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有厚厚的羊毛地毯,我光着脚,蹑手蹑足地走到卧室门口,朝外看了看,好像没什么情况。

我试探着去开灯,“咔哒”一声,灯没亮!

谁把电闸给我关了!

我马上意识到——今夜有问题!

我后退一步,回到卧室,在床边的柜子上摸了摸,我记得睡前我把手机放在上面了,可是,柜子上空空的,滑滑的,什么都没有。

我他妈的手机呢?

我走到床的另一侧,摸起了座机,拿起来,里面却没有任何声音。我把座机拎起来摸了摸,电话线只剩下短短一截。

不是电话线被拔掉了,而是被剪断了。

我一下慌了。

我再次走到卧室门口,朝外看去,茶几,沙发,电视机,方桌,椅子…最后,我的目光移到了小走廊。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借着淡淡的月光,我看到门口有个人,他脸朝下趴在地上,好像喝醉了。

房间里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个人!

我的刀子没了,它留在了令狐山的身体上。

我颤颤地喊了一声:“…谁?”

趴在地上的人没有一点反应。我的脑袋“轰隆”一声炸了——那直撅撅的姿势,分明是一具死尸啊。

我不再说话了,紧紧盯着这具死尸,一点点看清了,他的脑袋朝着房门,穿的是一身纯黑运动服,有两条白道道…

他是令狐山?!

他是被人送进来的,还是自己爬进来的?

我就像一下被人抽掉了骨头。

他的位置挡住了我的出路。

可是,我不可能回到床上去睡觉,我也不可能和这具恐怖的尸体度过漫漫长夜,我必须出去。

我慢慢朝前迈步了。

我离那个死尸越来越近。

死尸的脑袋朝着我,姿势有点像个“大”字。现在,黑糊糊的死尸纹丝不动,但是,笨蛋也能想到,他的安静是个阴谋。

当我的腿刚刚跨过他的时候,他肯定会猛地抱住我。

我走到死尸跟前,哆哆嗦嗦地抬起脚来,迈过了他的胳膊。

死尸竟然没有动!

我的另一条腿也成功地迈过了死尸的胳膊,站在了门前,赶紧伸手开门。

门被反锁了。

我一步跳过死尸,踉踉跄跄跑到卧室门口,回过身来,我不错眼珠地盯着他。

看来,今晚上我必须要跟这具死尸在一起了…

我靠在了墙上,雪白的墙上铺着朦胧的月光。而月亮照不到那具死尸,他躺在黑糊糊的阴影中。

时间似乎也变成了死尸,停滞不前了。

假如,现在我呆在医院的停尸房里,那还好一些,毕竟那些死尸都有来头。可是,这具诡异的死尸莫名其妙就出现了,这最令人恐惧。

我退回到卧室,把门关上了,听动静。

我知道,这具死尸既然出现,那么,这一夜绝不可能平安过去。

我熬了一阵子,又打开门,探头看了那具死尸一眼。

我的胃抽搐了一下——他依然在那儿躺着,我却看出来,他的姿势好像跟刚才不一样了,他摆出了一个奇特的姿势。

他动了!

我再次退回卧室,把门紧紧关上了。

现在我已经肯定,这具死尸就是令狐山!

我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了,朝下看看,三楼,我如果跳下去,很可能摔成残废。

我缩回来。

房子里没有一点动静,只有我病态的心跳声。整个世界都睡了,只有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隔着门板在对峙。

我不知道现在是夜里几点,好似在黑暗的时间中迷路了。

我退到床上,一动不动,等待天明。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听见外面又有声音了,很轻微,就像一双袜子在地板上行走。

我打了个冷战,轻轻站起身,走到卧室的门前,无声地拉开门,伸出头看了看,怵然一惊——死尸已经转过来,脑袋朝着我的方向了。他依然脸朝下趴在地上。

我猛地关上卧室的门,惊惶地四下张望,希望找到一个东西当武器,抓在手里。

卧室里除了一张床,空空荡荡。

我去了卫生间,一只手抓起了一个玻璃杯。

外面又没有动静了。

我静静地等待,过了很长时间,我悄悄拉开门,发现那具死尸已经爬到了客厅中间的位置!尽管他依然脸朝下趴着,但是我分明感觉到,他的前进势不可挡。

我猛地扬起手,把一个玻璃杯朝他砸过去,遗憾的是,并没有砸到他,而是砸到了墙上,摔得粉碎。

我又举起了另一个玻璃杯,发疯地砸向他。

这次,玻璃杯砸在了他的脑袋上,就像砸在一根木头上,“啪”一声碎了。

我再一次把卧室的门关上,躲在房间一角,瑟瑟地抖。现在我连玻璃杯都没有了。

房子里还是那样静。

我紧紧攥着玻璃杯,感到手心里空空的,肠胃空空的,整个世界空空的。

又有声音!

好像有一双手在抚摸卧室的门板。

我不能再等了,我孤注一掷地走过去,停在门前,猛地把门拉开。

死尸直直地站在我面前,正是高大的令狐山,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很苍白,那绝不是一张活人的脸。光线太暗了,我看不清他的五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他的眼皮肿肿的,沉重地耷拉着,十分困倦地看着我…

也许,他把刀子从腹部拔出来了,正拿在手上。

我看了看他的手,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

我后退一步,跳到了床上。

他一步步走进来,异常疲惫地说:“我来…还你…刀子…”

这时,有人愤怒地擂响了我房间的门,一个男人大声喊着:“深更半夜,你摔什么啊!不让人睡觉吗!”

是楼下的客人。

我立刻大叫起来:“救命!——”

令狐山根本不在乎门外有人,继续逼近我。

隔着一个房间,门外的人并没有听清我喊什么,依然在大声叫着:“你再摔的话,我就报警了啊!…”

令狐山突然出手,朝我肚子戳过来。我看到了金属的冷光,他果然握着那把刀子!

我慌乱地后退,摔在床上,抓起被子,劈头盖脸地朝他蒙过去,然后,我一个箭步跳到窗台上,直接跳了下去…

我终于知道从三层楼跳下来是什么感受了。

下坠的瞬间,大脑几乎是空白,然后双腿就像被人一下砍断了,后背和脑袋随着摔在草坪上,脑袋里“轰轰”地响,什么都听不见了。气管就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卡住,过了十几秒,那口气儿才冲出来…

我看着三楼那扇窗户,黑糊糊的,令狐山并没有露脸。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个保安跑过来,我听见他的声音很遥远,很飘忽,他在叫人。

第一个跑到我身边的,是我楼下的那个客人,他说:“哥们,刚才你不停地摔玻璃杯,现在怎么把自个也摔下来了!”

接着,发现我坠楼的是章回,他大呼小叫,然后穿着裤衩就冲了过来。接着,季风、孟小帅、郭美、吴珉、白欣欣也跑出来。

孟小帅问我:“周老大,你怎么了?”

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说出了三个字:“令狐山…”我感觉我的声音都不像我的了。

很快,我被送进了医院,做了头部CT,没什么大事儿,轻微脑震荡。我的脑袋就算不摔,里面也从没停止过震荡。又拍了X线,没有骨折,只是筋骨挫伤,住几天院就没事了。

折腾到天亮,我终于安静地躺在了病房里,大家都在病房里陪我,或坐或站。我旁边放着一台乳白色的脑电波仪,随时测量着我的脑电波。

不见季风。

我敏感地问孟小帅:“季风呢?”

孟小帅犹豫了一下,说:“她跟令狐山走了…”

第136章 幻术故事——《天堂芃》之一

令狐山是因为季风,才跟我们反目为仇的。

现在,季风选择跟他走了。

她将抛弃正常的生活,跟随令狐山去往大漠,从此与世隔绝,开始另一种人不人兽不兽的日子…

她给我留了一张纸条。我看着这张纸条,眼睛湿了。

季风写道——

周老大,我决定跟令狐山走了。我了解你的性格,希望你不要忧心忡忡,担心太多,我愿意这么做,我爱他。

有些工作上的事,我跟你说一下…

接下来,她对我交待了很多事,非常详细,比如,我的新书有几家公司在谈,条件最好的公司是哪家,联系人是谁;比如,我正在写个电影剧本,合作单位已经草拟了合同,除了支付方式正在协商,其他没什么问题;比如,一家公司想购买《第七感》的音频版权,条件非常好,是广播电台的100倍,合同已经寄到,只差我签字了…

最后,她说——

周老大,从今以后,我们可能永远不会再见面了,希望你和美兮一辈子平安、幸福。再见!

我把纸条撕了,然后抓起电话,拨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