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今日这般情形,他也是不敢随意将外袍搭在她身上的。

也许是被熟悉的温暖包围着,小龙女从衣缘处伸出两双手的手指,像只死命抱着榛果的小松鼠一样,紧紧的扯住衣服,小声的呓语一声,很短的话音,更像是叫着一个人的名字,但具体说的是什么却令人听的不怎么清晰。

花满楼收回手,脸色愈发柔和了。

夜凉如水,柴堆还生小小的一捧火光,玉罗刹从另一边站起身来,随手往里面添了些枯枝,火势稍微大了一些,但离远了不怎么暖和,凑近了又烤的皮肤干干的。

玉罗刹的神色也不见白日里的锐利,月色下上挑的眉尾也微微柔和了下来。

他看着花满楼细心的动作,深不见底的眸子也多了几分暖意。他背着双手,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却是微微一笑,颊边也多了几分红润,不再如以往一般没有人气,像是毫不存在一般,玉罗刹轻叹一声:“你对她倒是仔细。”

花满楼轻笑一声,他将声音刻意的压低,以免吵醒身边的人:“女孩子本就应当好好照顾,深夜露重,她如今不能用内力,不注意保暖或许会生病——身为一个男人,有义务要保护好身边的女孩。”

“你这点倒是和他像的很。”玉罗刹点点头。

花满楼怔了一下,语气中少见的有些怔忪:“和…谁?”

“你师父。”玉罗刹语气听上去极为漫不经心,只是不知是不是花满楼的错觉,玉罗刹说到这个人的时候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第三十章【三更】

第三十章

【“你的这个徒弟模样倒是比那七个俊俏,倘若不像你这人一般无心无肺,正好配我古墓弟子。”】

——就如森林里的猛虎遇上了豹子,那种突然发现对方和自己的实力旗鼓相当,于是和对方一起围着转圈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的咬牙切齿。

但又意外的有些惺惺相惜。

不过,现在花满楼也思考不了那么多了,因为他此刻已经完全被玉罗刹口中多余的信息量冲刷了。

“…”花满楼沉默了一下,黑黑的眼睛对着玉罗刹,神色莫名又顿觉好笑的回问道:“我师父?”他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师父来?——他自小便长在花家,学得也多是家传武学,哪里会有什么师父。

玉罗刹见他神色诧异又夹杂着疑惑,看上去不似作假,心中也有些不太确定了,想了想,他一本正经的问道:“你今日使得剑法可是叫做全真剑法?”

——他问话虽然是在疑问,可言语中却早已对此完全肯定。

花满楼顿时吃了一惊,他这时也不由得心觉意外——全真剑法是小龙女从古墓中学来的,难不成世间还当真有外人识得?

花满楼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略带试探的问道:“不错,在下使的正是全真剑法…不过这剑法似乎不曾江湖上流传,不知玉教主怎会识得?”全真剑法,他和龙儿练成后也不过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使出来罢了,旁人见没见过还两说,更遑论还有人能一口叫得出名字——玉教主,与龙儿的师门有什么关系么?

虽然大智大通说古墓派在大明皇帝的梦里,但小龙女却是真实存在的,花满楼很想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古墓派——他曾答应过龙儿,会帮她找到古墓派。

“我自然识得。”玉罗刹冷哼一声:“你使出的剑法等到再突破一层便可发出无色剑光,显然已得剑法精髓,若没有内功相合,只怕你的境界根本达不到这般地步…那老家伙颇重视传承,不是他看重的弟子,哪会将内功随意传下去,是也不是?”

花满楼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也罢,你也别忙着否认——想必是那老家伙不愿让你说出他的名号,省的你身边多了许多麻烦。”说着,玉罗刹又寒着脸从上到下瞧了瞧他,可怎么看都找不出什么岔子来,起码这一路上走来,他还从没见过像这样心智颇高又心存善意的人——似乎只要靠近一点便可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暖意。

有人身边寒冬腊月,有人身边春暖花开,这本就是因人而异、因脾性和心态的不同而不曾有所相似的。

没人会拒绝温暖,也没人不愿意被这世上温柔以待。

所以花满楼这样的人,近乎完美,即便是玉罗刹也根本没什么好挑剔的。

花满楼叹了口气,无奈的揉了揉眉心,然而到底也不过抬手的一瞬间,对面的玉教主眼中的一点绿色却骤然变得幽深起来——冷峻的凤眼微微眯起,原本黑亮的眼睛如今好像隔了一层浓雾一般,他甚至连手都未曾动用,只靠着一双眼睛,浓雾慢慢旋转着,那双幽暗深邃的眼睛也渐渐开始出现一两个重合的幻影,昏迷之前,花满楼竭力抑制着近乎疲惫的神经,却似乎听到有人在耳边低语——

“既然你是他的徒弟,我便当一回好人罢了…”

在花满楼的理解中,当一个常年随心所欲、自在惯了的人突发奇想要做一件好事的时候,总不会多么成功额——或许他做完后会对最后的成果沾沾自喜,但往往对于身处其中的人来说,应该算不得什么好事。

起码花满楼不觉得自己遇上了什么好事。

燃烧着枯木的劈啪声还隐隐向上冒着青黑的色烟雾,橘色的火苗跳跃身边,印下最后一抹炙热的温度。

陆小凤有一个身为鲁班大师传人的朋友,朱停,他会做许多精巧的东西,天上飞的海里游的甚至大内和王府的机关也全都是他一手设计的,他既出名,也不出名,至少现在他只是一个小店的店老板,娶了一个漂亮的足够让人侧目的妻子——老板娘。

老板娘有着柳叶儿弯弯的眉毛,水润润的眼睛,饱满的唇看上去极为诱人。她对外人说起话来总是柔柔的,好像一个水乡里长大的少女。

朱停有一个邻居。

确切的说,在朱停搬来之前,这个邻居就已经存在了,没人见过这栋房子的主人,甚至周围的人谁也不知道这个邻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也没人曾进过这位邻居的房子——有人说这是空房子,早已无人居住。

于是后来的很多人也这么认为。

青石板路从很远的地方延伸过来,错路在房屋周边,这是一栋看上去很幽暗的朱红色房子,里面没有任何声音,没有野猫野狗的声音,更没有人走路和说话的声音。

这天老板娘淘洗了一大盆衣裳从青石板路上踏着深绿色的苔藓一步一步走到家门口,身后马车轱辘的响声顺着她来时的路渐行渐近,赶车的是个干瘦的小老头,胡子凌乱的混搭着,风干了一大把,一双深深扣进眼窝的小眼睛却亮得惊人,老板娘几乎第一眼便看出此人是个高手——和许多来找朱停做机关的人一样的高手,甚至看上去还要怪异一些。

中原人的衣服、中原人的配饰,但那尤为高挺的鼻梁和颜色较深的皮肤、看上去也仅仅是肖似中原人罢了,他赶马车的动作总是做得幅度够大,一双眼睛在滚烫的阳光下隐约可见夹杂着一些别的色彩。

——这辆马车停在那栋‘无人居住’的邻居家门口。

但老板娘对这些一点都不好奇。

邻居家有人或是无人,又为什么会有异域人出入,与她何干?

她端着盥洗衣服的木盆,推开自家后门,明明是看上去老旧到掉漆的木门,推开时却一点‘吱呀’的声音都没有,但很快她却停住脚步。极其朴素的马车里,两个人架着一个昏迷的男人走了出来,这个男人身上衣袍看上去设计简单却精致,衣衫上繁复的花纹意味着制衣人的用心及名贵到完全可与之相提并论的价值——是乡野中人绝不该见到的那种华贵档次。

老板娘注意的却不是他的衣服,而是那张熟悉的脸。陆小凤最好的朋友里,有一位是花家七公子,朱停曾为花老爷设计过密道,也曾为花七公子建造的百花楼出过一份力,老板娘自然认识这位儒雅的贵公子。

只是现在的情况,看上去可不太妙。

干瘦小老头气势十足的走在前面,站定在朱红色宅院前,忽然比起眼睛,抬起头对着天空,曼声而吟:“九天十地,诸神诸魔,俱入我门,唯命是从!”小老头的个子很小,涨起来也不过五尺多高,只是口中吟诵的时候却声音宏大,传的极远,别说是站在自家屋外的老板娘,就连屋里坐在板凳上正一言不发做木工的大老板朱停也听到了,但他没有停下手中的木活,反而愈发专心,好像外面发生了什么不会影响到他半分。[1]

老板娘收好衣服走过来,柔软的声音像平日里聊家常一般淡淡道:“外面是花七公子,有难。”

朱停听到了。

老板娘偏了脸蛋,侧目看向他:“你准备怎么办?”

“我果然有先见之明,看来有个东西,刚做出来就用得上了。”朱停停下木工,得意的扬了扬手中的东西,他将手中的木料翻转过来,从正面看去恰巧是一只精巧的木鸟,休憩一般静静的停在他手心——他方才磨的便是木鸟的翅膀,每一根羽毛都如真实存在一般栩栩如生。

朱红色的房子里还有方才的余音回旋,干瘦老头的呼号似乎全都喊到了空出,里面无人应答。他静立片刻,想起先前主上的交代,才忍下脾气、抬手敲了三下门,一下不多,一下不少,力度均衡——

“真人可在?”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你们要找的人不在,请回吧。”一道冷若冰霜的声音柔柔的扩散开来,声音并不大,也只是平淡的毫无起伏的声线,听上去却好像就在耳边的呢喃一般——即使你捂住耳朵,它也直接响在你心底。

“姑娘可否告之真人在何处?主上令在下将真人的弟子归还…未寻到真人,在下不敢放人。”在未知实力面前,干瘦老头原本自在高傲的姿态再次降了一个台阶,此时若让他再喊一遍口号,只怕他也不敢了。

“他的徒弟——”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道透着凉意的白绸将马车冲散,轻轻卷起身后二人手中的花满楼,迅速收回。

开满杜鹃花的宅院里,唯有静谧的风摇曳着开得茂盛的鲜花。

女人静静的打量着白绸中包裹的人,清冷的嗓音不带一丝人气:“你的这个徒弟模样倒是比那七个俊俏,倘若不是你这人一般无心无肺,正好配我古墓弟子。”

她身后的道袍男子似乎对她这般言论早已习以为常,只是看着昏迷不醒的花满楼微微皱了皱眉,语气中隐约有几分疑虑:“我来此…后,便未曾收过徒。”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完。

作者君的脑洞已经无与伦比了!

让小盆友们一起穿越吧!

——

[1]引自银钩赌坊

【球收藏评论~~~】

【感谢收藏作者专栏!~~~】

感谢青京秦妹纸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17 18:48:32

(づ ̄3 ̄)づ╭?~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猎猎风起将他衣袍灌得宽大涨满,姿态一如以往凌然。】

“你收没收过徒,同我也实在没什么关系,既然这不是你徒弟,你便赶快走罢。”这女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白衣墨发,双目中更是说不出的淡漠——好像已经历尽铅华的风华,琉璃一般通透,几乎可以一眼看清旁人的心思。

说完这句话,白衣女子便伸手一推,掌心无形的掌力激发。

一股极为强劲的风声,瞬间将地面上落了许多层的杜鹃花瓣扫起——云涌一般,向四周迸发扩散。

道袍男子苦涩的叹了口气,旋身御风上了屋顶——轻身功夫如漫天的白云,也不过倏忽间便飞身而起,看不出任何刻意的痕迹。

看着下方如浪花般迭起的花瓣,他心下升起几分无奈和几分经久不息的甜蜜。

那日得知古墓里的人已经香消玉损,他以为这辈子到头来,终会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再没有一个争与他处处争胜、恼他、厌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却又爱他到深处的女人。

很久以前,他曾梦魇到天明,睁开眼却依然还是那间房,那间名气响彻天下、全真教最瞩目的道房——摆放着各类道家书籍和玄妙武学的掌教房间。他的七个徒弟以他为榜样,醉心武学、几乎要弃情绝爱,却不知晓他们敬佩的、一度盲从的师父,也不过是个心中有愧的小人罢了,谁都知道他是华山论剑、天下第一,王重阳,却没人明白他也有过情意缱绻、魂牵梦萦——这是一个男人最诚心的着作,也是一个男人最完整的人生。

心如死灰的那刻,他想,躺进棺木之后的他,唯有前半辈子的生命,才包容着他这一生的心跳和喜悦。

然而,如今,能穿越于上百年之后的朝代再遇见这个人,即便她日日冷眼相对、恨他入骨,然而能日日相对,却再没有比这般更好的了。

——人都死了一回,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骄傲的伪装和心甘情愿的俯身,不过都是一瞬间的事。他早已不再年轻,他可以用白来的一辈子从头弥补。

“你别恼,我还有话说。”王重阳跃下屋檐,他一只手置于身后,俯□子,另一只手已经稳稳的搭在花满楼腕上——就近一看,这人果真是生的好相貌,即便他现在还处于在熟睡中,却不难看出异常柔和的五官——这是一个很爱微笑的男人,温和的表情很容易博得别人的好感。

微笑和朗声大笑不一样,这是一种安静而幸福的笑容,也许是为一朵绽开的花,也许是为一棵树,也许是为一件别人不以为意的小事。

有时候一个微笑的人,不需要发出声音,却已经足够开心。

王重阳眉头一挑,不可否认,青年的气质是由内而外的温润如玉,很合他眼缘…但如果只是因为这样而被玉罗刹判认为自己的弟子,只怕还不够吧。

他并指在花满楼脉间,微挑的眉头终于微微皱起。

“你又要做甚么?”

王重阳苦笑一声,然而想到她今日竟肯对自己说话,眼中却不经意闪过一抹温柔:“你就这般不信任我…我虽对你…但决计不会用什么手段留下来。”他叹息一声,声音沉了几分,微微有些沙哑,却又好像是在对自己说的话:“对你,我不会的。”

白衣女子冷哼一声,清冷的目光扫过他的眉间,不由得也跟着低眸看向花间的男人,微微凝目,冷声道:“难道他有什么不对?”

“双目中渗入毒素,不能视物。”王重阳放下手,在花满楼颈间两处大穴轻轻拂过,两团指甲大小的雾气顷刻化作一滴晶莹的水珠——从王重阳手中滴落在掌下的杜鹃花从中、从一片柔弱的花瓣上滚落进土地里,消逝不见。王重阳直起身子,转身望向白衣女子,沉思片刻,有些犹豫道:“他毕竟是个男子…你可是要留下他?”

听出他语气中的犹豫和不愿,白衣女子却微微冷笑一声,顿时改变了心中的想法:“自然要留下,他既不是你的徒弟,我想将他如何,你也管不着了——说不得我哪日心潮一起,便要他做我徒弟了。”

“以前我没教过徒弟,现在一定好好弥补回来。毕竟这个世上,便是再有个叫王重阳的人,也不怎么重要了。”

她同样并指搭在花满楼腕间的脉搏,冰凉的手指撑开他的双目查看,果然是没有半分生气的双眼——毒素残存在眼中十几年,早已入了眼部周边的神经,一双眼睛几乎坏死,若当真想要治好双眼,只怕唯有那一个法子。

世人皆知天下第一是王重阳,可却不知当年古墓中还有个能与天下第一不分高下的林朝英,更何况她自小的传承从来不只是武功,还有琴棋书画医毒奇巧,每一项传承样样皆精——

便是眼睛坏死又如何,倘若她要动手,帮他换一双眼睛便是。

王重阳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目光微动,便已知她想到了什么,他微微伸手无意识的想要触碰她的肩膀,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陡然停在半空,又缓缓收回,于另一只手在身后交握,指节泛白。

“你想给他换眼?”

“有何不可?只要换一双眼睛,便能看的清了。”手中白绸已将人从花丛中托至屋里的床榻,林朝英容貌极美,秀美入鬓,此时眉眼间隐隐带着一层杀气,她语气没有半点起伏,也认为理所应当。她记得自己学医的时候,师父曾说过,当你想要救一个人的时候,永远也不需要把心思放在别处。善良和残忍永远不会既定为一个医者身上。

王重阳哑然,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没有人会想把自己的眼睛给别人。”

“世上大奸大恶之人不知凡几,没了眼睛或许还能改头换面,更何况——你以往杀的那些人,随便拎出来一个也足够给他换一双眼睛了,何必表现的这般仁义。”

“…或许他不想你这么做。”

林朝英目光冷然凌厉,“你自做你匡扶正义的‘好人’便是,难不成还要将旁人想得也和你一般?”

王重阳灼灼的望向她的双眼,突然笑出了声——他本是极为俊朗之人,如今刮了胡须,看上去却像三十多岁的模样,此时微微一笑,却颇有几分少年时候的意味,林朝英看的心神难清,一时间五味涌上喉头,恨不得将他一把银针钉在墙上,再也不见。

她忽然想到少年时候追逐这个人追逐了半生,却换不回一颗真心,日日在古墓中消沉,以至于心灰意冷,只能勉强自己沉溺武学,缅怀殆尽前半生的无奈光阴。

——任你鲜血淋漓,心痛的无以复加,也不会有人能真正体会得出心中日日蚕食的痛楚。

当有一个名字刻在心头刻得太久、太深,想要强装轻松、抬手抹平的时候,便是削掉旁边的血肉,也不见得真能看不出痕迹。

王重阳慢慢转过身去,仰起头,闭目迎向夕阳,“英妹,不如我们来赌一赌吧。”

他自认活了这么多年绝不会看错人,一个肯在睡梦中也习惯性微笑的人,一定是个对生命足够尊重的人。

猎猎风起将他衣袍灌得宽大涨满,姿态一如以往凌然。

不稳定校园网+网站不定时抽风作者菌发文的时候要抓狂的把头发拔光了!

估计大家都看出来了,写这两位就是为了七童的眼睛和龙妹纸的娘家,毕竟是神雕的,具体不会写太多,没看过神雕也不要紧~

果然神展开对嘛

过了这一段应该就甜美了

所以貌似文文不长

我开始考虑成亲的时候改怎么办了,哭瞎

…严Da不让写…那些可爱的甜蜜蜜该怎么破啊…

感谢汲嘉妹纸的雷~抱住!~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你欺负七童的眼睛看不到,我便做他的眼睛好了,有甚么难的,你也不许再欺负他。”】

苏少英死了。

漫天灿烂而美丽的花瓣是他最后一眼望见的景色。

有人活着的时候渴望自己的人生绚烂无比,但绝想不到自己会死的如此暗淡——好像风一吹就没了痕迹。

西门吹雪收回他的佩剑——这是一柄狭长的乌鞘长剑,剑锋的气质和他的人一样锐利而闪着寒芒,西门吹雪爱剑若生命,整个人都化为了一柄利剑,因此即便是少年时期,他的剑术便已冠绝天下。

独孤一鹤独创的“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这种既可以当刀使也可以当剑使的独一无二的功夫,如今也败在西门吹雪的剑下。

“他出了二十一招,峨眉派的剑法我已见到。”他神色清寂,声音也异常清冷,似乎带着说不出的悲凉肃杀之意,他微微抬手慢慢的将血滴从剑身吹落在地,斑白的地面开出几片鲜艳的花瓣。

“如果他再练二十年,剑法或有可成,一定是个很好的对手。”

“但他已等不及了。”陆小凤看着苏少英咽喉上的伤口,他知道这个少年是自愿与西门吹雪比剑,但江湖上一定会有另外的谣传——西门吹雪杀了独孤一鹤的弟子。但他更知道西门吹雪在将来某一天一定会对上独孤一鹤,因为独孤一鹤用剑,而西门吹雪没有一天不在追求着自己的剑道。

天外一道清越的鹰鸣,很亮的声音,几乎隔了好远的距离也能听到。

陆小凤甚至能想得出它的模样,一定是一只雄俊黑影,从深蓝色如绸缎般的天际俯冲而下,通身带着一往无前的凌然气势,鹰鸣的声音越来越近,就连陆小凤也不由得跟着这愈发高昂的声音微微一笑——

一泡冰凉到仿佛带着冰渣的水流从半空中洒下!

从陆小凤头顶的黑发一直到刚换上的那身干净的衣裳,全都湿哒哒的贴在身上,陆小凤目瞪口呆的抬起头。

一只动作僵硬的木鸟嘴巴一张一合,发出高昂的鹰鸣,木框里乌黑的眼珠人性化的滚了滚,这次换了一道八哥的声音,既调皮又搞怪的声音,倏地一下用比鹰鸣还要响亮的声音响彻在半空中:“陆小凤,陆小凤——会泡妞的陆小凤…”

陆小凤“…”

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玉罗刹姿态潇洒的躺倒在枝桠间,他的指尖隐约有雾气形成的水柱穿梭,仿佛水中的小鱼一般自在自如。

小龙女使不得内力,只得一同坐在枝桠间,它看了一眼不远处被木鸟打击到失魂落魄的陆小凤,并没有如何发笑,只是侧目冷声问向玉罗刹:“七童在何处?”

玉罗刹叹了口气,他纠结的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道:“除了花家七公子,你便瞧不见旁人么?”

“瞧旁人做甚么。”小龙女淡淡道。

玉罗刹环起手臂,皱眉疑惑道:“你难道不想见一见我儿子?他的眼睛可是完好的,对待感情也一定半点不比花满楼差。”玉教主又继续睁着眼说瞎话。

“你儿子好便好,与我何干?”小龙女疑惑的瞧了瞧他,“你欺负七童的眼睛看不到,我便做他的眼睛好了,有甚么难的,你也不许再欺负他。”

玉罗刹喉咙一哽,半晌沉声叹了口气。

远处陆小凤跳脚的开始捕捉木鸟,是不是窜在半空中,又是不是落下,很是活跃。西门吹雪抱着剑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他无所不用其极的对付一只小小木鸟。

木鸟:“会泡妞的陆小凤——”

陆小凤:“臭鸟,我知道你肯定是朱停家的,老小子越活越回去了是不是,别让我逮到你!”

高昂的喊了半天,直到整个城镇都知道有个人叫陆小凤后,木鸟的屁股上才‘噗——’的喷出一声,悠悠的掉下一张薄薄的信纸。

陆小凤震惊的接过纸张,犹豫的看了一眼内同,却再也拔不出眼来,“是朱停传来的消息…”他神色顿时变得肃然,“已经找到花满楼的下落,不管老板娘看到的是不是真的,我们得去找一找。”

花满楼醒来的时候,头还是晕晕的,但不论是萦绕在鼻尖杜鹃花香味儿,还是树枝上小鸟叽叽喳喳的谈话声,都显得格外恬淡而舒适,然而突然有那么一瞬间,他额上冒出冷汗,仿佛一柄冷锋尤带着寒光的利刃从他白茫茫的思绪里辟出一道灰色的口子——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