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面不改色的吃下带了毒的点心,他竟然还在笑。又下意识的捂住心口,仿佛如果这时候不这样做,她整个人就会裂开。

抽泣声渐渐的忍不住,谢青乔只好紧紧咬住手背克制住自己。她原来不相信,却不曾想到真的有这种心甘愿送死的傻子。只是这个傻子的死和她谢青乔没

什么关系,这个傻子是为了别人而死。原来,当她看到唐昊阳心里没有她的时候,会这么伤心。原来心被人挖了去,是这么个滋味…

谢青乔仰着头,眼泪不知何时干了,她忽然注意到一个事她好像不知不觉的上了那个人,那个一直被她当做弟弟的人。怎么会出现这么可笑的事,谢青乔

轻声干笑着,她一定是弄错了,对的,一定是弄错了。她一定是被唐昊阳明知道有毒还吃的傻X行为给气晕了,拍了拍脸,一定是这样。

之后的几天,谢青乔依旧扮演杏梅。由于周子轩的药只在晚上发挥药性,所以他们也只能晚上溜到窗外偷偷观察着。

经过和唐昊阳聊天,谢青乔知道这个杏梅从他三岁起便一直待在他身边照顾他,那时杏梅是个八岁的丫鬟。

杏梅与唐府不是死契,而是二十五年的活契,她家里还有娘亲和奶奶。每当过年的时候,还会有三天的假回家看看。

谢青乔每晚都会带点心去,唐昊阳每次都会吃下一些。她常想,杏梅就是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个人一点一点的死去,这个人也心甘愿的让她杀了自己。仿若

在这个故事里只有他们的存在,而谢青乔不过是个局外人罢了。听着唐昊阳起自己与杏梅时候得事,听他们一起念书,一起鉴赏古玩,一起捉弄其他孩…谢

青乔只觉得自己喝进了一杯凉彻心扉的冰水,却从眼里化成一滴滴眼泪流下来。

谢青乔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她不是在意识到自己穿越到异世界的时候就打定主意当一辈子的看客吗,怎么没有人告诉她,原来当个看客也是这么辛苦。

“杏梅姐姐还记得我十岁时候的场景吗?”

正在发呆的人一愣,当即柔声道:“哦?怎么想起这件事了?”

唐昊阳微微低着头垂下眸,看不清他的神,只听他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我摔下马,摔坏了脑子,见人就打如疯了般。”

谢青乔掩嘴笑道:“是啊,好在你现在好了。”

“我记得那个时候所有的人都离我远远的,只有杏梅姐姐一直在照顾我。我还记得我拿了棍子打了你,脑袋都流血了,如果不是老祖母带着大夫及时赶到

,杏梅姐姐恐怕已经死了。”着,唐昊阳拿起一块糕点放在眼前:“从那时起我便想,如果当时大夫没有赶到,恐怕杏梅姐姐已经被我杀死了。杏梅姐姐会不

会从此恨上我,就算恨也是应该的。”

“我没有,我没有。”不知为何,谢青乔只想否认这个事实:“我…我没有恨过你。我…我只是…”

唐昊阳没有等她继续下去,只是恬淡地看着她:“明天就是中元节了,想必府里很热闹。杏梅姐姐一定很忙,且去休息。”

到了第二天夜,陈宝宝压着声音在窗边声道:“听了吗,府里出大事了。西苑那边起了天火,烧的一点渣都不剩啊。”

虽然十四年前,真的杏梅是在中元节一个月前就被罚到了西苑院,但唐昊阳此时神智模糊记忆混乱,没有发觉昨天杏梅还在自己这里的这个细节。此时,

他只记得杏梅住在西苑院,他要去看看,可刚走到房前又停住了脚步。

杏梅,真的死了吗?

他没有勇气推开这扇门,他已经吃了那些糕点为什么杏梅还会死呢?唐昊阳颤颤巍巍地退回到椅子上,头渐渐埋在手臂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唐昊阳应声抬头,他愣住了,杏梅如往常一样端着木盘站在门口。

谢青乔笑吟吟的走进来,看着唐昊阳的神故作疑惑:“咦,难道今天受了夫子的教训了?”

唐昊阳微张的嘴巴,不知该讲什么。

谢青乔又道:“唔,今天中元节,我特地带了个河灯过来,好不好看?”

唐昊阳机械的点点头,他是眼花了了,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杏梅?

“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送点心了。”谢青乔话音一转,唐昊阳立刻紧张的看着她,只听她道:“前几天一不心将大夫人最的花瓶打碎了,明天我就要搬到

西苑院去。”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唐昊阳猛然道:“不要过去!”

“哦?”谢青乔不明所以,继而笑道:“下人做错事就要接受惩罚,放心啦,过了这段时间我还会回来的。”

不能去,不能去西苑院。哪里会起火,谁都可以逃出来,唯独一个人被锁在屋子里被活活烧死。唐昊阳死死握住谢青乔的手:“不能去,我去我娘哪里给

你求。不就是个花瓶吗,大不了赔她一个!”

唐昊阳这副紧张的模样让谢青乔心里很不好受,只听她道:“你就这么想我留下来?”

对面之人毫不犹豫的点头。

“哪怕是…”看着他的眼睛,谢青乔冷声着,每一个字都打在唐昊阳心坎上,不留面。

一命换一命!

过了许久,唐昊阳终于还是点了头。

谢青乔只觉得自己心里生生的疼,这个世上有很多方西是可以挽回的,譬如良知,但不能挽回的方西更多,比如岁月,比如对一个人的心…她终于明白

了,她喜欢的是那个一直傻傻的唐昊阳。只有那个唐昊阳,他笑,她也会跟着勾起嘴角,他皱眉,她也会跟着伤心。可眼前这个,她不认识,她希望自己从来

都不认识。

许是积攒了许久的能量,似乎整个房间都能回荡着谢青乔的怒吼:“就算你死了,杏梅也回不来了啊!一命换一命有意义吗?!”

唐昊阳丝毫没有察觉眼前之人改变了称呼,他只是被这声怒吼给怔住了。

“我知道有人想要我死,只要我死了不就清净了?”唐昊阳呆呆地着。谢青乔恨不得扇他两巴掌:“你死了,你娘怎么办?老太太怎么办?唐府怎么办?

还有…还有…”始终,她还是没能出谢青乔三个字…

“对啊,我不能死。”唐昊阳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里:“只要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我再也不去博古轩,再也不需要夫子,不需要看书,就这样…”

“唐昊阳!”谢青乔拎着他的衣领:“你振作点!你难道不想找出杀死杏梅的幕后凶手吗?你以为你死了傻了呆了周围的人就不会受伤了?全世界就你唐

昊阳一个人最可怜吗?那我呢?我算什么?老娘莫名其妙的到了这里,大好年华结果买了十年豆腐,老娘那前辈子也算是个成功白领,我他妈才是招谁惹谁了

摊上这么一大摊事…”也不知道是在吼唐昊阳还是在吼她自己,总之谢青乔肆无忌惮的发泄着些日子的郁闷。

看着眼前这个毫无形象乱吼乱嚷的女子,唐昊阳突然觉得很是熟悉。他好像认识这么一个人,那人总是一副笑脸对别人黑脸对他,还经常死要面子,暗地

里给人穿鞋记仇。

谢青乔吼累了,自顾的给自己倒杯茶水,哑着喉咙继续道:“你压根就不欠别人什么,有时候你软弱下去了别人就会欺负你。唐昊阳,难道你想一辈子躲

在我这一个女人背后…”

又絮絮叨叨念了许久,唐昊阳越来越疑惑,眼前这个唠唠叨叨的人越来越眼熟。心中七上八下的,因为记忆中好像那人越唠叨,就代表她越生气,而她生

气的后果通常很严重。

谢青乔一幅怒其不争的看着唐昊阳,发现他一直呆呆的看着自己,心中大为不妙。这厮该不会被自己吼傻了?

“娘…”唐昊阳皱着眉,谢青乔吓得不敢吭声。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唐昊阳突然笑弯了眼:“娘子?”

谢青乔大喜,他这是好了,这算是好了。此时的谢青乔只想冲出屋子,将周子轩拎进来,大吼一声:“快看看他好了没有?”

不过没等她激动冲出房,唐昊阳又道:“娘子是谁?”

轰谢青乔的心,塌了。

47

谢青乔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如何回答的,总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其他三人给包围了。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杀了唐昊阳!好听点叫刺激,难听的你那是谋杀亲夫啊!”周子轩不断擦着额头的汗,那一夜要不是陈宝宝冲的快,谢青乔手里的板

凳就不知道落在唐昊阳身上哪位部位了。

“谋杀亲夫按律当充军。”林默抱着臂靠在一旁幽幽道:“不过如果你肯贿赂一下刑部的话,也是可以考虑给你减刑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谢青乔抱着脑袋低声咕哝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样做了,但当唐昊阳一脸认真的问她是谁的时候,她真的有一股要杀人的

冲动!如果不是在气头上忘记了随身空间这回事儿,谢青乔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从空间里掏出匕首之类…

周子轩给了她一剂白眼:“当初就嘱咐过你,他如果出现了这种状况是理之中的事,不要冲动不要冲动,结果?”

“那现在怎么办!”谢青乔哭丧着脸,反正唐昊阳已经被她吓晕了,她彻底成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到底还没有救?”

周子轩低头沉思着:“目前这样的形还算在掌握之中,唐昊阳会出现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症状,这是渐渐好转的迹象。”着,又看了一眼谢青乔:“你别

胡乱朝着他动粗了,否则就算是大罗神仙也经不起你这般惊吓。”

谢青乔如鸡啄米似地点头。周子轩继续道:“这些日子,你要耐心的引导他,按照时间的顺序告诉他这些年来他身边发生的一桩桩事。到底能不能彻底好

转,还得过个十天左右才能看出效果。总之一句话,刺激是要的,但不能太过!”

接下来的日子,谢青乔照着周子轩的嘱咐心翼翼地照顾着唐昊阳。她没有自己的谁,唐昊阳也不问。偶尔会和她聊聊天,但更多的时候两个人只是无相坐

在回廊里,看着天空发呆。

谢青乔的耐性越来越少,但脸上依旧挂着令人心安的浅笑。大家都以为她没事,但每当她挂上那虚伪的笑容,就有个人打着哈欠幽幽经过。

这天,谢青乔正往后院走着,突然发现陈宝宝一人坐在院子里发呆。这段日子的相处,她发现那二人之间变了很多。尤其是周子轩,似乎没有之前那么讨

厌,可陈宝宝却渐渐的没了昔日的爽朗。谢青乔轻轻走了过去坐在陈宝宝身边,她们两个在某种意义上是相似的。

“干嘛一个人坐在这里?”谢青乔拍了拍陈宝宝,同以前与她聊天一样。

陈宝宝抿着嘴唇轻笑着:“想一个人静一静。”

“看来你有心事啊。”谢青乔探过头悄声问道:“关于周子轩?”

陈宝宝一愣:“你倒是还有闲心关心别人。”

谢青乔摊手道:“嗯,别人我倒是没那个闲心。不过你陈宝宝,我这心里还是有一部分分给你的。”

见着谢青乔指着自己的心口有趣的模样,陈宝宝噗嗤一笑。过了半响,她轻声道:“是啊,是关于那个人。”

唔…周子轩在陈宝宝哪里已经从混蛋晋级到人了,可喜可贺。谢青乔心中暗想,嘴里又道:“能来听听吗?”

陈宝宝叹口气:“我越来越看不懂他了。以前只是觉得他是个纨绔子弟,整天惹是生非。可这次出来这么久…”着,陈宝宝沉默了会儿,抬起头一脸疑

惑的看着谢青乔:“他一个富家子弟,居然对老百姓的普通生活了解的很多。一路而来,各地风俗他居然也都知道。咱们在路上遇到了几个病人,他嘴里着浑

话却还是将那些人给救了。我简直怀疑这个周子轩不是我原来认识的那个人!”

谢青乔静静听着,陈宝宝苦笑道:“可越是这样,我就觉得我自己以前的行为非常可笑。如果他是个好人,那么在云州城的时候他为什么还要做出那些伤

人的事。我就好像一个跳梁丑一样在他眼前表演着各种滑稽的动作…”

“他怕血,你知道吗?”

陈宝宝点点头:“我问过原因,但没有结果。”

“也许…他也像唐昊阳一样,有些事不愿意想起来?因为一旦想起,就会伤心。”谢青乔也不知这话到底是对谁。只是陈宝宝站起身来:“我再想想。

”继而一脸轻松的耸肩:“其实两个完全不了解对方的人硬塞在一起真的很痛苦,我想…不如早点分开反而会好一点。”罢,信步离开了。

谢青乔依旧坐在哪里,过了许久终于道:“你还要在树后站多久?”

话音落,周子轩讪讪的走出来,尴尬笑了两声:“那什么,挺巧啊。”

谢青乔没工夫跟他绕圈子,直接道:“刚才她的话你都听见了。”

周子轩微微别过头,谢青乔道:“你真的打算和离吗?”

身子微微怔住,他…从未认真想过这个问题。自从他五岁被家人送去学医,十载春秋后回家,便被告知两年后娶亲,他一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甚至也

没有关心过自己娶得是谁,只是朝着父母点头称是。

“我的故乡,有一种植物叫洋葱。”

周子轩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对面之人,刚才不还是在谈论陈宝宝吗,怎么突然扯到什么什么洋葱?

“你没有见过,不过洋葱这种植物有个特点,越靠近它的人就越容易流泪。”谢青乔自顾的着:“世上最可悲的莫过于上这样的人。越靠近就越伤心,虽

然很伤心,但一旦上了就想要得到对方的心。虽然越靠近就会哭的越厉害,但依旧克制不住自己,便一层又一层的拨开它,看看它的心里到底装着什么。”

周子轩沉默不语,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谢青乔在什么。

“只是上洋葱的傻子不知道当她拨开洋葱最后一层皮后才会发现,其实洋葱根本就没有心。”只有真的很这个人,才会将自己的真心奉上,仍由践踏。而

当两个人都没有心的时候,也就到分开的时候了。

谢青乔什么时候离开的,周子轩没有在意。这几天,他冷眼看着谢青乔和唐昊阳之间的种种。那天夜里,谢青乔朝着唐昊阳怒吼的话,他都听到了。那个

人:“全世界难道就你一个人最可怜吗?”

是的,周子轩一直觉得他就是最可怜的那个人。因为父亲喜欢医术,便将五岁的他送到那个医痴手中,一待就是十年。十年寒暑,没有一个周家的人曾去

看过他。当他背不出经脉图被师父毒打的时候,被师父在背部用刀刻经脉图作为惩罚的时候,没有人同他。后来,待他医术有成用药酒洗去背部的耻辱时,谁

也不知道那是活活洗掉了一层皮。

师父为训练他接骨,亲手在他眼前打断了家仆的骨头,让他依次接上。并道:“如果你不会接的话那这个人就废了,别指望我来。”没人知道,他有多么

害怕,那时的他仅有八岁而已。

为了学习毒经,师父会亲自在他眼前割破别人经脉,导致血液大量流出,美其名曰:“放血止毒。”如果他不能及时替那人解毒,那人就会因血液干涸而

死。

是以,等他学成归来后,他第一个要做的事就是报复,他要让别人也尝尝心痛的滋味。每当看见父母那怒其不争的眼神,他就觉得无比快乐。听到那二人

居然还替他安排了亲事后,他就决定好好折磨那个新娘子。奈何新娘子武功忒高,所以他就夜夜笙歌,放纵声色犬马之中…

“呵,也许我就是那个没有心的洋葱。”周子轩轻声念着。他不曾想过,这世上会有这样的傻女人,带着家丁仆卫将他从赌坊,从妓院,兴师动众的将他

抓回来。那个傻女人会为了他直接砸了那些地方,然后朝他大吼。

她是在关心他。周子轩心底苦笑,但这份关心来的太迟了,他已经不需要了,所以这个陈宝宝最好从他眼前滚蛋。没错,那个时候的他是这样想的,只是

不知何时他开始依赖这个人…

寺庙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林默挑着眉头,这七八天下来,那两对个个变得阴阳怪气的。尤其是谢青乔,那么彪悍的丫头居然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怨妇

模样,简直是太侮辱他林默的童年时光了。此时林默只有四个字送给那四个人:“怨偶天成!”

谢青乔面上每天乐呵呵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在害怕。她害怕等唐昊阳醒来后,完全忘了自己,那时候她该怎么办?

难道是大度一笑,风轻云淡地:“哦,你忘啦?没什么啊,反正我也不太记得你。”

“放屁!”谢青乔拍着脑袋,她什么时候那么大度过了。

“我刚才遇见了智明方丈,他由此三十里有个尼姑庵。我觉得反正也不远,要不你去看看?”

猛然抬头,不知何时林默已经坐在她身边。谢青乔愣了会儿,终于明白林默的事,当即尴尬的笑笑:“啊,哈哈,尼姑庵啊,原来你还记得这个事。”

“唔,当然记得。你谢青乔时候得宏远志向我怎么能不记得?”林默一脸正经:“我连法号都给你起好了戒色,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