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的肤色经过丑化,算是很特别了。黑黄黑黄的,属于昭国人们眼中最难看的肤色,靠这肤色就能轻易认出她。

谢子荆道:“昨日一整天我都忙着练兵,早出晚归,回来得知祖母中毒,之后被你医好的消息,这次多亏了姑娘你与吴家公子,我谢家必定好好答谢你们。”

“救死扶伤乃是我的义务,将军不必太客气。”妙星冷说到这儿,观察着谢子荆的双眼,疑惑道,“将军,您这眼睛好像有些泛红?是不是有眼疾?”

谢子荆听着她的问话,想起了昨天夜里追飞天大盗的过程,眉头微蹙,但很快又恢复了常色。

“不是眼疾,是被一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所伤,就在昨天夜里,眼睛沾了辣椒粉,清洗滴药之后便有些泛红,直到今早还没消。”

作为谢子荆口中‘不知好歹的家伙’,妙星冷脸上没有半分异常,显露出来的是几丝关切,“将军,眼睛被辣到可不好受啊,你要切记不能用手揉,就算痒也得忍着,饮食保持清淡几天,就会好了。”

“多谢忠告,你说的这些大夫也都嘱咐过我了。”谢子荆的神色始终疏离冷淡,“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将军慢走。”

谢子荆越过她走开之后,妙星冷听见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妙星冷转过头,就看见高年年走出房门,抬眼看向谢子荆还没走远的背影。

“阿星,我刚才在里边听见你们说话了,这位谢将军,一看背影与步伐就有将领的风采。声音有些冷,听起来似乎不太好相处。”

“你这评价还挺贴切。”妙星冷冲她低声道,“可惜你刚才没出来看看他的长相,这谢家老大,比起谢家老二,俊得何止一点点?”

“不止俊吧?应该还有点儿傲。”

“将军嘛,不傲哪能为将?若说那谢查楠是好耍酷,这位是真酷啊,用不着刻意显露,就有一种酷霸狂拽,标准的古言小说男主角的气质。我从前不是跟你讲过不少故事吗?你看这样的男人,是不是特有安全感?”

高年年赞同道:“确实。我想起来了,今年初你跟我说过一个故事,叫——霸道将军俏娘子。这谢将军,真像故事中的那位冷酷将军。”

“是啊,不像他那二弟,一身炮灰气息。”

“谢家二公子的确没有出彩之处。”高年年顿了顿,又道,“其实,齐王殿下也像一个故事中的男主,你去年才讲给我听的,叫什么——盗妃遇上邪王。里面的女主角也是个贼啊!”

“别提这事!那个齐王,哪来的资格跟那本书里的男主角比?他是标准的心狠手辣大反派形象,这样的人物放在故事里,结局基本是死得很惨。”

“是么?”

“当然了,不过,像他这样的人物通常能活到尾声再翘辫子,因为有实力嘛。”

妙星冷说话间,依旧在目送着谢子荆的背影。

这位将军走路带风,身形健硕挺拔,由内而外透着冷酷,还真挺符合她心中白马王子的形象。

但也就只是外表符合而已,从性格到作风都还并不了解。

“阿星,他是你心中的男主角吗?”耳畔响起高年年的问话。

“别多想,我也就是欣赏欣赏他的外表。”

“要论外表,齐王殿下不是更华丽吗?”

“你老提这人做甚?明知道我烦他。”

“齐王和谢将军都追捕过你,为何你只记恨齐王,不记恨谢将军?”高年年问着,不等妙星冷回答,便揣测道,“莫非是因为齐王抽了你两鞭子?”

“可以这么说。虽然站在他的立场,对一个刺客用刑很正常,但你知道我看不顺眼他什么地方吗?他说,只要进了他的牢房,甭管招不招,先挨打再说!的确,怪我自己倒霉,可我与他斗了几个回合,骂了几个回合,你认为我能宽容到谅解他的一切行为?我的命都差点丢在齐王府了。”

“也是啊…”

“还有一点就是,我骂不过他。我讨厌输。他咒我咒得太毒了。”妙星冷说到这儿,脑海中又浮现起那一首《赠女刺客》,不禁眉头一拧,“我不甘心,我还是得气回去。”

“又要作画题诗去骂人?”

“不,我要想个更隐蔽的办法,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让他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我。”

妙星冷思量了一番之后,转身回屋。

反正白天也不太好行窃,闲来无事写点东西。

忙活了一大早上,午间时分,妙星冷独自出府,去往她常常做交易的那家地下黑市。

进了黑市路口,她买了个大斗篷披上全身,把帽檐压得很低,带上遮脸的面巾。

在这黑市里,奇装异服或者能人异士,都不足以为奇。

循着熟悉的路段找到了一个偏僻的摊位,妙星冷直接跳到了桌上坐下,“杜老板,跟你打听个事儿呗。”

“哟,九命猫。”摊子后的中年男人,几乎是一听她的语气和声线,就认出了她。

“你小点儿声。”妙星冷道,“问你啊,这黑市哪里有专门印刷书籍的?效率要快。”

“就为了个印刷,您还专门跑黑市里来?这大街上不多的是印刷铺子吗?”杜老板说到这,嘿嘿一笑,“我知道了,莫非是要印刷什么害臊的东西?”

在昭国帝都,大街之上禁止贩卖春宫画等淫秽读物,因此,春宫画师也都来地下黑市印刷,这活也就只有黑市敢干了。

妙星冷也不管他有没有想歪,追问道:“快说快说,要是有效率,少不了给你银子的。”

“嘿嘿,我还真知道有几家,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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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冷:我是一个喜欢讲故事的人…咳,想不想知道我印刷的是虾米?

第22章 王之蔑视

夜色正浓。

齐王府后院之内,一阵喧闹。

“臭小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敢拿这种东西来送我,你是不是找抽!”

身着紫色劲装的女子,对着一名黑衣男子拳打脚踢。

“秋叶姐,误会误会!”

“什么误会!你小子天天没事看春宫画册,我拦你了吗?自己私底下看也就罢了,还敢拿来给我观赏,你以为我跟你似的淫秽!”

“错了错了!我拿错书了!我给你买的不是这本,姐你听我解释啊。”挨打的男子说着,连忙把手伸到怀里,掏出了另一本书籍,一看封面,叹气,“这本才是!我拿错了,谁让这两本书前三个字一样呢?我知道你喜欢听那些热血沸腾、侠义情深的话本,这书今天在黑市抢疯了,我特意给你抢了一本来!”

秋叶闻言,这才住手了,抄过他手中的书籍,一看封面。

书名是——绝世女刺客。

刚才错拿的那本春宫画册书名是——绝世女奴隶。

这名字乍一看,还真容易拿错。

挨打的男子见她住手了,这才站了起来,“今日去黑市闲逛,看见一个卖书的摊位被人包围了,我琢磨着是什么好东西呢,挤上去一看,就是这本书,贱卖五百册,一本只要十文钱!随便翻开一看,这第一页就写了故事介绍,貌美如花女刺客与多位俊男斗智斗勇的热血故事。听起来还挺有意思。”

“一本才十文钱,莫非这里头内容写得很烂?可你又说许多人抢着买…”

好奇心驱使之下,她翻开了书册。

第一章,月黑风高杀祺王。

一翻开就是刺杀的大场面,这个开头倒还有点意思。

看了几行之后,她的目光锁定在一个人物名字上,顿时一怔。

沙理余。

祺王,沙理余…

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她又继续往下翻了几页,越看眼角越是抽搐得厉害。

“岂有此理。”她脸色一沉,握着书籍转身快步离开。

“殿下,这女刺客实在太不像话!竟然借着书册嘲讽您,据说这本书一共发行了五百册,在黑市一本只卖十文,五百册已经卖光了。”

书案之后,卓离郁面不改色,低头翻阅着手中的书册,似乎阅读得十分仔细。

“殿下,这本书中第一章回出场的两个人物,就是女刺客白猫与祺王沙理余,书中的祺王与您的封号是同音,名字也暗含咒骂的意味,书中关于祺王的描述是红衣龙须发式,与您平时的打扮也十分符合。”

卓离郁头也不抬,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好家伙,终于又按捺不住出招了,她若是一直像个缩头乌龟似地躲着,本王还觉得无趣呢。”

“殿下,这书册是在黑市里印刷的,女刺客绝对不敢到大街上去印刷,需不需要高价回收民间的那五百册?再有,胆敢印刷这本书的人,也应该抓起来严惩不贷,杀鸡儆猴。”

“不回收,也不抓人。”卓离郁慢条斯理道,“若真按着你说的这么做,那就不好玩了。”

“殿下,能容忍那女刺客把您写得十恶不赦?编排辱骂皇族,按律当斩。”

“不怕她骂,就怕她毫无动静,印刷的人是绝对不能去抓的,因为,本王想要看到结局。”

卓离郁说话间,把手中的书合上了,“这本书没写完,只发了二十个章节,写到祺王被女刺客囚禁的关键处,没有下文了,只留下一句——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本书由白猫首发,抄袭必杀全家。”

“她这不是胡说八道吗?被囚禁被鞭打的人分明是她!她怎么能把情节反过来写?”

“为了痛快,自然要把祺王写得惨,结局没准难逃一死,但本王依旧想知道,女刺客白猫在囚禁祺王的过程中,是如何虐待他的?祺王最终,又是死于何种手法。”

“那…殿下您就不追究了吗?任由她胡编乱写,把祺王在书里虐待至死?”

“不追究,但是要反击。她现在是通缉犯,不敢到大街上印刷,她印了五百册,为了能全部出售把故事扩散,这才便宜卖,她做的绝对是亏本买卖,连印刷的钱都挣不回来。辛苦写书还得赔本,呵,为了骂本王还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卓离郁话音落下,目光落在书面上。

后续剧情,何时才能看到呢?

隐隐有些期待。

同一时,将军府内——

高年年正打算睡下,忽然听见身后响起敲门声。

“年年,开门…”

门外的女子,声音有气无力。

高年年连忙去开门,一抬头看见门外脸色有些发白的妙星冷,连忙询问原因。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哪受伤了吗?你今夜又去行动了?”

“不是,我没去行动,我今夜也不能出动。”妙星冷垮下脸,“月事来了,肚子好疼,你去帮我煮一碗红糖姜茶好么?”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去行动又受伤了,那你进屋躺着,我去给你煮茶。”

“好…”

高年年很快去而复返,妙星冷喝下姜茶之后,觉得症状有所缓解,这才回到自己屋子去睡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大中午,妙星冷醒来时,基本已经是午饭时间。

腹部的疼痛感依旧存在,比起昨天夜里好了些,她出了房门,一抬头就看见高年年坐在一丈之外的树下看书。

高年年似乎看得入迷,连她走近了都未曾发觉。

“年年。”

妙星冷喊了一声,高年年这才回过神来。

“阿星,你醒了?哎呀,看我这记性,我在厨房给你煮了红糖姜茶,这会儿茶可能都快煮干了!”

“没事儿。你看什么书这么入迷?”

面对妙星冷的疑问,高年年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迅速盖上了手中的书籍。

“没什么,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煮茶,很快回来。”

“站住。我就问你看什么书,你这眼神躲躲闪闪,一副心虚样。”妙星冷说到这儿,低声一笑,“春宫册吗?”

“才不是呢!”

“那你为什么不敢告诉我?”

“…”

眼见高年年不语,妙星冷迅速出手,把高年年手中的书夺过来,拿到眼前一看。

书名:王之蔑视。

“这书有什么问题吗?名字起得还挺狂。”妙星冷翻开了第一页,看到简介时,顿时愕然。

一代贤王智斗阴魂不散女刺客将其诛杀百次的故事。

高年年眼见着瞒不住了,叹息一声。

“你真的要看吗?这本书的署名就是齐王,今早在帝都街道之上发行五千册,平民价十文钱,贵族价一百两,不同阶层的人价格也不同,一户人家限购三本,需要登记,这会儿…估摸着也快卖完了吧。”

“…”

妙星冷翻来第二页。

第一章,月黑风高打刺客。

“这书还没有结尾,全本二十章,还有八十章尚未完成,阿星,我把故事大致内容跟你说一遍,你就别看了吧?怕你气着。第一章,女刺客被祺王鞭打致死,魂魄到了阴曹地府,却固执得不肯投胎转世,阎王爷好赌,这女刺客也有一身赌技,赌了几百个来回之后,阎王欠债太多,不愿给钱,就赏了女刺客一个法宝抵赌债,法宝名为——转生令,有了这个法宝,就可以还阳,带着记忆寻找祺王复仇,法宝可重复使用九十九次。”

“…”

“这法宝有个不好的地方,转生后的肉身是碰运气的,可能是人,也可能是鸡鸭猪狗牛羊马,不可选择。第二章节,女刺客转生成了一条蛇,想要咬死祺王,却被他煲汤;第三章再次转生,肉身是猪,直接上了餐桌;第四章再次转生,肉身是鹰,被祺王在打猎的时候射杀,直到第二十章,以不同的形态转生了十九次,一章死一次,记忆得到延续,再次重生,之后再死再生,再生再死…”

妙星冷本就身体不适,此刻忽然觉得下腹的痛经更厉害了。

------题外话------

沙理余(杀鲤鱼)

第23章 将军送药

她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可她那握着书籍轻颤的手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情绪。

齐王在她的笔下当然要死,她正在盘算着给他一个什么样的死法,他却这么快就有了反击。

她从第一章就开始死亡,接着以不同的形态进行转世,每章转世一次,章节末尾死去,每回都是死在他手里,全本还没完结,她已经死了二十次,二十种不同死法…

“阿星,你还是别看了吧…”

高年年试图从妙星冷手中把书拿回来,妙星冷却冷笑一声,“我当然要看!我要看看他是怎么把我写死的,如果我连看都不敢看,岂不是太没胆了?”

话音落下,她冷哼一声,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随手翻了几页,她惊叹于齐王的构思和文笔。

这个死怪胎,哪来这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这家伙作为一个古人,书写的剧情却融合了转世重生、灵异、言情等等多种元素,在这个时代,完全可以说他脑洞开到天际了。

尤其是第八章,看得那叫一个气。

第八章,女刺客总算摆脱了重生成畜生的命运,她重生成了一个舞姬,混入王府中色诱齐王,企图诱杀他,结果在跳完一舞之后,给齐王敬酒,二人近距离眼神对视,女刺客的心忽然跳动了一下,沉沦在齐王的绝世容貌中久久无法回神,藏在袖子里的刀都没握紧,掉落在了地上,于是乎暴露了身份,被当众斩首,结束了这一世。

死得这么丢脸,简直狗屎剧情!

因为沉迷男色而暴露自己,招来杀身之祸,真是太丢刺客的脸,堪称刺客中的败类。

妙星冷正气着,忽然听见前方响起敲门声。

她抬头一看,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正站在房门口,冷酷而俊美的脸庞毫无表情,正是谢子荆。

她刚才由于心情不顺,进屋的时候都忘记关门,房门是敞开的。但谢子荆依然敲了敲开着的房门,并未冒昧地进屋。

妙星冷站起了身,“谢将军找我?有事么?请进屋里坐。”

她一边说着,一边倒上了茶。

“刚才路过厨房,闻到一股子浓浓的姜味,我就好奇是在炖什么,随口一问,才知道是炖给你喝的红糖姜茶。”

谢子荆走进屋内,到了桌前,将一个青瓷小瓶放在了桌面上,道:“这个,是红姜丸,我想你应该很需要,这个比红糖姜茶的效果更好。”

妙星冷怔住。

专程过来一趟,就为了给她送药?

听他话里的意思,这个药丸是专门给来月事的女子准备的,缓解痛经。

他一个将军,竟然还懂这个…

月事腹痛是许多女子的常见症状,就算再好的大夫也不能很快根治,属于个人体质问题,又与饮食和生活习性息息相关,只能自身注意调理,是一个长久的过程。

“我家小妹,也有和姑娘你一样的毛病,因此,我也就知道有这个药丸的存在。这药丸是从异国引进,在我们昭国,还不太有名,但的确很有效果,不舒服的时候吃一颗足矣。姑娘你身为大夫,或许可以试着自己配。”

谢子荆的声音冷冷淡淡,听在人的耳中倒还挺暖心。

“有劳将军专门过来送药,那我就收下了。”妙星冷笑了笑,拿过了药瓶子。

“祖母是因为你才获救,我又怎么会吝啬这点帮助。”

谢子荆说着,目光看向桌子上的那本《王之蔑视》。

“你也在看这本书?”

“是啊,这是我家姐妹刚才给我看的。将军也在看吗?”

“嗯。”谢子荆道,“齐王的这本书,无论从故事内容到出售价格,都挺有意思。”

“我也听说了,他的销售方式还挺新颖。”

“一户人家最多只能买三本,平民按照平民价,贵族按照贵族价,我家下人买一本,只要十文钱,我家三弟与小妹也买了,一人一百两。”

一百两银子买一本书,放在这世道绝对是杀猪价。

当然了,若是名人所著,那就另当别论。

“将军,你看书的时候,是否会觉得齐王的逻辑不通?”妙星冷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舞姬被杀那一回,简直死得莫名其妙,她明明是带着敌意去刺杀,结果却对仇家动心,乱了分寸,简直…令人无法理解。”

“故事而已,何必较真?”谢子荆道,“写的人心里痛快,看的人觉得有意思,这便足矣。姑娘不必太纠结于逻辑,这本书原本就不是为了逻辑而写,是齐王与女刺客的比拼,无论逻辑多么不通顺,也不是我们能指点的。”

妙星冷淡淡一笑,“这倒是。这齐王殿下与女刺客在较量,咱们都只是看官,真好奇他们二人能斗到什么程度啊。”

谢子荆听到这里,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