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王世子被自己的发散性思维吓到了,他眼皮子颤了颤,手指也哆嗦了一下——紧跟着,他怔忪的抬起头,发现自己身侧的人似乎更冷了些。
叶孤城手指收紧手中的纸张,唯一动力纸张便已化作粉末湮灭在空气中,他唇角拉平、脸上没有半分笑意,甚至周围的人还能瞧得出有几分怒意。“大暑。”
黑衣黑发的男子出现在院中,伏地跪拜:“属下在。”
叶孤城冷冷道:“西门吹雪现在何处。”
大暑从胸口抽出一本中等厚度的泛黄册子,定了定神,翻开最后一页:“西门庄主已在紫金山外的西郊别院住了五日。”
身为白云城情报处的一员,大暑的随身小册子总是会记录下最近和自家主子接触之人的新动态——因为危害度太大,西门吹雪被列为重点观察对象,但稍稍一想到在别院宅了五日的西门吹雪,大暑心下就不由得唏嘘,这位万梅山庄的庄主只怕是极为重视此次决战,只是倘若他得知自家城主至今还留在京城,未有动身之意,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一定很精彩。
“备马去寻西门吹雪。”叶孤城吩咐道。
大暑长身而起:“是。”
叶孤城点了点头,他眉目深凝,手握着腰间的乌鞘长剑、身形一展便从院墙腾身而出,脚下楼宇不断后退,不多时便出了南王府。
大暑不知何时也消失在院中,南王世子张了张嘴,也不过刚伸出手的瞬间、眼前极速而行的白影便失了踪迹——叶孤城这个时候要找西门吹雪,应该是去说明决战延期的事吧?不过这种事…又何须他亲自出马?
难道这就是剑客只见的‘惺惺相惜’?
他掩下思绪,一时间理不出头绪。
——若能看到花家送来的那封信就好了。脚下踩着已被内力震碎成粉末的信件,南王世子深深的叹了口气——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皇宫里最大的那个太监已被收买,只要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延期在紫禁城一战吸引了皇帝身边之人的目光,他就可以穿着龙袍,坐上皇位。
不过,到时候为了能在天下至尊的位置上保住自己的权力,他要做的第一件事,说不得便是慢慢蚕食掉白云城的力量。
一念及此,他眼皮子微微落了下来,掩下略有焦虑的神色,轻舒了一口气——但心里却总觉得有点不安。
这是第一更,补昨天的(…)
第二更目测在今晚半夜,妹纸们早睡不用等更,明早就能看到了~~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一笑】
叶孤城再一次见到西门吹雪的时候,是在一个还算清朗的午后,西门吹雪手中提着乌鞘长剑,正坐在自家西郊别院的石桌旁啜饮茶水,神色清冷的同时尤带几分杀意,叶孤城就这么站在别院的墙头,而后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才轻身跃下,神色淡淡道:“你可会医术?”
西门吹雪已面无表情的放下茶杯。
他不必去问白云城主为何知道他在此地,也不准备去问——即便还有一日才是两人的决战之日,但他依然不会对叶孤城的突然现身感到奇怪,只冷冷的点头:“尚可。”
叶孤城心下微松,他与西门吹雪都是当世绝顶的剑客,自然也都是极为高傲的人,所以即使西门吹雪只说了一句‘尚可’,但叶孤城却已知道,西门吹雪的医术定然不差,论水平,起码要比一般的神医要好得多。
也许…确如花满楼信中所言,毕竟陆小凤是西门吹雪的朋友,他说的话一定有极大的可信度。
“据说万梅山庄医书繁多,庄主可有治愈有孕之人宫寒的法子?”叶孤城静静的站在原地,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像是生怕他有一丝迟疑和否定。
有孕之人?
宫寒?
西门吹雪微微抬眼——叶孤城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他早便知道。但现在看对方的神色,却似乎隐隐露出几分担忧,好像他口中所说之人与他实为亲近。西门吹雪认真的想了想,眼睛却不由得微微眯眼——叶孤城没有妻子,却有一个妹妹。
而叶孤城的妹妹,那个让他心甘情愿欠下人情的白衣小姑娘,早在一个月前便已嫁给花满楼。
‘龙姑娘…她竟有孕了。’心头念起,西门吹雪神色怔了怔,似乎觉得有些奇妙,但在叶孤城看来他的脸色却实在有些怔忪和古怪。西门吹雪将长剑挂在腰间,抚了下衣袍长身而起,看着叶孤城冷冷道:“宫寒之症也有先天后天之分,倘若先天之症,是不可能有孕的,若只是后天的…医治倒也容易些,只是需要搭配的良方。”
他顿了顿,微微疑虑道:“她可是住在百花楼?——我于她身上欠下的人情还未曾还尽,随你去一趟,也好确诊用什么方子。”
西门吹雪能猜到小龙女身上,叶孤城也不觉得奇怪,他这般性子也就是对至亲之人才肯关心,倘若换了无关人等,他又哪里会大张旗鼓的来请西门吹雪前去医治,只是对方这般一口应下,却叫他微微有些诧异和欣慰——他面上的寒意消退了不少,拱了拱手,沉声道:“多谢。”
两人相对而立,均是白衣墨发乌鞘长剑,除了身上的气质略有不同,的确极为相似,就连西门吹雪也觉得,当世之人能够与他做朋友的是江湖浪子陆小凤,而堪称知己的,却是眼前的人。
八月十五这一战,只怕是不成了。
西门吹雪眼中微有些暗淡,却并不觉得失望——亲人自当是重要的,事急从权,毕竟这一次决战耽搁了,却还有下一次的机会。
数十批骏马从官道上忽行而过,马蹄声得儿急响,也不过风驰的瞬间,这一队人马便已快的没了踪影,只余几个隐隐的背影,高直挺拔。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
江湖上传言,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决战就在今夜的紫金山上,紫金山三峰相连形如巨龙“钟山龙蟠,石城虎踞”,其中的主峰更是高伟雄壮。
就是有点冷。
枯叶沙沙卷起,夜凉如水,月色凝华。
“我仿佛嗅到了剑气的味道…”马少爷走在山路上,走了一路便用鼻子闻了一路,半晌发出一声自觉很有高手风范的感慨。
“少爷,这剑气是什么味儿啊?”他身边的灰衣少年也跟着嗅了嗅,只觉得越到山顶上越绝寒气逼人,他瞅了瞅鼻涕,有些疑惑为何自己没闻到剑气。
马少爷故作高深的摇了摇头,背着手恨其不争的叹道:“这种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天下绝顶的两大剑客就在着紫金山巅,半空中隐隐流窜的剑气已将我折服,阿三啊,你这见识还是浅了些。”
为了观瞻决战,马少爷很是激动的前来爬上,当然,他的身边还有很多像他一样赶着上山的人——有瘸了两条腿却用铁拐杖在石块上行路如飞的人,还有驼着背慢悠悠迈步、可一步就是几尺远的距离的人。
各种形式的攀援方式,端的神妙非常。
紫金山巅处已聚满了许多人,正如南王世子所言,一个用剑的人听到天下最负盛名的两大剑客决战,总会忍不住要来看一看。
山巅最中心的地方却一个人都没有。
围观者自然的围城一个极大的圆圈,静静的等待着,每个人都觉得也许就在下一刻,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就来了,大家期待着、盼望着…望眼欲穿,哈欠连天,眼睛都困的眯成了一条缝儿——就这样直到天明。
直到天明…两大剑客居然连个背影都没看见,更别说真人了!
这是被坑了呀——紫金山平面上现出朝阳的瞬间,众人终于悟透了这一点,顿时山巅之上一片哗然。
不远处光秃秃的树上,一道包裹在雾气中的人影僵着身子站在树梢,脸上的表情也微微有些微妙,原来被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联手坑了一把的不止是江湖上爱剑的少侠和勇士们——还有西门魔教的教主玉罗刹。
玉罗刹轻声一笑,也不曾觉得恼怒——既然两个人都不曾上得紫金山,只怕这决战便是作废了——若非是与叶孤城比剑,至于其他时候,对西门吹雪,他也不会太过担心。
树梢的雾气变淡了许多,下一刻人影便已不见。
对面高耸的山石上,相貌俊美的白衣男子侧躺在平滑的石面上,他手中把玩着一只墨绿色的长鞭,眸色盈盈、乌发飞散,甚至还坦着小半个胸口,直至唇边略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才悠悠道:“你说,西门庄主和叶城主两人不来紫金山决战,却是一齐跑到哪儿去了呢?”
身后犹如大理石柱般站立的疤脸汉子低声道:“回禀主子,山下刚传来了消息,据说,这两人轻装简从,已于今日策马抵达江南。”
“两个剑客不顾约战,却结伴同去江南…要做什么呢?”白衣男子轻‘啧’一声,他细白的指尖绕了绕长及腰际的发丝,而后用白里透红的指甲轻扣了扣下巴,眼中若有所思、微微闪过几分莫名的兴味:“有趣…”
墨绿色的长鞭如挠痒一般的力度甩在石块上,疤脸汉子身子一抖,不敢抬眼去看。
百花楼里多了些软绵绵的羊绒垫子,边边角角更是包上了好几层布料,相比起以前清清冷冷的小楼,现在的百花楼更多了些家的味道。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走进百花楼的时候,花满楼正坐在铺着软垫的藤椅上在抱着不小心睡着的妻子午休,唇边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的笑意——大夫说过,嗜睡是怀孕正常的反应,将来或许还有厌食孕吐等不适反应,倘若要生下一个孩子便得怀胎十月,女人总是很辛苦的。
他心疼又觉愧疚,往日里只能小心照料着。
叶孤城冷哼了一声,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妹妹的脸色,半晌才肯正眼看了看花满楼——只是这一看他却不由得一惊,即便再怎么君子的气质也掩饰不了花满楼脸上稍显疲惫和担忧的神色,怀了身孕的妻子被告知有极大的危险,只怕任是花满楼再怎么平淡的心性也都日日提心吊胆,不会有所放松。
叶孤城微微一叹,对花满楼的不满倒是缓了许多,两个人也不过在月前新婚,只怕也没料想到会这么快就有了孩子——只能说孩子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他目光在妹妹的小腹上稍停而过,眼中也多了几抹忧虑。
“如何?”
西门吹雪将把脉的手收回,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微微皱眉:“她体内的寒气虽不是先天而来,却是自小便渗入,这倒没什么——但寒气及体的同时又兼之练了阴冷的内力,却是害了自己…”他顿了顿,“原本头几个月更需要细细调养——只是她腹中胎儿只有一个月,开方子用药物却是不行的,只能用放些微弱药材的食疗。”
“看来上次的人情——这便要还了。”眼睛看了看满脸担忧、正僵着身子闭口不言怕惊了妻子的花满楼,西门吹雪眼中微闪。
——原本以为是个注重风雅的公子,没想到现在看来倒是个会心疼妻子的。这样的人,也难怪陆小凤时常感叹,确是君子。
叶孤城眉目一凝,不可置信道:“你居然肯留下?”
西门吹雪突然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第二更。
穿白衣的太多了…写的时候都快描述不出特点来了233333
这个白衣长鞭男应该很明显了吧~~【万一真的写走了千万别拍窝…】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宫九】
诚于心者,自当重诺,这样想来西门吹雪肯留在百花楼也并非多么令人吃惊——他再是个绝顶的剑客,可终究还是个有准则的人。
那日紫金山一战不知何因最后竟不了了之,无数人拂袖叹息,可天下间却好似再没了两大剑客的消息——没人清楚这两个人现在何处,就连南王府的人也调查不到。
南王世子明里暗里遣出府中大量人手,然而偏偏不论是飞仙岛上、紫金山附近还是万梅山庄内,都不曾寻到叶孤城的下落,好像这位前些日子还同南王府密谋篡位的白云城主整个人都化作空气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王府里焦急的如同沸水一般,甚至连宫里的大太监王总管都亲自派人来询问,只是南王府里的人却又哪里知道该如何是好——前头少了合伙作案的金九龄,后头又没了叶孤城,南王府的人就连皇帝身边的一个暗卫都对付不了。
这期间,不知南王世子到底摔了府中多少元青花。
然而很快,南王府不知为何却突然安静下来,好想是一场暴风雨前的宁静,隐藏在暗处酝酿着更激烈的风波——九月十五这一天夜里,皇宫永和殿内涌起一阵钪戕金鸣的刀剑声,数十道血迹从殿门口流下白灰色的台阶,殿内横梁上一截雪白的衣衫垂在下方众人的头顶,白衣男子微微侧了侧脸,无趣的缠绕着手上墨绿色的长鞭,淡笑道:“我叫宫九。”
月凉如水,月华下,人的脸都是苍白的。
灯光下,现出皇帝和南王世子的身影,两个人均是一身龙袍,模样身材更是比双生子还要相似,但现在这两个人的脸色一样的苍白。
因为面前的人是个疯子。
一个拥有极强的武功、高明的计谋的人,却在皇位唾手可得的时候突然又觉得索然无味——似乎这世上本就没什么让他感到有趣的东西。“现在我谁也不想杀了。”宫九勾了勾唇,挑眉提出条件:“你们两个谁帮我杀了太平王,我便让谁当皇帝,这样可公平?”
皇帝冷笑——太平王掌管边疆的大部分兵力,与南王可不同,倘若他真的下旨杀害太平王,只怕他的江山也不保了。相对比默不作声的皇帝,南王世子却幼稚的多,他目光阴冷的咬牙恨道:“宫九,你发什么神经,我们两个才是盟友!”
“我可从没答应过你什么。”宫九颊上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显出意外的神色,疑惑道:“我以为你早就清楚。”
南王世子气的说不出话来,只憋红了一张脸,少了叶孤城,他几日后奇迹般的遇上一个令强力的盟友,可谁知这个盟友行为作风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样,对方根本不在意输赢,反而脑中时不时冒出一些更新奇的想法,叫他苦不堪言——但很快他又被一柄锋利的剑刺进了胸膛。
跳梁小丑总会是最先炮灰的一个。
动手的是皇帝身边断了一臂的暗卫,宫九依然在坐梁上,面上带着淡笑,对南王世子的死毫无反应。
皇帝长叹一声:“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恩。”宫九认真的说:“我只是想瞧一瞧,这皇宫是不是当真铜墙铁柱,篡位的人是不是真会不得好死。”
“然后?”
“然后我发现——再大的权力和财富,果然都不堪一击,如你一般,身处高位,表面上再淡然的人,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也会惊慌失措,甚至可笑到企图用语言劝退敌人。”宫九摇了摇头。
“我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帝王,我死了天下便会大乱,所以生命于我来说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皇帝铁青着脸:“江湖上倒是有许多表里如一的人,比如新近扬名的陆小凤,还有他的朋友花满楼…”
百花楼的日子平淡如水,却多了些深深浅浅的温馨。
住在一个地方会不会孤独从不取决于这里有多少人会说多少话,而只是取决于居住的人和人之间是不是心神和谐美好——对于夫妻两人,甚至只需一个动作,对方便可猜得出你心中所思。
四个月后,天气已渐渐加寒,阁楼上的枯枝缩着身子平铺在泥土上养护着身下的种子,再也不复夏日里的郁翠,但后院里的梅花却开得旺盛。
小龙女长居古墓又自小谁在寒玉床上,本是不畏寒的,只是如今寒症虽去了小半却总归放纵不得,又怀着五个月的身孕,因此从白云城赶来的雯姑姑和花夫人因着心疼媳妇、遣来的几个接生嬷嬷日行不辍的将她裹得毛绒绒的,看上去倒是少了几分清冷的气质,反而小脸精致,更可爱了许多。
——但到底是让怀孕折磨的瘦了不少,旁人瞧着还是心疼居多的。
虽然小姑娘不知自己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但看着周围的人小心翼翼的神色,总是隐隐有感觉到什么的,于是每日里祛寒安胎的汤药她是一定乖乖的喝下去的——即使所有人都不说,但熬药的时候能这么细心的加进蜂蜜来掩住汤药的苦涩。
她心中知道,这一定是花满楼。
所以每次喝药的时候,她嘴里的药汁满是涩味,心里却总是甜丝丝的,即使这东西实在难喝得不得了,也要一点都不剩才是。
到了年底的时候,总是要回大院子里过年的。
花满楼带着妻子坐上马车,放缓行程,过了不少时间才到了花家。花夫人见了这一对小儿女,简直乐的不知如何是好——既是对花满楼耳提面命怎样照顾妻子,又是忍不住摸了摸儿媳已隆起的肚子,那欣喜的模样像是恨不得小龙女立时给她变出个子孙娃娃来。
傍晚外头开始放起烟花,比灯会时候还要好看的多,小龙女身上精致的面衣上压着一圈软软的毛领,看上去暖烘烘的,她靠坐在花满楼怀里,目不转睛的看着半空的花火,突然她眉心一动,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顿时眉眼弯弯满是笑意:“七童,我们的孩子也想要看烟花呢。”
话音刚落,小姑娘拉下花满楼环住她臂膀的手,掀开面衣的一角,便将他的手放进去覆在高高隆起的小腹上,肚子里的宝宝若有所觉的对着外头温热的地方踢了一脚,不大不小的力度,还有凸起的一点点好似小脚丫的弧度,准爸爸却怔了怔,那个小小的弧度,恰好是在他掌心的——
花满楼俯□子侧耳倾听,听着宝宝的心跳声,缓声低语:“她一定是想快一点出来见见娘亲是什么样子。”
——娘亲越来越辛苦了,所以宝宝一定要乖一点。
花满楼心中说着,轻轻的摸了摸宝贝不安分的小脚丫。
第一更。
莫名有种短小君的赶脚,
下一章不知能不能完呢【托腮】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花家的小不点是在炎热的四月中旬出生的。
猫儿大的豆丁一个,却是折腾了娘亲一天一夜才撅着小嘴嗷嗷出世,花满楼紧张的恨不得以身代之,回头刚听见小孩子的哭声,便跑进去照顾浑身是血的妻子,握着她的手根本移不开眼——只余下外边被一群嬷嬷哄着睡觉的小闺女和两个冷面大叔待在一起。
陆小凤前些日子便来了百花楼,怎么也要等着做干爹不可,这会儿他搓了搓手,兴奋的把玩着孩子的小手,笑眯眯的嘚瑟,简直招人恨。陆小凤喜欢小孩子,但他偏喜欢别人的小孩子,因为倘若是他自己有了孩子,那才真叫麻烦了——花满楼的孩子,能疼能宠还不用怕风流债,亲亲抱抱的刚刚好。
叶孤城面冷,西门吹雪一样的冷。
不过刚出生的小姑娘可一点都不怕,她头发还只是软软的绒毛呢,哪会知道什么是大冷脸大热脸的,只能闭着眼睛满脸通红的拿小鼻子嗅着外头几个人的味道,身子小幅度的拱了拱,和小老鼠一样。
没有娘亲香香的味道和爹爹温柔的声音,小姑娘觉得有点不适应。
——外面的世界好奇怪好冷,周围的环境一点都不熟悉了。
小姑娘越想越伤心,踢腾着胳膊腿猫儿似的‘嗷嗷’的哭起来,陆小凤握着她的小拳头不敢用力,只觉得都要握不住了似的。
叶孤城脸色更冷了。
雯姑姑接过孩子小心的托着她软软的身子轻轻拍着,不过显然没什么用处,叶孤城沉步走过来,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小不点,忽然皱眉道:“男孩还是女孩?”
旁边有人连忙回道:“是个小小姐。”
叶孤城眉间的冷意变缓了不少,伸出手指轻轻揉了揉小东西的脸,只觉得柔软的不可思议,好像饱满了水的面团一般,见小姑娘还是哭闹不止,甚至都有些抽噎了,叶孤城转头望向抱着她的雯姑姑,“她怎么总是在哭?”
“刚被拍了屁股,干嚎了两嗓子,哪有不哭的理。”雯姑姑唇边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小小姐刚出生就哭的这么响,日后身子一定该是强健的。”
西门吹雪侧目一顿,摇了摇头,淡淡道:“她胎里寒气入体,出生的虽然顺利,但实际上身子骨却弱得很——现在哭的响也不过是秉着刚出来的一口气罢了,日后还需好好调养。”这一句话出,屋里人却都微微一愣,西门吹雪毕竟是懂医术的,他说的话十有□□该是对的…可生来体弱对于一个姑娘来说,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叶孤城沉默了一下,寒声道:“体弱倒也也没什么,有她父亲和我在,总不会叫人害了去——只是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告诉乖宝。”
猛一听闻‘乖宝’这个名字,西门吹雪虽然依然面无表情,却仍旧震惊了一下,直到雯姑姑认真的点了点头并担忧的朝内室看了一眼,西门吹雪这才领悟过来乖宝究竟是何人——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好笑,从某些方面来看,倒也神似。
“好了好了不哭了,让干爹抱抱。”陆小凤小心翼翼的从雯姑姑手里接过小姑娘,刚出生的小孩身子一点点,骨头也软绵绵的,方一入手时,陆小凤还当是抱了一滩水一样,生怕小姑娘融在自己手心里,只觉得又震惊又欣慰,一颗小心脏简直要柔软成一片一片的了——
这倒是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陆小凤‘啧’了一声,新鲜的用光洁的额头轻轻的蹭蹭小姑娘娇娇嫩嫩的鼻尖,小姑娘倒也不嫌弃,还凑上去仔细的嗅了嗅,半晌察觉出不是自己要找的人,皱着小眉心扭过脸去。
外头太阳已高高挂在楼顶上,空气中淡逸的花香飘渺怡人。
猛地一道破空声响起,一截墨绿色的长鞭从陆小凤的侧脸甩过来——陆小凤抱着孩子猛地后退一步,因着手中不敢用力,脚下却也绵软了许多——长鞭转了个弯从他腋下穿过,襁褓里闭着眼睛只会嘟着脸闻气味的小姑娘顿时换了个盈满清香的怀抱,这人白衣墨发,气质却与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大不相同,脸上也带着浓浓的笑意。
陆小凤从没见过这个人,但对方武功之高竟半分不下于他,陆小凤有些紧张的看着他怀里的孩子,心里暗恨不已——若非他心神全在小姑娘那里,武功早已放下警惕,对方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得手。
叶孤城比陆小凤反应更快一些,直接面无表情的拔剑出鞘、一剑刺出,这是一道比面对西门吹雪时还要凌厉的剑气,甚至剑尖已到了宫九雪白的颈间——宫九淡笑着站在原地,甚至还有闲心的轻拍了拍怀里小姑娘的后背,襁褓里的小家伙乖乖的吐起泡泡来。
“把孩子给我。”叶孤城冷声道。
“叶孤城?”他带着亮意的眸子看向叶孤城,随后朝着他身后瞧去:“西门吹雪?——所以,你就是陆小凤?”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陆小凤身上,四条眉毛早就长出来的陆小凤已不是年前两条眉毛的白斩鸡,的确是极为好认。
“不错,我就是陆小凤。”
“有人说你是个很聪明勇敢的人,你敢不敢跟我往海上走一趟…”宫九手指摸过孩子细化的脸蛋,微挑的语调却突然顿住了——他的手指正被一只小拳头握的紧紧的,小姑娘也不哭了,直接憋足了气脸蛋通红,一看便知是使得吃奶得劲儿——即使这些并没有给他造成痛感,只是一点点轻柔的麻痒,像是皮肤上打了雨滴一样。
“她在做什么?”宫九低下头,他一边被叶孤城的剑指着,一边认真的观察着攥着自己手指的宝宝——眼中充满了好奇和趣味。
很少有人能在叶孤城的剑下面不改色,但宫九不但做到了,而且还做法相当漂亮的用怀里的孩子与他形成掣肘。
“她饿了——刚出生的孩子,总会饿的,可偏有人连这么小的孩子也舍得抱走。”陆小凤冷笑:“我答应跟你走,你便肯立刻将孩子还给她的父母?”
宫九难得犹豫了一下,如果说刚才他还不把这个孩子当回事,可现在他却觉得怀里的小姑娘很有趣的样子,甚至看起来比陆小凤要有趣的多…他定了定神,摸了摸小姑娘头上的绒毛,心下欢喜,不由得将她高高举起,笑道:“好,就算你不这么说,我也有法子让你跟来——但我还会再回来看她的。”说到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已经压得很低了,几乎没人能听得清。
说着他把孩子塞进叶城主的怀里,于是脖子上的剑顿时没了威胁——不论是面对当权者还是武功高强的人,他们的弱点总是可以拿来利用的,这一招宫九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因而这也是他不惧怕叶孤城的剑的原因。
陆小凤紧跟着宫九的身形破窗而出,相比起重信重诺,他更想知道这个特意跑到百花楼来找陆小凤的人到底是谁,又是什么身份。
叶孤城脸色不怎么好看,他手中的剑还未收回,僵硬的抱着软软的孩子,小姑娘不安分的哼唧着,小胳膊小腿没有力气,动弹气来像是抱着棉花团似的,但相比起她的小身板来说,这样的动作幅度并不少——好像乖宝小时候就是这个模样,但那已经是十七年前的事了,十七年后,他连怎么抱孩子都不会,更不会哄孩子。
叶孤城冷着脸,将外甥女递给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