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总是这样!凌静姝一出现,众人的目光就会围绕着凌静姝打转......

魏紫很快捧了锦盒过来。

凌氏打开锦盒,取出了一对玉镯来:“这玉镯虽不是极品的和田玉,质地也属上佳。来,姑母现在就给你戴上。”

一边说,一边亲自为凌静姝戴上玉镯。

凌静姝适时地露出感激又感动的笑容,趁着行礼道谢,顺势抽回手。

......

请安行礼后,凌静姝和凌静娴一起站到了凌静婉的身侧。

长辈们在说话闲聊,小辈们也不用太过拘谨,凑在一起免不了要窃窃私语。

“婉堂姐,”凌静娴悄声问道:“泓表哥和潜表弟人呢,怎么没和姑母一起过来?”

凌氏此次带了卢泓和卢潜兄弟两人一起回来。卢泓是原配嫡出,也是卢家长房嫡孙。卢潜是凌氏所出,今年十二岁。

当年凌氏年初出嫁,进门就怀了身孕,孩子不足八个月就早产。凌氏难产差点丢了性命,之后数年一直没再怀过身孕。

凌潜天生体弱自幼多病,凌氏为了这个儿子平安长大费尽心思,对他也格外的宠溺。

想到凌潜,凌静姝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旋即恢复如常。

凌静婉自是没留意到凌静姝的些许异样,笑着说道:“泓表哥在府里待了三天,嫌太闷了,今天一大早便和潜表弟一起去了凌家的家学里旁听。”

“泓表哥真是好学上进!”一提起卢泓,凌静娴的眼眸顿时熠熠闪亮:“听闻泓表哥已经有了秀才功名,将来必定能金榜题名。”

凌静姝好笑地瞄了凌静娴一眼。

瞧她那副激动亢奋的样子,卢泓金榜题名了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凌静婉十分细心敏锐,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笑了一笑:“泓表哥看着就是有大出息的,将来一定非池中之物。虽说我们只是表亲,不过,我们也都盼着他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有意无意地将表亲那两个咬的重了一些。

说表亲其实有些勉强。卢泓是原配所出,和凌家根本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凌静娴有些讪讪地住了嘴。

凌静婉转头看向凌静姝,笑的颇为欣慰:“姝堂妹的身子总算是大好了,这些日子我心中一直牵挂忧心,现在总算能放心了。”

如果真的关心她,这几日怎么从没去秋水阁探望过一回?

凌静姝抿唇一笑:“多谢婉堂姐关心。”

内宅女眷多是非也多。凌府里人口众多,人人不是省油的灯。凌静婉看着秀丽文静,实则心思机敏。

凌老太太最器重宠爱凌静姝,凌静娴心中嫉恨,凌静婉也不是圣人,心中岂会不暗暗嫉妒?只不过,凌静婉更擅表面功夫,比凌静娴隐藏的更好罢了。而且,凌静婉的亲事在年初就定下了,如今一门心思待嫁,和凌静姝较劲的心思也淡了不少。

......

凌老太太年龄大了,最喜热闹。正午时,留了众人午饭。

都是女眷,也无需分席,围着大桌子坐下了。

凌静姝不偏不巧地坐在凌氏对面。偶尔一抬眼眸,凌氏那张笑的满面春风的脸孔便撞入眼中。

熟悉的笑容,刺的人眼痛。

凌静姝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明明仇人就坐在眼前,就在触手可及之处。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要报仇雪恨,难道要像前世那般嫁入卢家?

这个念头刚一掠过脑海,便被凌静姝毫不犹豫地抛开了。今生,她再也不愿和卢泓有半点牵扯。想报仇,她必须要另寻别的法子。更何况,她的仇人远不止凌氏......

“姝姐儿怎么一直都没动筷子,饭菜不合你的胃口吗?”李氏故作关切地看了过来,一派假惺惺的慈母做派。

众人的目光顿时看了过来。凌静姝碗里的饭菜果然没怎么动过。

坐在凌氏对面,她能吃得下东西才是怪事。

凌静姝淡淡应道:“雍和堂里的饭菜哪有不好的道理。只是我身子刚好,胃口不佳。让母亲费心了。”

不冷不热,让李氏碰了个软钉子。

李氏心中暗暗恼怒,脸上却没露出半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女儿家的身子本就娇贵些。以后可得慢慢养着,别落下什么病根。”

凌老太太嗔怪地接过话茬:“你这丫头,胃口不好,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让厨房准备些清淡的吃食就是了。”

说着,吩咐墨葵:“你现在就去厨房,让厨房炖一碗燕窝给姝姐儿。”

话音刚落,凌静姝便接收到四道隐含嫉恨的目光。其中两道当然是凌静娴的,另外一个则是凌静婉。

燕窝价格昂贵,凌府里也就只有凌老太太每日吃上一碗。

其实,此时别说燕窝,就算是龙肝凤胆,凌静姝也没半点兴趣。不过,这代表着凌老太太的宠爱,不能也不容推辞。

凌静姝露出感激地笑容:“祖母待姝儿真是太好了。姝儿一定是上辈子积德行善,这辈子才有幸做了祖母的孙女。”

这马屁拍的,肉麻地自己都想吐了。

凌老太太倒是颇为受用,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舒展开来,笑着扭头对凌氏说道:“阿惠,以前你没出嫁的时候,最会哄我高兴。这些年有儿媳和孙女陪着,我倒也不寂寞。”

当然了,儿媳在凌老太太心中的分量远远不能和女儿相提并论。就算是一众孙女,也及不上凌氏。

凌氏回来这几天,凌老太太心情十分舒畅,脸上的笑容几乎没停过。

“母亲说这话我可不爱听。我当年是一片孝心,可不是成心哄你高兴。”凌氏哄人的功夫果然是一流的,短短两句话便让凌老太太眉开眼笑。

......

燕窝需小火慢炖,等宴席快散了,炖好的燕窝才送来。

凌静姝装着满脸欢喜的样子,在众人或羡慕或嫉妒或虎视眈眈的目光中,食不知味的将一碗燕窝吃了下去。

午饭后,凌老太太习惯了午睡。众人识趣地各自告退。

凌静娴临走前,目光复杂地看了凌静姝一眼。

凌静姝只当没看见,领着白玉退下了。

“小姐这些天一直待在秋水阁里,一定闷的很。”白玉笑着提议:“今日天气晴朗,不如去牡丹园里看看。小姐去年种的那几盆牡丹,再过些日子也该开花了。”

凌静姝心里一动,点了点头。

自重生之后,她一直闷在秋水阁里,阴暗痛苦的往事整日在心里翻涌,又要面对凌氏,难免阴郁气闷。去牡丹园里散散心也好。

第七章 卢泓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春暖花开,空气中漂浮着花香草香。

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光景。

时人都爱牡丹,大周帝都洛阳牡丹,更是名动天下。定州城内,也不乏爱牡丹之人。家境富奢的,多以修建牡丹园为雅事。

凌家的牡丹园在定州极有名气,各色名品牡丹多达数十种。今年还种出了最新品种的复色牡丹,在三月就开了花,比寻常花期早了一个月,一时名声大噪。引得不少人心中好奇,送了拜帖想登门赏花。

因着凌老太太寿辰临近,府中上下忙着准备寿宴,无暇待客,只得委婉地拒了拜帖。这么一来,反而更惹得人愈发好奇,纷纷暗中打听是哪个花匠种出来的。当得知是凌府的九小姐妙手种出的复色牡丹时,凌静姝的名声在定州城愈发响亮。

凌静姝这些日子一直在秋水阁里静养,自然不知道这些。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经历过前世种种痛苦磨难,受尽屈辱而死。如今重生而回,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闺阁少女。满心所想的是如何报仇,哪里还有闲心关注这些虚名。

占地约有十几亩的牡丹园里,一共有三个花匠。还有一些做杂事的下人。见凌静姝进了园子,各自放轻了手脚,悄然退了下去。

此时还没到牡丹花期,牡丹园里的牡丹尚未开放,触目所及处是郁郁葱葱的枝叶,颜色各异的花苞点缀其间,别有一番韵致。

凌静姝慢悠悠地在小径里走着,目光随意流连,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白玉随在凌静姝身后,笑着说道:“小姐,你去年嫁接培育的那盆复色牡丹已经开花了。小姐这些日子一直待在秋水阁里,还没亲眼看到呢!”

凌静姝舒展眉头,唇角扬起:“好,我这就去看看。”

大片种植的是普通的牡丹品种,真正的名品牡丹大多是盆栽。用分株、嫁接、扦插、压条等诸多办法,精心培育出品种稀有的牡丹。

凌静姝自幼喜欢牡丹,特意跟着手艺高超的花匠学习了牡丹栽培之法。她心灵手巧,极有慧根天分,短短几年,便青出于蓝胜于蓝。

园子的东北角摆放了许多名品牡丹,诸如白玉景玉墨葵姚黄之类。凌府里的大丫鬟,大多是以此命名。

凌静姝平日除了读书习字练琴学规矩,闲暇的时间几乎都耗在了牡丹园里。这些牡丹,有大半都是凌静姝精心栽培养出来的。

凌静姝在一盆牡丹前停下了脚步。

这盆珍贵稀有的复色牡丹,俗称二乔,又名洛阳锦。

洛阳锦的珍贵之处,在于同枝上开出两色不同的花朵。不止是花朵颜色不一,两边的枝叶也全然不同。就像是完全不同的两株牡丹合并长成了一株。令人叹为观止。

粉白色的花朵聘聘婷婷,紫红色的花朵娇艳明媚,花朵有碗口大,花瓣温润厚实,色泽艳丽繁复。

翠绿欲滴的叶片,闪着翡翠般的色泽。

凌静姝微微俯身,清冽的香气迎面扑来,沁人心脾。

她深深呼吸,闭上眼眸,幽幽的香气吸入腹中。唇角高高的扬了起来。

......

突然响起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静谧。

是谁?

凌静姝没有站直身子,只略略侧过头。

午后明媚耀目的阳光洒落在她如玉般细腻光泽的俏脸上,黑亮的眼眸如宝石般闪着溢彩,一缕调皮的发丝,轻柔地垂在脸侧。红润的唇边笑意尚未收敛,如花绽放。

色泽鲜艳美丽夺目的牡丹没能夺走她的风姿,一抹微笑,便足以令群芳黯然失色。

这一切美的不像真的,如梦似幻。

忽然出现的锦衣少年,愣愣地站在原地,竟忘了举步。目光紧紧地盯着花丛中的少女,无法挪开。

多年来从未萌动过的少年心,在这一刻怦怦跳地飞快。

逆着光,凌静姝一时没看清来人的面孔。可在过去的数年里,这个人的音容笑貌早已深深地镌刻在她的心里,没有一刻或忘。

宛如惊雷乍响,一瞬间,热血涌上脑海。

卢泓!

你怎么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怎么还有脸来见我!

......

明明只有短短刹那,时间却像静止不动,凝滞在了这一刻。

白玉轻轻咳嗽一声,低声打破了沉默:“小姐,这应该是卢家的表少爷。”

凌府的内宅园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虽是陌生脸孔,却随意地迈步进来,显然就是凌静娴口中的那位卢家的表少爷卢泓了。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身材修长,穿着一袭浅蓝锦衣,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唇似丹朱,面如冠玉。

凌霄也生的极好,可是和眼前的少年一比,却少了那份顾盼神飞的神采。

怪不得凌静娴不顾少女矜持颜面央求自家主子。这位表少爷,果然是千里无一的翩翩美少年......

白玉心里暗暗赞叹不已,当目光落到凌静姝的脸上时,却不由得一怔。

神情僵硬,目光冰冷。不像是见了贵客,倒像是遇见了不共戴天的仇敌一般......

“白玉,我们走吧!”凌静姝逼着自己垂下眼睑,淡然的语气里听不出半点不妥。

白玉略一迟疑,低低地说道:“小姐,既是碰了面,还是打个招呼吧!就这么走了,似乎有些失礼。”

来者是客!更何况,这位表少爷可是卢家的长房嫡子,身份尊贵。就算是看在凌氏的颜面上,也不能怠慢了。不然,凌老太太知道了,心中一定不喜。

这些话,白玉不用说出口,凌静姝也是心知肚明。

这一迟疑,卢泓已经走了过来。

想避也避也不过去了!

凌静姝定定神,抬眼看了过去。

卢泓的相貌生的极好,气质更是出众。走路时不疾不徐,风度翩然。

就是这份风姿,迷住了大周朝尊贵的公主。甘愿顶着夺人丈夫的名声,也要留他在公主府里......

“凌府里的两位表妹我都见过,你一定是五房的姝表妹吧!”卢泓在两米之外就停下了,双手抱拳,行了个平辈礼:“我姓卢,单名一个泓字。你叫我一声泓表哥就是了。”

温文有礼,风度翩然。礼数周全,无可挑剔。

相较之下,凌静姝的反应就冷淡多了,十分随意地回了个礼:“原来是卢家表哥。”

脸上的勉强敷衍之色,清晰可见。

卢泓碰了个软钉子,也没生气。略有些热切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凌静姝异常冷漠的俏脸上:“我和二弟随母亲一起到凌家来做客,听闻姝表妹病了,一直无缘得见,心中甚憾。今日总算是见到姝表妹了。”

一边说着,一边在心中暗暗懊恼。

他竟然白白浪费了三天的时间?

应该在来的第一天就去探望她才对。这样也能早点和她相识了。

......

那熟悉的眼神,让凌静姝死死压抑的怨怼和憎恨又在胸膛激荡不休。

日复一日的等待,日复一日的绝望,在无尽的羞辱和痛苦中挣扎。日夜等着他归来,救她于水火。可等来的,却是他负心另有怀抱的噩耗。

当年有多爱他,后来就有多恨他。

她怎么可能若无其事地和他周旋?

她恨不得手中有利刃,狠狠地戳进他的胸膛!

卢泓正沉浸在莫名地激动欣喜中,一时也没留意到凌静姝的沉默,笑着说了下去:“来的第一日,我就听外祖母说起你了。听说你擅长培育名品牡丹,还种出了复色牡丹。今日我去了家学旁听,吃了午饭后有休息的半个时辰。便到园子里来赏花。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了你。”

卢泓等了片刻,不见凌静姝说话,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再迎上凌静姝冰冷敌视的眼神,心中愈发疑惑不解。

两人初次见面。他处处守礼,不敢唐突佳人。为什么她的态度如此不善?

“姝表妹,”卢泓将心里的迷惑按捺下去,竭力表现出自己最佳的风度来:“我自幼喜欢牡丹,卢家也种了不少的名品牡丹,只是这复色牡丹不易栽种。不知可否请姝表妹指点一二?”

指点过一回,就可以厚着脸请教第二回......

凌静姝面无表情地拒绝;“这是我的独门秘艺,从不外传。”

卢泓:“......”

卢泓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长这么大,遇到的闺阁少女也有不少。或是含羞带怯,或是端庄有礼,还有胆子大一些的,对着他含情脉脉暗送秋波。

像今天这般主动搭讪示好却碰的一鼻子灰的,还是生平第一回。

尴尬,难堪,愤怒,懊恼......想拂袖而去,却又挪不动脚步。

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心高气傲的卢家大少爷僵立在当场,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凌静姝狠狠地出了一口心头恶气,心中只觉得十分快意,淡淡吩咐一声:“白玉,我们回去。”

说着,看也不看卢泓一眼,从他的身边走过。

白玉楞了一愣,忙追了上去。

只剩下卢泓,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着佳人窈窕动人却冷漠无情的身影远去。

第八章 卢潜

卢泓在原地魂不舍守地站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