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姝,你见到安雅公主了吗?”
“阿姝,这些锦缎是婕妤娘娘赏赐的吗?”
…
凌静姝耐心地一一作答:“婕妤娘娘性情和善,待人亲切。安雅公主我也见到了,她还未痊愈,还在卧床静养。这些锦缎是皇后娘娘赏赐的。”
什么?凌静姝竟然还见到徐皇后了?
众人都是一愣。
凌霄脸上没多少喜色,反而皱起了眉头:“皇后娘娘怎么会忽然召见你?”还赏赐了东西,这份另眼相看,莫名地令人觉得不安。
凌静姝不愿凌霄忧心,故作轻松地笑道:“安雅公主落水一事,皇后娘娘也知道了。昌平公主进宫的时候,在皇后娘娘面前夸赞过我两回,皇后娘娘心中好奇,便召我前去椒房殿觐见。放心好了,我今日应对得体,皇后娘娘对我印象很好。不仅赏了东西,还让婕妤娘娘日后常召我进宫呢!”
众人既惊又喜。
喜的是凌静姝有运道,惊的也正是这一点。
卫婕妤也好,徐皇后也罢,对他们来说都是高不可攀的人物。凌静姝若是常被召进宫里,自然是天大的体面。
可万一有个不慎,惹怒了宫里的贵人,对凌家来说就是无法承受的祸端。
孙氏心中喜忧参半,面上却堆起了笑容:“皇后娘娘和婕妤娘娘对阿姝青睐有加,这都是阿姝的福气。以后有机会进宫,更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呢!阿霄,你就放宽心好了。”
又对凌静姝笑道:“阿姝,皇后娘娘既是这么说了,想来日后会时不时地召你进宫。你这穿戴上可要精心些才好。我明日就让人登门给你做些新衣裙,再挑些精致的首饰。”
凌静姝没有推辞,笑着道了谢。
第一百八十六章 相见
“阿姝,这锦缎又滑又软,真是好看。”
凌静嫣的心神早就被那三匹锦缎吸引去了注意力,摸了又摸,眼中满是羡慕。不过,这是徐皇后赏赐给凌静姝的东西,她就是再喜欢,也不便张口索要。
凌静姝轻声笑道:“皇后娘娘赏赐的玉镯只有一对,我就自己留下了。这锦缎共有三匹,颜色都很鲜亮。正好送你一匹,送堂嫂一匹,我再留下一匹就行了。”
凌静嫣眼睛一亮:“真的?你真的舍得将锦缎送给我和大嫂?”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凌静姝十分慷慨:“我今天进宫穿的衣裙首饰都是你送来的,我回送你一匹锦缎也不算什么。”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这些锦缎都是贡品,质地轻薄柔软,又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在外面花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到。做成衣裙穿在身上,既体面又光鲜。
凌静嫣明明心中千情百愿,口中却推辞道:“这是娘娘赏给你的,我怎么好拿走。”
话是这么说,目光却在那匹浅米分色的锦缎上流连。
凌静姝哑然失笑,索性拿起浅米分色的锦缎,塞进凌静嫣的手里:“这浅米分色鲜亮好看,最适合你。你快些拿上。”
又拿起另一匹雨过天晴色的锦缎,送到蒋氏的手里:“堂嫂,你皮肤白皙,这种颜色的锦缎你穿了一定很好看。”
最后还剩月白色的,就留给自己了。
蒋氏笑道:“罢了,你一片心意,我也就不推辞了,厚颜收下了。”
凌静嫣听蒋氏这么说,一颗心才踏实下来,喜滋滋地抱紧了怀里的锦缎。
一时间。人人脸上都是笑意,气氛融洽和睦。
回了闺房后,凌静姝脸上的笑容才淡了下来,眉宇间流露出倦意。
今日进宫。看似平和没有凶险,其实一直紧绷着神经。尤其是觐见徐皇后的时候,更是殚精竭虑,半刻不敢懈怠。
徐皇后突如其来的召见和青睐,卫太医的暗示提醒。处处都透着蹊跷。
等后天去了回春堂,一切就该真相大白了吧!
…
两天后。
凌静姝给孙氏请了安之后,才提起要出门的事:“大伯母,那一日在宫里,卫太医叮嘱过,他为阿霄新配制了敷眼的药膏。让我今日去回春堂一趟。”
孙氏下意识地出言反对:“这点小事,何须你亲自出府。让府里的管事跑一趟就是了。”
凌静姝语气轻柔却坚持:“还是我亲自去吧!卫太医为阿霄治眼疾也有一段日子了,或许有些话不便告诉阿霄,想着借这个机会告诉我。”
孙氏见她这般坚持,只得点点头应了。又特地叮嘱了一句:“今日出门多带些护卫家丁。”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凌静姝每次出门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情。尤其是上一次的落水事件,着实让人心惊肉跳。
凌静姝柔顺地应了。
孙氏想了想又低声道:“阿姝,你此次一个人去回春堂,见了卫太医,不妨悄悄问一问卫太医。若是卫太医能治好你的怪病,对你也是好事一桩。”
这才是孙氏肯点头应允她独自出门的真正原因吧!
这也是到京城后,孙氏第一次提起了她的怪疾。
凌静姝垂下头,低声道:“多谢大伯母关心。”一副不愿多提的模样。
孙氏见她这般反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
此次出府。除了驾车的车夫和随行的丫鬟外,还有六个护卫同行。
凌静姝坐在马车里,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玉坐在凌静姝身侧。轻声打破沉默:“小姐,你今日心情似乎不太好。”去回春堂见卫太医,不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么?
凌静姝满腹心思,却无从说起,半晌才苦笑一声:“我有些事情想不通,心里觉得气闷。”
到底是什么事情。却未细说。
白玉心细如发,每日贴身伺候朝夕相伴,有些事情看在眼底心中有数。不过,她从不是多嘴饶舌的性子,凌静姝不想说,她也不会多问。
今天没有外人在,白玉也大着胆子说了几句心里话:“小姐每日要烦心公子的病情,还要应付太孙燕王昌平公主他们,再过些日子,老爷也会来京城。只怕烦心的事情会更多呢!”
是啊!
凌五爷一来,许多麻烦就会接踵而来。
凌静姝抿了抿嘴唇,淡淡说道:“车到山前总有路,现在想这些只是徒增烦恼。等父亲来了再说。”
白玉想了想,试探着说道:“若是老爷想让小姐攀附太子府,该怎么办?”
凌静姝扯了扯唇角,眼中却没什么笑意:“我可不会做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
上一次在太子府断然拒绝了皇太孙,如今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皇太孙一直还没反应,看来,是被她的拒绝彻底惹怒了。想来也没心思接受她的投诚了…
罢了!
此路不通,再谋他法。
马车在回春堂外停下了。
凌静姝戴上帷帽,下了马车。刚在马车旁站定,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
面容俊朗气度沉稳的韩管事拱手道:“凌小姐,卫太医已经来了,正在后堂里等着。请凌小姐随我进去。”
凌静姝点点头。
穿过大堂,进了内堂,韩管事却没停下脚步,依旧向里走。所谓后堂,便是回春堂里的后院了。这里有许多空屋子,专门供远道而来或是贫困交加无处落脚的病患容身。
除此之外,那些患了会传染的恶疾的病患,也会被领到后院里的空房间来。
韩管事在僻静的一间屋子外停下了,轻轻敲了敲门:“卫太医,凌小姐已经来了。”
屋子里嗯了一声,然后,门被打开了。
天冬早就得了卫太医吩咐,扬着笑脸道:“凌小姐请进。”
凌静姝莫名的有些紧张起来,定定神应了一声,迈步进了屋子。
白玉正要跟着进去,天冬却快一步抢出门外,利落地关了门:“白玉姑娘,卫太医有些要紧事要和凌小姐说。我们还是别进去打扰了。”
白玉皱了皱眉,却没出声,安静地守在了门外。
第一百八十七章 心病
门被关上了,光线陡然一暗。
凌静姝下意识地眨眨眼,抬眼看了过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面容清俊,神色从容,深幽明亮的眼眸正定定地看着她。
凌静姝按捺住瞬间紊乱的心跳,定定神说道:“卫太医,让你久等了。”
“我也刚来了没多久。”卫衍声音略有些低沉,似有意无意地压低了声音:“多谢凌小姐如约而来。”
…这话乍听没什么,细细一琢磨,却又有些难言的暧昧。
凌静姝脸颊微微发热,神色倒是颇为镇定:“那一日在宫里,卫太医说为阿霄配置了新的药膏,我岂能不来。”
她果然听懂了他的话外之意。
卫衍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从一旁的药箱中取出一个瓷瓶,放在桌子上:“这是我新配好的药膏,比起原来那一瓶药效更好,你走的时候一并带上。”
取药不过是一个借口,方便两人见面罢了。
对这一点,凌静姝心知肚明。由此也可见卫衍的仔细周全。
凌静姝没有急着上前取药,轻声道了谢之后问道:“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卫太医有什么话不必遮遮掩掩,但说无妨。”
这种私下独处的机会实在难得,不宜浪费时间。
卫衍也同样清楚这一点,沉声道:“这些日子我翻看了不少医书古方,并未查到和你同样的病例。不过,据我看来,这种病症应该是由心病所致。”
心病?
凌静姝瞳孔微一收缩,脸上的神情有些僵硬:“你说的心病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卫衍深深地看了凌静姝一眼,缓缓说道:“以你的聪慧,怎么会听不懂我的话中之意。那一天你告诉我的其实并不是全部的实情,你还有更难以启齿更痛苦的隐秘没说出口吧!而你隐瞒没说的事,才是致使你患上怪病的真正原因。”
凌静姝:“…”
宛如一块巨石落入平静的湖面,又如狂风呼啸而来。
短短几句话。直直地击中她心底最深处的隐秘和痛楚。
凌静姝再也无法维持平静的神情,俏脸瞬间泛白,双手紧握成拳。脑海一片空白,她想否认。然而,此时此刻所有的语言却都显得苍白无力:“不,不是你说的那样…”
她的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卫衍逼着自己硬起心肠,不让自己心软:“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没人比你更清楚。你若是竭力隐瞒不说。谁也无法逼你张口。只是这么一来,我也无法医治你的病症了。孰轻孰重,你心里应该明白。”
再高明的大夫,也得对症下药。若是不知道真正的病因,又怎么能治好她的病?
凌静姝用力地咬紧了嘴唇,直到口中尝到一丝血腥气,才惊觉嘴唇被咬破了。
卫衍的目光掠过凌静姝被咬出血痕的唇瓣,心中泛起复杂难言的滋味。这种难以名状的感觉,近来总是时不时地浮上心头,令人心绪纷乱。
他不愿深想其中的缘故。定定神张口说道:“你不必慌乱紧张。我不是成心要逼你,我只想治好你的病。你也不想背负着这种怪病,成为他人眼中的异类吧!如果一直这么下去,你将来甚至不能嫁人生子…”
“嫁人生子”这四个字撞入耳中,凌静姝混沌纷乱的思绪陡然清明。
“我从没有嫁人生子的打算。”
凌静姝迅速地打断卫衍,脸上的脆弱彷徨被决然所取代:“多谢卫太医的一片苦心了。我患了什么病症,我心中清楚的很。这病治不好也罢!”
这一次,哑然无语的轮到卫衍了。
凌静姝深呼吸一口气,神情愈发坚定:“不管如何,都要多谢卫太医。也请卫太医继续为我守密。别将我身患怪疾的事情透露给任何人。”
卫衍皱起眉头,语气中流露出不赞成:“凌小姐,你这是讳疾忌医。生了病就应该医治,治好了就能恢复如常。想不想嫁人生子是一回事。能不能又是另外一回事。”
话说的略显刻薄,却又透出关切。
凌静姝沉默片刻,才低声道:“卫太医,我现在的境遇如何,你也该清楚一二。我身患怪病,不能靠近更不能碰触任何男子。我的病一日不好。家里就一日不能为我定下亲事。对我来说,也算是一道护身符。”
卫衍一愣,很快便会意过来。
皇太孙和燕王都对凌静姝有着不同寻常的好感。皇太孙性情冷肃,骄傲自持,做不出以权逼人的事情。
燕王可就不一样了,那可是个行事任性毫无顾忌的主儿。若是执意要娶凌静姝,只要求徐皇后下一道凤旨,凌家就得乖乖地准备嫁妆。
这样想来,凌静姝身患怪病的事,倒也不全是坏事。她患了这样的病,谁也不能逼着她嫁人了…
卫衍权衡片刻,才张口说道:“这确实不失为应对之策。不过,也有漏洞。如果你的家人执意请名医为你诊治,或是燕王得知此事后,派来太医为你治病,你要怎么拒绝?”
凌静姝来之前显然已经深思熟虑过了,闻言应道:“我会告诉他们,卫太医正在为我诊治,只是暂时还没找出病因。”
卫衍:“…”
绕了半天,感情是在这儿等着他。
卫衍似笑非笑地瞄了凌静姝一眼:“原来凌小姐是早有打算,要拿我做挡箭牌了。是啊,别人知道我在为你治病,自是不好再请别的大夫给你看诊。若是燕王问起,我也能为你遮掩一二。”
“凌小姐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妙,只有一点,我为何要答应你?这么做对我有何益处?”
凌静姝抬眼看着卫衍,唇角溢出苦涩的笑意:“此事对卫太医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却很重要。”
“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保。我不想成为凌家攀龙附凤的工具,我更不愿为人所迫嫁入王府。”
“请你帮我一回,这份恩情,我凌静姝永生不忘。”
第一百八十八章 “条件”
凌静姝的目光中流露出脆弱无助,最终化为坚定执着。
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既是沉默的坚持,亦是无言的祈求。
纵是铁石心肠,也无法对着这双眼眸说出一个不字。
不论是嫁给皇太孙,还是嫁到燕王府,都是常人难以奢望的荣华富贵。这不知是多少闺阁千金们梦寐以求的美梦。凌静姝却避之唯恐不及…
就像当年的长姐一样。
不同的是,当年没人能帮长姐,她只能无奈地成了皇上后宫中的一个,一天天的熬到今日。
凌静姝比当年的长姐要坚强勇敢多了,也幸好遇到了他,可以伸手助她一回。
卫衍默然片刻,才叹了口气:“好,我答应你。”
凌静姝高高提起的一颗心陡然落回原处,眼中闪出感激欢喜的光芒:“谢谢你。”
那抹光芒点亮了她本就明媚动人的容颜,唇边那一抹释然的笑意,更是令人心旌摇曳。
卫衍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逼着自己移开视线,好在声音还算平稳,听不出端倪:“我可以为你遮掩。不过,我也有条件。”
凌静姝不假思索地问道:“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咳嗽一声说道:“我此次到京城来,带了不少银子。这笔银子对卫太医来说不算什么,却是我真挚诚恳的感激和谢意…”
卫衍哑然失笑,迅速打断了凌静姝:“行了,你以为我是在找你要报酬吗?”
他岂是能被金银收买的人。
这一点,凌静姝心知肚明。可她能拿出来做谢礼的。也只有银子了。
凌静姝歉然一笑:“金银确实俗气了一些。可你为阿霄治病,又为我遮掩病情,这份天大的人情,我实在无以为报,只能以此聊表心意了。”
这个凌静姝,哪里是用金银做谢礼,分明是想用这些来堵住他的嘴。不让他提出“条件”。
卫衍不想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不要金银,只有一个条件。你若是答应,我便为你遮掩。否则,就另请高明。”
话说的这般直接明白,凌静姝就是想装傻也不可能,只得问道:“不知卫太医口中的条件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