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四眼,心里在琢磨刚才谁在偷看我。应该是张回,他和我相对而坐,中间挡着白欣欣和衣舞。

我突然抬起头,从白欣欣和衣舞之间的空隙看过去,与一双眼睛撞到了一起,这双眼睛迅速移开了。

是黄夕。

他跟张回同车,走了数个钟头,肯定一直在闲聊。难道他发现了什么破绽?难道他有话想对我说?

我起身问老板:“这里有卫生间吗?”

老板告诉我,茅厕在外面。

我出去了,躲在小饭馆的背后,给黄夕发了个短信:你要跟我谈谈吗?

估计里面太炒了,黄夕根本没听见。他没回。

等了一会儿,我回到了小饭馆,布布和徐尔戈已经结了账。

大家一起离开了小饭馆。

接下来,我们就要进入戈壁滩了。

我让魏早和帕万走在最前头,我和浆汁儿殿后。

车队上了公路之后,走了不远,我前面那辆车停下来了,是黄夕的车,接着,黄夕和张回一起下了车,朝我走过来。

浆汁儿问:“他们怎么了?”

我说:“不知道。”

两个人走到我的车旁,我把车窗降下来。

黄夕说:“周老大,十分抱歉…”

我很不解:“你抱歉什么?”

他说:“我想退出。”

我愣了一下,对他说:“决定了?”

他点了点头,说:“我昨天几乎一夜没睡,最后我承认,我没这个胆量。我希望你们也考虑考虑。”

我看了看浆汁儿。

浆汁儿说:“你不用看我,我都考虑23年了!”

我说:“那好吧,黄夕,希望我们都一路顺利。”

他说:“我的车上没有公共物资,我把备胎留给你们吧。”

我说:“谢谢,不用了,你的路还远着呢。”

然后,我对张回说:“你上我的车。”

张回就爬上来,坐在了后座上。

黄夕说:“周老大,最后,我能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吗?”

我说:“没问题。”

我跳下车,和黄夕走到了车尾。

我以为他想说张回的事儿,没料到他说的是:“我有个不好的猜测…”

我盯住了他的眼睛:“是什么?”

他说:“我很犹豫,不说吧,万一出了事儿,我之前没有提醒你们,我会自责一辈子;说了吧,最后你们肯定还是要去穿越,那会给你们造成心理阴影…”

我说:“没关系,你说吧。”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说出来:“我感觉这次穿越罗布泊,大家会遇难,最后只有一个人能走出来。”

第10章 对证

只有一个人能走出来!

我说:“你为什么这么说?”

黄夕笑了笑:“如果你不信,那就当是无稽之谈吧。”

我说:“你是不是发现了张回有问题?”

他说:“不是。”

我说:“有什么你就直说!这牵扯到11个人的安全!”

他说:“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走了,你们保重。”

黄夕真的退出了。

他离开车队,沿公路返回库尔勒,然后去哈密,他将从那里返回山东。

车队剩下了5辆车。

我让大家停下来,在公路上聚集,然后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

大家互相看了看,静默。

魏早先说话了:“二×!”

没想到,这个退伍兵这么有脾气。

接着,他怒气冲冲地说:“临阵退出,这不是涣散军心吗!”

我说:“不说了,来去自愿。我和浆汁儿没问题,你们呢?”

白欣欣说:“就算你退出,我也要继续。”

号外说:“我也继——继续。”

张回说:“我继续。”

徐尔戈说:“我继续。”

魏早说:“就算剩下我一个人,我也要去。”

布布说:“我没问题。”

孟小帅说:“大家都去我就去。”

衣舞朝着我点了点头。

我说:“走起!”

从这个地方,我们就离开了公路,扑向了茫茫的戈壁滩。死亡的气息若有若无地出现了,我的心又提高了一截。

第一辆车上是魏早和向导。

第二辆车上是布布和徐尔戈。

第三辆车上是孟小帅、号外和四眼。

第四辆车上是白欣欣和衣舞。

最后一辆车上是我、浆汁儿和张回。我开的是路虎卫士,白色的。

坚硬的公路没有了,偶尔在戈壁滩上能看到两条车辙,断断续续,走着走着又不见了。我们看到了一辆无人认领的卡车,它被大风吹翻在路旁,不知道多少年了,几乎看不出颜色,玻璃都碎了,四个轮胎是瘪的。

我特意留意了一下,车里没有尸骨。

浆汁儿举着手机在拍。

张回坐在后座上,一直没说话。

我和浆汁儿的后脑勺,都在张回的监控下。我们却看不见他的表情和动作。

我把车停下来,回头说:“张回,你和浆汁儿换换。”

浆汁儿说:“为什么?”

我说:“副驾不安全,保护女性。”

张回听了这话,赶紧“噢”了一声,打开车门跳出去。

浆汁儿没客气,她说:“那我去后座睡觉了啊。”

我说:“有毯子,盖上点儿。”

浆汁儿说:“你的毯子?那还是算了吧。”

浆汁儿拎着她的挎包去了后座,我和张回并排坐在了前面。

继续行进。

我们尚未进入罗布泊。

戈壁滩上,根本不见人烟。只是很远的地方出现过一排低矮歪斜的土屋,那叫土窝子,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不知道是铁矿工人住的,还是犯人住的。

这是我们最后见到的人类房舍。

戈壁滩的风越来越大,吹得车子有些飘。

我说:“张回,咱们聊聊天吧。”

他说:“好哇。”

我说:“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他说:“省司法学校。”

我说:“你能讲讲监狱的故事吗?提提神。”

他说:“其实,在监狱工作很枯燥。”

我说:“在外人看来很神秘。”

他说:“我们监狱有两个犯人,他们进来之前在同一个县城,一个是南霸天,一个是北霸天,有一天,他们为了抢地盘,率领几十号弟兄火拼,满地都是血,最后,那些弟兄都跑光了,剩下他俩决战,南霸天砍掉了北霸天的鼻子,北霸天咬掉了南霸天的一只耳朵。他们被判刑之后,都送进了我们监狱。放风的时候,两个人不能见面,只要见了面,立刻就像疯狗一样冲到一起,拼死肉搏,拽都拽不开…”

我说:“两个人的脑袋都进水了。”

他说:“有些犯人常年呆在监狱里,太寂寞了,就创造游戏混时间。监狱里什么多?老鼠多。他们把老鼠捉住,掰断它们的腿,或者戳瞎它们的眼睛,看着它们一瘸一拐,四处乱撞,寻开心。我就见过两只老鼠,一只腿断了,一只眼瞎了,瘸老鼠在前面带路,瞎老鼠咬着它的尾巴,跟在后面。我猜,它们是一对儿…”

我说:“挺悲凉的。”

他继续说:“有个犯人,原来是个官员,跟一个二流明星有染,为了她,贪污受贿,结果被抓了。进来之后,他的表现一直很好,有一天,他却突然发了疯,跟另一个犯人打在了一起。事后大家才知道,另一个犯人原来是个煤老板,他涉黑被判刑,那天,煤老板偶然说起了那个二流明星,他说那是他的情人之一。官员勃然大怒,因为对方亵渎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于是两个人就像小孩一样打起来…”

我转头看了看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你讲的怎么都是犯人的事儿,而没有狱警的事儿?”

他愣了愣,说:“好吧,我给你讲个很二的同事…”