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给我打!!”肃肃只觉着心里的压抑的东西急需发泄出来,当听到这个男人喝醉了酒还拿家暴当谈资在外头大肆宣传的时候,她脑袋最后绷得那根弦就已经断了,她才管不了她今儿打了功臣之后会如何,也管不了她揍伤了四姐夫,四姐姐的日子又会怎样,她只觉得她憋得快要疯了,谁撞到她的枪口上,谁就要付出代价!
这时候众人才知道事情不好,尤其是只听一声令下,楼下就冲上来大约二三十个女子,每个人身带弯刀面带煞气,俨然就是最近被传的沸沸扬扬的敬宜公主的亲卫。
这七八个男子当中,有人会武,有人不会,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面对三十号人,他们很快有的是被强硬的按倒在地,有的是自动放弃争斗被扣在墙上,只有齐之舟还一边被打一边谩骂。
“来人,上板子。”肃肃也不躲了,让晴鸢搬着把椅子就坐在宽敞的大门口。
压根不用管那根板子是从哪里来的,就见几人将齐之舟捆在板凳上,随后两个看起来一点都不粗犷的女子一人一根板子用力拍打在齐之舟的臀部上,就像一些家族行家法教训不孝子一般,打得那是快准狠,不一会儿齐之舟就只剩下哀嚎,连骂声都没有了。
“殿下,他们的随从都已经抓住了。”季裳上前抱拳道。
“好。”肃肃见那一下下几乎入肉的敲打,笑得格外凶残道:“辱没我大晏公主?就算你是功臣本身,本宫都能要你的命,更何况你不过是个一事无成的小人。”
“你…你胡说…”齐之舟想说若不是他娶了四公主,怎么会一事无成,都是公主误他,皇上误他。
“就你那两下子,还打不过几个女人。”肃肃嗤笑道:“你看看她们,本宫告诉你,她们每一个人都上过战场,打过流寇,杀过胡族,你呢?你是个什么玩意,吃着皇家的赏赐,用着公主的嫁妆,还打着皇家的公主,你还不满?你还郁郁?呸,本宫告诉你,今儿就是打死你,你齐家也不敢到皇上面前放个屁!”
齐之舟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自称本宫的人,正是四公主的妹妹——敬宜公主。随后他想起最近的一些流言,心都凉了。
除了他,那压制住的其中两个人,也同样讶异。其中一个,是收到毛妃风声,不情不愿的毛妃娘家表侄儿薛知修,还有个则是一路护送嫔妃,却因为皇上未曾下旨而不得不留在兴州的霍军破。
敬宜公主,原来是这般的。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说真的,肃肃这段写的很压抑,她其实已经知道谷雨是走了,而不是死了,但是大悲之后并非大喜,反而心很累,她需要时间调整心情。
四心是好人,给她一个发泄的机会,啊哈哈哈哈
第九十六章
“皇…皇上,不好了,皇上!”殿外一个小太监冲了进来,一脸惊慌的喊道。
曲公公看了眼皱起眉头的皇上,不满的上前踹了一脚道:“胡吣什么呢,什么就不好了。”
那小太监一脸汗,顺势跪了下来,趴在地上道:“齐老夫人来宫里上告,说是敬宜公主当街行凶,将她家三公子打得血肉模糊,至今躺在床上出气儿比进气儿多。”
“哦?敬宜居然出宫打人了?”皇上一点没为难,反而笑着抬起头道。
曲公公缩缩脖子,脑袋什么都不想,他伺候皇上那么些年已经习惯了皇上从不按理出牌,再加上皇上一向对于敬宜公主的态度叫人摸不清楚,那还不如压根什么都别猜,只等着听话办事的好。
“让乌衣去瞧瞧,到底是什么事儿?”皇上连见都没见齐老夫人,只有曲公公悄悄吩咐人不可怠慢,再怎么着齐家也是皇上用的上的,到底都要给上几分薄面。
事情很容易就查的清楚,酒楼里并没有刻意让人保密,再说那天人多嘴杂,事情很容易便还原了回来。包括齐之舟的出言不逊,也包括敬宜公主听后将连齐之舟在内的七八个世家之后压在酒楼过道,还包括齐之舟被狠狠揍了一顿板子,那伤势恐怕三四个月都不一定能好全乎,也难怪齐老夫人会亲自入宫,想要讨个说法。
“还敢入宫告状?”
殿里只有皇上和曲公公,曲公公偷眼便瞧见皇上说这话时的冷硬,心里暗骂齐家作死,哪怕他们心里再有什么想法也不该当众说出,还给敬宜公主听见了。
“去和皇后说,让四公主回宫住一段时间,再赐点好药给齐家,至于敬宜公主…她身子不适心情不好最近就不要出宫了,多找些好玩的玩意给她。”皇上吩咐完,却又诡异的露出一笑道:“敬宜真不像个姑娘家,说打就打…这傲气劲儿。”
曲公公非但丝毫没听出丁点儿责备,还隐隐听出欣赏之意。再瞧皇上下的旨意,那明显就是和稀泥,给齐家赐药,让敬宜公主不要出宫那是给齐家一个安抚,可接四公主回宫那就很明显了,齐之舟到底说了什么,齐家人也不是傻子,只要四公主一回宫他们就该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正因大家都明白里头的含义,所以肃肃无所谓的养在宫里懒得出门,四公主则含着喜悦带着宫女连东西都没带就跑回了宫,反倒是苦主齐家,从上到下简直连大气都不敢出,齐老爷子已经仙逝了,三个儿子也只剩下齐家大爷,六个孙子四个都在军营里,齐之舟是老五,下头还有个三房的幼弟。如今遇上此事齐家除了大房的长孙在前方迎战外,都回到了齐府商讨对策。
现在是齐家大爷掌家,他一开始听说母亲进宫就觉着这事儿不好,齐老夫人原先也是个聪慧的妇人,可谁知道一面对孙儿那是什么都没管脑袋一懵就没动脑子,到真正缓过来之后,老太太那也是后悔了,却也只能瞧着四公主离开,提心吊胆的揣测皇上的意思。
“那混小子是不是心里一直这么想的?”齐家大爷一摔茶杯,气得嘴唇都开始哆嗦,随后指着齐之舟的母亲自己的妻子熊氏骂道:“就是你们这些妇人整日多嘴多舌,闹得个孩子也与你们一般,现在好了吧,现在都安生了吧!敢嫌弃皇家的公主,这若不是老爷子当年的情谊,咱们一家子都要下了大狱。”
“我…我们哪里知晓舟哥儿能记在心里。”熊氏当着众多亲戚的面儿被丈夫指责脸色很不好看的说道。
“那这话你们就能说!!”齐家大爷虎目圆瞪,脸色涨红,显得被妻子蠢得气得不轻。
“又不是光我一个人说。”熊氏不满,她撇了眼对面已故二叔的妻子苗氏,这个家里恐怕就是二弟妹与四公主最不对付,其余人大多都是帮凶而已。
“你们…”齐家大爷拿手点着她们,却又不好说别家的媳妇,只好转过头来对着老夫人道:“齐家儿郎都在前方拿命去拼,母亲就这样看着家里的女人挥霍男人们挣下的军功?”
齐老夫人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儿子一向孝顺她从没想过会有被他质问的一天,只是她很清楚,自己那趟儿进宫实在是戳在皇上脸上,这会子接四公主进宫也是为了给他们齐家一个警告,也确实是她管教不严,让家里从上到下蔑视公主,可她心里也难过啊,她好好的二儿子就这么死了,死的憋屈还死在大晏人的手里,难不成她还要对仇人之妻好吃好喝的供着?那要让她死后如何面对老头子,还有她死去的两个儿子?
“我知道你们心里怎么想的,可再怎么不忿,四公主也是皇家的血脉,是皇上的亲女儿,她已经和咱们的仇家和离了,你们哪怕心里不满也不该作践人家。”齐家大爷疲倦的靠着说道。
“皇上将四公主嫁到咱们家,就应该会想到这一天。”二房的长子冷笑道,带着比同龄人更多的戾气。
“那不过是想要补偿咱们,可舟哥儿做的太过了!那也是打了皇上的脸!”齐家大爷沉重的说道。
这话,众人都没有反驳,皇上让他们尚了公主那是抬举,可若是做的出了格,皇上也不是好性儿的。自古伴君如伴虎,谁不是小心再小心,谁像他们还往枪口上撞。
“都是那敬宜公主多管闲事,不然怎么会出这个事儿。”齐之舟的二哥气恼道,他一直知晓齐之舟从小就想从军,只可惜尚了公主让他失去了机会,这若是平日都不让他发泄,那还不得崩溃了?
“住嘴!这话我再不要听到!人家那是亲姐妹,凭什么不能出头,这叫管闲事?那我们管了舟哥儿是不是也是闲事!”齐家大爷的声音一下变得尖锐,众人都低下头不敢言语了。
“老大啊…”许久没说话的老夫人终于开了口,带着脆弱的说道:“事已至此,谁都不能怪罪,你最近去一趟丞相府吧。”
“娘是说夏丞相?”齐家大爷也转过味儿来,点点头道:“夏兄一向摸的出皇上的心思,只听说他那个流落乡野多年的长子找了回来,不日就要进城了,怕是没那么多时间…”
“那就正好,你去瞧瞧有什么忙可以帮,再送上一份贺礼,但是什么话都不要多言,以夏大人的才智必然能晓得你有所求。就看他愿不愿意帮忙缓转了。”夏老夫人这几日似乎瞧着越发的苍老了。
“是,娘。”
先不说齐家费尽心思想要走夏家的路子,就说夏家这些日子几乎所有人都在忙碌,上到夏家的老爷子,下到夏家的一个普通的家丁奴婢,每一个人都晓得夏丞相那个自八岁就走失的长子就要回来了,夏夫人是安排宅院精选小厮丫头,夏丞相的一女一子则想着如何给兄长准备见面礼,其余人更是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装也要装做欢天喜地,满心期盼的模样。
夏家长孙是在大约下午的时候到的兴州,春风中还带着寒,可夏老爷子却依旧坚持的站在大门口,拄着拐棍遥遥期盼,夏君意在一旁劝了许久也没有结果,只好带着其他人伴着老爷子一同在门口等候。所以当夏家长孙的马车出现在众人视线时的那一刻,大家都松了口气。
老爷子微颤的看着车门,直到那个挺拔的男子站到他跟前时,他才仿佛大梦初醒,紧紧抓住夏瞻的手哽咽道:“好,好啊,回来好,回来就好。”
“祖父…”夏瞻扶着老爷子又冲着夏君意道:“父亲。”
饶是这一切都由夏君意一手筹谋,他也还是看着已经成年的长子眼眶湿润,不敢与他对视。
“瞻儿,瞻儿啊!!”跌跌撞撞一个妇人跑了过来,抱住夏瞻的胳膊就忍不住失声痛哭,跟在她身后是个十多岁的姑娘,那模样夏瞻依稀还记得,应该是那个从小跟在他身后,软软缠着他的妹妹。只是看着这个一直想念的妹妹,虽有欣喜,可更多的则是通过她想到另外一个女子…与家人重逢的喜悦瞬间减少了许多。
“大哥?”妹妹的身后又冒出一个男孩,年纪大约十岁左右,看着夏瞻的眼神满是讨好羞涩,却又紧张的抓紧姐姐的裙摆不敢多走几步。
夏瞻一眼便知这是他的幼弟,因为长得与夏君意十分相像,然又是一个瞬间他想到那个少女也同样十年未见父母,更是同样多了一个幼弟,一时心头麻痒,思念的简直不能呼吸,却又升起某种古怪的甜蜜。
夏家最长辈的是夏老爷子,夏老太太早就不在了,然后就是夏君意还有他的长兄两房人,夏家的大爷资质一般所以在军中并没有什么好的职位,他娶了同样家世一般的王氏为妻,大房一共四个女儿,只有一个庶子身子还不特别好,所以当年夏瞻还在夏家的时候,就显得特别珍贵,被夏家送入宫时也显得格外有诚意,毕竟那个时候夏瞻算是独苗。
夏家的人口不算复杂,大伯家的四个女儿已经嫁出去三人,而夏瞻的亲妹妹今年也要议亲,很快就会离开夏府,至于大房的那个病歪歪的庶出子先不说能不能活到成年,就说长大了也不过是分得一份财产总是要分家的,所以也难怪王氏看着夏瞻的表情有点勉强,毕竟多一个嫡出子,夏家的财产就要少分一份,更何况夏瞻这样的长孙,将来恐怕是要继承夏府的。
王氏心里嫉妒,私下里也说了不少夏瞻的怪话,比如要认清楚啊,以防有人浑水摸鱼啊什么的,结果第二日就被夏老爷子叫去痛骂了一顿,弄得好没面子。心里对夏瞻那是更没好感,眼下也不过是看在老爷子和夏丞相的面子上强装亲热罢了。
夏瞻也不傻,面前的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他都瞧着清楚,他明白这些人心里想着什么,却并不在乎。对于他来说,什么夏家的家产什么夏家的族长之位那都是空的,最重要的他一直藏在心里,且一定会重新握回手中。
亲人回归,推杯换盏,夏君意一直在观察这个从公主身边要回的儿子,然而从儿子进门开始到现在,总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就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瞧不出儿子现在的心思,这让他欣慰,却又心酸的厉害。尤其是全家当中只有他最清楚儿子心中所念,也明白儿子愿意从宫里回到夏家的原因。
“瞻儿回来就好了,祖父这辈子也能安心的去了。”夏老爷子坐在上首喝着佳酿,难得笑得开怀,夏君意与夏瞻都明白老爷子的意思,当年也是老爷子咬牙同意将夏瞻送进宫当人质的,如今夏瞻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他对这个孙儿的愧疚之心终于可以减轻。
“不知道瞻哥儿现在在哪里高就啊?”看着夏瞻的年纪,不但过了婚配的年龄,也应该有了自己的事业,这在王氏看来一个连媳妇都没有的男人,那之前的日子恐怕真要苦出汁儿来了,所以她假装不经意的提起,就想要看看这个长孙尴尬的表情。
夏瞻放下酒杯,得体得根本没有一点乡野之气,“之前征兵,去了西南在安长史手下当个小小校尉。”
校尉,一营之长,这还乡野村夫?王氏被堵的上不来下不去,还被夏老爷子狠狠瞪了一眼。
到是夏君意意外的看着儿子,这事儿连他都不知道。
“那可是带兵打仗?这…这怎么成呢!”夏瞻的母亲卫氏一听急了,拉着儿子就道:“不如让你爹想法子把你调回兴州吧,或者转做个文官也成啊,你都那么大了还没成婚,这要是再去前方打仗什么时候能成家啊。”
“任命在身,过些时候就要走了。”夏瞻看了眼父亲,随口道。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呆住了,大房还以为夏瞻是回来继承家业的,卫氏还以为夏瞻能够好好待在丞相府里安稳的结婚生子,给她养老送终,夏老爷子还想着如何补偿这个孙子,只有夏君意看着儿子思路渐渐清晰,随即便是苦笑,看来这个儿子送出去,就真的要不回来了。
他不能像普通的父亲阻止生了妄念的儿子,甚至连儿子的心思都不能告诉任何人,不然皇上不会放过夏瞻,更不会放过夏家。再说当年将儿子送到宫里当太监的他们有什么资格阻拦儿子的想法,他们只是生了这个孩子,一路陪伴儿子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现如今,他只能看着儿子一步步走上那条荆棘的路,明知道儿子与皇上的交易是那么的危险,甚至有可能儿子的愿望永远都不会实现。但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在皇上身边站稳脚跟,然后在儿子往前走的路上扶他一把。
无奈的看着母亲哭着被妹妹扶了下去,夏瞻叹了口气与夏君意往书房走,他想过家人对于此事的反应,可他已经铁了心,再难改了。
“你想好了?”夏君意看着夏瞻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个父亲,更多的像是平辈人那样的宽容理解。
“父亲能将我从宫里弄出来,不也是和皇上约定好了的么?”夏瞻点点头,坐在父亲身边,亲手给他倒了杯茶。这么多年了,他八岁离开到现在二十出头,他一次都没有孝敬过他,如今就要再次离开,哪怕只是这样的举手之劳,他也希望父亲明白他的孝心。
“为父以为会是文官。”皇上确实想要夏瞻为他效力,毕竟大晏百废待兴,夏瞻是个人才实在不应该埋没与后宫,当个什么都不是的假太监。
“升迁太慢。”夏瞻直戳重点道:“儿子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等。”
“瞻儿,不可急躁。”夏君意头痛的看着儿子道,这么执着的孩子也不知道像谁。
“儿子已经从年前等到了现在…”夏瞻抬眼直视父亲,他相信父亲明白他的意思。
“你当真…”夏君意被他看的心中微恼,忍不住道。
“非她不可。”夏瞻目不斜视,毫不犹豫的回道。
夏君意看着夏瞻黑漆漆的眸子,泄气的垂下双肩,轻声道:“就算你立下战功,你又有几分把握。”
“只要有了筹码,总能翻盘的,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夏瞻似乎什么都不在乎,目光灼灼的看着皇城的位置,眷恋的令人心酸。
“拖不过两年,顶多到公主十九岁,哪怕皇上再忌惮,再有想法,也不会再留在宫里了。”夏君意这是给儿子划出了时间,这是他能帮他拖延的最长期限。
“谢谢爹。”夏瞻终于笑道。
“臭小子!就算你有这个心思,公主呢?”突然想到什么,夏君意不怀好意的看着儿子戏谑道:“你可知道,敬宜公主在酒楼怒打四驸马五十大板,差点没让人去了半条命。如此凶悍,你不怕么?”
“如此甚好,那四驸马该死。”夏瞻一点不惧,反而甚是安慰道,满脸的骄傲。
夏君意顿觉无趣,一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赶着儿子道:“赶紧回去吧,别在这里碍眼了。”
夏瞻乖顺的行礼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外头等着的小厮立刻走了过来,声音微微压低却还显尖细。
“听说敬宜公主在过年前后大病了一场…”
夏瞻脚步一顿,身子晃了晃,推开小厮伸出的手慢慢道:“病得重么?”
“听说不轻…当时好些个太医都去了公主寝宫,直到这些日子公主才算好转,所以皇上才会想要公主出门散散心。”小厮继续道。
“那丫头,我明明留了话的。”夏瞻捏了拳,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放弃立刻冲入皇宫的念头。
“可能是一下分开,承受不住吧?”小厮在旁边猜测道。
“是吧…”这又何尝不是在说他,哪怕他想好了所有的路,哪怕他明白此刻的别离就是为了更好的相聚,可他就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每每一入睡,要么就是梦见她嫁给旁人,要么就是梦见她哭泣不止,反正什么揪心就梦见什么,直折腾他到快要不能呼吸,心痛欲死为止。若不是他心性执著且坚定,他恐怕早就放弃了。
“谷雨,你当真瘦了好多。”小厮抬起头,举止伴着点女气,正是从宫里消失的那位萧秋萧公公。
“传话给小坛子他们,好好照顾公主。”夏瞻说完这话就继续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哎…”萧秋站在后面嘟嘟嘴道:“真是羡慕呢,若是有个女子也愿意为我如此,我也值了。”
夏瞻猛地刹住脚,回头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萧秋一下就如同炸了毛一般,掐着腰,勾着兰花指道:“干嘛!太监不是人啊。”
“不是…”夏瞻突然想起肃肃之前说的,便干巴巴的道:“我以为你需要再找个男人。”
“毛??”萧秋满脸气得通红,却不敢大声,只好憋着怒道:“我哪怕是个太监,也是喜欢女人的!!”
夏瞻干咳了一声,转过身却在想要不要给肃肃传信,当年他与她在圈禁地里的打的那个赌,似乎还是他赢了。
“什…什么态度!!”萧秋捏着嗓子扭动腰肢,气呼呼的跟在后头道。
等肃肃当真收到谷雨的传信时,已然是他离开京城一个月后了,肃肃看着那封信,明明是应该高兴的,毕竟这证实了那日谷雨在她耳边说要改变命运,说要亲自迎娶她的话并不是做梦,然而将信烧尽,肃肃非但连一个笑容都露不出来,甚至连眼泪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谷雨就会变成夏瞻,小谷子神马的,就会变成爱称了(→_→)
第九十七章
“哈哈哈哈…水好凉啊。”
“哎呀,你弄湿我的衣服了。”
“你们小心着点,别掉下去了!”三公主对着站在青烟池边的几位年幼的公主喊道。
“到底都还是小孩子呢。”四公主的脸色好容易缓了过来,这会子到透出一丝丝难得的笑意。
“哎,我都觉着我们这是老了…”说到这里,三公主转过头对着肃肃道:“年前就听说你病了,怎得那么多个月过去了,瞧着还不大好。”
肃肃揉着帕子,看着前头十公主和十一公主牵着手摘着花儿,像是并不能融入到其他公主身边,到是八公主带着一群小姑娘跑跑跳跳,人缘很好的样子。
“约莫苦夏刚过,吃的太少吧,过些日子就好了。”
三公主也听说肃肃身边的谷雨被皇上莫名的处理了,谁也不敢问原因,她更不傻,这个话题平日连提都不敢提,可心里到底是清楚肃肃大病一场的缘故。也许刚听到的时候,还升起过幸灾乐祸的心思,毕竟她和肃肃在圈禁地里的时候真的不睦,她对于肃肃要说没有嫉妒是不可能的,她甚至还恶意揣度过肃肃与谷雨的关系。只是,她到底经历过一些,看着母亲,看着自己的婆家还有丈夫,再去看如今憔悴的六妹妹,那点子得意瞬间化成了叹息。
她们终究是姐妹,就如十妹妹和十一妹妹,她们平时也不少闹矛盾,可在面对皇宫里这些陌生的姐妹时,她们就很容易抱成团,三公主觉着,她与肃肃也是如此,她们过往再如何也无法抹去她们自小一同长大的事实。
“多保重点身子,说不定今年最迟明年你就要等着出嫁了。”三公主这话说的诚恳,到让肃肃回过头笑着看她。
“看什么?”三公主有点不自在的撇过头,用帕子擦擦鼻子道:“是,我在梅花坞的时候经常挑得五妹妹与你作对,谁让你看上去高高在上的,明明我才是姐妹中最聪慧的那个。”
肃肃一下抱住三公主的胳膊,将头靠在她的肩头。
“干什么啊…别以为我喜欢你啊。”三公主面颊有点红,无力的推了推肃肃,接着却突然叹道:“小时候在东宫想着争夺父皇的宠爱,去了梅花坞又想着过最好的生活,总是这么往上走,甚至不在乎踩在什么样人的身上。结果到头来呢,还是我们几个…二姐姐也不在了,九妹妹也去了。”
肃肃听着伤感,现在说起来,过往的难过伤害到真的不那么清晰了,哪怕对于脑子不好的五姑娘,肃肃想起只是害怕听到她的死讯,其余的也就剩下记忆力那个被她欺负的哇哇大哭的小女童。
时间真的可以抚平一切…包括对于那个人绵长的思念。
“大概是老了吧。”肃肃突然道:“三姐姐都开始忆往昔了。”
“去去去!”这次三公主真的恼了,一把推开是肃肃道。
四公主坐在一旁只露出羡慕的眼神,她的母亲是曾经的张侧妃,当初如果不是母亲执意要和父亲和离,还要带上她,说不定母亲还不会死,她也能和姐妹们一起在那个地方度过难关,甚至于在那里寻上一门亲事,就如同大姐姐那样嫁给一个小将军过着单纯舒心的日子,父皇也不会因为母亲曾经的选择而迁怒她。不但杀了她之前的夫婿,还被迫再嫁到那样的人家…
“你就安心在宫里住,直到父皇说让你回去,你再回去。你啊,回去也硬气一些,齐家既然能为父皇做到那个地步,就说明他们骨子里还是忠君的,你是父皇的公主,哪怕再有错,父皇给你这门亲事也算是罚过了。你就别自己都压低了头,叫人家以为你心虚。”三公主一见四公主这般,心里也不好受,她和四公主都不是一开始跟着皇上的,四公主因为夫家被杀重新被抓回兴州,她是母亲再嫁被皇上厌弃,也同样是被父皇迁怒。两人的婚事都算不上称心,但好歹她比四公主过的好,两人之前在入宫的时候也多是相伴,再怎么说,她们也是自小在东宫玩过。
“我知晓了。”四公主腼腆的笑着,又看向肃肃鼓起勇气道:“那事儿还要谢谢六妹妹。”
肃肃自然知晓什么事儿,心下突然有点愧疚。当时她明明白白就是想要找人发泄,四驸马完全就是撞上了,被她打的暂时生活不能自理外,还丢尽了脸,四公主若是回去肯定会被迁怒,若较真起来,她还真算害了人家四公主。
“你就是太老实了。他做了那么多缺德事儿,是谁都看不过眼,只不过我恰好有这能力出出气罢了。”
“那也谢谢六妹妹。”四公主笑容淡了一些,看向远处嬉闹的人群道:“这段日子恐怕是我到了兴州之后,过的最安心的日子了。”
肃肃心里有点堵,她知道四公主为什么身为公主,反而如此委曲求全。四公主的生母张侧妃的娘家当初在太子倒台后,立刻投靠了当时还是九皇子的哀帝,而四公主也被嫁给了哀帝的舅家亲戚,算是死绑在哀帝那条船上的人。后来京城城破,太子留下的人按照太子的吩咐,要将这些女人和女孩送回兴州,岂料张侧妃惧怕太子报复,当天晚上就上吊自杀了,只留下死了丈夫的女儿被送出了京城。
四公主没有母亲在宫里做依靠,也同样知晓父亲对于母亲当年有多宠,后来就有多恨,再加上她前夫明显的站队,如果出了事儿,父亲能站在她这一边儿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为了活着,她只能忍一直忍。好在,她还有姐妹。
肃肃看着四公主,忽然觉着她最近一直郁郁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她一直将谷雨当做亲人,朋友,爱人,也就是说她将谷雨看做了百分百信任的全部,她以为谷雨不论做任何事儿都会与她商量,她也明白如果谷雨说他会去建立战功然后回来娶她,那她是万万不会愿意的。她将谷雨看的太重,再加上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被人逼迫到不得不面对的境地,所以实际上她一直在逃避,或者说在等楼上的另外一只靴子掉下来,只是谷雨却选择了正面面对。
其实有什么呢?四公主都遇到这样的境况了还能继续的走下去。她只是身边一直陪伴的人为了未来去外面争取,她就一副天塌的样子,又何必呢?她是经历过生死的人,谷雨对她来说就是活着的动力,那么如果谷雨真的不在了,她也能含笑跟着去,如果谷雨能够回来,她就高兴的嫁。这本就是最容易的方式,能有个可以等待的人其实已经比世上很多人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