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她怎么了?”
孟小帅转头看到了我,顿时哭得更激烈了:“你去哪了啊!她死了!”
浆汁儿死了!
浆汁儿死了?
我真的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了。
在我的潜意识里,如果把这次经历当成一部小说,那么我就像男主角那么重要,浆汁儿就像女主角那么重要。女主角怎么会死呢?
我忽地想起了那个死亡名单上的顺序——衣舞,号外,徐尔戈,张回,周德东,浆汁儿,帕万,魏早,白欣欣,布布,孟小帅。
我被他们放回来了,接下来就该轮到浆汁儿了。
我呆呆地在浆汁儿身旁坐下来,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那么冷。我的脑海中响起了一阵悲凉的歌谣,那是道士超度死人时唱的:人死如灯灭,犹如汤浇雪。若要回阳转,海底捞明月…
几个人对我讲了事情的经过——
下午,浆汁儿午睡醒来之后,发现我不在,就跑到各个帐篷找我。
终于没找到。
她很着急,四处叫喊。
章回帮她查看脚印,确定我下水了。
浆汁儿就坐在了湖边,等我。
吴珉陪着她。
季风也来到湖边,等待。
太阳一点点偏西了,仍然不见我出来,她开始对着湖面哭。
吴珉安慰她说:“他带着气瓶,不会有事儿,肯定会安全返回的。”
浆汁儿叫道:“都几个小时了!再深也该上来了啊!”
吴珉说:“亲,潜水不像你想的那样,需要在不同深度进行减压,不然他出来可能当场就死亡。”
浆汁儿不讲道理了,她哭着说:“你当我是傻瓜吗?他肯定凶多吉少了!我知道你们都不在乎他的死活!你们都走开,都走开!”
季风和吴珉并没有离开。
浆汁儿突然站起来,跑到鲁三国的车前去拽车门,车门锁着,她找到一把工兵铲,几下就把玻璃砸碎了。
吴珉一直跟着她,他大声问:“你干什么!”
浆汁儿说:“我找氧气!我下去找他!”
吴珉说:“你根本不懂潜水,多危险哪!”
浆汁儿不理他,在车上翻了个遍,并没有找到气瓶。
她气呼呼地离开,又去湖边等了。
天黑了,布布、孟小帅和蒋梦溪做好了晚饭,季风和吴珉怎么劝浆汁儿,她都不离开湖边。季风和吴珉只好先回去吃饭,剩下浆汁儿一个人,继续魂不守舍地在湖边坐着。
吃完晚饭,依然不见我回来。
不但浆汁儿紧张,所有人都担忧起来。
季风和吴珉再次去了湖边,这次,令狐山也跟来了。
可是,他们却没看见浆汁儿的影子,喊了她几声,没人应。
吴珉惊骇地说:“这个小傻瓜,不会不带氧气就下水了吧!”
季风说:“她可能去厕所了。”
然后,她举着手电筒跑到湖对岸,去女厕看了看,没人。
她赶快跑回来,这时候,她的脸色有点变了。
她举着手电筒朝湖里照了照,湖面一片漆黑,并没有人影。
她带着令狐山和吴珉沿着湖畔寻找,看到水边漂着几张白花花的东西,好像是纸条,季风弯腰把它们捞上来,共4张,上面的钢笔字鲜丽逼眼——
浆汁儿,深夜,在湖里,一口接一口喝水。
她惊呆了。
听到这里,我也惊呆了——那些纸条正是我们昨夜玩游戏写的纸条。后面那三张被老丁抓到了,结果他淹死了。
它们已经被我撕掉了啊,怎么又出现了?
第1张纸条,由“老丁”变成了“浆汁儿”。老丁淹死之后,大家不再玩那个游戏,其他那些纸条都在帐篷里,后来也扔掉了,为什么这张偏偏出现在了水里?
季风、令狐山和吴珉终于找到了浆汁儿,发现她已经淹死了。
她的尸体被一片罗布麻挡着,很难发现。这个位置和她等我的位置相距大约100米,不知道她是自己走过来的,还是死后被人移过来的。
大家讲完之后,孟小帅哭着对我吼:“都怪你!不然浆汁儿不会死!”
我没有辩驳,我默默地站起来,走出了帐篷。
我不能让他们看到我流泪。
浆汁儿走了,正像杨坤唱的,这营地那么空。
我不想听任何人说话,我不想看到浆汁儿那张几乎变了形的脸,我要独自一人在荒漠上走一走,我要让黑暗把我团团包裹住…
不知道走出了多远,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影。
我就知道,我一定会看到人的。
我他妈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这个人走到我跟前,叫了声我的小名:“红灯啊…”
又是他!我对这个人爱不起来,也恨不起来。
我在黑暗中默默注视他,等待下文。
他说:“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这个卑微的语调勾起了我的回忆,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对母亲说话就是这种语气。
我不说话。
他试探地说:“他们要驱逐我…对不起,爸爸得杀掉你,也许他们才会重新接纳我…”
他说最后一句话竟然哽咽了。
我心里冲上了一股怒火,这是商量吗?
我冷不丁说:“来吧。”
他慢慢贴近了我,毫不掩饰地哭着,说:“你不要恨你爸…”
我正想说:我下地狱都不会放过你。一把尖尖的刀子已经刺进了我的心窝,他扎得很深,他握刀把的拳头撞在我的胸膛上。我全身发软,慢慢瘫倒在沙漠上。
他松开刀子,蹲下来,嚎啕大哭,男人的哭声在荒漠里更显恐怖。
我似乎感觉到我的心跳在迅速变慢,600次,300次,100次,6次,3次,1次…
他的哭声越来越飘忽。
荒漠上突然冒出了两个人,扑向了父亲,接着,我隐约听见钝器砸在骨头上的声音,接着父亲就嚎叫起来,和那两个人厮打在一处。我的大脑缓慢地转动着——这两个人是谁呢?我的队友?不像,噢,他们是古墓里的人…
古墓里的人一下下砸着我父亲,父亲并不强壮,很快就不再嚎叫了,躺在沙漠上,安静下来,好像有流血的声音,不知道是我还是他:“咕噜,咕噜,咕噜…”
看来,他也完蛋了。
那两个人喘了会儿粗气,其中一个很苍老的人说话了,应该是对我父亲说的:“你违规了,必须死…”
我没听到父亲说话。
另一个说:“埋了吧?”
苍老的声音说:“埋了吧。”
一铲铲沙子扔到我的身上,很重。我感觉我的心跳,1次都没有了。
沙子把我埋得严严实实,我解脱了沉重的尸体,变得轻飘飘的,类似在做梦,轻飘飘的我在穿过一个黑暗而狭窄的通道,不知道在多深的地下,压抑而窒息。
通道越来越窄小,我却固执地朝前钻。
不知道哪一辈子,我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那是我出生的时刻?
终于,我从另一个世界露了头。
没有阳光,一片幽暗。我意识到,我死了,我终于知道死后是什么样子了…
我依然保持着活着时的走路姿势,慢慢朝前迈步,其实我已经没有身体了。
前面出现了一扇门,无比巨大,让人产生敬畏。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众妙之门。
这就是老子说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所有死去的人都要通过这扇门?
我慢慢地走进去了…
我真的死了。
我父亲也死了。
不过,死的那个我是被复制的我。
我依然在水中,我正在上浮。
第99章 我遇见了我
我并不知道,我接近了地心通道之后被复制了。
我想返回营地了。
我用了大约9个钟头减压,才浮出水面。
我爬上岸,状态很不好,感觉就像初次来到这个世界,很不适应,它的风,它的干燥,它的噪音。
没什么噪音,只是营地里的交谈声。
我看见大家都围在我的帐篷门口,说着什么。
我卸掉气瓶,踉踉跄跄地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