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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佳倩,你讲不讲理?”

“今天我就不讲了。凭什么你看不惯咱们省吃俭用供陈娇娇买房,我就得看得惯她孙小娆用我节衣缩食省下来的钱逍遥快活?”

“什么逍遥快活?我不是说了吗,她妈住院了。”刘易阳脑门儿上的青筋都出来了。为了孙小娆,他竟然跟我爆青筋了。

“她妈又不是你妈,你在这儿充什么孝子啊?”

终于,与我们一墙之隔的锦锦醒了。她嘤嘤而泣,哭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你怎么这么自私啊童佳倩?锦锦这一天哭了多少了?你怎么就不能让她好好睡一觉?”刘易阳下了床,疾步走向锦锦的房间。

我说过,为了锦锦,我会第一个冲锋陷阵,所以我自然冲在了刘易阳的前面:“你要是真在乎女儿,就别在外面风流。”

锦锦闭着眼睛,不安极了。我抱着她,让她的脸贴着我的胸口,耳朵听着我的心跳。纵然这会儿我的心跳剧烈而不规律,但却依旧可以给她安慰。那是她在我腹中时最熟悉的声音,是她醒也听,睡也听的声音,是别人永远无法取代的声音。刘易阳杵在门口,一脸的麻木。我瞟了他一眼:“不服吗?不服你再说啊。”“我不当着女儿的面跟你吵。”说完,刘易阳扭脸要走。他那居高临下的目光,显然是在标榜着他自己的成熟,以及控诉着我这个“自私”的妈妈。

“你真是遗传了你爸。”我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其实,我的本意并不是让我和刘易阳的争吵更加白热化,我只不过是脑袋一热,脱口而出罢了。这会儿的刘易阳,的确像极了我那刚愎的公公,不可一世,在外拈花惹草,却毫无愧意。

“道歉。”刘易阳停下脚步,背对着我。

“我没错,也没说错。”我仰了仰下巴。

“道歉。”刘易阳的声音出奇的冷,前所未有的冷。这是个我所陌生的刘易阳,是我挖掘了七八年,才刚刚挖出来的一个刘易阳。

“我不。”我抱着锦锦别过了身,把后背留给了刘易阳的后背。

然后,刘易阳走了。他不但是走出了锦锦的房间,而且在一阵悉悉簌簌的穿衣声后,走出了我们的新居,在我们入住这新居的第一天。在这过程中,我有好几次想去挽留他,想跟他道歉,坦言说我和女儿不能没有你,但孙小娆和我婆婆的脸却不停在我眼前轮换。孙小娆的脸是无懈可击的,毫无瑕疵且戴着无忧无虑而得意的笑,等轮换到我婆婆的脸时,我简直以为我见到的就是我的未来,它遍布生活的痕迹,让人厌倦,黯然神伤。所以我任由刘易阳走了,毕竟,我童佳倩还没到必须妥协的关口。

锦锦乖巧,没有再哭。这一整夜,我都抱着她,只有在看着她时,我才可以逃避那无孔不入的寂寞。

第二天一大早,婆婆就来了:“我怕一会儿堵车,所以就早出来了。”我蓬头垢面,一脸倦容:“啊,哦,易阳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早走了。”

锦锦一见奶奶就咿咿呀呀说个没完没了,就跟久别重逢似的。婆婆眉开眼笑:“小宝儿,小宝儿,奶奶想你想的一整夜都没合眼啊。”然后,婆婆又跟我说:“累了吧?我直怕你们没带过小宝儿,带不来。”

“不累,锦锦可乖了,吃了睡,睡醒了玩儿,笑呵呵的,噢,粑粑也拉了,一切正常。”我要面子,说什么也不会将锦锦“受罪”的经历报告给我婆婆。这会儿,我真庆幸锦锦还不会说话,不会告状。

到了公司,魏国宁来找我,可等他一见我,他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成了:“童佳倩,你怎么了?不舒服?”“没有,就是没睡好。”我一边说一边揉着胳膊。我一直怪我婆婆太爱抱着锦锦,不利于她的四肢发展,殊不知,这“抱”也并不是太享受的事儿。

“有事儿找我?”这会儿我并不乐于魏国宁来跟我说事儿,因为他最近似乎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儿。

“公事私事各一件。”魏国宁的状态也不见得比我好。他比原来瘦了,也因为瘦而显得老了,不过好在男人不怕老,他们越老越值钱。魏国宁又升了官,不过这次只是升到了销售部的副主管而已。“硕元”已没有太多关于他和特蕾西的流言蜚语了,毕竟任何新闻的关键都在于“新”,一旦旧了,也就没什么谈论的价值了,再谈,反而显得自己过时。另外,以魏国宁的实力和成绩,坐副主管的位子当之无愧。

“这个,”魏国宁把一个文件夹往我桌子上一撂:“‘硕元’要在上海设办事处了,你有没有兴趣过去?”

我的手才碰上文件夹,魏国宁就自顾自下了定论:“你应该不会去吧?有老公有孩子,你还是扎根北京吧。”

“你打算过去?”

“应该吧。”魏国宁嘴角一撇:“我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哪里需要我,我就去哪里。”

我把音量压低:“那是不是代表特蕾西以后常驻上海了?”

“一开始是吧,等上海那边上了正轨,她就两边跑了。”

“哦,好。”我把文件夹摆得端端正正:“我考虑考虑。私事是什么?”

魏国宁用力挠了挠头:“算了,不说了。”

我努努嘴:“还是说了吧,省得你过会儿还得再过来。”

“我听我爸妈说,林蕾要结婚了。”魏国宁半张屁股坐在我的桌子沿儿上,导致我笼罩在一片阴影中,而他又何尝不是。“跟我们老家一个开理发店的。那男的三十好几了,是个秃子。”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关于林蕾的匆匆结婚,我并不意外。人在无助时,都会去找避风港,哪怕是个简陋的,狭小的,甚至年久失修的港。那也真是个无辜的男人,天天给人理发,自己却长不出一根毛,而以后,他天天守护林蕾,也许自己却得不到一分真情意。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魏国宁又挠头,就差把头皮屑挠我一桌子了:“我就是觉得,觉得空虚,有一种失窃的感觉,不不不,是一种倾家荡产的感觉。”

“我理解。”我若有所思点点头。刘易阳借给孙小娆的那笔钱,也让我感觉倾家荡产了,那不关乎于钱,而是情感上的被背叛,被掏空。

“所以我想去上海,新的环境可能能让我少怀念过去。”

“你就从没想过挽回?”

“挽回不了的。她和她是两种人,一个单纯,胆小,一个见多识广,敢做敢为,一个要无暇的永恒,另一个却可以接受眼下的快活。”魏国宁说得诗情画意。

“所以你就只好接受肯接受你的那个了?”

“我有别的选择吗?”魏国宁笑了笑,走了。

也许,就像林蕾选择了嫁给理发匠,魏国宁将跟随特蕾西赴上海也是一种无助时的逃避。造化弄人,把好好的一对青梅竹马,弄成了天各一方。

我在下班的路上,就编好了对我婆婆的说辞:刘易阳今天要加班,说不定得半夜才能回来。因为我笃定了,我已迎来了和刘易阳的又一场冷战,而且这次,冷得都快结冰了。我不认为,他今天晚上会回家来。

婆婆把我和刘易阳的新家拾掇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我就奇了怪了,怎么原来我住在刘家时,家务劳动是由我一手包办的,可等我和刘易阳搬到这所谓的自己的家了,我婆婆却来给我们做家务了。我们真都是助人为乐的好公民。

“阳阳得几点到家?”果不其然,我婆婆在三句话之内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加班,说不准几点完事儿。”我答得流利。

“那,那要不,”婆婆的两只手不知道搁哪儿好,于是在摸摸裤子掸掸衣服后攥在了一块儿:“我先回去了。”

婆婆的这番举动我理解极了。当初,我每每给锦锦喂完奶,杵在我公婆的房间时,我也不知道该把手搁哪儿。那不是我的地盘,所以倘若那地盘的主人不甚好客,我这个客人就会自知无趣。就像今天,婆婆站在这不属于她的地盘上,而我既没给她端茶倒水,又没跟她滔滔不绝,她也就只好告辞了。

“哦,好。”我没挽留婆婆,一是因为我实在无心下厨,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那我大可以下碗面条果腹,二则是因为刘家那另两位大家长,八成在等着我婆婆回去下厨。要是让他们以为我这个小厨在跑了之后,又把我婆婆这大厨扣了下来,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锦锦正在玩儿她的小铃铛,手脚并用累得气喘吁吁,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婆婆握了握锦锦的小手:“小宝儿,奶奶走了。”这场景煽情极了,好像这一别要三年五载似的,我婆婆就差泪眼汪汪了。至于锦锦,这个目前还没心没肺的小东西,根本不理我婆婆那一套,该玩儿玩儿,该笑笑。

我打开门,目送我婆婆出门,等电梯。电梯门一开,却等出来一个刘易阳。“你不是加班吗?这么早就回来了。”我反应快,对刘易阳笑呵呵道。刘易阳的反应也不慢:“啊,完事儿了。妈,回去啊?”我婆婆整了整刘易阳的衣领:“嗯,明儿早上我再过来。”

我和刘易阳在电梯门关上之前,朝我婆婆挥手道别。我们两个人的头都朝中间靠,俨然一对恩爱夫妻。无论是我还是他,无论是为了脸面还是出于真正的孝顺,都不希望家丑外扬。

第十三章 原谅一个不值得原谅的人

关上家门,刘易阳径直走向锦锦:“爸爸回来了,锦锦今天乖不乖?”锦锦嘴里咕哝了一个“唔”字,像是真的答应了似的。我扒着门框看着他们,觉得这画面美好极了,那我原本以为已长得很高很胖了的锦锦,在刘易阳的对比下,原来竟还是如此幼小。他们有着惊人相似的嘴以及眼神,清澈无比。就在这一瞬间,我竟觉得由我们三个人组成的家庭,是如此完美。

“给你。”我自顾自沉浸其中,以至于连刘易阳是何时走到我面前的我都不知道,直到他吐出这两个字,并将一个信封递到我的面前。

“什么?”我下意识接过信封。在我的手指接触到它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这里面沉甸甸的,是钞票。

“这是六万块。你可以存到你的卡上,也可以借给陈娇娇,随便怎么着都行。”刘易阳说完,越过我走开了。

我回头:“你找孙小娆把钱要回来了?”

刘易阳却不回头:“嗯。我说我妻子不认为你这个大明星会缺钱花,也不认为你妈住院跟我有关系,一直以来,我们家都是她做主,所以我得把借你的钱要回来。”

“刘易阳,”我三两步跨到他面前:“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讽刺我吗?”

“我只不过是在实话实说。”刘易阳看都不看我,目光越过我的头顶。

“你如果这么说,那你把钱拿回去。”我把信封掖回到他怀里:“你刚刚给我钱时,我还以为你想通了,想明白了,可结果你却是要我难堪,你这回是真的跟孙小娆站在一边了是不是?”

“我不跟谁站在一边,我只不过是做我认为对的事。”

“可我看你是大错特错了。刘易阳,你醒醒吧,我是你的妻子,你再看看锦锦,那是你女儿,至于她孙小娆,只不过是这大千世界中一朵虽然好看但却哪哪都有的花儿罢了,她值得你跟我反目成仇吗?”

“这不关她的事,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觉得她无辜?如今她又痛痛快快把钱还给了你,你更觉得她善解人意了?你的问题,对,这就是你的问题,你的良心全让狗给吃了。”我在流泪之前,背过身去。真不明白了,如今的童佳倩怎么这么爱哭,好像喝的水全化作了泪似的。

我的背后一片寂静,刘易阳既不说话,也无动作,甚至连呼吸声都轻之又轻。过了半天,他才又一次越过我,走向了家门口,然后他停在家门口:“佳倩,我们都冷静冷静吧。也许,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辜负了你的人是我,所以我请你,把账算在我的头上,然后学学如何尊重我的朋友,还有我的父母。”刘易阳打开了门:“今天晚上我不回来了,如果锦锦有事儿,给我打电话。”说完,刘易阳走了。

这是我们搬家的第二天,也是刘易阳离家出走的第二天。真是太好笑了:亏我当初还以为这房子有福气,能助我和刘易阳早日购得不动产,可结果,真是丧气得可以。

刘易阳终究把那装有六万块的信封留给了我,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一大沓的钞票,却没产生数数的欲望。

等我再见到陈娇娇时,我已把八万块钱转到她的账上了。她靠在我的肩膀上:“我真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好。”

“你就好好跟崔彬过日子吧。”我把她的头推开:“这样也不枉我为了你闹得自己家鸡犬不宁了。”

“你和刘易阳打算闹到哪天啊?”陈娇娇听我说过了我和刘易阳的矛盾,也知道了孙小娆这个人。这次的童佳倩,因为太孤立,太失望,所以也顾不得面子了,早早将一肚子委屈吐给了陈娇娇听。

“这不是我说了算的事儿,刘易阳他完全没有醒悟的意思,你让我怎么办?”我陪着陈娇娇看家具,看完柜子又看床,看得我心酸不已。为了她的婚房,我简直是把自己家的房梁给拆了。

“童佳倩,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这天天跟刘易阳红眉毛绿眼睛的,其实就相当于把他往孙小娆那边推呢,这万一孙小娆再嘘个寒问个暖,你说刘易阳他能不缴械投降啊?”

“那你让我怎么办?我总不能因为孙小娆她正当年,而我人老珠黄就放弃原则,放弃立场吧?如果我这次让了步,那和姑息养奸有什么分别?”

“要我看,那孙小娆可真没什么好的,尖下巴,高颧骨,典型一只克夫的狐狸精。”陈娇娇看《自娱自乐》自然是由我“推介”的,我这也算是为了它的收视率做出了贡献。

“她克不克夫不关刘易阳的事儿,刘易阳是我的夫,不是她的。”我维护着自己的权益。

“我早跟你说了,这社会上就是有那么一小撮人,越是别人的,就越觉得好,就越是要抢。”

“我倒觉得这事儿要怪只能怪刘易阳。俗话说,苍蝇不叮没缝儿的蛋,怪就怪我和刘易阳之间有了缝儿,怪不到苍蝇的头上。”

“我真服了你了,到了这节骨眼儿上了,还跟这儿分析呢。”

“不分析我干吗?你是不知道,我这些天过的是什么日子。为了不让我婆婆多心,刘易阳还得三天两头回家,等我婆婆一走,他跟我就一句话没有,要么是坐在电脑前,要么是陪锦锦,我一跟他说话就话不投机,然后他就穿衣服走人,回公司睡去。说实话,他这还不如不回家呢,让我眼不见反而好,眼见了,还不总得琢磨来琢磨去的。”

“今天他带锦锦回他爸妈那边去了?你不过去?”

“我晚上再过去,接上锦锦直接走人。”

“干吗啊你?你不是说刘易阳他爸跟他奶奶都对你闺女改观了吗?你怎么反倒待不下去了?”

“我待不下去是因为我忍受不了在那么一个小房子里竟然有两对貌合神离的夫妻,男的都理直气壮,女的都忍气吞声。太累,那么活着太累。”

“童佳倩,你知不知道你压根儿就不该管刘易阳他爸妈的事儿?天底下的孝子都一个样儿,你要是说他们爹娘一个不是,他就能把全身的刺儿都竖向你。我就是因为明白这个,才说什么也不和崔彬他爸妈一块儿住,到时候真有个不和,血浓于水,他肯定是要维护他爸妈的。”陈娇娇坐在一张两米乘两米的大床上,颠上颠下:“唉?你原来在那二老眼皮底下,不是忍得好好的吗?怎么一搬出来,反倒多嘴多舌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刘易阳把我逼到那份儿上了,你说他怎么就变得跟我公公一个气性儿了呢?”

穿着白衬衫黑长裤的卖床小姐过来了:“您好,这床打完七折后是六千八百八。”陈娇娇优雅地站直身,豪迈地挽上我就走了:“太小了,不气派。”我翻了个白眼:“你可真虚伪,嫌贵就说嫌贵,两米乘两米还嫌小,你和崔彬是有多能折腾啊?”

“童佳倩你思想可真龌龊。”陈娇娇还我个白眼。

到了中午,陈娇娇约了崔彬吃饭,末了跟我说:“你跟我们一块儿吧。”

我挥挥手:“算了,懒得看你们恩爱。”我又一转念:“我说陈娇娇啊,你可真够偏心的,逛街这种累活儿你找我,等到吃饭这种美差,你就找崔彬了。”

“咳,这还不是因为你有眼光,而崔彬有胃口。”

“那你一会儿上哪去啊?”陈娇娇还有心关心我。

“回家呗。”

“租的房子也叫个家?哎,童佳倩,你真是挺悲惨的,男人跑了,还什么也没落下,你说你当初要是让他买了房再嫁他,说不定你还能落套房呢。”

“我呸,你男人才跑了呢。”我恶狠狠瞪了陈娇娇一眼:“再说了,他要是真跑了,给我套房我也不要,住在里面触景伤情,徒留伤心,那才叫悲惨呢,还不如是租的房,马上搬个干干净净,重新开展新人生。”

陈娇娇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我:“你还真不是个俗人。”

跟陈娇娇分别前,我把压轴儿的话说出了口:“你抓紧把钱还给那姓黄的。”陈娇娇严肃道:“放心吧。我都跟崔彬说好了,首付付个低限,以后省吃俭用。既然这样了,那我再留着那畜牲的钱也没用了。”“你打算怎么还?”“叫人送到他公司吧,我再也不会去见他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娇娇,你和崔彬会很幸福很幸福的。”我说得郑重其事。

“你也快和刘易阳和好吧。说实话,我对爱情对婚姻,还有对崔彬的信心,几乎都来自于你和刘易阳,是你们俩让我相信爱情比钞票重要的。”陈娇娇把我的手攥得紧紧的。

整个下午,我都窝在我和刘易阳租的房子里看电视,从一天播十集的电视剧看到新闻联播。我整颗心都是麻木的,环视四周,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我和刘易阳,墙壁是乏味的白色,地板是中规中矩的奶白色地砖,家具不是成套的,电器都是国产的,我跟陈娇娇说的是心里话,我真庆幸我此时住在一个不属于我和刘易阳的房子里,至少,这让我觉得没有牵绊,觉得不太可惜。

晚饭过后,我去到刘家。婆婆给我开的门,她心事重重:“佳倩,你和阳阳最近都这么忙啊,不是他加班,就是你加班。”由此可见,刘易阳今天为我编的借口,也还是俗套的“加班”。

“啊,是比较忙。”我笑着打哈哈。

“是吗?”婆婆自言自语,显然,她对我们的说辞已不那么深信了。

公公抱着锦锦走出房间,直言不讳:“是真忙还是假忙啊?”刘易阳和奶奶跟着也来到了门口,这不禁让我受宠若惊:如此宏伟壮观的场面,我童佳倩怎敢当?我避重就轻,朝锦锦伸手:“来,锦锦,别累着爷爷。”哪知,公公躲过我的手,一扭脸回屋了:“抱个孩子能有多累?”而这时,锦锦两只小手正攀在我公公的肩膀上,小嘴正微张,口水滴成了一条线。然后,她一甩头,正好粘糊糊蹭了我公公一脸。公公大笑:“这小丫头,真是越来越水灵了。”

我啼笑皆非:口水等于水灵?这未免也太牵强了。

奶奶也跟着我公公回屋了:“是啊,是啊。”

“丫头比小子贴心啊。”这又是我公公的声音。

我揉了揉耳朵,恍如隔世,上一世我公公对着我婆婆吼,一个丫头,用得着天天抱着吗,而这一世,我公公抱着个丫头说贴心。刘易阳不咸不淡丢给我一句话:“你不惭愧吗?”我也顾不得婆婆在身边了,还嘴道:“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明白了,少阴阳怪气的。”“爸是怎么对咱们的,你又是怎么尊敬爸的?”刘易阳也不顾我婆婆了,还真把话说明白了。

婆婆站在我和刘易阳中间,左手拉一个,右手拉一个:“你们这是干吗啊?”公公和奶奶在屋里对屋外的事浑然不知,还一心扑在锦锦身上。他们对锦锦一周不见,锦锦的身价仿佛就又飙升了一大截。

我抽出手,走向了那间本来我和刘易阳住的房间。如今那房间还保持着旧貌,床褥依旧,空气新鲜,虽还是阴凉无比,但至少也曾留下我和刘易阳的新婚之夜和成千上万的温暖回忆,不像那我们租来的新家,陌生到让人从不留恋,空旷到即便阳光普照也还是凉意袭人。

我背对着门口,听见有人推开了门。我以为是刘易阳:“你太过分了。陈娇娇说对了,血浓于血,你会无条件站在你爸那边,就算他从前亏待了我亏待了锦锦,就算他真的在外面做了对不住妈的事,只要他给你一个笑脸,你就会完全不计前嫌,不分黑白。”

“佳倩。”这竟是我婆婆的声音。

我倒抽一口气,回过身来:“妈,您怎么,怎么是您啊。”

“佳倩,你爸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婆婆低着脸,这种事,要她一个长辈对我一个晚辈主动开口,想必是无比尴尬。

“妈。”这一声妈,我叫得发自肺腑。照顾锦锦照顾得越久,我就越能体会到婆婆当初的辛劳,刘易阳越维护孙小娆,我就越能领悟到婆婆面对公公时的辛酸。

“你和阳阳,别因为你爸的事闹矛盾,那不是你想的那样。”婆婆走近我。

“妈,我不是乱想。我见过那女的,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长头发,高个子,说实话,还挺风情万种的。”我童佳倩在关键时刻就是心直口快,尤其是在为妇女同志抱不平的时刻。“您也知道的是不是?您不可能不知道,您就是睁一眼闭一眼罢了。”

“那女的,”我婆婆咬了咬下唇:“是他女儿。所以佳倩,你爸他没有对不住我,至少这么多年来,他没有对不住我。阳阳从小就崇拜爸爸,所以你千万别跟他说他爸爸的不是,别因为自己乱猜,跟他闹不愉快。”

我傻眼了。他女儿?我公公的女儿?也就是说,那是刘易阳的大姐,也是我童佳倩的大姐?是啊,好像她和我公公的轮廓还真是相像啊,大骨架,神采奕奕。婆婆说的对,公公在近期也许真的并无风流之举,依照那大姐的年纪判断,公公即便有错,也是错在了三十多年前。三十多年前?那也许那会儿他尚未娶我婆婆过门,那这就更谈不上他对不住我婆婆了。天哪,我童佳倩的思维乱成了一锅煮得过了火的面条。

“易阳,易阳他知道这事儿吗?”我不由自主压低了音量。

“不,他什么也不知道。佳倩,我不想让他知道。”婆婆的音量比我还低,我们仿佛是在密谋什么似的:“要不是看你和阳阳为这闹别扭,我也不想让你知道啊。”

“可是,可是,妈,您说的是真的?”

“我为什么要骗你?这么难说出口的话,我都说了,你还不信是真的?”婆婆脸都涨红了:“你快别和阳阳别扭了,你服个软儿,别再说他爸爸的不是了。”

“妈,您不知道,我和他之间,不光是爸的事儿。”

“啊?那还有什么啊?”

“您别问了。”我别开脸。秘密这东西,可不是用来礼尚往来的,不是说婆婆跟我交了底,我就也得和盘托出。关于在刘易阳的心目中,她孙小娆是小红帽,而我童佳倩是白眼狼的这件事,我可不好意思向我婆婆倾诉。再者说,说了也没用,搞不好婆婆会向着自己的儿子,怪我拴不住老公的心,而就算搞得好,婆婆向着了我,那也不足以力挽狂澜,挽回刘易阳的忠贞年代。

为了躲开婆婆,我只好率先去了公婆的房间,加入到那刘家正宗的四辈儿代表中。公公说话从不拐弯抹角:“佳倩,你和阳阳既然搬出去了,就好好过日子,要不然,就给我搬回来,我看有我们当父母的看着,你们俩反倒安生。”

“爸,我们俩没什么不好的。”这话是刘易阳说的。这个呆子,这会儿还狡赖。

“别小看父母。”公公意味深长瞟了刘易阳一眼。换言之,他们走的路比我们过的桥多,他们吃的盐比我们吃的饭多,他们有火眼金睛,我们什么也瞒不过他们。

我在刘家还没把屁股坐暖和,刘易阳就提议回家了。公公一直送到家门口,才把锦锦交到我手上。我好心好意说了一句:“您要是还舍不得,就抱着她把我们送下楼吧。”哪知公公竟一尴尬,以为我嘲笑他似的,回了我一句:“有什么好舍不得的。”我讨了个无趣,却无不悦,我已然消化了婆婆刚刚的话,我的公公,他有个三十好几的女儿,而显而易见的是,他大概没能见证着她的成长,不然,我想我的老公刘易阳不会愚钝到那个份儿上,二十几年来对他有个姐姐的事儿一无所知。那么今日,公公眼中是锦锦那娇俏的面容,心中却大概是他对女儿儿时的设想。丫头贴心,闹了半天,这话一成是说锦锦,九成是说他自己的那个丫头。

在车上,我抱着锦锦坐在后排,刘易阳坐在司机边上。我挥舞着锦锦的小手,奶声奶气道:“爸爸,爸爸。”司机反应快,一偏头:“哟,这么小就会叫爸爸了?”我汗直往下滴:“没有没有,我正教她呢。”“爸爸,爸爸。”我又喊了两遍。这次,总算是刘易阳有反应了:“锦锦,什么事儿啊?”

“我妈妈说,今晚的月亮好美啊。”自然,这话还是由我尖着嗓子说出来的。

“美吗?就一小月牙儿啊。”刘易阳贴着车窗往外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