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了一会儿,也就到晚饭时候,陈铭远热得出了一声汗,打了井水来擦身换衣裳,见曼娘脸色有些不悦急忙道:“哎,一个月也就这么两三次,孩子们爱玩,就陪陪他们,难道要像庙里的菩萨一样端着才成?”
曼娘把替换的衣衫丢进:“你和孩子们玩的开心了,这些衣衫,就换下这么一堆,浆洗费时候不算,再这样下,又该做新衣衫了。你当我就有这么姓做?”
作者有话要说:好喜欢写疼孩子们的戏怎么破?
、104公差
原先在厩时候,有针线上人,曼娘要做,也不过就是做几件里衣鞋袜,别的自有针线上的人做,日日穿新衣都使得。可现在来了这里,孩子们和陈铭远的衣服鞋袜,不管内外大小,都要曼娘亲自来做。
陈铭远已经把衣服换好,拎着桶走出来,把脏水倒了把脏衣服收到桶里放在门边,这才坐下笑嘻嘻地看着妻子:“这没什么,我见宋兄也常穿带补丁的衣衫出来,只要官服没有补丁,别的衣衫,干净整齐就好,打几个补丁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曼娘不由伸手摸丈夫额头一下:“来这几个月,你倒学的节俭了。”陈铭远屈起手指:“不节俭,日子没法过啊。你看,我一年俸禄不过四十两银、三挑柴、一百斤米。不节俭些连你们都养不起了。难道我还要花你的银子?”
曼娘嫁了陈铭远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听到他算账,不由抿唇笑了:“那好,你以后可要多赚些银子,前儿我还听说你给人家写了祭文,谢了你三十两银子。我还在那奇怪,你怎的会做这些事了,原来是怕养不起孩子们。”说着曼娘就笑了,陈铭远故意摇头叹气:“是啊,不这样,怎么养得活你们?”
赵妈妈正带了婆子来见陈铭远,那婆子恰好听到陈铭远后面那句,不由皱起眉。赵妈妈和这婆子也是十分相熟的,忙道:“这不过是爷和奶奶开玩笑的话,你在这家也在老了,难道还不明白?”婆子忙道:“我自然晓得,只是三爷从小富贵丛中长大,哪会为了这么几十两银子就…”
后面的话婆子停了口,曼娘已在屋里问:“谁在外面说话?”赵妈妈忙应了走进屋里:“刘嫂子听说三爷回来了,特地过来给三爷问安。”刘婆子已经走进屋,规规矩矩给陈铭远行礼问安。
陈铭远唤她起来,站起来问了几句家里父母情形,又慰问刘婆子几句才道:“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又添了孩子,和同僚们相处也很愉悦,你回可要多说这些。”刘婆子的眼圈不由一红,但还是恭敬地道:“是,小的知道。”
陈铭远对赵妈妈道:“还请妈妈带刘妈妈下好生替我们招呼了,刘妈妈也多在这待几日,等歇息好了再走。”刘婆子又恭敬谢过,这才和赵妈妈下。出门时候,恰好遇到冬雪端了饭菜过来,见刘婆子和赵妈妈出来忙喊了一声。
刘婆子顺势扫了眼饭菜,青菜豆腐鸡蛋,只有一道红烧鱼看起来还可入眼,闻起来虽还香,可毕竟不够精致,点心也没有。刘婆子的眉又不禁皱起,赵妈妈忙对冬雪道:“还不赶紧把饭菜送上,方才就听姐儿说她饿了。”冬雪端了饭菜过,赵妈妈才拉了刘婆子:“你啊,别在这犹豫了,也别太太跟前为三爷三奶奶叫屈,别白白让太太伤心。三爷不说了,我们这位三奶奶才值得人佩服,能享福能吃苦的人不少,可像这位奶奶一样,既能享福也能吃苦,还劝解着三爷的,就不多了。”
刘婆子是聪明人,自然晓得赵妈妈的意思,忙笑着道:“我晓得你的意思,可是三爷那样一个富贵人,吃的就跟府里的下人差不多。那青菜豆腐,三爷当日在府里想吃,也不过就是倒换下口味,哪有天天吃这个的。我啊,只是心疼。”
说着刘婆子就叹气,赵妈妈打开门让刘婆子进:“你先好好歇着,我给你温壶酒来。晓得你是心疼三爷,可是呢,三爷平日不是说苦其心志的话。再说还有三奶奶陪着,我瞧咱们这位爷啊,和三奶奶在一起,真是吃糠咽菜都是甜的。”赵妈妈是陈铭远奶娘,自然更盼着陈铭远好才是,刘婆子点头就道:“也是,你说的对,进城时候我也瞧了,这虽说是个城,可也就那样。三爷这样也是入乡随俗。”
赵妈妈见劝下刘婆子,这才端出几样水果点心:“你先吃着,我再给你烫壶酒,我们老姐妹许多日子不见,也说说话。”说着赵妈妈风一般地了,刘婆子脸上笑容慢慢消失,环顾四周,瞧这屋子,也就比府上的马棚好一些,哪是堂堂管家住的?等想到赵妈妈方才说的话,刘婆子又叹气,罢了,也只有瞒住,不然真告诉太太,太太又是一阵伤心,隔了千山万水的,伤心也是白白伤心。
厩来的人在这住了五六天,曼娘备好送回的礼物,又写好给各自的家书,刘婆子也就带着人辞别曼娘夫妻往厩。
夏了就是秋,秋过尽又是冬,日子就这样似水样过,谨哥儿已经两岁,睐姐儿更加聪明,春雨的孩子比谨哥儿小了半岁,也是会说会跑的,这虽是个女孩子赵妈妈也很欢喜。在这日子久了,已经能听懂乡里人的土话,冬雪年纪小些,有时也会和那两个丫鬟说几句本地话。
曼娘坐在窗下做针线临字帖,教导儿女时候偶然听见,会有一种恍惚感,仿佛从来就是生在这里,不是来这的异客。睐姐儿见曼娘停下针线,笑着走过来:“娘,您说好要教我写字的。你看,我昨儿临的字。”
手里这件夏衣已经快做好了,曼娘把睐姐儿抱到膝上,接过她手里的纸看起来,小孩子初学写字,未免笔划都是歪歪斜斜的,只能勉强说这是字。曼娘笑着道:“你初学写字,描红就好,哪能学娘写?”睐姐儿的头摇的拨浪鼓一样的:“不要,娘会的,女儿也要会。”
曼娘点女儿脑门一下:“我多大,你才多大?乖乖地描红,别想一口吃成个胖子。”睐姐儿还想撒娇,谨哥儿已经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口水都挂在嘴边来不及擦:“胖子、胖子。”
睐姐儿鼓起腮帮子从曼娘怀里跳下来,站在弟弟面前用手点着他的胖脸蛋:“要叫姐姐,叫姐姐。来,跟着我叫,姐姐。”谨哥儿的眼眨了眨,绕过姐姐扑到娘怀里:“娘,姐姐欺负。”
睐姐儿的腮帮子鼓的更厉害,抱住曼娘的另一个胳膊:“娘,我才没欺负他,他乱告状。”曼娘拿出帕子把谨哥儿嘴边的口水擦掉,捏一下女儿的小鼻子:“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难缠。”睐姐儿还是抱着曼娘的胳膊不肯放:“我才不难缠呢,娘,我会护住弟弟。”
曼娘强忍住笑:“然后你就欺负弟弟?”睐姐儿啊地叫了声,继续撒娇不依。陈铭远已经走进来:“睐姐儿,你又欺负你弟弟了?你瞧,你弟弟又和你娘告状。”又来一个,睐姐儿飞扑到陈铭远怀里:“爹爹,我才没有。”
陈铭远脸上分明是不信,但还是把睐姐儿抱起:“你们两啊,别缠着你们娘了,爹带你们出走走,让你娘给我收拾行装。”
曼娘奇怪地问:“你要出?”陈铭远点头:“要龙溪一趟,前些天不是抓了几个盗贼,府上下了公文,说这几个盗贼只怕牵涉了府城的一桩案子,要押送上府。”这本该是典史的事,本县典史员缺,陈铭远是县丞,送也是平常事。可曼娘今日不知怎的,听了这话心就开始突突跳起来,站在那不动。
陈铭远左手牵一个,右手抱一个准备带孩子们出,见曼娘站在那不动反而奇怪:“你这是怎么了?”曼娘不肯说出自己的担心,只是摇头道:“没事,不过县城里就那么几个衙役,我听说这几个人极凶恶,擒拿那日,还伤了人命?”
妻子就是胆小,陈铭远把怀里的谨哥儿放下,让睐姐儿带他出玩才搭着妻子的肩:“你想什么呢?沈老爷也晓得这兴徒凶悍,况且龙溪这一路又山高林密,特地从巡司找了十个精干的兵来,又叮嘱我们早睡晚起,晚到府城几天没有关系,就怕路上出事。”
十个兵丁再加县衙的六个衙役,连陈铭远共十七人押送那四个凶徒,算是万无一失。但曼娘还是不大放心,陈铭远见妻子还是不动搂住她的肩道:“你放心,我定不会让自己出事的,要遇到形势不好,我就先逃好了。不过这样会丢官,到时没有了进项,只有娘子你养我了。”
这是公务,曼娘知道阻止不了,转身收拾东西:“我省得,你带孩子们玩吧。”陈铭远还是不肯走:“沈老爷才更怕出事呢,眼看就要考评了,他若能得个优,也能动一动,若不能,别说动一动,就此致仕都有可能。”
三年一度的大查又要开始,似沈知县这样没多少根基的官员,也只有盼着查考时得优,然后借此升一升。沈知县在揭阳查考时已经得了优,这回再得优,就有望升迁而不是依旧在知县任上。这时候当然是怕极了出事,不然也不会巡司选十个兵丁押送了。
这么多人,府城的路也只有几日,曼娘点头:“我知道轻重,只是想着你辛苦。”陈铭远又是一笑:“你没觉得我比初来时健壮多了?”曼娘瞅丈夫一眼,也就收拾东西。
陈铭远次日押送人府城,转眼已了四五日。虽才四月天,可这地气热,曼娘心里又记挂着陈铭远,夜里又热,越发不好睡。这夜好容易朦胧闭眼,就听到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曼娘翻了个声,把睐姐儿的被子盖好,见床前多出个人影。
曼娘原还当自己是睡着了迷糊,可再一细想不对,坐起身来,一柄雪亮的刀已横了过来:“不许出声。”此时最要紧的是孩子,曼娘到嘴边的惊呼生生咽下,伸手摸一摸,还好,孩子们都还睡的沉。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不是虐不是虐不是虐,重复一千遍,顶锅盖下。
、105被劫
来人已经掀起帐子,丢了件外衫过来示意曼娘下床,曼娘披好衣服这才走下床。今夜有雨,没有月亮,光很昏暗,曼娘这才发现,屋子里不止那个手持大刀的大汉,还有另外一个人站在窗口,似乎是在警戒。
到底出了什么事?曼娘脑中飞快地想,劫财,看他们没有翻箱倒柜,貌似不会。劫色,自己也没什么色好劫。但不管怎样,先保住孩子才是要紧的。曼娘的手心全是汗,感觉腿都软了,只能勉强支撑住自己,深吸一口气开口:“几位好汉,若要钱财,柜子里还有几十两银子,也有不少衣衫首饰,全数拿走就是,只要莫伤人命。”
站窗口的那个人冷哼一声,这声哼曼娘觉得心沉到底,这样说来这群人不是为钱财来的。难道说是冲自己来的?丈夫,曼娘猛地想到陈铭远押送上府的那几个大盗,难道说是他们的团伙,要绑了自己换?这样的话,现在性命暂时是无忧了,可是孩子们不能被他们带走。曼娘咽了下吐沫,孩子们千万不能这时候醒来。
拿刀那个已经开口:“想不到这小娘们胆子还这么大。大哥,那两个小崽子带不带走?”被称为大哥的那个明显思索了下才道:“我们只为救人,小那个就不用带了,把大些那个带走。”
曼娘顿时脱口喊道:“好汉,我女儿还小…”话没说完就被拿刀那个敲了下:“这么多话,啰嗦什么。还不抱走你女儿。”曼娘这时眼里泪都出来了,但也晓得此时不能喊叫,喊叫的话不但不能脱身,就这家里老的老小小的小,还有一群女人的情况下,来了也不过是枉送命,只得依言上前抱起睐姐儿,还要小心不要把她弄醒,不然哭叫起来,那时连性命都难保住。
刚把女儿抱到怀里,曼娘的嘴就被堵上布团,还被那个大哥拿布条把手也绑起来。这才被推着走出屋子,但脖子上的刀一直没离开。屋外院子里还有两个人手拿钢刀在警戒,见他们出来这才收起刀,那个大哥在前,押着曼娘母子的人在中间,另外两个人断后,悄无声息地走到大门前,曼娘低垂着头紧紧抱着女儿,一直在想该怎么脱身,可是想了好几个法子都被否决。这会儿城门还没开,这群盗贼只怕在这城里也有落脚点,就不晓得他们是等天亮怎么把自己带出。
大门被打开,见曼娘脚步迟缓,那个大哥转身,声音有些冰冷:“别以为我不敢杀你,留你女儿一个,也足以救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曼娘感觉到怀里的女儿快要醒来,忙安抚地拍拍她的身子,跟着这些人走出。见曼娘这样,那个大哥这才收回眼。
一行人贴着墙根快速地进到一户人家,曼娘路上本打算记路,但一抬头就被人把脑袋按下,只有跟着这些人走。一进院子就闻到一股香粉味,难道这是花街柳巷?曼娘的眉不由皱起,被人推搡进了屋子,那股香粉味道越发浓烈,下巴却已被人轻佻地抬起,嘴里的布也被拿掉,接着是女子的笑声:“啧啧,我还以为,能嫁那么俊朗男子的,是何等样的美人,谁知长的竟这样。真是糟蹋了那男人的美色。”
许是回到老巢这群人也放松下来,曼娘脖子上的刀已经收起,拿刀那个还笑着道:“就是,那样的男子,就该做红姐你的裙下臣。”那只轻佻的手没放开,曼娘的下巴虽被抬起,但眼里不觉闪出厌恶神色。
红姐涂满蔻丹的手指往曼娘的脸上滑过:“虽说长相平平,可也细皮嫩肉的,真不愧是出身好人家的。我听说你的继母是宗室郡主,想来是何等样的骄傲,可惜啊可惜。”拿刀那个又笑嘻嘻地开口:“再怎么骄傲,现在也只配给红姐你提鞋。”红姐?龙岩这地方不大,青楼也只有那么两三家,里面出色的粉头也只有那么几个。曼娘顿时想到一年前来的一个叫嫣红的,听说容貌出色,这个红姐应该是她。看着面前这娇滴滴的样子,怎么也没想到她竟和大盗有勾结。
吵闹声把睐姐儿吵醒,她睁开眼,先看见自己的娘,不由撒娇地叫了声娘,眼睛刚要闭上,就看见这陌生屋子里这些陌生人,顿时吓的眼睛张的大大的。曼娘的手虽被布条捆住,但绑的松,拍拍女儿背:“乖睐姐儿,乖乖睡觉。这是梦。”
睐姐儿听着娘的声音,迷迷糊糊中觉得这一定是梦,在娘怀里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就又沉沉睡。红姐的手不由从曼娘脸上来到睐姐儿脸上:“啧啧,才四岁多的孩子,就生的这般好看,等长大了,一定是艳冠群芳的美人。不如,就把这丫头交给我,到时我调理出来,一定是花魁。”
曼娘到了此时反而镇定下来,若不能活命,那也不能受辱。徐家女儿落到烟花巷中,还不如登时死了算了。看着红姐,曼娘只有努力才能让自己声音平静下来不出现颤抖:“我掐死一个孩子的力气还是有的。这里这么多的刀枪,想死也是容易的。”红姐没料到曼娘竟然敢这么说,脸上笑容顿时凝固起来。
曼娘把怀中的睐姐儿抱紧一些,那个大哥还要拿自己和女儿换那几个大盗的命,定不会任那红姐胡来的。果然一直没开口的大哥说话了:“嫣红,你也别胡闹,这是大事,不是你平时看不顺眼的人。”
红姐娇滴滴地对大哥说:“我知道,不过是见这里太闷了,说几句笑话,车都给你们准备好了,现在离城门开只有一个时辰,到时就说我要出城上香。”大哥满意地点头,捏一下红姐的脸:“安排点东西过来给我们吃,等出了城还要赶路呢。”要赶在陈铭远到达府城前追上他们,不然就白搭了。
后面的话曼娘不愿意听,只是抱着睐姐儿坐在椅子上等,天边渐渐亮起来,红姐打个哈欠站起身,用手拢一下发上的钗环,声音还是那么娇滴滴地:“为了你们,我啊,又要少做几日生意。”那大哥安抚地搂住红姐的肩:“知道你辛苦,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那大哥就搂着红姐走进里面,等再出来时,已经换了平常人打扮,那红姐也一身外出的打扮。睐姐儿这时已经醒过来,惊恐地看着。红姐脚步轻移来到曼娘面前,脸上笑的甜蜜,声音却很狠毒:“等会儿你家小崽子出城时候要哭出来,别怪老娘无情。”
曼娘捂住女儿的耳朵,不让她听到那些污言秽语,见威胁对曼娘没用,红姐眼里闪出不悦,拿出布团往睐姐儿嘴里塞。她动作有些粗鲁,睐姐儿眼里顿时有了泪,曼娘看的心如刀绞,却只能紧紧抱住女儿。
睐姐儿乖巧,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还记得夜里醒来时候娘说的,要自己乖乖的,那几滴泪很快消失。曼娘看的更加心疼,红姐在前,几个大汉推着曼娘母女在后,后门处已经停了辆车,曼娘母女被推上车,红姐也搭了车夫的手上车,那个大哥也跟了上来。
车轻快地跑起来,曼娘心里默默计算,该路过自己家了,这会儿赵妈妈该起来,春雨也该端了洗脸水看自己醒没有。谨儿这时候会不会醒了,没见到娘,他会怎么想?
城门已经在望,车停下,红姐伸头出,声音还是一贯娇滴滴的:“我要出进香,这会儿城门该开了吧。”那两个守门的小卒口水都快下来了,急忙点头:“开了开了,往这边。”就是这个时候了,曼娘想把嘴上的布团吐掉,那个大哥已经伸手过来锁住曼娘的喉咙,曼娘只有继续低头。
马车正要通过城门,就听到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守门的小头目刚准备上前拦,见了马上人的装束忙让开。骑在马上的人压根就没看小头目一眼,而是飞速往城里。小头目不由念叨一声:“发生什么事了,竟连镇海军的人都来了。”
红姐有些嗔怪地说:“我还赶着上香呢。”小头目忙对红姐笑笑,请红姐的马车通过城门。出城后那大哥放松下来,再往前赶十里,就有备好的快马,这个速度,日夜不停赶路,明早就能追到陈铭远那行人,到时就能把人救下来。
大哥在心中盘算,红姐也放松下来,等到了那里,把人放下,自己也就可以转一圈再进城,那时就什么事都没有。见大哥的眉还皱着,不由伸手摸一下他眉间:“怎么舍不得我?我和你说,这会儿都出城了,他们发现报官也追不上了。”
大哥握一下红姐的手正要说话,车夫已经低声说:“大哥,后面有人追上来了,瞧着,像是方才那队镇海军。”大哥的脸色立即变了,红姐掀起帘子:“继续赶车,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娘还怕男人不成?”
说话功夫,马已经追了上来,领头的一勒马头就停在马车面前:“你们这是要哪里?”红姐掀起帘子,脸上笑容依旧十分娇媚:“军爷,瞧您说的,难道妇人家上香,军爷也要问个清楚?还是军爷怕我带的人不够,想送我上香。瞧军爷生的这般军俊秀,还不晓得内不内秀呢。”
说话时候,红姐那秋波一遍又一遍地往那领头的面上送,就不信天下能有几个男人挡住自己的秋波。领头的眉微微一皱:“下来。”红姐咯笑了:“军爷,您有这么急躁吗?这青天白日的,要来也该在车上是不是?”
那领头的却没有半分被诱惑的感觉,并没下马而是用刀直接掀起帘子,红姐不由用身子一挡:“军爷,我们做这样生意的,难道…”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来者是谁,猜中者。。。无奖。顶锅盖下。
、106脱困
就在说话时候,那大哥已经把曼娘整个扯过来,用身子挡了个严实。曼娘的心越来越发紧,想挣扎但又怕伤到睐姐儿,突然眼睛一亮,脚上穿的是绣花鞋,拼尽了全身力气把脚伸出。
那大哥察觉到了曼娘的动作,手已经锁住曼娘的喉咙,声音细若蚊蝇:“不想现在死的话,就别使什么小动作。”曼娘的泪忍不住盈满泪,开始在想要不要趁这时候自尽,免得到时再受辱?
红姐还娇滴滴地对那领头的说话,那领头的已经一伸手就把她从车上扯下来,嫣红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不由哎呀一声叫出来。那大哥虽背对着,但也十分紧张,在脑中思索怎么脱身,领头的已经冷冷地道:“出来,我要看这车。”
赶车的扶了把嫣红,嫣红顾不得许多就扯那领头的袖子:“军爷,可是奴哪句话惹您了,奴赔罪就是,您要喜欢在这野地里,奴也陪您不是。”说着嫣红把领子往两边微微一扯,面前顿时颤巍巍一片白。
领头的更加觉得疑心,把嫣红一推下马进了车厢,那大哥登时就转身过来,把曼娘放到前面,话里带着讨好:“军爷您瞧,我这不过是遇到个娘们,想趁着这时候…”不等话说完,领头的面色大变,做了个手势,剩下的人立即就把这车团团围住。
不好,这大哥混了这么多年,自然晓得厉害,脸色顿时变了,手一挥,一把刀就被卡在曼娘脖子上:“让开,否则你就等着收尸吧。”睐姐儿紧紧偎依在娘身边,就算有泪,经历了那么多,眼泪早就被吓回了。
领头的下巴抽了下,但也没让人让开,嫣红和赶车的还有车后跟随的另一个人围到大哥身边,个个刀已出鞘,连嫣红手里也拿了一把小匕首,把睐姐儿从曼娘怀里扯出来,扯掉睐姐儿嘴里的布团:“你叫啊,你哭啊。”
说话时候那匕首还往睐姐儿的脸上慢慢滑,同时不忘看向曼娘:“令千金这样的花容月貌,划花了,多可惜?”曼娘强迫自己不要哭,要想出法子,不然错过这个机会就是万劫不复,那大哥伸手把曼娘嘴里的布团扯掉:“说,让这些人让开。”
机会来了,曼娘趁机一口咬在那大哥手上,这大哥没料到一直都很温顺的曼娘会来这么一手,竟被曼娘死死咬住,握刀的手微微一松。曼娘感到刀离开了脖子,身子往下一蹲,那大哥已回神过来,挥刀一削,却没斩到曼娘的脖子,而且把曼娘的发髻削掉,青丝纷纷而落。
曼娘已经对着嫣红直直撞了过,发生太快,嫣红只来得及用匕首往睐姐儿脸上划,被曼娘这一撞就失了准头,只有匕首尖儿往睐姐儿额上轻轻划了一下,血冒了出来。睐姐儿虽感到疼可也晓得这时不能哭,曼娘已经急促地道:“睐姐儿,快跑。”
睐姐儿听了就迈开小短腿往那群镇海军的人那边跑,这时候镇海军的人已经围上前打起来,这是保命的符,嫣红见状就要伸手把睐姐儿扯回来,却被曼娘紧紧抱住,嫣红气的眼都红了,一脚往曼娘身上踹,曼娘只要女儿先脱身,哪管嫣红踹不踹?
嫣红恨得要死,今日已到末路,临死也要抓个垫背的,手里匕首一翻就要往曼娘心口插,曼娘晓得这时放手就可避开,可是女儿还没跑到安全地方,怎么也不肯松开抱住嫣红的手,只有眼睛闭上,女儿安全了就好。
匕首就要来到曼娘心口,一柄刀格过来,把嫣红的整只手都削掉,血顿时溅了曼娘满脸。嫣红尖叫起来,一支手已伸过来把曼娘拉起:“十三妹,你可好?”十三妹?曼娘在这紧要关头,竟然听到有人这样唤自己,还是家乡声口,用袖子抹掉脸上的血看向说话的人。
眉目有些熟悉,但已不再是当年的孩童,这是,曼娘几乎不可置信地问:“十一哥,是你?”那几个人虽也是大盗,但怎比得过训练有素的镇海军?没几下既被杀了一个,那个大哥和另一个也被擒下。已有人过把睐姐儿抱到曼娘这边,一直没哭的睐姐儿见曼娘满头满脸都是血,顿时害怕起来,扑倒在娘怀里哭起来。
曼娘十分疲累,但还要抱着女儿安慰:“不要怕,不是娘的血,是那个坏人的。”嫣红的手已经被包扎起来,正被用绳子捆起,听到曼娘这话就冷笑起来:“坏人?你们这些官家女子不是最重贞节了?你说,我要在堂上说你昨夜被掳之后,陪了我们这几位兄弟一整夜,你说到时就算你自尽,也来不及了。”
说着嫣红放声大笑起来,曼娘怒极,睐姐儿已经冲过咬住嫣红的手:“坏人,不许你说我娘。”徐十一爷的眼微微一眯就道:“把这几个人全都杀了,就说他们因拒捕死了。”嫣红不由尖叫起来:“你敢,你难道不怕国法?”
徐十一爷的眼里只有讥笑,接着一刀挥过,嫣红的眼顿时瞪大,不敢相信竟有人不顾国法敢这样做。徐十一爷已经收起刀,看着嫣红缓缓地道:“你难道不晓得,战场上死几个人,是再平常不过的了?”
已有人上前对徐十一爷道:“千户,已经处理好了。”曼娘把女儿的眼紧紧蒙住,不让她看见这几具尸体,接着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肩:“乖睐姐儿,好好睡。”徐十一爷已经交代完,对曼娘道:“上车,我送你们进城。还要和本地知县说怎么把这里的事处理干净呢。”曼娘把睐姐儿抱起,见曼娘腿有些软,徐十一爷顺手就把睐姐儿接过来送到车厢里面,让曼娘坐进,自己赶起车来。
睐姐儿一坐进车里才敢把眼睁开,曼娘把手放开,温柔地说:“好了,我们现在回家。”睐姐儿声音很小地嗯了声,紧紧偎依在娘怀里。徐十一爷一边赶着车一边笑着说:“十三妹的胆子挺大的,难怪当年大祖父曾说,这家里,最有大家之风的就是十三妹了。”
算起来,这对堂兄妹已有十二年没见了,车上的帘子没有放下,曼娘把女儿抱紧:“记得十一哥当初不是被送到北边的吗?怎么会进了镇海军,还做了千户?”骑马打战也就罢了,连车都赶的那么好,即便是以前徐家的车夫,赶的也就这样。
徐十一爷轻轻打着马,笑着说:“我在北边待了四年,恰好遇到将军前来挑选人,晓得我会水,就过来了。算来在这边也有七八年了,这个千户,不是我吹牛,也是上战场一刀一枪拼回来的。”
当年在家时候,徐十一爷就是个淘气的,爬树下河无所不做,跟着他的小厮也不知为了这被连累吃了多少顿打。曼娘看着英气勃勃的徐十一爷,若不是当初出了那件事,也不会让徐首辅大怒,送他进军中,或者,自己的娘也不会哪样早死。
曼娘心中生起的,不知是什么心,只是微微一叹。此时已经快到城门处,徐十一爷转身把车帘放下,见曼娘脸上有怅然若失之色,微微一愣才道:“当年,实在是我太淘气了,本以为,”徐十一爷沉默一下,本以为把徐宁推到井里,到时必有人来救,不过是惩罚她一下罢了,毕竟不愿意叫这么小的孩子为姑祖母。
可是怎么也没想到竟迟迟没有人来救,徐宁溺死在井里,接着是曾祖父的大怒,然后自己被送到军中,那时才晓得,不是天塌下来都有人管的。
经过这么多年,徐十一爷早不是当年那个淘气顽劣的小霸王了,看着曼娘轻声道:“听说八婶子过世了,对不起。”曼娘觉得眼睛一酸,用手擦下眼里的泪:“只是起因罢了。”说完这句,曼娘就觉得浑身酸痛,徐十一爷把帘子放下:“我们直接回你家吧,你只管好生歇息,别的事自有我料理。”
曼娘点头,马车已经进了县城,守门的见今日发生的事实在蹊跷,镇海军的人怎会突然来到这里,接着又突然出城,等见他们重新回来时候,有几个身上明显带了血,分明是在外面打斗了,而那辆马车就是早上嫣红出城的那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守门的一个个都想问个清楚,但又不敢问,只有让进城。马车赶到曼娘家后门处,得到消息的赵妈妈已经带了春雨在那等着。今早发生的事也太蹊跷,先是上的时候只听到谨哥儿哭声,打开门曼娘母女都不见,门房那里时才发现守门的赵大叔被人整个捆在那里,这下赵妈妈晓得曼娘母女是被人劫走了。
慌乱中要报官时又有当兵的闯进来,进来不问别的,只问曼娘了哪里,赵妈妈战战兢兢说完这群当兵的又走了,也不晓得是不是救人。赵妈妈哭哭啼啼让自己儿子报沈知县,谁知儿子了好半天才回来,回来说人已经被救回来,此时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赵妈妈只觉得这辈子经过的稀奇事也没有今早一早上经过的多,但也只有带着春雨在后门处等,见马车停下,急忙扑到车厢处准备扶曼娘下车,见曼娘一头一脸都是血,衣衫上也沾了不少的血,顿时哭起来:“我的奶奶啊,您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是死了算了。”
春雨还算镇定,已经伸手把睐姐儿抱下来,扯一下自己婆婆的袖子:“妈,还是先把奶奶扶下来,要有什么,再让金嬷嬷瞧瞧。”赵妈妈这才哭哭啼啼地把曼娘扶下来,曼娘脚踏上地,感觉这才踏实了,对赵妈妈淡淡一笑:“我好好的,不是我的血。”
作者有话要说:我果然亲妈,挺胸。
、107兄妹
话音刚落,曼娘才后知后觉发现这血十分腥气,再加上阳光十分刺目,头不由一阵晕眩,竟晕倒过。晕倒时候耳边是赵妈妈的惊呼声。
又坠入到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许久没梦见的娘又在看着自己,曼娘的手不由伸出想触碰到娘,娘的笑还是那样温柔:“曼娘,你过的好好的,娘很放心。”接着娘就消失了,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也开始褪,眼前大放光明,曼娘睁开眼,这是自己熟悉的地方,陈设都是熟悉的,谨哥儿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曼娘对他笑一笑,点一下他的小胖脸,把他眼角的泪擦掉:“谨哥儿最乖了,过来跟娘躺着。”谨哥儿没有动,反而站起身往外面跑:“娘醒了醒了。”曼娘脚边有东西动了下,接着是睐姐儿的声音:“阿弟,你好吵。”
接着睐姐儿一咕噜坐起来,看着曼娘,伸手出摸摸她:“娘,您真的醒了,也好了吗?”曼娘摸下女儿的头:“是啊,娘是真的醒了。”睐姐儿伸出小胳膊抱住娘的脖子:“您睡了一天一夜了。”
一天一夜,难怪外面阳光那么刺目,曼娘搂住睐姐儿:“那你睡了没?”睐姐儿点头:“我睡了,可是我醒过来,娘您还没有醒。”曼娘搂紧女儿一些:“我们睐姐儿害不害怕?”睐姐儿点头又摇头:“舅舅说那些是坏人,还说我做的很好,很勇敢。”
舅舅?的确是舅舅,曼娘摸摸女儿的头,谨哥儿已经牵着金嬷嬷的手走进来,金嬷嬷先仔细看了看曼娘的脸色这才松了口气,拿过曼娘的手过来诊了诊脉才道:“恭喜奶奶,又有喜了。这胎很稳,虽这样折腾,可还是好好的。我瞧啊,说不定又是个哥儿。”
生谨哥儿时候曼娘有些操劳,恢复的没有生睐姐儿时候好,虽尽力调理,可月信还是有些不准,这回又是两个月没来,曼娘还当又是月信不准,谁知竟是又有了喜。曼娘的手不由摸上自己小腹,若是知道又有了孩子,或者不会那么冒险咬那个人。可这样一来,又怎样脱身呢?
曼娘低头看着睐姐儿,睐姐儿额上那个伤口已经上过药,金嬷嬷忙道:“奶奶,这是小伤,姐儿还小,又有好伤药,没几日就长好了,不会留疤。”睐姐儿已经笑嘻嘻地说:“留疤也不怕,娘额头也不是有个小疤?”
这个小疤,女儿的手软软地摸上曼娘的额头,那是很久前的事,要不是睐姐儿说,曼娘都快忘记了这个疤的由来,不由笑着道:“这是当初你爹救我时候落下的。”是吗?睐姐儿的眼顿时睁大,孩子都崇拜英雄,这两日睐姐儿已经围着徐十一爷问长问短了,原来自己的爹也是英雄。
赵妈妈走进来:“奶奶,舅爷说还要赶回,要和奶奶辞行。”徐十一爷过来,定不是专门来救自己的,曼娘忙掀起被子,赵妈妈拿来外衫服侍曼娘穿上,曼娘一手牵一个走出屋子。徐十一爷站在院子里,一身戎装再加上徐家人的好相貌,真是仪表堂堂,看起来竟有不输给陈铭远的俊美。
睐姐儿已经摔掉曼娘的手冲过,嘴里喊着舅舅。徐十一爷轻轻一抱就把睐姐儿抱起来举的高高的,接着轻轻一抛,这游戏睐姐儿小时陈铭远也经常和睐姐儿玩,但抛的没那么高。曼娘在旁看的心都不由跳出来,睐姐儿就已落到徐十一爷手上,曼娘这才放心下来。
谨哥儿眼睛一亮,扭着小肥腿就跑上抱住徐十一爷的腿,眼巴巴抬头:“舅舅。”徐十一爷把睐姐儿放下,抱起谨哥儿也如法炮制一番。刚接住谨哥儿,睐姐儿就又抱住舅舅的腿:“还要玩。”
曼娘走上前把这两个孩子拉过来:“带你弟弟下跟你春雨姑姑家的妞妞玩,这么调皮。”睐姐儿虽舍不得,可也晓得娘要和舅舅说话,只得牵了谨哥儿就走。徐十一爷望着睐姐儿他们姐弟,点头说:“睐姐儿胆子很大,要是个男孩,等长大了从军了不得。”
曼娘摇头:“被她爹给宠坏了,再说女儿家,总是要贞静为要。”这些事,徐十一爷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接话,只对曼娘道:“我还有军务在身,就不多留了。这几年,我们只怕会守在泉州,到时若有什么事,给我带信就好。”
泉州靠海,又是出名的大码头,听说常有倭寇侵袭,镇海军就是为此而建。曼娘想到那日徐十一爷说的那句,在战场上,杀几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由轻声道:“十一哥在军中,还请多加保重,况且七伯母一直惦记着你。我记得前些年,家父带来的家书里面,还说七伯母想为十一哥寻门亲事呢。”徐十一爷勾唇一笑就道:“我总还有那么些年才回,下回你要收到八叔的信,就说让祖母劝劝我娘,别为我寻什么亲事,那刀枪无眼,谁知道什么时候就…”
猛地徐十一爷觉得,不该对后院女子说这些,对曼娘抱拳道:“我这就走了,沈知县那边,我已经交代过了,他自会料理。这件事晓得的人不多,你不必担心。”是为了嫣红死前说的那句话吧?曼娘淡淡一笑:“我不担心,你妹夫,他会相信我。”
这样的情意徐十一爷没法理解,只点一点头转身就打算走,猛地想到什么又转身从腰里往外掏东西,掏出几样东西:“这个,就当我这个舅舅给外甥们的见面礼吧。”这些都是什么,曼娘看着被塞到手上的东西,眉已经不自觉皱起来,但还是道谢后喊睐姐儿姐弟过来。
这宅子不大,前院喊一声后院就听见了,睐姐儿已经飞快地从后院跑过来,手里还不忘拎着小胖弟弟。曼娘见女儿这副样子不由微微摇头,对睐姐儿道:“你们舅舅要走了,快给舅舅行礼。”
舅舅要走了吗?虽说遇到这个舅舅才几天,可睐姐儿觉得他和别人都不一样,内心全是满满的崇拜,此时听到这话只低头不说话。谨哥儿不晓得发生什么,已经摔开姐姐的手冲到曼娘身边要曼娘抱。曼娘轻轻唤了声睐姐儿,睐姐儿才抬头看着徐十一爷:“舅舅走了,还会再来吗?”
徐十一爷蹲下捏捏外甥女的鼻子:“会来的,睐姐儿要好好照顾娘和弟弟,乖乖听话。”睐姐儿点头,徐十一爷又对曼娘点一下头,就转身离。
睐姐儿看着舅舅离,抬头对曼娘说:“娘,我长大了可以像舅舅一样当将军吗?”曼娘被问住,但还是告诉女儿:“不可以,你是女儿家。也快五岁了,以后每日要跟金嬷嬷学一个时辰的规矩,还要学针线。”
学规矩、学针线?睐姐儿的眼顿时有雾气氤氲:“娘,可不可以不学规矩?”曼娘也很想说不可以,但睐姐儿总是女孩,将来是要别人家做人的,硬着心肠说不可以。睐姐儿顿时哭出来:“娘欺负我,趁爹爹不在家时候欺负我。”
女儿一哭曼娘就心疼,可是再心疼也没有法子,只是蹲下把女儿搂在怀里:“睐姐儿以后你就知道了,这不是娘欺负你。”说着曼娘微微一顿:“等你爹回来,他也是一样说的。睐姐儿你虽然当不成将军,可是以后你长大了,如果嫁给一个将军,要帮着他管家理事,那什么都不会怎么帮着他管家理事呢?”
睐姐儿抬起泪汪汪的眼,看着曼娘有些不相信地问:“真的?”曼娘点头:“娘什么时候骗过你?”睐姐儿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从来没骗过自己,接着就问:“那我平常学了规矩学了针线,还能不能宋伯伯家寻姐姐们玩,还能不能…”
曼娘瞧着女儿一本正经讲价钱的小脸,点头:“你学规矩学的好,每日可以过你宋伯伯家寻她们姐妹们玩。”好吧,睐姐儿的小嘴扁起:“那就学吧。”曼娘觉得蹲的难受,站起身来摇头:“你啊,外面的人,拿着银子想寻金嬷嬷学规矩都进不来,就你,就跟你要上刑场似的。”
赵妈妈已经笑着道:“姐儿还小,难免会这样,家里大姑奶奶要学规矩时候,和太太撒了两三日娇,后来也没拗过。那时大姑奶奶,比姐儿现在也就小那么一点点。”睐姐儿好奇地问:“大姑奶奶是谁啊?”
曼娘替睐姐儿整理下衣衫:“是你大姑母。”睐姐儿皱眉:“可那日冬雪姑姑说的大姑奶奶,怎么又是我大姨母。”曼娘笑了:“这不一样,至于怎么不一样,等你再大些就知道了。”再大些,也不晓得为什么大人都喜欢说再大些,睐姐儿叹了口气,曼娘摸摸女儿的头,有些事,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陈铭远在十日后才回来,一走进宅子不及换掉身上的衣衫,就把迎上来的曼娘一把搂进怀里。当着这么多的人,曼娘的脸顿时红起来,可分明能感到陈铭远的害怕,想到这次一个不好,就可能再见不到丈夫,曼娘心里柔情满溢,抬头看着丈夫的眼:“我没事,真的,连睐姐儿都没事。十一哥还夸她若是个男子就好了,长大了定能上战场杀敌。”
怎么会不怕,陈铭远仔仔细细看着妻子的脸,尽管这张脸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曼娘,我不能再让你在这里了,等过两日,就回京吧。不然,我害怕再一次的肝胆俱裂。”那种害怕,不敢再经历第二次,想到妻儿或者会被人杀死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将面临两难决定,陈铭远只觉得恐惧如潮水一样涌上来,把他淹没的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这对怎么会这么好。
、108情话
这种恐惧,今生今世,别说再尝第二次,就算想起来,陈铭远都不愿意想,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妻儿更要紧的?陈铭远的眼角有些湿润,伸手摸上妻子的脸,手指传来的触感温暖柔和,如果,传来冰冷触感时候该怎么办?
赵妈妈已经带了人退下,睐姐儿和谨哥儿都不肯走,奶娘和春雨一人一个强把他们抱走。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风缓缓吹过。曼娘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我为什么要走?阿远,我知道你害怕,可是这种意外,并不是离开这里回到厩就未必遇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