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凝懒得跟他解释,使个遁术走了。
面前的人凭空消失,杨缜愣了半日,捏紧手上符咒,气恼之下过去一脚踢开赵兴等人的房门,喝骂:“一群饭桶,还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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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符咒悠悠飘在半空,如灯笼般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周围一丈以内的景物都看得清楚。这是片沉沉的桃林,残叶满地,红凝缓步在林间穿行,眼睛警惕地扫视四周,雨虽停住,到处仍是湿漉漉的,枝头不时还有水珠滴落,滑入颈间,冰凉。
那道妖气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藏匿在何处。
今日错失良机,再要寻到这种东西必是难上加难,红凝气闷,恨恨地将剑往地上一掷,方才若不是为那杨缜耽搁,怎么会追丢!
半晌,她逐渐冷静下来。
事情未必那么坏,这东西既修的邪道,报复心该很强,方才逃走时说会再回来,或许还有转机,不如继续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心里略略安定了些,红凝拾起剑,准备回去再作计较。
不知何时,身后一丈处站了个人。
纵然是漫长黑夜里,他依旧那么尊贵耀眼,锦袍绣带生动似流云彩霞,完美的五官,温雅含情。
红凝微愣,随即笑了:“中天王好象很喜欢来人间行走。”
锦绣没有笑:“你想做什么。”
红凝道:“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锦绣道:“对付它,你不行。”
“千年桃妖,脱却草木之形,游走于天地间,性恶者喜食人脑髓,可修成邪仙,”红凝低头,扬起手上的木剑,“桃本是避邪之物,普通符咒实难对付,但我想,柏木剑或许能使他有所顾忌。”
桃木乃五木之精,可正阳气,寻常鬼怪见之丧胆,本身就是辟邪之物,要用驱邪之法对付它谈何容易,寻常道术更无济于事,因此她白天匆匆跑了十几里路,特地寻了株古柏,削成一柄柏木剑。松柏号称万木之长,有道是“受命于地,唯松柏独也正”,其中松主阳,柏木正好主阴,却又得金之正气,是阴木中有贞德者,极易聚集阴气,世人都爱在陵园种植此树,也只有它才称得上桃妖的克星,红凝原打算用千年柏木的,无奈时间紧迫,只得拿百年老树将就着用。
锦绣看了她半晌,轻声:“千年桃妖是九尾狐的天敌,内丹可制媚术,暂锁九尾狐的法力。”
九尾狐媚术天然,本性属阴,桃妖内丹至阳,一物降一物,这就是天地间的自然规律,红凝含笑:“中天王是在担心你的小舅子,所以来警告我?”
锦绣道:“强取内丹助长法力,有伤天和,这是自损功德之事。”
红凝微微皱眉,似觉厌恶,面上依旧浅笑:“什么功什么德,那是神仙才讲究的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莫非要先积功德,等成了仙,再像你们一样把它扔掉?”
锦绣道:“昆仑天君已不再追究。”
“这件事你们全都满意,对我和白泠却不公平,白泠他不想死,”红凝收起笑意,冷冷道,“精魂俱灭,他不会再回来,我也不会放过陆玖,除非你现在杀了我。”
锦绣叹息:“三味真火能炼人魂魄。”
“多谢提醒,这事我比你记得更清楚,”红凝拍拍手中木剑,那剑立即缩成三寸左右,被收入袖底,“你内疚,无非是因为前世欠我,如今你已经救过我几次,我们两清了,就算我运气真那么差,魂飞魄散,也不是你的错。”
锦绣道:“我不能让你出事。”
这个人,总能将话说得恰到好处的暧昧,红凝想到之前的误会,觉得好笑:“做人总要知足,你喜欢施恩于人,我却不想再欠谁的情,还起来太麻烦。”
锦绣道:“是我将你带来这里。”
红凝怔了怔,明白之后也不甚在意:“带来这里点化成仙?中天王改变别人的命运真容易,可惜到头来欠的情不但没少,反而更多了,连我都替你不值。”
锦绣沉默。
红凝坦然:“我现在不需要你保护,若你觉得非要还了这份情才安心,那就替我做件事。”
锦绣示意她说。
红凝毫不迟疑:“杀了陆玖。”
锦绣不语。
红凝看了他半晌,叹气:“跟你说笑呢,紧张什么,他是你将来的小舅子,我怎么可能真指望你去动手。”
锦绣摇头:“北仙界与昆仑族的恩怨,闹大了并无好处。”
红凝微笑:“别人的恩怨与我什么相干?天道,人间道,都只是属于一部分人的,对另一部分人没那么公平,我本来得到过永恒的情,可惜明白得太晚,现在没有了。”她缓缓走到他面前,仰脸看着他的眼睛:“那,你能帮我什么?引诱我修仙?”
带着笑的眼睛,眼底却是更多的嘲讽。
锦绣目光一窒,没有回避,静静地与她对视。很早就知道这个女孩子的固执与决绝,从来都不是有意要骗她,而是那样的差距太大,纵然她修成散仙,也绝无可能成为天神之妻,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助她摆脱轮回转化,获得天地间的永恒,这是人间万物都梦寐以求的事,谁料她始终不能明白。
很内疚?红凝如愿尝到报复的快感,笑意更多:“你看,我现在不需要你也能过得很好,需要你帮忙的事你却办不到,对我来说有等于无,总跟着我有什么意思。”
锦绣果然移开视线,沉默。
“不过是开个玩笑,”红凝缓缓后退几步,“其实我没有怪你,只是不想看到你罢了,因为我不但不想做神仙,也不想再看到任何神仙,我更愿意对着一群妖怪。”说到这里,她忽然转身就走,口里笑:“仙界的事要管,凡间的事也要管,中天王何必自找麻烦,还是回去做你的神仙好。”
合作
雷人锦绣男主版文案:
百年一度花朝会,她当众向他示爱,引得无数嘲笑声。
她怒了:“我就是想做神后。”
他笑了:“那就修仙吧。”
从此,她潜心修行。
五百年后瑶池会,她悄悄问:“什么时候我才能当你的神后?”
他微笑:“待你载入仙籍再说。”
精心的安排始终逃不过天意,就在历劫即将成功时,她终于明白话中含义,毅然转身,选择了红尘中那段“以身相许”的情缘,抛弃仙道,永堕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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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千年修炼换一世情缘,他因千年内疚逆天改命,将转世的她带到前世,欲弥补当初的亏欠。
人间千年,誓言忘却,她的执著是否依旧?
他欠的债,又将如何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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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临时所写,雷得汗毛直竖,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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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荒宅天还没亮,院子里却热闹多了,赵兴等人手按刀剑把守住院门,见了红凝都惊疑不定,无人敢上前搭话。
杨缜房门紧闭,依稀有灯光。
红凝已猜着几分,此人身份显赫行事专制,难免比别人更好面子,如今险些被那桃妖占便宜,颜面尽失,必定恼怒得很,当然她此刻情绪本就不太好,也没兴趣去深究别人的事,准备回房休息,养足精神。
传音符忽有动静。
红凝顿觉无奈,叹了口气,转身朝灯光处走。
推开门,房间里十分安静,床帐桌椅仍是原样,只不过那柄宝剑没再挂到壁间,而是搁在了桌上,触手可及。
杨缜负手立于桌旁,背对着门。
这女子言行可疑,见她接近主人,赵兴等护卫全都围上来,警惕:“公子,她……”
杨缜道:“退下。”
众人只得依从。
红凝不慌不忙掩上门:“杨公子还有事?”
杨缜转身,目光凌厉:“那妖人是谁?”
红凝假作不知:“杨公子不是认得他么,怎的问起我来?”
杨缜缓步走到她面前,半晌才道:“此人自称姓毕,叫毕秦,至于他的来历,我也不知。”
红凝愣了下,随即摇头:“毕秦,何处可避秦?”不待杨缜回答,她又微微笑了:“寻得桃源好避秦,好名字。”
这诗是穿越前记得的,杨缜从未听过,自是不解:“何为桃源?”
红凝道:“你看他的姿色可比桃花?”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杨缜当她是在暗指方才的事,面色微变,淡淡道:“姑娘若想留得性命,最好不要再隐瞒。”
“否则就治我的罪?”红凝略有些反感,“千年桃妖,食人脑髓,喜好美色,我如实交代,杨公子信不信。”
今夜发生的事简直不可思议,难以解释,杨缜细想这半日,心中已开始动摇,如今听她这么说,更加惊疑:“世上果真有妖怪鬼魅?”
他的反应与自己初来这世界时一样,红凝莞尔:“杨公子亲眼所见,何必问我。”
杨缜负手踱了几步,忽然转身盯着她,目光冷冷:“你也会妖术。”
红凝道:“恩将仇报的事果真不少。”
“说的好,”杨缜没有理会她的嘲讽,反倒笑了,抬手丢出一道符,“姑娘如此大恩,在下怎敢忘记。”
红凝接在手里,面不改色:“莫非这传音符有何不妥?”
“此符并无不妥,”杨缜从袖中取出另一道黄符,语气平静,“奇怪的是,杨某方才在房间里又找到了一道符,应该也是出自姑娘之手,不知姑娘作何解释?”
万万想不到他会察觉,红凝这回真吃了一惊。
杨缜对她的反应很满意:“趁我不备将它丢在窗下,姑娘对杨某未免太上心了。”
红凝强作镇定:“既然不信,我也没办法,杨公子身份非同寻常,杀一个人还不容易,算我好心救错人。”
“救人?”杨缜迫近她,低头附在她耳畔,轻声道,“我看,倒像是姑娘拿我当了诱饵。”
声音带着笑意,听的人却知道他已怒极,红凝默不作声。
杨缜坐回椅子上,不动声色:“凭借术法陷害他人,仅凭此物,便可治你死罪。”
红凝道:“但你如今尚无证据,就不能定我的罪,是么?”
杨缜斜眸瞟她:“我已派人去城里请教柳真人,真相很快就能知晓,杨某怎能冤枉救命恩人。”
红凝不语。
没有预料中的恐慌,杨缜意外:“你还有何话说?”
红凝道:“我若是你,就立刻带他们离开这儿,去旁边庄上慢慢等真相,反正我暂时不会逃。”
杨缜轻哼:“胆子不小。”
红凝道:“胆大未必就有用,有些东西不是凡人能对付的,一意孤行更会连累他人。”
杨缜这次竟没有生气:“你也是凡人。”
红凝道:“所以我也没把握。”
杨缜寻思片刻:“既是桃树成精,何不寻得根源烧了它?”
红凝道:“千年桃妖,魂形已分离,不必再借助草木之形生存,纵然烧了那片树林,他仍能逃去别处……”说到这里,她陡然停住,若有所思。
杨缜道:“如何?”
红凝回神:“你真想拿它?”
杨缜道:“若能拿住它,免你死罪。”
红凝本就在盘算此事,闻言笑了:“我正要请杨公子相助,就怕你不肯。”
杨缜示意她讲。
红凝取出另一道符放到桌上,默默念诀,同时右手从上面抚过,但见数道青气迅速凝集,自半空流入那符,很快隐没不见。她缓缓将符推到杨缜面前:“千年桃妖喜好美色,已经注意到你,必定还会再来,到时你将此符融入酒中,哄他喝……”
杨缜脸色难看至极:“放肆!”
红凝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眼前正是个好机会,杨公子既有心为民除害,何必这么在意身份?”
杨缜忍怒:“我叫人……”
“叫人替你?”红凝打断他,“杨公子身份尊贵,以身犯险的事本该让那些卑贱的人去做,不过派赵兴那样的人去劝酒,恐怕难见成效。”
话中讽刺之意明显,杨缜紧抿着唇。
红凝道:“杨公子不愿就算了,只不知他几时再来,那时民女未必顾得了这么多人……”
杨缜道:“这是要挟?”
红凝摇头就走:“不敢,你可以尽快离开。”
杨缜低喝:“站住。”
红凝果然停住:“杨公子还有何指教?”
杨缜不答。
红凝明白他的意思:“今夜之事绝不会传出去,你若不放心,杀我灭口也无妨。”
这女子平日冷漠,笑起来却分外明朗,言语犀利得让人难以接受,但也不是毫无道理,实是平生从未见过的奇怪女子,杨缜看了她半日:“知道更好。”
红凝道:“合作的事,还望杨公子三思。”
杨缜冷着脸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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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三天过去,毕秦再没现身,赵兴等人都松了口气,惟独红凝着急得很,难道真被自己赶跑了?细想之下,她又否定了这答案,人类号称万灵之长,心肝元气脑髓血液等全身上下都是邪道妖鬼修炼的绝佳材料,毕秦来去自如,这么多年却始终只在宅内作恶,并未伤及周围村庄人家,可见他的目的也不单纯,难道……他是在守护这院子?这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让他舍不得离去?
红凝越想越觉得这推测有道理。
他守在这里多年,如今也必定不会轻易离开,可能就躲在某个隐秘的地方。至于那个隐秘的地方究竟是哪里,她四处察看,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
阴雨连绵的天气,荒宅更添寂寞,谁的心情都不太好。
“有没有?”
“要在太阳底下看。”
“……”
从进门时就已闻到腥味,再听到窃窃的声音,红凝叹了口气,猛然顿住脚步,回身。
身后那人并没料到她会这样,反吃了一吓,到底心虚,迟疑着不敢动手,一脸戒备地往后退,与此同时,旁边赵兴等人都将手按上了兵器,紧张不已。
红凝道:“拿出来。”
赵兴使了个眼色,那人果真硬着头皮将背后的东西晾出来,强作镇定:“你别过来……”
碗内盛着大半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红凝也不多问,径直上前伸出食指蘸了点,轻轻在指尖揉了揉,微笑:“狗血。”
众人都面红耳赤,原来那夜杨缜房内出事,又没得到任何解释,众人便疑上了此女,加上王虎死前曾被色诱,如今怕她再迷惑杨缜,合计之下,特地派人去村里寻来只狗宰了,想要拿这偏方去制她,谁知竟被她看了出来。
红凝视若无睹,取出绢子擦手:“这个没用的。”
那人尴尬:“既然姑娘说没用,那……那就罢了。”转身过去倒掉。
红凝道:“门上的符不要坏了,否则出事可怪不得我。”
众人喏喏散去。
杨缜坐在窗前,远远看见她,既没招呼也没表示什么,表情平静难以捉摸,那夜的事他没有再提,手下人也不敢多问。
红凝想了下,还是走上阶,隔着窗户道:“这宅子荒废多年,加上近日天气不好,人气难旺,杨公子打算一直住下去?”
杨缜淡淡道:“喜欢在外面站着说话?”
红凝一笑,走进去坐到他对面:“民女怎敢高攀。”
杨缜忽然道:“你叫什么?”
冷漠的眼睛里恍惚多出些笑意,像极了一个人,红凝忍不住仔细端详,除了脸部轮廓略显刚硬,那鼻子,那眉毛……
杨缜目光闪烁,不说话。
面前的脸逐渐放大,红凝吃了一惊,见他直起身看着自己,忙干笑两声,垂了眼帘,不一样,还是不一样……再次抬眼,她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民女红凝。”
杨缜也不计较她的失礼,点头。
红凝岔开话题:“杨公子是不是该和他们解释下,我不喜欢再被淋狗血。”
杨缜轻哼:“蠢材。”
红凝试探:“或许它不会回来了,你还要等?”
杨缜不答:“那道符我已谴人去定州城三圣观请教柳真人,过两日便有分晓。”
红凝笑:“杨公子真要与民女计较。”
杨缜道:“红凝姑娘如此陷害我,不也是拿人性命当儿戏?”
红凝道:“这只是引蛇出洞,我不这么做,你们迟早也逃不过。”
“引蛇出洞,你懂的还不少,”杨缜皱了下眉,轻描淡写,“我先前叫人去查,方才得到消息,近些年来,除了进这院子的人无一幸免,附近村庄都相安无事,倒是百里之外的定州和明州发生过不少命案,其中有数起作案手法与毕秦相似,我看了下,时间相隔差不多都是三个月。”
红凝道:“兔子不吃窝边草,他不喜欢换窝。”附近有村庄人家,他却专程跑百里之外去作案,并且不断变换地点,无疑就是不想让这里的传闻闹大,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真的舍不得离开这院子。
杨缜道:“你很聪明。”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翻出这么多案底,红凝道:“杨公子也不简单。”
杨缜道:“多谢。”
红凝摇头,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下:“我给他们符,只是为了方便察觉,这毕秦对我很重要。”
杨缜不语。
红凝回身看着他:“我上次说的事,杨公子考虑得怎么样?”
杨缜沉了脸。
红凝莞尔,快步走了。
既然被盯上,毕秦迟早会再来,合作才是最好的选择,杨缜不笨,但要他屈尊降贵去牺牲色相,的确有点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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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会将近,花朝宫城上下一片喜气,彩带香风,温暖如春。宫墙内,仙娥仙仆们来来去去布置会场,手捧各色花样形状的杯盘,虽说他们见识得多了,但届时四方花仙花妖齐集,朝拜花神,当中很多都是头一回见识这等盛况,在新人面前也不能太马虎,何况修仙岁月枯燥,难得有这么个机会乐一乐。
锦绣负手站在台上,观望远处。
梅仙陪在旁边,手捧花册,边翻阅边向他汇报:“近百年来,族中新载入妖册者九百五十七名,这次参会的共一万五千六百八十一名。”
锦绣皱眉:“上次来了一万六千八百七十三名。”
梅仙垂首:“总是天劫难逃。”
锦绣不语。
梅仙忙合上花册:“神尊大人不必烦恼,本族因形体所限,修行不易,这些人人尽知。”说完翻开另一本:“还有件喜事,载入仙籍的小仙比上次多出了三名。”
锦绣意外:“三名?”
梅仙赧然:“两名是梅族。”
锦绣微笑:“倒是你门下修行有成。”
梅仙道:“还有一名是茶花,山茶族门下向来凋零,不想这次竟有了一名。”
锦绣沉默,许久才点头:“很好。”
远处,两名女子缓步走来,前面那个姿容尤其秀丽,能将白衣穿得这么明丽生动,除了天女陆瑶,再没有别人。
杏仙陪着走来,冷冷看了梅仙一眼,随即朝锦绣作礼:“神尊大人,天女来了。”
锦绣含笑问:“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陆瑶轻撩衣摆,缓步走上石级,“花朝会即将召开,这两日你必定忙得很,左右我也无事,或者能帮得上忙。”
说话间人已到了台上,梅仙忙欠身作礼。
陆瑶上前扶住,执着她的手微笑:“早说你行事谨慎,将来必当重任,我这次也是专程来贺你。”
梅仙垂首,中规中矩:“下仙不才,是神尊大人抬举,怎敢劳动天女。”
“你不必太谦,他的眼力岂会有错?”陆瑶放开她,转向锦绣,“我倒真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梅仙杏仙忙借故退下。
看看远去的杏仙,锦绣皱了下眉:“帝君前日赐我一卷《通海》,我或许要闭关参悟。”
“《通海》《极天》,正宗御神之术?”陆瑶半是惊讶半是喜悦,“听说那御神之术共分两卷,上卷《通海》,下卷《极天》,当年祖师亲自传授与帝君的,帝君对你素来倚重,御赐天书,想必是担心你的天劫。”
锦绣道:“只怕将来辜负他这番栽培。”
陆瑶面色微变,敛容:“天劫在即,为何出此不祥之语?”
锦绣回神,也愣了下,摇头:“天意注定如何,岂会因一两句话就变的。”
陆瑶仍不安,轻轻咬了咬唇:“虽如此,说出来总叫人……担心。”
锦绣看着她半晌,移开视线:“多谢。”
陆瑶侧脸看他:“自你被贬到这花朝宫,我几番想来看,又不敢有违天规,如今来了,你竟待我越发客气。”说到这里,她“扑哧”一笑:“莫非是被这些花仙花妖缠得怕了?当年天庭里最多情的是中天王,变成这样,还不知她们怎么失望。”
锦绣浅笑:“离开中天太久,习惯了。”
“如此,是我想多了,既蒙帝君厚爱,得赐《通海》,还怕什么,”陆瑶抿嘴,也自袖中取出一卷书,“我也有件东西送与你,这是我们北仙界的《浑心术》,虽不及帝君的天书,或许对你也有些助益。”
锦绣道:“北界仙术,怎好外传。”
陆瑶微嗔:“几时外传了?”
玉面泛红,她倚着他的手臂,不似素日端庄,却平白生出许多媚态,目中深情比起两万年前丝毫不减。
锦绣沉默片刻,不再推辞:“多谢。”
桃之情义
修竹,落花,小轩,一切景物陈设都似曾相识。
公子歪在竹榻上,美服华冠,鬓发如墨,夜光杯在手中旋转,面容虽模糊,那双眼睛却格外清晰,满含玩味之色,细看又是一派萧索与寂寞。
他举杯指着她,轻佻的动作,一本正经的语气:“不如你以身相许,嫁给我如何?”
“这……我是妖怪。”
“我喜欢妖怪。”
“可我喜欢别人。”急了。
他大笑:“那就没办法了,是你想求我救你,小红茶。”
她恼了:“跟你说了我不叫红茶。”
……
半夜,红凝被一阵细微的敲击声惊醒,躺在床上发呆。
这不是做梦,只是无意识的冥想,她竟然在冥想的状态下看到了这样一幕场景。一切真实得让人难以置信,仿佛早就存在记忆中,又仿佛刚刚才发生过,那个女子并不陌生,而那个男人,更是熟悉得让她心惊,尤其是那双轻狂又落寞的眼睛。
不是“神尊大人”。
蓦然回神,原来先前那个一直缠绕不去的怪梦已经很久没做了。
如释重负,红凝长长吐出口气,她并不想知道自己与那女子的渊源,梦不做也罢,至少从今往后不会再有那种凄凉的坚强,不会再有饮下瑶池水后剥皮削骨般的疼痛……
敲击声时断时续,仿佛有人屈指在轻叩桌面,动作极其小心。
这是……
她终于察觉异常,当下便收了思绪,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抛开,翻身坐起,发现声音来自旁边桌上的传音符,顿时忍不住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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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死沉沉的,杨缜房里亮着灯,窗间映着两条人影。
粉色衣衫仍透着暧昧,可出乎意料的是,毕秦这次竟像变了个人,举止之间再无半点媚态,反倒满脸羞愧:“小弟前日……甚是卤莽。”
杨缜似是无意,屈指轻敲桌面,神色平静:“是小弟误解毕兄,带累你险被女道所伤,深觉惭愧。”
传音符必定被贴在桌子背面了,红凝原本很担忧,如今见此情形,不由心生佩服,大事当前善于克制情绪,喜怒不形于色,此人比想象中要强多了。想到这里,她更握紧手中柏木剑,幸亏杨缜及时想出办法通知自己,这毕秦满身妖气,自己分明在房间外用了符,到头来竟毫无察觉,足见其修行不浅,硬拼定难取胜,万万大意不得。
房里二人再说了几句话。
生平头一次扮演这种角色,杨缜多少有点不自在,迅速瞟了眼窗外,掩饰性轻咳一声,伸手取过旁边的酒壶:“你我兄弟难得相聚,今夜正该尽兴才是,毕兄何不先饮一杯?”
窗下,红凝嘴角微扬,看向毕秦。
毕秦自是意外,沉默半晌,忽然起身抱拳作礼,只听他正色道:“小弟多有冒犯,本无颜再见杨兄,此番前来,是想求杨兄一件事。”
这回不光杨缜,连红凝也听得愣了。
杨缜放下酒壶,看着他:“毕兄何出此言?”
毕秦叹了口气:“小弟伤人性命不假,但也实出无奈,是有苦衷的,先前的事还望杨兄网开一面,不要再追究,且看在小弟的份上,速速离去。”
情况有变,杨缜虽然惊疑,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往杯中斟酒:“毕兄多虑,小弟遵命,天亮后起程便是。”
毕秦大喜,长揖拜谢:“杨兄大恩,来日必当图报。”
觉察对方没那意思,杨缜也自然多了,点头示意他坐下,举杯:“今日一别,不知何年再见,小弟敬毕兄一杯。”
毕秦再不防备,举杯饮干:“见面原本不难,只是……”话未说完,他忽然变色,掷杯于地,起身指着杨缜:“这……这……”
拿不准符咒的效果,杨缜惊得后退两步,转脸看向窗外,方才叩桌传信,却不知她究竟来了没有。
既已得手,红凝立即飞身掠了进去,挡在他前面:“孽障,还不束手就擒么。”
法力被封住大半,毕秦始知是计,怒道:“杨兄既已答应不再追究,如何出尔反尔?”
不待杨缜回答,红凝挥剑刺去:“仗着妖法兴风作怪,吸食人脑,残害性命,若就此轻易饶过,世上何来公道。”
见她有恃无恐,毕秦先自怯了三分,再次化作香风遁出门外,谁知刚出门就发觉不妙——院子里竟阴气弥漫,仿佛罩着一层青黑色帷幕,灯笼昏昏将近熄灭,墙头鬼影幢幢,无处不透着萧索肃杀之意。
红凝紧跟着追出门外,见机马上高举柏木剑,口里念诀,这一年来她借助妖物内丹,法力着实提升不少,但见空中青气快速凝集于剑尖,随着一声“斩”,直向毕秦劈去。
阴气阳气本无高低,互相转化互相制约,万事万物方得平衡,真要斗起来,也就看谁的势头更强盛了,如今院中早已布下阵法,阴气汇集,桃之阳气再难凝聚,毕秦当然明白其中厉害,慌忙闪身避开,神色不定。
红凝冷笑:“你以为你逃得了?”
毕秦看看阵法,忽然冷哼:“雕虫小技,岂拦得住我?”
数朵桃花大如海碗,带着柔和的白光冲向上空,撞得漫天阴气如海波般动荡,然而法力受制,要破阵到底不容易,桃花飞出两丈后便被阴气所摧,凋落于地。
这一来,前方青黑色阴帷却被扯开了道缝隙。
长袖张开,翩翩然若粉色蝴蝶,毕秦趁机掠向院外。
想不到他饮了符水,还有这等能耐,不惜折损自身真灵生生开了条路出来,红凝十分震惊,心知机会难得,哪里肯放他走,顿时再顾不得许多,全力扑上去拦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