的面微微一红就道:“说的是,等我考上秀才,就和凝雪成婚,那时她日子也能轻松些。”

陈珍兰轻咳一声:“你这主意很好,可那四五十岁的老童生多了去,你真以为你学问已经到了拾朱紫如针芥的地步?”这个?徐明楠再次被问住,陈珍兰低头一笑这才抬头:“其实方才吴姑娘一出来,我就觉得合我的眼缘,就想帮帮你们,况且你们久在外面,传出去别人也只会说你爹的心肠太硬。”

帮帮自己,徐明楠登时冲到陈珍兰面前:“五姨母要怎么帮?”陈珍兰得了这句话,知道吴凝雪再提反对意见也无效,笑着道:“吴姑娘你休要嫌我说话直爽,虽说我有时也不耐这家里的规矩,但你在家可以不管那些规矩,出门在外应酬起来,别人做,你也只能跟着做。”

吴凝雪虽直觉不好,可陈珍兰这话说的没错,起身应是。陈珍兰这回没让她重新坐下:“吴姑娘和难哥儿,算得上情深意重,可你们成婚后,难道就不应酬了,等日后你爹娘有个山高水低,你们分家出来单过,这管一个大家和这小家,可是全不一样。”

徐明楠看向吴凝雪,半天才道:“这些说起来,也难为凝雪,可…”陈珍兰是不会让他可是下去的:“我见吴姑娘也是个聪慧的,想来学这些也不会很难,倒不如寻个地方,让吴姑娘学个一年半载,到时我再趁机约了郡主到我府上,把吴姑娘请出来,郡主的脾气我最清楚,到时定会喜欢吴姑娘,那时问起,就说出实情,她一定会欢喜成全。总好过你们现在,吃住都是这样,你娘在地下要知道,也不会安心。”

说着陈珍兰就滴两滴泪,吴凝雪没想到会是这样,抬头看向徐明楠,徐明楠却十分欢喜,对啊,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点?若真想到了,那时就该去求姨母,让她派几个人来,教凝雪规矩礼仪,各种应对,到时等学的差不多,再把自己要娶她的事说出,不就成了。

想到此徐明楠就跪下对陈珍兰道:“五姨母果真是疼我的。”陈珍兰笑吟吟地把徐明楠扶起:“你是我的亲外甥,我怎能不心疼你。只是未婚男女又这么大了,总不能见面的,你爹娘现在都还在气头上,索性你去你表哥任所上住几个月。”

陈珍兰的儿子以荫袭入仕,现在山东任职县丞,总要慢慢熬上些年。他当初在京时候,徐明楠和他关系极好,听了陈珍兰这话徐明楠就点头:“好,我就去表哥任所住上几个月,等过年时候再回来。”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很多文里,都很鄙视同进士啊,还把同进士开除出两榜进士行列,认为不考个状元就是不光宗耀祖什么的。但在古代现实里面,同进士也是很难考的,三年开一科,全国总共取三百人左右,其中两百多人为同进士。而取庶吉士,是在二甲和三甲中择优录取。所以,当发榜后,除一甲三人外,其他人又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了。

、225安排

徐明楠欢喜,吴凝雪却没有那样高兴,虽然陈珍兰说的很好,学上一年半载的规矩,等到都学会了,把她引见给郡主,然后再办喜事。可这就要和徐明楠分开,这一分开就是几个月,到那时,徐明楠的心会不会变了?

再说,这离了徐明楠,还不晓得她们会怎样对待自己。吴凝雪看向徐明楠,眼里分明有祈求。徐明楠却觉得豁然开朗,长久缠绕着自己的那些烦恼都已消失,看见吴凝雪的眼神,还当她不舍得和自己暂时分开,按住她的肩膀道:“五姨母也是好意,若没有五姨母,谁会帮我想的这么周全。等我从山东回来,立即就来看你。”

这是应下了?吴凝雪想开口反对,徐明楠已经对陈珍兰道:“还想托五姨母一件事。”陈珍兰已经微笑着道:“还有那两个孩子,这你放心,难道我做事只做一半?”说着陈珍兰就对身后的婆子道:“你这会儿就出去外面叫车,把吴姑娘和她弟弟妹妹都送到南头庄子上去。”

婆子应是,吴凝雪扯了扯徐明楠的衣衫,徐明楠会意:“姨母,不如我一起送去。”陈珍兰眼皮一抬:“难道你还以为你姨母我会做些别的事?我是哪种人吗?你送去自然是好的,可别在那里过夜,没出阁闺女的名声,是最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