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行!”

没等孙氏吭声,凌静嫣便睁圆了眼睛嚷了起来:“要买一起买,若是你不买,那我也不要了。”

关键时候。凌静嫣表现的十分义气。

凌静姝笑道:“嫣堂姐,我不是成心客气。我的首饰真的足够了,无需再添置了。”

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有精心装扮艳惊四座的打算。

昌平公主特意举办赏荷宴,又邀请了不少名门闺秀登门做客。她若是不管不顾地大大出风头,一定会令昌平公主心生嫉恨。

所以,还是简单随意一些的好。

凌静嫣一时没明白凌静姝的心意。依旧坚持道:“哪有人嫌首饰多的。明日珍宝阁的掌柜过来。我们两个各挑四样首饰。就这么说定了!”

孙氏:“…”

她原本只打算着每人挑两件,怎么忽然就翻了一倍了?

凌静嫣凌静姝要添首饰,总不好落下蒋氏。这么一算。明天不知要花出去多少银子。孙氏在心中粗略一算,顿时肉痛起来。

可话已经说出口了,想改口也没那个脸。

孙氏狠狠心说道:“好,就照阿嫣说的。明日每人挑四件首饰。玉娘,你也一样。”

蒋氏也没觉得意外。孙氏这个婆婆偶尔说话夹枪带棒的,性子倒是不苛刻,对她这个儿媳也算不错。

蒋氏含笑道谢:“多谢婆婆。”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凌静姝索性也住了嘴,不再出言反对。买了首饰也可以不戴嘛!

待在深宅内院里。每日所见的总是这几个人,接触的也无非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哪怕是一点点小事,也能让人激动雀跃起来。

对凌静嫣来说。做新衣和挑首饰,都是一等一要紧的大事。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亮,凌静嫣便兴冲冲地来了:“阿姝,阿霄,你们两个都穿戴整齐了吧!走,我们一起去给娘请安去。”

凌静姝笑着调侃:“嫣堂姐,自从我住到落霞院来,还是第一次见你起的这么早。”

凌静嫣俏皮地眨眨眼:“平日没什么事,就是去请安,迟些早些有什么关系。今天可不一样,早些去给娘请安,陪着她吃早饭。娘一高兴,保不准就让我多挑两件首饰了。”

…标准的无利不起早!

凌静姝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嫣堂姐,你这想法倒是实在的很。”凌霄也被逗乐了,笑着打趣道:“不过,这可不能让大伯母知道,不然,你就是天天去陪她吃早饭,她也不会心软。”

凌静嫣大咧咧地摆摆手:“放心好了,你们不说,我也不说,我娘怎么会猜到我的用意。走走走,我们现在就走。”

一边说着,一边急不可耐地拉起了凌静姝的手。

凌静姝莞尔一笑,任由凌静嫣拉着自己走了。

到了内堂,孙氏已经坐在上首,蒋氏比他们早来了一步,正在陪着孙氏说话。

凌静嫣笑嘻嘻地走上前,福了一福:“娘,女儿给你请安了。”又殷勤地笑道:“今日女儿起的早,正好陪娘一起吃早饭。”

孙氏斜睨凌静嫣一眼,慢悠悠地笑道:“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凌静嫣亲昵又热络地说道:“今天起的早,所以就来的早了。”

孙氏扯了扯唇角:“我有言在先,说好了四件首饰,就是四件。别以为奉承讨好我就能多挑两件。”

凌静嫣:“…”

众人都笑的前仰后合。

好在凌静嫣脸皮厚,被说穿了用意,也没多少尴尬,照样笑眯眯地扯着孙氏的胳膊去了饭堂。

凌静姝和蒋氏对视一笑,也跟了过去。

这等举止,凌静嫣做来理所当然,孙氏也毫不介怀。蒋氏这个儿媳和凌静姝这个侄女就不能这般肆无忌惮了。

早饭后,珍宝阁的掌柜便来了。

珍珠发簪,赤金手镯,翡翠耳环,玛瑙发钗......几盒首饰匣子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上,里面摆满了各式精巧的首饰,闪着流光溢彩,令人目不暇接。

女子天生对珠宝首饰毫无抵抗力。

凌静嫣顿时双眼放光,几乎是立刻就扑了上去。一会儿看看这件,一会儿试试那一件,简直爱不释手。

相较之下,蒋氏就要矜持多了,不疾不徐地走了过去。低头挑选起来。

凌静姝是最冷静淡漠的一个,等凌静嫣和蒋氏都挑好了,才略略看了几眼,随手挑了几件。

一不惹眼,二来价格也低廉些。

孙氏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暗暗感慨。和同龄的少女(主要是凌静嫣)比起来,凌静姝可要省心多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赴宴(一)

阴雨连绵了几日,到了赏荷宴这一天,天气总算放晴了。

凌静嫣穿上新衣,又将前两日挑的六件首饰都戴上了。美滋滋地在凌静姝面前转了个圈:“阿姝,怎么样,好不好看?”

凌静姝忍住笑,一本正经的夸赞:“当然好看。老远地就见一阵满头珠翠,明晃晃的,晃的人头晕眼花。”

…等等,这到底是夸她还是在取笑她?

凌静嫣认真的思索片刻,然后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好啊,你竟敢取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人笑闹了一气。

凌静姝伸出手,替凌静姝拔了一根珠钗一个发簪,又将她脖子上的宝石项圈给取了下来。然后推着她到镜子前:“现在看看,是不是比之前清爽多了?”

正值青春妙龄的少女,年轻就是最大的美丽。珠宝首饰戴的多了,珠光宝气的反而显得俗气。

凌静嫣看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凌静姝说的才是对的:“好吧好吧,我听你的就是了。”又转头对凌静姝说道:“你呢,今日还是连新衣都不穿一件么?”

凌静姝漫不经心地笑道:“昌平公主特意举办的赏荷宴,我若是穿戴的太过随意了,是对公主殿下的不尊重。新衣总是要穿的,你等上一会儿,我换了新衣就来。”

凌静嫣点点头,心里暗暗觉得奇怪。

阿姝之前和昌平公主从未打过交道,可每次提起昌平公主,语气总有些莫名的微妙…

等了片刻,凌静姝很快便换好了新衣出来了。

“怎么样,好不好看?”凌静姝学着凌静嫣之前的样子。转了个圈。

凌静嫣看着凌静姝,表情有些怪怪的,像是憋了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凌静姝心中了然,故意冲凌静嫣挑眉一笑:“怎么了?是不是被我的倾国倾城惊艳到了!”

“阿姝,你就别开玩笑了。”凌静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浮起困惑:“你生的美貌动人,就算不刻意妆扮。也是十足十的美人。你刻意穿这件秋香色的衣裙。是想显得老气一些,不要引人瞩目是吧!”

凌静嫣神色很认真,凌静姝也收起了玩笑之心。毫不隐瞒地点头承认:“是,我确实是这个打算。”

“上一次在回春堂,福敏郡主对我处处刁难,就是因为我这张脸。太子妃对我第一印象不佳。也是因为我这张脸。昌平公主初次见我没有好脸色,还是因为这张脸。”

“女子生的美貌是上苍的恩赐。本不该有所怨言。可是我真的希望,这张脸别再为我惹来注意和祸端了。”

…这种又想同情她又想揍她一顿的心情,真是复杂又酸爽啊!

凌静嫣用复杂又矛盾的目光注视着凌静姝,诚实地说道:“秋香色确实有些老气。年轻少女很少有人穿这种颜色的衣裙。可你穿上这种颜色的衣裙,出乎意料的好看。”

所以说,不引人注目什么的。根本是不可能的啊!

凌静姝长长地叹了口气:“是啊!我刚才照镜子的时候,也发现这个严重的事实了。可我若是换了鲜亮的衣服。岂不是更惹眼?”

…更想揍她了怎么办?

凌静嫣也长长地叹了口气:“阿姝,看在我们是堂姐妹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无心的伤害我了。”

按着大周朝的惯例,皇子公主在宫中长到了十岁之后,便要出宫建府。

昌平公主极得皇上宠爱,在建公主府的时候,有些“稍微”逾越公主规制之处,内务府没吭声,皇上也只当没这回事。

也因此,昌平公主的府邸占地甚至超过了兄长安王康王,只比东宫太子府稍稍小一点。府中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处处奢华精致,令人咋舌。

只一个后花园,就足足占地上百亩。这在寸土寸金的洛阳内城里,简直就是奢侈到了极点。

昌平公主喜欢牡丹,园子里特意圈出了一大块空地做牡丹园。只可惜现在牡丹花期已过,没有牡丹可赏,只能赏一赏湖里的荷叶荷花了。

这个湖不算很大,占地约有十几亩,就在园子的西北角,特意引了活水进来,湖水清澈。里面养了许多品种名贵的鱼。

湖边绿树成荫,湖心中间是一个三层的观景亭。

赏荷宴,便设在观景亭上。

想到观景亭,可以从湖上的木桥走过去,也可以坐上轻舟,让美貌的宫女或俊俏的内侍划船,别有一番情趣。

凌静姝等人随着管事到湖边的时候,湖边正好有人上了轻舟。

凌静姝随口笑问:“嫣堂姐,你想坐船么?”

以凌静嫣贪新鲜好热闹的性子,十有*是想坐船的。

却不料,这一次凌静姝却猜错了。

凌静嫣连连摇头:“算了,我们还是走木桥过去好了。”不等凌静姝追问,便老实交代:“自从那一回半夜坐船遇到匪徒后,我连着做了好多天的噩梦。对坐船有了心理阴影。所以,我们还是走过去吧!”

凌静姝哑然失笑,怎么想也想不到会是这个原因。

不过…

“嫣堂姐,那一晚被匪徒抓住的人是我,差一点丧命的人也是我。要有阴影也该是我才对吧!”凌静姝半开玩笑半打趣:“我好端端的没事,你怎么倒是怕起坐船来了?”

凌静嫣老实地认怂:“你别看我蹦跶的厉害,其实胆子最小了。反正我是不敢再坐船了。”

不坐船也罢!

凌静姝扬高了声音,对着前面的内侍说道:“我们不坐船了,就从桥上走过去。”

那个内侍颇有些意外:“诸位小姐真的不坐船吗?此时正是初夏,坐在船上,木浆一划,荡开层层荷叶,别有一番美景。”

来公主府赴宴的闺阁千金们,可都是坐船到观景亭的。哪有人肯冒着日头走木桥过去?

凌静姝含笑道:“多谢提醒,不过,我们不惯坐船,还是走过去好了。”

内侍没再出言劝慰,领着凌静姝一行人走到了木桥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 赴宴(二)

木桥曲折蜿蜒,离水面约有两尺,只能容两个人并行,建造的十分精巧别致。

内侍在前两路,蒋氏紧随其后,凌静嫣拉着凌静姝的手并肩同行,白玉等几个丫鬟跟在身后。远远看着,声势着实不小。

湖心观景亭上已经有不少客人了。相熟的三三两两坐在一起,一边欣赏湖景,一边随意低声闲聊。此时见一行人过来,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奇怪,这是哪家的闺阁千金?怎么看着这么面生?”

“是啊!平日里可从未见过。”

“那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长的娇俏动人,那个穿着秋香色衣裙的…咦?洛阳城里什么时候冒出这么一个美貌少女来?”

一众名门闺秀窃窃私语。

有资格出入昌平公主府邸的,都是大周朝最顶级的闺秀千金。免不了骄傲自持,也下意识的将这个来往小圈子视作大周朝最顶级的闺阁交际圈。平日里来来往往的都是熟面孔,忽然冒出几张陌生脸孔来,自然是人人侧目。

有一个眼尖的认出了蒋氏来,轻轻咦了一声:“最前面的那个,梳着已婚夫人发髻的女子,好像有些面熟。应该是蒋家庶出的女儿。”

“区区一个庶出,也配做昌平公主殿下的座上客?”一个少女轻蔑地冷笑一声,又转而对身边的绿衣少女笑道:“苏二小姐,你和蒋三小姐素有来往,可曾在英国公府见过此人?”

绿衣少女年约十五,容貌不算顶美,却眉目清雅气质出众。正是太子妃苏氏嫡亲的侄女苏二小姐。

苏二小姐闻言浅浅一笑,低声道:“她应该是蒋家旁支的小姐。我未曾见过。待会儿蒋三小姐了,一问便知。她们就快到了,我们别再说了,若是失言被听了去总不好。”

背地议论几句也就罢了,被人听个正着可就真的尴尬了。

刚才窃窃私语的几个少女,闻言各自住了嘴。

观景亭越来越近,近的能清楚地看到亭中闺阁娇女们的面容了。

被这么多人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凌静嫣只觉得心跳加速。双腿有些发软,脚步不自觉地迟疑慢了下来。

“怎么了?”站在她身边的凌静姝,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低声问道。

凌静嫣压低了声音答道:“没什么,被这么多人同时盯着,有些紧张。”

说的直白点,就是胆怯了。

凌静姝失笑。低声打趣道:“你不是一向以胆大著称的么?”感情就是个窝里横,一遇到外人就怂了。

凌静嫣听出凌静姝话语里的调笑。却无暇反驳。

观景亭已经到了。

在众人神色各异的打量中,凌静嫣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出来就代表着凌家的颜面,可不能让凌家为之蒙羞丢人。

内侍领着凌静姝一行人到了观景亭里,却并未介绍三人的身份。很快便离开了。观景亭中里虽然有不少人,却各自神色冷淡,无人主动张口打破沉默。

别说凌静嫣神色有些僵硬。就连一向沉稳的蒋氏也有些踌躇。

所以,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公主殿下还没到。我们先坐下等一等吧!”

凌静姝出乎意料地第一个张了口,神色自若地扫视了一圈,挑了一个无人入座的角落,举步走了过去。

在凌静姝出声的那一刻,蒋氏也迅疾回过神来,迈步和凌静姝并肩同行,一边笑道:“你说的是,我们还是等上一会儿好了。”

蒋氏有意扬高了声音,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来。

凌静姝何等敏锐,瞬间就领会到了蒋氏的一片苦心。

前几次的经历,足以证明她是天生惹祸的体质。蒋氏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呢!

想及此,凌静姝的心中涌起阵阵暖意。

这种温暖,凌老太太未曾给过她,凌五爷这个亲生父亲也未曾给过她。却在凌静嫣和蒋氏的身上体会到了家人的亲情和温暖。还有堂兄凌霁的关切和照顾…她口中不说,却铭记于心。

纵然凌大爷有野心生性贪婪,孙氏对她的算计也比关切来的多,也无损于她对一家人的感激和感动。

坐下之后,凌静姝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了亭中的少女。

丫鬟们各自站在主子身后,此时坐着的女子约莫有五六个。年龄从十三四岁到二十岁左右不等。容貌气质各有特色各有风采。

其中最出色的,莫过于那个绿衣绿裙的少女了。容貌清雅,满身的书卷气,一看就知道是出自。

而且,这个少女的面容气质隐约有几分熟悉,依稀和前几日见过的太子妃有些肖似…

凌静姝在打量绿衣少女的同时,绿衣少女也在暗暗留意凌静姝。

刚才远看着,已经觉得这个身穿秋香色衣裙的少女十分美丽,此时离的近了,才发现这个少女清艳无伦,身上有种远胜同龄少女的沉静。

一双明亮如水的眼眸,似清澈见底的泉水,再凝神注目,又如深幽的潭水,让人情不自禁地被吸引。

这般美丽出众的少女,怎么会名不见经传?

绿衣少女心里暗暗思忖着对方的来历身份,面上已经微笑着主动打了招呼:“你们也是接了昌平公主殿下的请帖来的么?”

人家表现的那么友善,凌静姝自不会失礼,含笑应了回去:“是。我姓凌,闺名静姝。在家中排行第九。这是我堂嫂蒋氏,这是我堂姐凌静嫣。大伯是工部司凌郎中。不知可否请教贵姓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