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她在想什么,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想到向凌光要钱?

她深知很多爱情都是因为钱而灰飞烟灭的。她希望他们的爱情能够纯洁无暇,然后天长地久。

疏影在内心里天人交战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凌光叫唤了她好两遍。直到凌光的手摸索到她的手时,她才回过神。

“怎么了?叫你都没反应。”凌光敏锐地发现疏影有些心神不宁。

疏影立马清醒过来,迅速往床边靠了靠,她拿起床柜上的水杯倒了一杯温水,捂在手里,然后她如常地说道:“没事,我刚才在找热水瓶罢了。”

凌光显然不太相信她给的答案,他半信半疑,挑眉反问道:“不对,你有心事。”

“是啊,我是有心事。我在想你眼睛好了之后,我这副尊容该怎么打扮打扮才不至于太难看。”疏影嘻笑了一下,故作苦恼地说道。

凌光单手撑起身子,让自己坐得直一些,然后突然饶有兴趣地说:“你让我摸摸你的脸。”

“不要。”疏影把身子往后仰,和凌光保持一段距离。

“迟早要知道你是什么样子的。再说,岳野说你挺好看的。”凌光好笑地听着疏影有些太过干脆夸张的反应。

“既然是迟早,何不保留点神秘呢?”

疏影故意卖了个关子,她把水杯放到一边,懒懒地伸出手环住凌光的腰,像是初生的婴孩般把头靠在凌光的胸前,让他身上淡淡的熏衣草香安抚自己的身心,沉淀她的烦恼。

凌光被疏影突然的主动弄得有些措手不及,白皙的脸上瞬间染上了粉色,墨染的黑眸荡着些许害羞,单纯如他,平时再怎么冷酷,此时还是无法抵抗地露出大男孩特有的一面。他笨手笨脚地轻轻抚弄她软软的长发,轻声说道:“我眼睛好的时候,我想要第一个看见你。”

疏影在他怀里微微点头,闷在怀里的声音隐去了忧愁:“让我靠一会,好吗?”

“累了?”

“嗯,高兴得累了。每天都在想你的眼睛好了以后我们可以做什么。”

“哦?”凌光低低地笑道,“可以做什么?”

“很多很多。我们可以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而不再是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那些精彩的画面。我们一起去买衣服,你不是说让我帮你挑吗?我们可以一起去海边玩,享受阳光、沙滩、海风。还有,我想带你去我最喜欢的葡萄园,那是我的乐园,我想让你看到那紫莹莹的葡萄有多诱人,比市场上的不知道要好吃多少倍……”

“想和你去很多很多地方,想看到你看见我时的表情,想每天都能快快乐乐……”疏影在心里默默地祈祷,默默地述说,那些美好而纯真的画面连成胶卷,不止息地在她的脑海放映,温热的感觉倘若溪流环环包围着她的心房,很累的时候和他说说话就能很快地充上电,恢复精神。

外面再怎么风雨交加、冰天雪地,只要来到他身边,她就觉得永远四季如春、春暖花开。

凌光再过三天就要手术了。

而疏影爸爸的手术也迫在眉睫。

NO.53 风雨欲来(下)

夜幕降临,黑暗遮盖了所有外在的疲态,隐秘中透着安详。就如同爸爸此刻的睡颜,微弱却平稳的呼吸,苍白却还温暖的皮肤,小小的空间,布满了紧绷的神经。

疏影把需要的东西放到病房的桌上,然后直直地站在病床的旁边,也不坐下,就这么一动不动地仔细看着爸爸胸口慢慢的起伏,一下一下。她紧紧地盯着,感受着薄薄的生气,生怕哪一刻胸口的起伏在转眼间停止了。

这样安静到窒息的状态持续了很久,直到疏影逐渐感受到双腿的麻木,她才凑到爸爸面前,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然后,安静地离开病房。

门外的妈妈面无表情地看着出来的疏影,她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没有了昨天的那种颠狂。昨天的在伤心与气愤之余,她的理智已被抽离于身体之外。现在,看着眼前容颜憔悴的女儿,不心疼是假的,但是,要她让步,她实在做不到。

“唉,你回去休息吧。”

妈妈沙哑的声音透着深深的倦意,她捶了捶腰,放低了声音对疏影说。原有的那份温柔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妈妈的话就像是一股强劲的电流刺得疏影全身颤抖,她不敢相信地来回扫视妈妈的平静的脸庞,哽在喉里的话断断续续:“妈……我,对不起。”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却不成调。

“好了,”妈妈深深看着疏影无措的脸,勉强地试着笑了下,“我留在这就好。”

“妈,哥跟我说了,手术很紧急。可是,钱……”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我就是卖房卖血,也会把你爸治好的。”

疏影咬咬嘴唇低头不语,她知道现在辩驳什么都是无用的,她没有办法拿出钱来减轻这个家庭的负担。疏影侧过身子,默默看着妈妈走进病房,她的指尖划过手掌心,泛起丝丝痛意,这件事怎么不是她该操心的事。岂不说是她让爸爸生气住院了,只就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是她的爸爸,她就无法遏制地难过。

难道她就真的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爸爸在病床上痛苦,她却无法帮上忙。

疏影走到医院的大门口,看着过往行色匆忙的人们一脸茫然。现在,好像什么都在她身边,又好像什么都打算离开她似的。就像那些来往的脚步声,近了,到了,又远了。她很想伸手抓住那些她生命中最珍贵的人们,紧紧地拥在怀里,不让他们离开,不让任何外界的力量把他们抢走。

“小姐,有事吗?”

低沉的男中音犹如香醇的红酒,只不过没有醉人,反倒是惊溅了疏影一身。疏影猛然回神,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还有被她的手捏得皱皱的深蓝色西装的衣袖。反应过来的疏影触电般地撒手,窘迫地恨不得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过遥疏影这个人。她怎么就失神恍惚到这个地步了呢?

再瞟一眼那条条皱褶,在那一身笔挺的衣服上显得要多突兀就有多突兀。疏影迅速埋下头细声细气地说了声“抱歉”,立马转身欲走。

“等一下。”男中音不急不徐地唤到。

糟了,身后的人想要找她麻烦?疏影踟蹰地放慢脚步,终是缓缓定在原地,疑惑地回过头。

抬头的刹那,她恍惚看到了一个成熟版的,中年版的凌光,让她险些站不稳。橙黄的路灯下,面前的人气宇不凡,眉宇间的英气被时光历练得更为灼人眼神。他身姿挺拔,虽然人到中年,却完全没有一般中年男子臃肿的身材。还有那略带岁月痕迹的脸上闪烁着成功人士特有的自信与儒雅,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轻时是怎样的风流倜傥。他冲疏影微笑,虽看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但那个瞬间又反倒有些像星曜哥……

刹那,疏影只觉得自己如坠云霄,万物皆空。她站在寒风中,傻傻地瞪大了眼睛,丢了魂一般地看着那个身份不一般的男人。

要是她没猜错,她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然后,在下一秒,当他吐出五个字后,她确信,引发现在所有事情的核心人物近在眼前。

“遥疏影,对吧?”

“那么,我就先走了。我方才和你说的,你好好考虑一下吧。不管怎样,你父亲的病是当务之急。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立刻会把医药费付清。”凌霄云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脸色难看到极致的女孩,她紧闭着嘴唇不说话,除了在他提出条件的时候反应激烈地质问过他,震惊和愤怒让她失去了平静,甚至是理智,一双怒目饱含屈辱和倔强的泪水。但是,在他把事情分析完后,她陷入了沉默。眸光中层层叠叠复加了太多让人看不透的感情,绝望的痛苦和抉择的痛苦深深折磨着她,像是要把她撕成两半。

他闭上眼睛不去看少女迷离的眼睛,慢慢说道:“我忘说了,见到你之后,我才明白为什么我两个儿子那么喜欢你。你很善良,就像季尘一样。”

她问他:你难道不知道成全有情人吗?

他怎么会不知道,和爱人的分别,生不如死。

但是,正因为这样,他更不想让自己和最爱的人的儿子尝到这样的滋味。他欠他的太多了,他欠他童年,他欠他父爱,他欠他母亲,他欠他家庭。如今,他唯一可以弥补的就是帮他得到他最想要的。哪怕使用最卑劣的手段,他也要让他幸福。而对于他另一个儿子,他注定只能在矛盾中伤害他了。

疏影全身冰冷地看着那辆黑色轿车渐行渐远,转了个弯就不见了踪影。而她,置身在冬夜之中,身如置冰窖,心如被焚烧,冰火两重天。冷风带着倒刺刮裂了她的脸,让她颤抖、悲鸣,却无力挣扎。

小小的她,如何挣扎?

凌光的爸爸,凌若尘的父亲,竟是一个这样的人。他爱人,可以爱到极致,为了所爱的人可以不择手段,然而对于即将被伤害的人表示同情却决不会施舍。

说实话,凌光和他很神似,但是却貌似他母亲,倒是星曜哥和他貌似多一些。而且,她现在终于知道凌光身上独有的清冷气质从何而来,也终于知道星曜身上独有的清雅气质从何而来。

刚才,他微笑地买来两杯热可可,把其中的一杯给她。他没有带她去什么高级餐厅或是咖啡厅,只是和她坐在24小时便利店前的长椅上喝着热可可,满足地呼着热气,像是朋友一般和她说着话。

她很单纯,却不蠢。

她知道他话里有话,也知道他在寻找切入点。但是,她竟不想去戳破这一层,她静静地等待,心中缓缓泛起苦涩的不好的预感,随着他话题的深入涟漪不断。

凌霄云也不关注她是否有在听,很悠然地一个人说起了往事,一点都没有觉得在此情此景和一个第一次见面而且年龄可以做自己女儿的女孩面前说自己过去的情事有什么不合适。

从他口中她知道了一个叫季尘的女子,性子温柔似水,容貌出水芙蓉。她就是星曜的妈妈,一个平凡却又不平凡的女子。平凡,因为她的家境相对于他而言太过平凡了,平凡得有些寒酸。不平凡,因为她个人的优秀与出尘让他一见倾心,不能自拔。

相恋的美好深刻却短暂,就当他们以为可以长相思守的时候,她背叛了他,至少当时的他以为自己被背叛了,她有了别人的孩子。他无法原谅这个他全心全意爱着的女人,还是拥有一张天使面容的女人无耻的背叛,一怒之下和一个一直默默陪在他身边对他好却不求回报的女人,一个他并不爱的女人结了婚。然后,她在他结婚的那天离开了。当时的他并不知道她的孩子是他的。他就这样让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忍着巨大的悲痛独自离开。但是,等他察觉到这件事的蹊跷,知道这件事是一个陷阱时,他发了疯地找她,找到的却是她冰冷的墓地。她永眠,也是永不瞑目。他四处寻找他的儿子,却毫无音讯,最后得到的答案是他和她的儿子可能也死了。

“我不怕告诉你,”这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把玩着手中的纸杯,略带自嘲地对疏影说,“找到若尘的时候,我欣喜若狂,我觉得自己快要兴奋得发疯。不管他是不是残疾或是不久于人世,我拼了命都要让他恢复健康,让他以后的生活加倍的幸福”

疏影心里被什么敲击着,敲击着,不疼,却很沉。满载的不知是感伤还是感动。她忍不住低声问道:“你就这么放过那个害死她的人吗?”

“我是老糊涂吗?”凌霄云的脸上瞬间阴冷,他反问了一句,回答戛然而止。咽喉深处的声音残忍刺骨,疏影愣住,侧过脸看向凌霄云,只是,在他的脸上除了笑容还是笑容,虽然那样的笑阴森露骨,在这个寒风凌厉的夜晚格外骇人。

他沉默了一会,转而又笑道:“所以,疏影。我可以这么叫你吧,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你对我儿子若尘很重要。所以,只要你和若尘结婚,我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

一颗闷雷无声地爆炸,把疏影差点炸得粉身碎骨。

疏影猛地起身,不可置信地瞪着凌霄云,从口中呼出的白气越来越急促,她想都没想,破口就道:“不可能。我不会背离凌光。”

“你先别急。你要知道,你父亲的命现在正在你的手上,而我要的只是你的一句话。”

“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威胁我?我爸爸毕竟养了星曜哥二十年!他也是星曜哥的爸爸!”疏影觉得自己在跟一个魔鬼说话,她以为凌夫人够狠,其实她错了,凌霄云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亏她刚才还为他的那段感人的往事神伤。

凌霄云也起身,抖了抖裤脚,他来回跺了两步,停在离疏影很近的地方,微眯着眼眸笑道:“但是,我不可能让我儿子眼睁睁看着他喜爱的女人和他的弟弟每天粘在一起。你不觉得这样做残忍了一点吗?”

疏影感觉脑袋就要爆了,血脉喷张,屈辱、愤怒和受伤同时袭向她,她就像是受了刺激的小兽,虚张声势地伸出自己的利爪,狠狠地说道:“我残忍?你就不残忍吗,光就不是你的儿子了吗?”

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那么尖锐刺耳,喊出的那一刻仿佛能够把漆黑的夜幕都划出一条口子。疏影激动得不能自己,事情已经够糟了,但为什么这样的糟糕还要继续恶化,就像坠入一个黑漆漆的深渊,永无止境地下坠。

“他是,但是我现在只能更珍惜若尘,我欠他太多了。”凌霄云愣了一下,但他回答的时候很坚定。

他继续说道:“事不宜迟,这种人命关天的事不是玩笑。况且光马上就能恢复光明了,他的世界也就能变得完整了,我自然会补偿他的。”

“我不会离开他。”吸了口寒气,疏影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倔强地回视凌霄云。

“不要让一时的冲动让自己以后后悔。”凌霄云对疏影的反应没有任何惊讶,他很平静地接受了她的反抗,提出了最后的条件,“两天,你父亲能不能撑两天,我不知道。不过,相信你会尽快给我答复的。”

疏影喘着粗气一言不发,双眼盯着凌霄云的胸口,仿佛想要在他的胸口烧出一个洞来。僵持了许久,她憋出一句话:“你是疯子。”

“也许吧。但是,我宁愿做疯子,也要做我认为该做的事。最后,我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若尘,我只身前来,就是希望我们的对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希望他知道。”

“你害怕他知道后会恨你吗?你也知道这种手法有多见不得人?”

“呵呵,”凌霄云摇头笑道,“你自然知道告诉他后大家都不会有好结果。”

爱情和亲情,世界上,永远最难抉择的两种感情。

NO.54 没有黎明的黑暗

世界上有一个词叫做:矛盾。

还有一个词叫做:煎熬。

而疏影,正备受煎熬,矛盾不已。她很想不明白为什么麻烦的事情总是要缠上她,自从认识了凌光,自从星曜哥回来,她几乎没有哪个日子是能够完全自由呼吸,轻松生活的,仿佛总有一双大手掌控着她的生活。如果可以她也想不管不问,遥疏影也是个人,还是个爱哭优柔的女生,可是那些给予她打击的人却似乎以为她是神人,永远不会倒下。她多想就这样闭上眼睛,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捂住耳朵对自己催眠:我不知道。

但是,这件事她怎么都无法逃避。

凌霄云的话简直就像是魔音如何都甩不掉,它就这样每时每刻都占据着疏影的大脑,每走一步路它就扎根得深一层,每吸一口气它就回荡于胸腔。它逼迫疏影无时无刻不在抉择中一次次沉沦。当她闭上眼就浮现爸爸那张苍白的脸,当她睁开眼凌光的微笑在她眼前浮动。

疏影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心情低落到谷底,一开始她不是没想过告诉星曜哥,她第一个想法就是告诉星曜,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去找凌霄云理论。但是,想到凌霄云说过的话她退怯了。要是他真来个鱼死网破,他可以无所谓,而她付出的代价是她所承受不起的。

除此之外,她忽然发现自己无路可走了。

疏影拖着沉重的步伐再次来到凌光病房的门口,因为实在是太过专注于那件事,她竟没有发现凌夫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然后,疏影被凌光的母亲不怎么客气地拉住。她惊异地抬头看着来人,看清的瞬间,她觉得两眼发黑,一阵天旋地转——这种紧张感和恐惧感就如凌霄云和她谈话时一模一样。

“有事吗?”疏影不想绕弯,她很累。

“我也就不废话了。我知道你这两天很忙,也知道你家里发生了不太好的事,我很感谢你在这样的状况下还每天都来陪着光。但是,”凌夫人紧紧盯着疏影的眼睛很严肃地说道,“我不管凌霄云和你说了什么,我希望你不要伤害我儿子。光是真心喜欢你的,这你也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想有任何外界的不良的因素影响到他的手术。要知道,为了他能尽快手术,我动用人力物力以最快的速度得到了角膜。所以,我要他能够绝对顺利的睁开眼睛看到世界。”

原来如此,难怪光能够这么顺利的获得角膜,这么快就安排了手术。果然,这个世界哪有什么幸运,无非是被权利和金钱堆砌起来的机会——有钱能使鬼推磨。

疏影闷声不语,在这种情况下还指望她说什么呢?疏影在听到这个女人的话后异常得想笑,但是眼角的抽动却让她嘴角僵化了似的无法扯动一下。她猜得没错,又一个自私的人把遥疏影当作钢铁的化身,不管不顾地对她开始施加压力。

凌夫人见疏影不说话,想想自己刚才的一席话可能欠妥,又说道:“我其实很想帮你,但是,这个时候,我真的无能为力。”

那时候疏影特别傻,她傻到问那个女人为什么不能帮她?那点钱,对她来说应该不算什么才对。

而凌夫人只是苦笑着摇头说:“你不懂的。我也很想帮你。”

疏影只觉得她是在说风凉话,顶着一张伪善的假面具,说着冠冕堂皇的安慰话,其实却像刀子一样捅入疏影的身体。

每个人都试图在她身上捅一刀,真以为遥疏影刀枪不入,却在收刀的时候颇为艰涩地说着自己对此不得已的苦衷。

当然,以后的疏影回过头看这件事,也就一笑了之了。因为她知道了什么叫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也知道了什么叫这个世界上的情谊无非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疏影断然不会伤害凌光,凌光和她的家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不会伤害的人。对她来说,他们是她心上最珍贵的宝物。

凌夫人走后,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走进了病房。

凌光没像往常那样听音乐,而是愣愣地对着窗外发呆。窗户敞开着,冷冷的风呼呼地灌进温暖的室内,而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似的,迎着风,任凭风寒彻自己的身子。

“你这是做什么?”

疏影飞快地冲上前去把窗门关好,再把窗帘拉上。屋里一下子昏暗了许多。

凌光的脸上有几秒钟的怔忪,不过很快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你还笑?知不知道这样会感冒的。”

疏影生气地走上前把被子拉至凌光的胸前,再拿起搭在床边的外套,把它披在凌光的身上。

“你以为我在干嘛?”

凌光把外套穿好,斜过头问道。

疏影拉过椅子坐下说:“我哪知道。”

“那就是了。我只不过在感受阳光。今天感受它的温暖,明天我就能手术,手术后我就能感受它的光亮了。”

他的脸浮现出淡淡的憧憬,虔诚的样子纯真无瑕。

疏影忽然很想抱着他大哭一场,告诉他她有多难过,她有多无助,告诉他她很爱他,她不想放弃他。

但是,这个念头只闪现了一秒,就被她压制了下去。她继续装作帮他整理被褥,一边说道:“风那么大,你不怕着凉?何况今天的太阳又不大。”

凌光摇头道:“五感中若是失去了任何一感,其他的感官就会格外敏锐,我能感觉到。”

“快了,你的眼睛马上就能好了。”

疏影把脸贴在凌光的手背上,轻抚他的指尖,然后闭上眼轻哼起光最喜欢的小夜曲。

如果可以,她什么都可以不要,时间就在这一秒永恒,那该多好。

疏影急匆匆地奔波于两家医院,夜色里的身影萧瑟单薄。

她无法放心地呆在一处,陪在光的身边,她就开始担心爸爸那儿是否安稳。但是,像现在这样呆在爸爸的病房却又心神不宁于凌光明天的手术。

爸爸睁着眼睛平躺在病床上,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他见疏影来了会挣扎着想起来,然后勉强笑着安稳她,让她不用担心,爸爸不会垮的。他如此乐观地唠叨了半天差点没把疏影的眼泪再逼出来。疏影不是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当初星曜哥也是这么安慰她的,可是处在死亡边界线的时候,任何人表面再怎样的轻松,内心都是沉重的。

“死是生的延续。”这样的漂亮话,在这个时候一点分量都没有了。

虽然,最近爸爸的病情得到了一定的控制,但是不尽快做手术,心脏病依然如同一颗定时炸弹,会随时爆炸。

这时,星曜哥给疏影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出来一下。疏影望了眼闭目养神的爸爸,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了门。

“怎么?”

“手术要快了。搭桥手术我让医生尽快准备了。医生也说最好趁情况还稳定的时候做了。”

疏影垂下眼帘点了点头道:“好的,越快越好,万一出现什么状况就不好了。钱方面,没问题吗?”

星曜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会想办法的。”

“什么办法?找凌霄云吗?”

星曜没有否认,叹了口气说:“你别告诉妈,妈她现在在四处借钱。”

疏影抱着侥幸的心理,试探地问了句:“借到了?”

星曜想起那些搪塞的回应,心下不知是愤怒多一些还是悲凉多一些。他已经给凌霄云拨了不知多少通电话了,这可是他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这个亲生父亲。可是,他得到的回应却全是些模棱两可的回答,而且全是经他人之手,凌霄云根本没有亲自接过他的电话。他们的答案都差不多,无非是含含糊糊地说凌霄云正在国外接洽一个大项目,只要他有空,他们会告知他这件时的。星曜在第三遍听到这样的答复时当场就火了,他一直是个好脾气的人,但是在这样一个关乎人命的时候他无法想象还有人会用这样平板冷漠的口气跟他说着不痛不痒的理由。但是,不论他怎么坚决要求要和凌霄云通电话,得到的永远是一个推托的理由或者干脆是电话占线。

不过,他还是相信只要找到凌霄云,这个父亲是会帮他的。

疏影见星曜哑了声,意识到星曜还没从凌霄云那儿借到钱。她在心里冷笑自己的傻,要是能借到钱,凌霄云和她说的莫不是一通废话了?不过,他倒还真是说得出,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