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喝醉了酒,怎么就会做出这等荒唐事情来?

他以后还有何脸面去见凌静姝?

不知过了多久,昌平公主也醒了。

一睁眼,看到的便是卢泓没有半点血色的僵硬脸孔。昌平公主猎艳成功的好心情也不免受了几分影响。

不过,这到底是她一直惦记着的人。又正是情热之际。她也舍不得甩什么脸色,反而放下身段,柔声说道:“阿泓。昨天晚上的事你情我愿,我不会因此怪罪你半分。你也无需介怀。”

卢泓心乱如麻,想厉声诘问,转念一想,大错已经铸成,此时再说什么都迟了。若是惹恼了昌平公主,她一翻脸,只怕整个卢家都要担上干系。

罢了!

不过是一夜荒唐!

他不说,别人也不会知道。

说到底。他是个男人,占了便宜的人是他。这个时候翻脸不认。未免太过无情。过了今日,把此事彻底忘掉。再也不和她有半分牵扯就是了。

卢泓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表情:“我一夜未归,二叔和二弟不知会有多担心。我想先回府。”

这一副迫不及待就想逃的样子,让昌平公主十分气闷。

哼!

已经到了她的手里,想再逃开,简直是痴心妄想!

来日方长。今日暂且放过他,以后多的是时间,让他慢慢体会到什么叫纠缠不休。

昌平公主扯开唇角,徐徐一笑:“也好,你就先回去吧!”

昨天脱下的衣服满身酒味,被揉的不成样子,已经不能穿了。卢泓穿着昌平公主命人准备的男子新衣,浑身别扭不自在。

他不肯从侧门走,免得惹人注目,悄悄从公主府的后门离开回了卢府。

一路上心绪纷乱,不必细说。

当回到卢府,看到满脸笑意的卢平的那一刻,卢泓心里的委屈和愤怒顿时都涌了出来,硬邦邦地挤出几个字:“二叔,我有话要问你。”

卢平一看他这副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情别提多舒畅了。也不计较卢泓的语气:“你是想问昨天晚上为什么会送你去公主府?”

卢泓被卢平坦然的语气惊到了,一时竟忘了发怒。

“是,是我让人给昌平公主送了口信,然后又命人送你去了公主府。”卢平慢悠悠地说道:“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卢泓的俊脸忽红忽白,半晌才咬牙问道:“二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卢平不答反问:“你有什么损失?”

卢泓:“…”

“和昌平公主有了牵扯,就是和燕王徐皇后搭上关系。”

卢平淡淡说道:“我们卢家投靠了燕王,只能沿着这一条路走下去。你是卢家的长孙,你父亲和我都以你为傲。你为卢家做事出力,也是应该的。”

卢泓憋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我愿意为卢家做任何事,只除了这一桩。”

“昌平公主年轻美丽又妩媚妖娆,撇开身份不提,也是少见的美人。你能一近芳泽,不知多少人暗中眼热,难道还是什么苦差事?”

卢平瞥了满脸不情愿的卢泓一眼,不以为意地说道:“行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你若是不愿意,以后不去公主府,谁还能强迫你不成。”

这样的话,当然是缓兵之计。

卢泓却信以为真,暗暗松了口气。

第二百三十六章 误会(一)

燕王大婚的事,凌静姝并未多关注。

不过,自有憋不住话的人在她耳边絮叨就是了。

“昨日大哥去燕王府送礼,听说前去道贺的客人太多了,几乎连站的地方都没有。送的贺礼堆积在一起像座小山似的。”

“听说平国公府的王二小姐嫁妆极多,光是抬嫁妆的队伍就足有上百人呢!”

“听说…”

凌静嫣一张嘴说个不停。

凌静姝忽地打断了凌静嫣:“嫣堂姐,燕王大婚,你心里难过么?”

凌静嫣顿时哑然无语,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嗓子里。

少女情窦初开时恋慕的男子,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哪怕明知道燕王性情浪荡不是良配,心中也无法完全抹去那个身影。

昨天燕王大婚,她看似若无其事,其实失魂落魄了一整天。今天终于憋不住来找凌静姝了。

聒噪个不停地凌静嫣几乎是立刻安静了下来。

凌静姝心里暗暗后悔,明知道凌静嫣的脾气,她怎么会忽然冒出了那么一句话来!

“嫣堂姐,对不起。”凌静姝歉然说道:“我刚才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绝不是有意要揭你的伤疤。”

凌静嫣定定神,自嘲地笑了一笑:“燕王从来没喜欢过我,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他要成亲要娶王二小姐,其实和我都没半点关系。我刚才和你说那些,也是因为心里憋闷的慌。不和你说,我也不知道该和谁说了。”

顿了顿,又故作轻快地笑道:“罢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说也罢。现在已经是年底了,等过了年,我们两个就都十五岁了。我娘私下和我说过,等我及笄之后,就要为我操持亲事。”

凌静姝哑然失笑:“一个姑娘家,张口闭口就是亲事,要是别人听去了,看你害不害臊。”

凌静嫣振振有词地说道:“这里又没有外人,只有我们两个,有什么可害臊的。女子到了年龄,总是要嫁人的,还能做一辈子老姑娘不成。”

话一出口,顿觉失言。

凌静姝的病症不知什么时候能治好。一日没痊愈,一日就不能提及亲事。她这么口没遮拦,简直就是在戳凌静姝的痛处。

凌静姝倒是半点都不介意,随意地笑了一笑:“嫣堂姐,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我本就没有嫁人生子的念头。就算病症治好了,我也不会嫁人。”

“哪有女子不嫁人的。”凌静嫣丢了个白眼过去:“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凌静姝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好好好,我们不说这些了。说些值得高兴的事情。阿霄的眼睛一日好过一日,我明天去回春堂,打算将他也带上。你若是觉得在府里待着气闷,就和我们一起出府,就当是散心了如何?”

凌静嫣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应下了。

有凌五爷领着小辈们出门,孙氏自是放心,只在临出门的时候叮嘱了凌静嫣一句:“阿嫣,出门在外你要听你五叔的话,别惹麻烦。”

凌静嫣颇有些不满地出声抗议:“娘,每次我一出门,你总要叮嘱这么几句。我哪一次不是乖乖的,什么时候惹过麻烦了。”

孙氏失笑不已:“是是是,是我说错话了。我们家阿嫣性情温柔贤良淑德,怎么会惹祸。”

话语里满是揶揄打趣。

凌静嫣毫不脸红地吹嘘道:“那是当然。”

凌静姝等人被逗得乐开了怀。

却不料,孙氏一语成谶。凌静嫣在回春堂里,果然惹了一点不大不小的麻烦。此事还得细细说起。

凌静姝被韩毅领着去了内堂,凌霄对回春堂颇感兴趣,四处转悠。凌五爷闲着无事,索性陪着凌霄一起转悠了起来。

凌静嫣一个人闲着无聊发闷,便起身走到了回春堂门口。

此时,已经有不少病患等在回春堂门外了。

寒风凛冽,有病患被冻得瑟瑟发抖。凌静嫣看着心中不忍,便对一旁的伙计说道:“回春堂里这么大的地方,怎么不让他们进来等?这么冷的天气,在外面等上半天,没病也会冻出病来了。”

那伙计忙笑着应道:“韩管事刚才就吩咐过了。小的正要请他们进来。”

这还差不多。

凌静嫣满意地点点头,再一转头,忽地看到令人生气的一幕。

一个年轻男子负手而立,冷冷呵斥着什么。一个身材瘦小的妇人,正不停地磕头求饶。妇人的身边,还跪着一个不及十岁的男童,看年龄应该是一对母子。

年轻男子背对着凌静嫣,她自是看不清他的面容神情。可那一对可怜的妇人和孩童脸上的惊恐和害怕,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真是太过分了!

摆明了就是年轻男子在欺辱那一对母子!

凌静嫣心中忿忿不平,快步走上前:“喂!这么冷的天,让一个妇人和一个孩童就这么跪着也太过分了吧!有什么话,不能让他们站起来好好说吗?”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令三人都是一惊。

年轻男子转过身来,目光有些不善地落在凌静嫣的俏脸上:“这位姑娘,你可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凌静嫣被噎了一下。

年轻男子又轻哼了一声:“连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你凭什么就断定了是我在欺负他们两个?”

凌静嫣气恼地瞪了回去:“不管是什么事,也不该让他们跪着。你这样做,就是在欺负人。”

不等年轻男子辩驳,又气势汹汹地说了下去:“瞧你这穿戴,一看就知道是富家公子。他们母子两个却是衣衫褴褛。难不成他们还敢招惹你?肯定是你仗势欺人!”

年轻男子气极反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照你这么说,这天底下穿戴好一些的都不是什么好人,衣衫褴褛的都是值得同情的可怜人了?”

凌静嫣瞪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眼:“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你别曲解我的意思。”

年轻男子冷笑一声:“罢了。今天就让你这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小姐看看什么叫人心险恶。你亲自去问问他们两个,为何他们要跪着求我。”

第二百三十七章 误会(二)

年轻男子的话还没说完,跪在地上的那对母子便悄悄对视一眼,使了个眼色。

然后,就见母子两个猛然站了起来,转身就跑。速度超乎寻常的快。眨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跑出了七八米之外。

年轻男子听到异样的动静,立刻转过身。待看到母子两个狂奔远逃的身影,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混账东西,偷了本公子的荷包还想逃。没那么容易!”

偷了…荷包?

凌静嫣瞠目结舌地看着年轻男子追了上去,心中别提多懊恼了。

她这样,算不算是惹了麻烦?

答案显而易见。

过了不到盏茶的功夫,那个年轻男子便黑着脸回来了。看着多事的少女还留在原地,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

凌静嫣有些讪讪地咳嗽一声,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公子,你追到他们母子两个了吗?”

年轻男子没什么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他们两个逃的这么快,我哪里还追的回来。”

这对母子身手利索腿脚灵便,对附近的环境也格外熟悉。钻进巷子里,很快就没了人影,他能追得上才是怪事。

年轻男子越想越生气,又说道:“我今天特意到回春堂来,是为了家人领号牌求医。刚到这儿,就遇到这对母子在乞讨。我看着他们可怜,便给了点散碎的银子给他们。没想到就这么被盯上了。两人一个缠着我道谢,一个悄悄偷了我的荷包。幸好我发现的早,他们还没来得及溜走就被我抓了个正着。”

“如果不是你不问青红皂白地来质问。我早就把荷包要回来了。”

凌静嫣一张俏脸溢满了红晕,又是羞臊又是尴尬:“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刚才我应该问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再吭声。”

“现在贼都跑了,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年轻男子嘴皮子十分利索。

凌静嫣咬牙道:“罢了!你荷包里有多少银子,我赔给你就是了。”

年轻男子斜睨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哦?那就多谢了。我的荷包里放了二十两现银,外加三百两的银票。外加一块上好的玉佩。”

凌静嫣:“…”

还真的不客气!

这些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着实不少。

凌静嫣平日里每个月的月例花销也不过是五十两。这么一算。岂不是半年多的月例一下子就要长腿飞了?

凌静嫣有些心疼肉痛,忍不住咕哝了一句:“里面有什么都是你说的,谁知道是真是假。”

刚说出口,又唯恐年轻男子翻脸。忙又加了一句:“我就是随口说说,你别往心里去。总之,我都赔给你就是了。”

年轻男子看着她那副肉痛小气的模样,心里的怒气陡然散了大半。忽然觉得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年轻少女直率的傻气又可爱。

这事根本就和她没什么关系。他刚才那么说,也是心中气恼,故意刁难罢了。真没想到,她竟然当真了…

怒气一消,再细细打量少女的模样,水灵又娇俏。尤其是那双杏眼。大而灵动,十分可爱。

年轻男子心里怦然一动,故意问道:“你身上带了现银吗?”

凌静嫣老老实实地摇头:“没有。我身上只带了些碎银子。不过。我的五叔就在里面,我现在去问问他带了没有。若是带了就给你,若是没带,就请公子留下姓名和住处,改日我让人送上门去。”

“我姓张,单名俭。家父是刑部侍郎。名讳一个年字。”年轻男子深深地看了凌静嫣一眼:“不知姑娘芳名是什么?”

女子的闺名怎么能随意告诉别人。

凌静嫣随口应道:“我姓凌,父亲是工部郎中。”说完。便转身进了回春堂。

张俭略一思忖,便跟了上去。

“五叔,”凌静嫣一脸羞愧地走到凌五爷身边,小声问道:“你身上带了银子没有?能不能先借一些给我。”

凌五爷一愣,有些意外:“带了。你问这个做什么?是不是想去买些胭脂水粉?等阿姝看诊出来了,你们两个一起去吧!”

凌静嫣脸上的神情更羞愧了:“不是,我不是要买胭脂水粉。我是有别的用处。五叔,你先借给我三百二十两行吗?”

三百二十两?

凌五爷眉头一皱。凌静嫣忽然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就连凌霄也看出不对劲了,忍不住凑过来问道:“嫣堂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好端端的,你忽然要银子做什么?”

凌静嫣一张俏脸憋的通红,吞吞吐吐地将刚才的事情低声说了出来。

凌五爷凌霄:“…”

这都算什么事?

凌五爷颇为无语,如果不是时机地点不合适,真想板起脸孔训斥凌静嫣一顿!

凌霄好奇地问道:“嫣堂姐,那个叫张俭的人呢?在哪儿?”

凌静嫣冲不远处努努嘴:“那个穿着蓝色儒衫个头很高一脸晦气相的就是了。”不是一脸晦气,怎么会被偷了荷包。连累的她也要破财了!

凌霄听得一个劲儿的咧嘴直笑。

张俭原本站在五六米之外,此时忽地走上前来,先冲着凌五爷拱手行礼:“这位就是凌五爷吧!晚辈张俭。”

看着倒是颇懂礼貌。

凌五爷压下心里的好奇,冲着张俭笑道:“原来是张公子。刚才的事情,我听阿嫣说了。这件事都怪阿嫣鲁莽冲动。张公子请放心,这笔银子由我们来出,不会让张公子白白蒙受损失。”

阿嫣!

这个名字真好听。

张俭心里默念几遍,脸上露出礼貌得体的笑意:“凌五爷误会了。刚才我那么说,只是和凌小姐说笑罢了。其实,那个荷包里只有几两散碎银子,不值一提。”

凌静嫣:“…”

凌静嫣猛地转过头,一双杏眼似能喷出火星来:“张俭,你竟然耍我!”

张俭的眼中迅疾闪过一丝笑意,脸上的表情却很无辜:“我哪知道你会当真。”

凌静嫣俏脸气的通红,暗暗咬牙切齿。

好一个张俭,我算是记住你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