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太太闭眼,接着就叹气:“我明白,这孩子,怎么信上也不肯说呢。”说完陈大太太就摇头,即便说了又如何,那么远,又是族内争端,能出一次头,难道还能次次出?陈大太太眼里的泪又涌出,曼娘忙低声安慰,陈大太太伤心了一会儿才拉住曼娘的手:“曼娘,你嫁进来这么多年,我从没要求过你什么,你那三个外甥,还要拜托你多照顾照顾,特别是你那大外甥女。”
曼娘当然明白陈大太太话里的意思,忙道:“即便婆婆不说,媳妇是做舅母的,这些事也当放在心上。”陈大太太晓得曼娘是心口一致的人,欣慰点头:“陈家娶了你,真是大福气。”曼娘面上微红:“婆婆又这样赞媳妇,媳妇当不起。”
陈大太太拍拍她的手:“当得当得,当初我见你头一面的时候,见你端庄沉静,还在想,阿远能娶这么一个媳妇就好了,谁知兜兜转转,你还真嫁到我们家来。”头一回见到陈大太太时,曼娘还是俞泠的未婚妻子,那时想的都是嫁进俞家后如何如何,这一转眼就十五六年了。
陈大太太说完又笑了:“我瞧弦歌那孩子,倒和你当初差不多。”伴月在旁忙道:“奶奶常说,因了那家子那么多的事,倒让大小姐受了不少委屈,心里过不去,大小姐反过来常常安慰奶奶,说句…”
伴月猛省这话不能说出,忙住了口,陈大太太关心自己女儿,自然时时刻刻不肯放松,方才伴月已说陈铭眉生雅言、怀世杰时候都凶险,曾家那些又是不省心的,定没有好好调治,只怕那本元已伤,一颗心不禁疼起来,握住曼娘的手抓的死紧,曼娘忙柔声道:“婆婆,大姐和外甥们赶了这几日的路,难免有些劳累,不如明日等太医来家里瞧四婶时候,也给大姐他们瞧瞧,开几剂药调理调理。”
这话说中陈大太太的心,点头笑了:“你说的很是,这家里有了你,我是真放心了。”接着陈大太太望向伴月:“我方才恍惚听说,依云给姑爷做了妾,这么多年,也没生下什么?”伴月轻叹一声:“当初陪嫁的那些,也只有依云和我还在,别的不是死了就是见势头不好,自己走了。”
陈大太太点头:“你和依云都是忠心的。”说着就叫丫鬟:“去把我那对镯子拿来,再拿两个尺头来。”丫鬟进里屋寻出来,陈大太太递给伴月:“你们忠心,当赏,这镯子你和依云一人一支,尺头就是她的。”
伴月忙磕头谢赏退出,等伴月走了,陈大太太才长叹一声:“曼娘,等以后给睐姐儿寻婆家时候,一定要细细打听了,那些在京里做官人家的,儿子再好都不能要。”曼娘安抚地拍拍陈大太太的手:“知道,要照婆婆您说的,最好呢,睐姐儿就是嫁回徐家,徐家她这一辈年纪相当的人,多着呢。”
陈大太太虽知道曼娘是开玩笑的说话,却正经想起来:“你说的对,实在不行,徐家不错,还有秦家,这么多的人家,你出外应酬的时候,还是要好好打听。”曼娘抿唇一笑:“婆婆,我晓得了,其实睐姐儿过了年也才九岁。”
陈大太太的手一摆:“这些事,早想比晚想好,还有你大外甥女你也留心着,她满了孝也十六了,只是这孩子的家世未免淡薄了些,我怕那些有富贵眼的人家看不上。”人上了年纪,操心的就是这些事,曼娘笑了:“婆婆,那有富贵眼的人家看不上,勉强嫁去,到时外甥女难免会吃亏,倒不如往那人品端方的人家看去,这边看顾着,日子也过的好。”
陈大太太点头:“你说的很是,我啊,都急糊涂了。”曼娘笑着接了几句,也就说些别的事。
伴月从陈大太太上房出来,径直回碧梧院,去见了陈铭眉,把陈大太太赏的东西给陈铭眉看过,陈铭眉只瞧了一眼就让伴月和金姨娘收起来,关切地问伴月:“照这样瞧,这家里是三弟妹说一不二?”
伴月应是,接着宽慰陈铭眉:“奶奶您不用担心,有太太疼你,没人会说什么的。”陈铭眉摇头:“我不是想这个,这家里,再坏,难道还能坏过在曾家时候?我只是想,怎么才能和弟兄们关系更好一些,毕竟我离开京城,已太久了。”况且自己又是个寡妇,不好经常出门。
看见自己娘的眉没有松开,弦歌轻声道:“娘都是为了我们姐弟,娘您别担心,我早就会照顾弟弟妹妹们了。”陈铭眉拍拍女儿的脸:“我明白你的心,可我活不了多少年了,临终前不把你们安排好,我怎能安心?”
弦歌不由偎依到陈铭眉怀里:“娘,不会的,你会一直活得长长远远的。”陈铭眉把女儿抱一下:“傻孩子,尽说傻话,那回请的那个神医不是说了吗?伤了身子,再好的药撑着,也就那样,不然我怎要带你们姐弟来京。我要真没了,还在那族里,你们姐弟就是那砧板上的肉。”
金姨娘和伴月都哭了,金姨娘对陈铭眉道:“奶奶,这件事,总要告诉太太。”陈铭眉摇头:“娘也老了,不能和她说,免得她日夜悬心,这事我们不是说了吗?只有我们几个能知道,我连五弟都没告诉,不就怕他嘴不紧?”
陈铭眉虽性情温柔,但决定的事无人能改,金姨娘和伴月都深知,只是相对一叹。弦歌看着自己的娘:“娘,京城有好太医,有好药材,娘您一定会好的,一定一定。”
自己也希望像女儿想的那样,把这七八年的工夫熬过,然后看儿子顶门立户,自己也能开开心心过,可是身子是自己的,自己清楚。生下世杰之后,问过医生,说当初为了怀世杰用的药过猛,就更灯里不添油只挑芯一样,看着亮堂了,可烧的更快,只能慢慢地调养着,等缓过元气。
可接二连三这么多的事,哪里还能慢慢调养缓元气?只要自己能活的长一些就好,至于十年二十年,陈铭眉没想过。
陈铭远和陈四爷下了值,也来碧梧院见姐姐,姐弟多年不见,也十分欢喜,又见几个外甥,陈铭远顺口考了他们几句,见都答的不错,笑着道:“大姐姐有了这几个好外甥,心里也该欢喜才是。切不可哀伤太过,伤了外甥们的心。”
当年自己出阁时候,弟弟还是刚刚到自己眉头的孩子,现在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还是陈家顶门立户的人,陈铭眉倍感欣慰:“只有我教训你的,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真是没大没小。”
陈铭远呵呵一笑:“这不是教训大姐姐,这是望大姐姐好好保重身子的意思。”陈铭眉嗔怪地看一眼弟弟,又对陈四爷道:“我听说四弟妹病了这些日子,你这个做丈夫的也少关心。虽说男子在外面打拼要紧,可也不能全忽视了家里。”
陈四爷被姐姐一说,一张脸腾地红了,接着双手一摆:“姐姐,有些事,你不晓得。”陈铭眉的脸故意放下来:“什么叫我不晓得?这夫妻,哪有隔夜的仇,讲开了就好。”陈四爷唇边笑容有几分苦涩:“姐姐,要真能讲开了就好。”
陈铭远也插嘴:“你三嫂也说,让我劝劝你,可是我不晓得怎么劝,你看,大姐姐就会劝,我嘴笨。”陈四爷只跟着一笑,没有再说别的。
丫鬟已经进来:“太太让大姑奶奶带了孩子们一起用晚饭,晚饭就摆在花厅那边,说大姑奶奶虽守了孝不好用酒,一家子聚一聚也是可以的。”陈四爷站起身,笑嘻嘻地说:“瞧,娘就是疼大姐姐,还疼三哥,只有我是没人疼的,见了大姐姐,还被排揎一顿。”
陈铭眉正叫人带弦歌他们出来,听了陈四爷这话就白他一眼:“你这会来说这些话,你小时候,我可帮你担了多少打?要晓得这会儿这样,当初就该让你挨那几顿打。”
、170
170、发病
陈四爷摸摸后脑勺,呵呵一笑:“是,是,姐姐说的对,这些年不是没有姐姐疼我,这见了姐姐才想撒娇?”陈铭眉伸指头戳弟弟额头一下:“嘴跟抹了蜜似的,还没人疼你?三弟小时候常在表伯那边,娘最心疼你,常嘱咐我,要记得提醒她,看你衣衫破了没,送到书房去的点心合口不?我看你啊,是被我说两句,心里不欢喜,这会儿就来找补。”
陈四爷哈哈一笑:“果然还是大姐姐最明白我的心。”弦歌他们已经走出,听到舅舅和娘之间的对话,弦歌不由抿唇一笑,陈四爷已经顺手就把世杰扛到自己肩头:“大姐姐,我这就叫将功补罪。”
陈铭眉摇头一笑:“嬉皮笑脸没大没小。”陈四爷把世杰往空中轻轻一抛,随即又接住,世杰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高兴地搂住陈四爷的脖子。
陈铭远的眉微微皱起:“大姐姐,外甥看起来,似乎有些瘦弱?”陈铭眉嗯了一声:“这孩子,是我和你姐夫的独子,难免看的太精细了些。我虽知道孩子,特别是男孩子,要养的粗一些才好,可还是舍不得。”
陈铭眉在曾家的事,陈铭远多多少少都知道了些,此时听到陈铭眉这样说微笑道:“这家里,和他们表兄弟在一起读书,慢慢就好了。大姐姐,你别担心,一切都有我呢。”原来是自己护着弟弟,而现在,就要弟弟护着自己了,陈铭眉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感慨,看着弟弟点头。
“啊,大姐姐只和三哥说话,都没瞧见我。”清脆中还带有些许娇嗔的女音响起,陈铭眉看着站在不远处明艳的少妇,脸上的神色有些不敢相信,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是小琳儿?”
雪琳已经上前挽住姐姐的胳膊:“什么小琳儿,姐姐,我孩子都两个了,你外甥女都七岁了。”时光真是如流水一样,陈铭眉的手摸上妹妹的脸:“都这么多年了,当年,你还是孩子,那时候,也只有雅言这么高,现在都比我还高了。”
一句话说的雪琳眼里都湿了,用手捂一下眼睛笑着道:“姐姐来逗我,你瞧,今儿初见外甥们,你就让他们以为,我是那样爱哭的。”雅言不由笑了,雪琳看着雅言:“姐姐,你看到了吧?”陈铭眉摸摸雅言的头:“记得,你小姨现在不爱哭了,小时候,可爱哭了。”
雪琳啊地叫出声,把姐姐的胳膊摇了又摇:“姐姐,外甥们面前,给我点面子呗。”陈铭眉心中,都是浓浓的喜悦,虽说已经十五年没见,但亲人始终是亲人,不是曾家族内那种恨人有笑人无,巴不得咬你一口还不许你叫疼的所谓长辈们。
陈铭眉已经笑了:“都进去吧,姐姐,你有什么事,寻我来不及,径直去找你弟妹也是一样的。”陈铭眉嗯了声:“三弟妹是七姑母的千金,七姑母的家教,定然是极好的。”提到曼娘,陈铭远眼里唇边,都添上了温柔。陈铭眉看的真切,不由微微一笑弟弟妹妹们是真的长成大人了,不再是自己记
更新最快忆里那些孩子模样了。
屋外的风吹的还是那样萧瑟,但屋内席面上十分热闹,乖巧聪明的弦歌坐在陈大太太身边,有问有答绝无一丝不耐。睐姐儿和雅言蝉姐儿三个坐在一起,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什么。世杰和表兄弟们在一起,似乎是在说学业上的事。
陈铭眉环顾一下,还没说话陈大太太就道:“这家里男孩子多,女孩子少,弦歌雅言来了,这家里以后就更热闹了。”陈铭眉低低答声是,陈大太太握住她的手拍拍:“眉儿,你安心,这家里,绝不会有人会这样那样的说话。”
说着陈大太太下巴点向睐姐儿:“你别看这孩子年纪小,大方着呢,瞧瞧她们三个,多好。”睐姐儿已经抬起头:“祖母,您可不能和姑母说我的针线不好,也不能说太调皮。”
睐姐儿准备掰手指头开始数,陈大太太就指着睐姐儿对陈铭眉道:“瞧瞧,这孩子就是这样,多了些活泼少了些沉稳。倒和她小姑姑小时候差不多。”正在和曼娘说话的雪琳抬头笑了:“娘,我小时候,针线可没睐姐儿这么差。”
睐姐儿被小姑姑说,嘴巴嘟起:“小姑姑,我可是给你做了个荷包的。”雪琳点头:“做是做了,可是你说绣的是牡丹,我怎么左看右看,只有牡丹叶子没有牡丹花呢?”睐姐儿啊了一声,用手捂住脸,陈大太太招手让孙女过来:“别听你小姑姑的,她啊,九岁了都还不能做好一个荷包呢,别说牡丹花了,连牡丹叶子都不会绣。”
雪琳故意叹气:“瞧瞧,这有了孙女就不记得女儿了,娘,我那牡丹叶子还不是你教的?”陈大太太愣了下,笑出了声,众人也都跟着笑了,睐姐儿双手搂住陈大太太的脖子:“这么说,这针线不好,是从祖母开始的?”
陈大太太拍拍睐姐儿的胳膊:“你大姑母针线活就好,所以,不是从我开始的。”这一句说出来,众人笑的更开怀,陈铭眉浅浅一笑:“记得我初学针线时候,连穿针都学了许久,看来这针线不好,大概真是从娘这边来的。”
陈大太太看下两个女儿:“瞧瞧,你们哪里不好,不说自己不用功,倒要说是我传的不好,真是不可教,不可教。”蝉姐儿也站起身来到外祖母这边,拉着外祖母的手:“外祖母,我针线好着呢,所以,不是您传的。”
雪琳把女儿拉过来,蝉姐儿顺势就坐到娘怀里:“娘,您说,我的针线,是不是好着呢?”雪琳捏下女儿的脸:“你啊,再练几年再说。”蝉姐儿不依,撒起娇来。
这样大家聚在一堂,融洽谈笑的场面,弦歌从没见过,祖父去世扶灵回乡之后,那些长辈们一个个比一个脸板的还厉害,逼爹爹纳妾,逼爹爹过继,甚至在娘怀着弟弟时候,想了种种法子,要把娘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掉。
娘生下弟弟后,弦歌还曾听到有人冷言冷语,瞧那瘦弱的样,生下来也只怕养不大。爹爹重病,外祖家的人没到之前,那族里的长辈明着说来探病,实际是来逼爹爹分家产,说把家产给族内一些,就能保的家业平安,不然别怪他们翻脸。
弦歌永远忘不了他们看自己的眼,那不是看一个人,而是看砧板上的肉,计算着能卖多少价钱。弦歌的身子不由微微一抖,陈大太太察觉到看向外孙女,柔声问:“怎么了?”弦歌把眼角的泪悄悄擦掉,对陈大太太道:“我只是想起爹爹了。”
陈大太太已听伴月说过那些事,拍拍弦歌的手:“你是个好孩子,以后,有外祖母呢,还有你这么些舅舅呢,什么都不会有。”弦歌应是,陈铭眉看向女儿对陈大太太道:“这些年,我身子骨时好时坏,还亏得她和依云了。”
陈大太太嗯了一声:“明儿太医要来给你四弟妹号脉,你也好好瞧瞧,我见你这脸色,比我的还差。”陈铭眉看向下面,接着回头一笑:“能这样,女儿已经满
更新最快足了。”陈大太太横她一眼:“说什么傻话,你嫁在外面这么些年,没在我跟前尽孝过,现在自然要多多尽孝才是。”
陈铭眉心中升起希望,但愿如此,能活的长些,再长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强撑
也不知是离开曾家见到父母家人心情放松的缘故,陈铭眉夜间就发起烧来,金姨娘惊醒后急忙倒水服侍她吃药,药丸下去却没有多少效用,反而更加咳喘起来。弦歌也得到信,急忙来到陈铭眉的屋里,见娘咳喘个不停,扑到床前拉住她的手:“娘,您不能因为心里没有挂碍,就要撑不住,娘,女儿求求您,一定要撑下去。”
陈铭眉咳嗽的间歇才伸手给金姨娘,金姨娘忙跪下,陈铭眉道:“我要真不行了,这几个孩子,你要帮我看着。”说着又开始咳,伴月急的团团转,听见陈铭眉这声音,明显是被痰堵了,忙上前道:“奶奶您先别太焦心,先把痰吸出。”
陈铭眉拼命咳,可是怎么都咳不出来,金姨娘见了,横下心上前用唇含住陈铭眉的唇,使力一吸,那口痰就被吸出,弦歌忙端过痰盂,金姨娘把痰吐出,自己却觉得恶心不已,直在那发干呕。
陈铭眉的痰被吸出,咳嗽停止,伴月忙端过白开水喂她喝下,她满脸的红这才慢慢褪去,此时天已微明,丫鬟婆子们已经起身,听到陈铭眉不但发烧还被痰堵了,忙去告诉曼娘好请太医。
弦歌伸手摸摸陈铭眉的额头,触手还是烫的,心里的伤心无以复加:“娘,我没了爹,再不能没了你。”陈铭眉勉强睁眼:“弦歌,别怕,别怕。”弦歌怎能不怕,纵有舅舅外祖母,没了娘就是没了娘,只是抱着陈铭眉不肯放手。
曼娘这时刚刚醒来,正叫人送水进来梳洗,听到丫鬟来报,忙吩咐人去请太医,又让人去报给陈大太太,就说陈铭眉因赶路急了疲累才发烧,千叮咛万叮嘱,一定要说的和软些。接着忙忙梳了头,洗把脸就去见陈铭眉。
还没进门就听见弦歌哭的死去活来,倒吓了一大跳,以为陈铭眉已经不行了,急忙进屋,见陈铭眉躺在床上,曼娘见她虽然面色潮红,但还有呼吸,这才放心下来,安慰弦歌道:“快别这样伤心,等太医来了,诊了脉,再慢慢瞧。”
弦歌抬起一双泪眼:“舅母,我没了爹,不能再没了娘。”这一声说的曼娘也心酸起来,拍着她的背道:“所以你才更不能慌张,不然你娘会多伤心?”
作者有话要说:年纪越大越写不了虐的段子…当年我写初二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171
171、宽慰
弦歌勉强收泪,身子却还颤抖不已,毕竟才是十三岁的孩子,曼娘握住她的肩,柔声安慰几句,弦歌的颤抖还没平静下来,床上的陈铭眉已经睁开眼想要坐起来,金姨娘忙扶她起来,陈铭眉看向曼娘,双眼泪汪汪:“三弟妹,我若…”
曼娘坐到她床边打断她的话:“大姐姐怎能这样说,三个外甥都还小,先已失父,若再失母,人间至惨莫过于此。大姐姐难道就只记得夫妻恩爱,不记得这几个孩子吗?”弦歌在旁听的想反驳,但看见陈铭眉眼里似有亮光闪过,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娘,我还小。”
自弦歌慢慢长大,陈铭眉已经许久没听到女儿说过这样的话,一时悲从心来,搂过女儿:“娘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弦歌抱紧娘:“娘,没了你,我会很怕。”
曼娘擦一下眼角的泪,最怕就是萌了死志,卸了气,那就是再有名医,也无法回春。丫鬟已经报太医来了,曼娘带弦歌来到外面,见弦歌还在伤心,曼娘给她倒杯茶:“家里走着的这个太医,为人很好,医术也高,你不必担心。再说哪有寻不出来的药?”
弦歌接茶在手,低低地道:“三舅母,我晓得,我好害怕。”曼娘握住她的手,拍着她轻声地道:“你害怕就要和你娘说,你娘心里有了挂牵,就能撑住。”弦歌点头:“娘原先总说,她年少时候在家娇宠太过,嫁人后也夫妻恩爱,于是上天觉得她太过,才降下这些人这些事来磨折,等完了,也就该走了。她还说,最伤心就是我没受过那样的娇宠。”
曼娘轻声叹息:“弦歌,虽昨日才见,但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可是孩子毕竟是孩子,有时候,和你娘撒一撒娇,或者对她更好一些。”弦歌点头,丫鬟进来道:“三奶奶,太医已经诊好脉了。”
曼娘请太医进来,太医坐下才道:“这位奶奶,生产之时伤了元气,原本用固本培元之法,是能慢慢好的,可惜原先请的那位同行想是太喜用补药,方中各种补气之物用的太多,未免如锅中有油,油要沸开,此时只宜撤火,不宜加油。现在不光是加油还往灶里添柴,日子一长,难免…”
弦歌手里的茶杯落地,曼娘拍拍她的手,继续问太医:“此时可还有别的法子?”太医摸下胡须才道:“先开一剂方子,若能把原来那些补药的药性化掉,那时再
更新最快固本培元,也能慢慢好起来,只是,”太医顿一顿才道:“毕竟原本元气已伤,纵能好起来,享寿也不长了。能活个十来年,也就…”
门外传来惊呼:“太太。”曼娘忙走出去,见陈大太太的眼都直了,太医也跟出来,见状忙让她们把陈大太太扶进屋里坐下,拿出一根银针往人中上针了下,又给陈大太太号一下脉才对曼娘道:“三奶奶,陈太太不过是气急攻心,没什么大碍。”
陈大太太已扯住太医的袖子:“我老了,纵活不长也没什么大事,可我闺女才三十五,哪能走在我前面?”太医见的多了,十分有耐心地道:“陈太太,我是医者,自然是救人为先,方才我已说过,先把那些补药药性化掉,再慢慢培植元气,这也有个时候。只是饮食上要注意,那些大荤油腻,十分动不得,好在府上这等人家,各种东西都是不缺的,等会儿我再写个方子,照方上调养。”
陈大太太泪汪汪点头,太医自去写方子,曼娘扶了陈大太太往陈铭眉屋里去,金姨娘和伴月两个,正把那些药丸都拿出来,见陈大太太进来忙行礼,陈大太太止住她们:“你们忙你们的,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见伴月拿了药丸出去,陈大太太奇怪地看了下,金姨娘已给陈大太太端来茶:“太医说,奶奶这病,是从补药用的太多起,现在让把这些药丸都拿过去,他好生瞧瞧,如果有不合用的,就不能再让奶奶服用了。”
原来如此,陈大太太刚释然,就见一个丫鬟端了碗汁水过来:“姨奶奶,萝卜汁来了。”金姨娘接过萝卜汁,扶起陈铭眉准备喂她,弦歌忙上前帮忙,陈大太太的眉不由皱起:“萝卜,不是破气的?”
金姨娘小心翼翼地给陈铭眉喂进去:“太医说了,药无定规,常人只晓得补药好,却不知道补药用多伤身,萝卜虽破气,却能在此时让那些补药的药性慢慢化去,再辅以别的药,奶奶慢慢就好了。”
说着陈铭眉咳嗽起来,陈大太太关心地看去,金姨娘端来痰盂,陈铭眉往里面吐出几口痰,却是暗绿色的。吐完了,陈铭眉似乎好受一些,看向自己的娘:“娘,让您牵挂了。”陈大太太拍拍女儿的手:“傻孩子,哪能这样说?你一定要好起来,多在我身边几年。”
陈铭眉露出一丝笑,弦歌的手和她们的手握在一起:“娘,我好怕你离开,你一定要好好的。”丫鬟已把方子送进来,共有两份,一份是现在用的方子,另一份是平日饮食要注意些什么,曼娘瞧过,递给丫鬟让她们送出去外面抓药,丫鬟又道:“太医过去四奶奶那边了。”
韩氏那边,不过是例行公事,曼娘表示知道了,冬雪走进来,说有管事媳妇等着回事,陈大太太让曼娘出去忙。
曼娘走到屋外,才见雅言和世杰姐弟俩奔过来,两个孩子看来是刚刚起床不久,脸上还挂着倦意,看见曼娘他们忙停下脚步,雅言大些,有些迟疑地开口:“三舅母,娘是不是病的很重?”
曼娘摸下雅言的头:“你娘会好的,你们两个要乖乖地。”雅言点头,曼娘又看着世杰:“你也一样,去看过你娘,就好好地上学去,你书读的好,你娘才开心。”世杰也点头,奶娘上前把他们两个带进去,曼娘看着他们背影,又是微微一叹。
管事媳妇们回的事差不多都是这些,曼娘一一听完,又安排了今日的事,也就让她们下去,秋霜端过来一碗茶:“奶奶,原来大姑奶奶的那个金姨娘,是杜鹃的姑姑。”
杜鹃?曼娘的眉微微一皱:“哪个杜鹃?”冬雪拿出曼娘今日要穿的衣衫:“就是原先伺候老太爷的那个杜鹃,杜鹃的爹早逝,姑姑是大姑奶奶的陪嫁,所以才被选去老太爷身边服侍。金姨娘现在有功,杜鹃那里,是不是?”
曼娘啜着茶,淡淡地道:“这事,是祖父亲自下的命令,未必没有杀鸡儆猴之意,要换,也要等祖父怎么说。”秋霜和冬雪应是,服侍曼年换好衣衫,又重新梳过头,丫鬟就来报说太医给韩氏已经诊完脉,换了方子,曼娘看过方子,见还是往常那些药的加减,也不知道韩氏这病,到底能不能好,心病要心药医,可是这心药还要看别人肯不肯。
陈铭眉用了新药方,像那太医说的一样,吐出许多黑绿色的痰,高烧也开始退下去,再辅以清淡饮食调理着,生气渐渐多起来。陈铭眉渐渐好转,最高兴的就是陈大太太了,每日都往女儿那边去,说些陈铭眉的儿时趣事,还把一直收着的当年旧物也拿去给陈铭眉看,有些就给了弦歌雅言两姐妹,说给她们做嫁妆。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铭眉已经换了三次方子,每换一次都更好一些,陈大太太的心,开始牵挂起别的事来,弦歌的婚事,虽说孝期不好定亲,但冷眼看着等满了孝再定亲也好。
这件事自然是要交到曼娘手里,只是弦歌守孝不好出门应酬,怎样才能让人晓得弦歌的好处,让陈大太太开始发愁。这种事,做长辈的总是要着急的,曼娘也没有劝慰,只是出门应酬时候更加留心。
京城降下第一场雪,这场雪一下,就要过年了,曼娘也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还有送往各家的节礼。这日正在让管事们打点这些,睐姐儿跑进来:“娘,小舅舅来了。”曼娘把女儿的额头点一下:“你小舅舅怎么来了?定是你想他。”
春雨进来笑着说:“小舅爷是来了,已经往里面来了。”徐明楠常来陈家,睐姐儿他们又喜欢,下人们常见,往往都是禀报一声就往里面请,此时已经走到曼娘门口,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姐姐,怎么我来你不欢喜?”
睐姐儿早奔过去:“小舅舅,你上回说,给我买的风车呢?”徐明楠故意往怀里摸下:“哎呀,忘了,下回吧。”睐姐儿摇头:“小舅舅你骗我。”徐明楠摊开手:“真的没骗你。”曼娘叫住女儿:“你啊,别调皮了,让你小舅舅坐下吧。”
徐明楠坐下,睐姐儿给舅舅倒茶,徐明楠接过一口喝干:“再给我倒一杯,不,最好把壶给我拿来。”曼娘奇怪地看着弟弟:“怎么了?谁不给你茶喝了?”徐明楠用手作扇扇了几扇:“我是跑到姐姐你这避难来的,你没看我这么狼狈?”
徐明楠年轻生的好,家世也好,平日打扮的自然是风度翩翩,曼娘听到这么一说,往弟弟身上瞧去,见他衣衫上有些褶皱,并不似平日一般,啧啧两声:“你这是惹了谁了?”徐明楠又喝干一杯茶:“还有谁,我们爹。姐姐,你可要告诉门房,等会儿爹来了,不能请他进来。”
曼娘啐他一口:“少胡说八道,爹来了我这边,我不让他进来,这不是不孝?”旁边的管事媳妇们都笑了,曼娘正色道:“事情办完都下去吧。”等人都下去了,曼娘才看向弟弟:“说,怎么惹到我们爹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中医的理论我只晓得很浅的一点,所以,如果说错了,你们别打我,顶锅盖。
、172
徐启性情温柔,对几个孩子也都是骂的少疼的多,待徐明楠这个幼年失母的儿子,更是连骂都舍不得骂,徐明楠用手抓抓头:“姐姐啊,你可要和爹爹说,让他告诉娘,别成日寻些闺秀来我们家了好不好?”曼娘掩口一笑:“这也是常事,我弟弟生的这么好,媒人不踏破门槛才怪。”
徐明楠还是愁眉苦脸,见姐姐笑话自己,伸手去拉姐姐的胳膊:“姐姐,媒人也就算了,你没见那些闺秀的眼,啊,不说她们了,总是大家闺秀,都有几分体面。不会胡搅蛮缠。可还有别人,我今儿才一进大门,就有那么七八个围上来给我问安,这个说,他家少爷备了桌酒,要我明日去,那个讲,他家老爷寻了幅古画,让我去赏鉴。好容易摆脱了,去见爹爹,才晓得都是爹爹说,我还没成亲,心里着急,于是就有人想出这法子。我才抱怨了两句,爹爹就吹胡子瞪眼,说不是他做老人的操心,谁操心?还说我再不娶媳妇,他就要让我回乡去跪祠堂。我没法子,只好跑姐姐你这来,还是姐姐你这里清静。”
睐姐儿已经笑嘻嘻地说:“那小舅舅,你想寻个什么样的小舅母给我?”徐明楠伸手敲外甥女脑门一下:“你也来取笑我,舅舅白疼你了?”睐姐儿双手放在膝上,一本正经地说:“外祖父不是常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舅舅,你不小了。”
徐明楠对外甥女皱下鼻子:“什么不小,过了年我也才十七好不好?你爹娶你娘的时候,都二十了。”曼娘把女儿拉过来:“有你这样的吗?和舅舅斗嘴斗舌?”睐姐儿对曼娘吐下舌头,接着又笑了,曼娘把睐姐儿的手拉上来,往她手心敲了几下:“都是被你舅舅他们宠坏了,比在龙岩时候还调皮。”
徐明楠已把一壶茶都喝光,叫人进来重新沏茶,笑嘻嘻地说:“睐姐儿又不是那样飞扬跋扈的人,在家里,调皮点也不算什么,女孩子,本来就该是这样。”曼娘用手拍拍额头:“本来就该这样,阿弟啊阿弟,等你以后娶了媳妇生了女儿,我怕到时就算放火烧屋,你还要在旁帮忙抱柴。”
徐明楠呵呵一笑:“怎么会,那样叫跋扈,和调皮不是一回事好不好,我小时候调皮,可也不跋扈。”曼娘摇头,睐姐儿已经笑嘻嘻地说:“小舅舅说的好,小舅舅你要在这里吃饭吧?我去让厨房再加两个小舅舅爱吃的菜。”
说完就往外走,徐明楠指着睐姐儿:“瞧,我外甥女这样对我,怎么能不疼?”曼娘把他手打下去:“少来,你有空还是想想,给自己找个媳妇。说说,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是相貌家世还是人品?”
徐明楠皱眉微微细思就道:“嗯,相貌呢,也不用太好,家世呢,过得去就好,最主要是人品,要像姐姐这样。”曼娘笑出声:“我有什么好的?还要像我这样。”徐明楠摇下手指:“姐姐的人品,是难找的,你想,我怎能找到?”
曼娘啐他一口:“不在我面前装老成了?”徐明楠用手托住腮:“在姐姐面前怎么能装老成?”曼娘摇头又是一笑,冬雪已经走进来:“三爷回来了。”徐明楠站起,陈铭远边走边把身上的斗篷解开,曼娘接过他的斗篷看见上面有水:“下雪了?”
陈铭远一眼小舅子,这才对曼娘说:“下了两点小雪珠,岳父来了,我换掉这身就出去陪他。”本悠闲坐着的徐明楠登时就站起来:“姐姐啊,突然想起,今日指挥使家给孙子摆满月酒,我还要过去送礼,就不在这边吃饭了。”
曼娘把他按了坐下:“你给我安分守己点,老人家操心也是常事。姐姐问你,可相中了谁家的姑娘?”徐明楠一张脸登时愁眉苦脸起来:“姐姐,真的没有,你怎么比爹娘都烦?”曼娘微微把脸板下:“刚才你还说我这清静呢,等你姐夫换好衣衫,你跟你姐夫出去见爹。”
陈铭远已经把出门的衣衫换掉,见徐明楠这一脸愁苦笑着说:“放心吧,岳父不是来寻你的,是把外甥送到这边来附馆的。我进门时候正巧遇到,就先把他们请去书房,让先生考考陆哥儿去了。”徐启原本想亲自给孙子开蒙,可这段时日皇帝病重,平日悠闲的翰林院此时就准备着皇帝有个万一,到时这些笔墨要从翰林院走,徐启也不得清闲,要帮着掌院学士寻前例。
陈家这位先生的学问徐启是考校过的,既然不能亲自给孙子开蒙,送到这边附馆也平常。徐明楠不由咦了一声:“陆哥儿过来了,家里岂不更安静?”徐明晋夫妇过完中秋就前往江西上任,陆哥儿留在身边代父尽孝,现在陆哥儿再上学去,曼娘抬头看弟弟一眼:“所以,你要娶个媳妇回去,这家里就不安静了。”
徐明楠做一个苦相,拉了陈铭远就走,睐姐儿正好从厨房出来,听说外祖父来了,欢欢喜喜地跟着爹爹和舅舅出去看外祖父。曼娘这才重新把管家娘子们叫进来,管家娘子们进来后笑嘻嘻地说:“小舅爷这样的人才,真是遍京城都寻不出个比他更好的,奶奶您也别担心,这缘分是说不清楚的,说不定小舅爷今儿刚出门,就在路上遇到可心的。”
同伴们啐她一口:“有你这样的吗?这路上闲逛的是什么人,能进亲家家当奶奶吗?要该说,等小舅爷出门见客,在别家惊鸿一瞥,遇到了。”管家娘子们都笑起来,曼娘摇头:“这亲事,说起来是随便挑,真挑起来,还是难。”
管家娘子们连声应是,继续把那些节礼各样点好、包好,让人送出去。完了这事,曼娘这才去外面见父亲,徐启见了女儿,说的也就是这事,让曼娘多留心,徐明楠眉头都皱了,可又不敢像起身就走。
徐启说完见儿子皱眉,也没继续往下说,问起孩子们的功课来。谨哥儿早不怕外祖父打手板了,有问有答,慎哥儿也不甘示弱,说虽然不如哥哥,但先生还说自己很不错。孩子们叽叽喳喳,徐启老脸也笑开花,在陈家吃了晚饭,也就准备回家。
徐明楠愁眉苦脸地跟着爹爹一起出门,徐启抱着慎哥儿和他说长道短,转头看见儿子这样,脸板一下:“你少做出这副样子,当了孩子们我不好说,你自己在外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再不给你娶个媳妇回来栓住你的脚,你还不晓得要闯什么样的祸。”
这话就跟石破天惊一样,曼娘奇怪地看向弟弟:“你在外面做什么事了?”徐明楠也一脸疑惑:“爹爹,我做了什么?”徐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柳树胡同。”徐明楠听了这四个字反而释然了:“爹爹,我真没做什么,你别不信我。”
徐启登时气的胡子都快竖起来,陈铭远把慎哥儿接过来,让丫鬟婆子们把孩子们都送回去,这才对徐启道:“岳父,小舅是我和曼娘从小瞧着长大的,哪会胡作非为。只怕是一些不实之言。”
曼娘也看着弟弟:“阿楠,你要真在外面钟情了谁,担忧着这家子穷些,怕爹娘不答应,你尽可以告诉我,我去瞧过人,若真是好,姑娘家又清白,就助些银两,劝说爹娘,明媒正娶过来也是。就怕你为着家世什么的,在外私自来往,这可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做的事。”
徐明楠在那急得跺脚:“爹爹,姐姐,姐夫,你们信我,我真的没什么。”徐启哼了一声:“真没什么?那昨儿中午我怎见你在柳树胡同那给人送银子,我还让管家去打听过,说住那里的是个十八|九如花似玉的女子,带了一个丫鬟住在那有两三个月,还说只见你去过。阿楠,你从小没了娘,我心疼你都来不及,从舍不得打你,既问过管家,晓得你花销没变,怕的就是你被人骗,进了人圈套也不知。”
养外室也好,去花街柳巷也罢,都要银子,徐明楠一月领的银子有数,既然没多少变化,那就是外面人花的不多。常有妓子装了良家,先是海誓山盟恩爱不已,连银子都不肯要,等情浓之时,再或由人来捉奸,或做别的事,徐家家世显赫,徐启担心儿子不老成,入了这样圈套也平常。
曼娘和陈铭远眉头皱的更紧,徐明楠在那急的暴跳,可又不能说出实情,只是一个劲地说:“真的没有,爹爹,柳树胡同那,我不过帮人送银子。”徐启现在哪会信儿子,又哼一声:“我都说到这话了,你还这样说,那好,你帮谁送银子,你说出名字来,我去问他,若是实的,那就是你为了兄弟义气,这也常见。”
面前三双眼睛都是一样疑问,徐明楠都快哭了:“我不能说。”陈铭远沉吟一下才道:“我听说,有人畏惧家里悍妇,有了人也不敢往家里放,只能在外面安置,可又怕被家里大妇寻根问底,只敢偷偷摸摸去,阿楠,你是不是被人这样拜托去照顾?这种事,说起来也是做不得的。”
徐明楠还是摇头:“真的不是,爹爹、姐姐、姐夫,你们别问了,总而言之我没有做,也没有心上人。”徐启的眉皱的很紧:“好,你既然不肯说,那我就让管家这会儿就去柳树胡同,把人叫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说着徐启就要往外走,徐明楠吓得急忙拉住徐启的衣衫:“爹爹,别去,真的不关我的事。”曼娘此时竟不知道该信谁,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徐启说的对,唤进冬雪,正要吩咐徐明楠就给徐启跪下:“爹爹,你要信我。”作者有话要说:小难哥儿是少年心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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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启养儿子养这么大,还从没遇到这种事情,气的七窍生烟,也顾不得这时还是在亲家家里,一脚就踢向儿子:“叫我怎么信你,问什么你都不肯说,让人去把她叫来问问也不肯。我,我,我,”连说三个我字,徐启就觉得气上不来,曼娘忙把他扶了坐下,给他捶着背,婉转道:“爹爹,阿弟瞧着也不是那种闯祸的人,您也先别这样生气。等我慢慢问他。”
徐启喘过气来指着徐明楠对曼娘道:“他不闯祸?就怕什么都不知道,闯个大祸出来。”曼娘急忙又劝,陈铭远给岳父端来茶,徐启接了喝了几口,曼娘让冬雪出去这才对徐明楠道:“阿弟,我们是一家子,有什么话就说,就算你是为了兄弟义气不肯说,那也要做的机密些,现在爹爹都晓得了,也来问你,你还死咬着,难道你说出来,我和爹爹是能去告发还是能去把人给杀了?怎么也要想个法子遮掩下来才是。”
徐明楠没想到自己爹会气成这样,顺势就坐在地上,看着曼娘:“可我答应了…”曼娘轻轻地拍他肩一下:“你和同僚间兄弟义气要紧,难道和爹爹之间父子就不要紧。告诉姐姐,那姑娘到底是为什么,你是受了谁的托付?还有,是暂时呢还是以后你都要管了?这些你都要明白说了,不然你现在为了兄弟义气答应了,不肯说,甚至还觉得自己做的是件大好事。可你也要知道,有些好事,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坏事。”
徐明楠觉得姐姐说的也有道理,可当时是答应别人不能说的,说了,以后要怎么出去见人?冬雪已经在门口道:“奶奶,太太遣人来问,说是不是亲家老爷和小舅爷生气呢,还说,要不要老爷出来劝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