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被遗弃很久了,那么,他在罗布泊上吃什么,喝什么?

如果他刚刚被遗弃,那么,他小脚丫的老茧是怎么来的?

我双手支在膝盖上,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

我说:“告诉我,你是谁?”

他眨巴着圆圆的眼睛,不说话。

我看了看魏早,他的手里还抓着那块石头。我直起身,打开车上的工具箱,从里面抓出一把生锈的螺丝刀,逼近了这个小孩的脖子。

这一幕太残忍了,幼儿的脖子那么娇嫩,螺丝刀那么冷硬。

我说:“如果你不说你是谁,我就扎你。”

小孩低头看了看那把螺丝刀,伸出小手去抓。

我朝旁边躲了躲,没让他抓着,继续说:“你不要再伪装了!”

他没抓着螺丝刀,再次哭起来,歪歪斜斜地朝旁边走去了。

浆汁儿说:“他有尾巴!”

我说:“早看见了。可能正是因为这个,他的父母才把他丢在这地方的。”

我原地坐下来,观察这个小孩的举动。

他一边哭一边走,大约走出了十几米,他不哭了,蹲下来,捡起了一个石子,玩起来。

我说:“你们说怎么办?”

魏早说:“如果他真是被人刚刚遗弃的,我们不管他,就这么走了,太没人性了。”

浆汁儿说:“他要不是被人遗弃的呢?”

三个人沉默。

我说:“带着他吧。我们加快速度,早点离开罗布泊,把他交给公安。只能这样了。”

浆汁儿说:“晚上…他跟谁睡?”

我说:“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排斥小孩的。我问问布布,她带小孩有经验。”

浆汁儿说:“要是布布阿姨害怕呢?”

我说:“那我跟他一起睡。”然后,我仰起脸看了看她,说:“对了,你是我的室友,我得征询你的意见。”

浆汁儿说:“我搬家。”

我继续看这个小孩,他坐在了地上,还在玩石子。

我说:“我给他取个名。”

浆汁儿和魏早都不说话。

我说:“他是在罗布泊捡到的,就叫淖尔吧。”

接着,我站起来,把螺丝刀放回工具箱,走向这个小孩:“淖尔,淖尔!”

浆汁儿说:“你再想想!”

我回过头,平静地问她:“不用想了。”

浆汁儿说:“早晨那么大的沙尘暴,号外一米七二的个头都不见了,他这么小,怎么没被刮走?”

我说:“说不定,他是被沙尘暴刮到这个地方的。”

浆汁儿说:“可是,他怎么一点都没受伤?”

我说:“假如我们找到号外,很可能他也没受伤。”

浆汁儿说:“大叔,我怎么感觉你和这个小孩是一伙儿的…”

我低声说:“告诉你,如果这个小孩没问题,我们就是救了一条命。如果他真有问题,就算我们不把他带回去,也不可能甩得掉他。”

浆汁儿顿时瞪大了眼睛。

我晃晃悠悠地走到小孩背后,把他抱起来:“淖尔,走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仰脸看了看我,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

我回到车前,把他放在副驾上,关上了车门。

浆汁儿、魏早和四眼都挤在后座上。

我把车开动了,朝着营地行驶。

车子左摇右晃,后面扬起了冲天的黄尘。淖尔太小了,看不到窗外,就那样乖乖地坐着,盯着关闭的工具箱。

快到营地了,所有人都站在高处朝我们张望。

我把车开到大家跟前,布布跑过来,拉开车门就说:“出大事了!”

我说:“怎么了?慢慢说。”

她说:“所有和外界联络的东西都失灵了!”

(谢谢大家支持!为回馈大家厚爱,本书以后每天更新两章内容,继续支持哦!2014.1.14)

第31章 迷失

我跳下车,大声问:“怎么回事儿?”

大家都围了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愁云,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帕万蹲在远处抽烟,背影,显得很单薄。

我很快听明白了——刚才,他们发现车上的各种仪表突然异常,疯狂地摆动,又发现布布的卫星电话无论如何都开不了机;所有的导航仪统统变成了黑屏;车载GPS定位器的电源工作状态指示灯全部熄灭…

浆汁儿和魏早都下了车,愣愣地听。

我说:“对讲机呢?”

布布说:“我们最早只发现对讲机失灵了,你们离开两个多小时了,也不跟我们联系,我们就开始呼叫你们,可是你们根本没反应!”

我又问:“号外的电台呢?”

布布说:“没人会弄。能打开,没有任何信号,都是杂音。”

我陡然意识到,罗布泊不是死掉的海,而是活着的海!那高低起伏的浪涛形状的盐壳,正在淹没我,淹没整个团队,不留一根骨头。我有一种溺水的窒息感,就在一瞬间想到了一棵救命稻草,立即把脸转向了孟小帅:“孟小帅,你的指南针呢?”

孟小帅都要哭了:“不指南了!”

我说:“什么叫不指南了?”

她拿出那个小巧的指南针,说:“你看你看!”

我走到她跟前,盯住那个指南针,我发现,不管她转向哪边,指南针始终固执地指向她。

我把指南针拿过来,也试了试,一样的,不管我怎么转,指南针一直指向我的心口。

完了。

我们这些人极有可能像那些被罗布泊吞噬的人一样,饿死在这里,渴死在这里,很快变成白骨,多年之后,成为关于罗布泊的恐怖传说。

我回到车上,把仪表盘上的沙土擦了擦,果然,明明没熄火,各种仪表却都归到了零。

我马上想到,再行驶之前,只能用树枝确定油箱里的油量了。

我下了车,布布小声问我:“没看到号外?”

我说:“没有。”

布布痛苦地捶了一下脑袋。

我突然问:“你刚才说我们离开了多长时间?”

布布说:“两个多钟头了。”

我说:“不可能,我们是8点55分离开的,10点左右返回的。你看看现在几点?”

布布掏出手机看了看,说:“11点15分。”

“怎么可能那么晚!”我一边说一边掏出我的手机看了看,显示是10点15分,我说:“你手机上的时间错了。”

布布说:“就是11点15分啊!”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留守营地的几个人说:“你们看看,到底是11点15分还是10点15分?”

每个人都掏出手机看了看,白欣欣说:“我的是11点15分。”

衣舞说:“我的是11点13分。”

徐尔戈说:“我的是11点16分。”

张回说:“我的也是11点16分。”

孟小帅说:“周老大,你的时间错了!”

魏早和浆汁儿走到我的旁边,魏早低声说:“周老大,我俩的手机上都是10点15分…”

我说不出话来了。

难道我们去寻找号外的途中,陷入了另一种时间?

想了一下,我说:“这个鬼地方可能存在着什么磁场,我们离开营地之后,磁场影响了手机里的石英晶体震动,时间就停了。不然,为什么所有通讯和定位仪器都失灵了?”

布布说:“那怎么办?”

我说:“赶紧离开这地方。”

布布说:“朝哪儿走?”

我说:“现在,只能听向导的了。”然后我转身对魏早说:“你跟帕万沟通一下。”

魏早说:“好…”

布布说:“那号外呢?”

我说:“离开这里,直到磁场消失,我们跟外界联系,请求救援。”

布布的脑袋突然歪了歪,瞪大眼睛问:“你车里那是什么?”

我这才想起淖尔还在车里。

他太小了,从车外根本看不见他的脑袋。我们一直在说话,差不多说了10多分钟,他竟然没哭没叫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